第5章 一回是被燒得口渴,第二回是到洗手池用涼水為自己降溫
眼有些紅,“謝謝你。”
言語間,他反握住她的手,将那只有些冰涼的小手攥入自己掌心,一點點溫暖。
“謝謝你一直陪着我。”
柯七律歪頭枕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沒有被掌控的那只手下意識貼在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現在,可不是她一人在陪着他呢。
“等這次的案件順利結束,你有什麽打算?”
柯七律眼睛望着那個羊角辮女孩兒,看她乖巧地在母親懷裏拿着面條大快朵頤,仿佛那個母親就是她,她和秦城的孩子也那樣伶俐可人。
秦城并未看到她在凝視着什麽,抽出手臂從身後攬住她的腰,讓兩人更緊地依偎在一起,稍稍偏頭,靠在她的發頂,任那些毛茸茸的碎發在自己臉上肆意妄為,他只覺幸福。
“打算娶你。”
秦城聲音低低的,像是不願打擾到那個看書的年輕人,可聽在柯七律耳中,這聲音铿锵有力,似一劑強心針,讓她和腹中的孩子皆充滿了力量。
他兀自牽了牽唇,繼續說:“真的,七律,我忽然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就算找到那些害我父親的人,又如何呢?他回不來,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雖然我也曾想過,說不定我找到了那些人,你哥哥柯岩的死和我父親的死都能真相大白,而不至于像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也許那時,你父母也能夠理解我如今的堅持,會放心地把你交給我。然而……”他停頓,目光微垂凝着地面,柯七律不知道他在看什麽,那空洞的眼睛裏看似明淨無物,實則複雜得讓她心痛,“我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
沒有再堅持的意義。
所有他自以為正确的決定,終究會讓自己珍惜的人受傷,無論是柯七律,還是楊全武。
什麽仇,什麽恨,其實說到底只是因為不甘心,只是還心存僥幸。
但柯岩和他父親,真的能“死而複生”嗎?
柯七律心窩顫了顫,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那雙凄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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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不甘又無可奈何,這與她初見他時,全然不同。
猶記得那年清晨,雨水婆娑。那是令人容易犯困的天氣,颍州大街小巷被濕氣充盈,她撐着傘,獨自走在那條去唐悠然家必經的窄巷裏,四周萬籁俱寂,只有令人乏味的雨聲不斷重複着相同的節奏。那年是她哥哥柯岩進入公安系統的第一個年頭,也是柯岩功績卓著的第一個年頭。他在半月前抓捕了一名拐賣婦女兒童的罪犯,解救了八名失聯兒童,以及一名女大學生,案件在颍州很轟動,柯岩也因此成為那批犯罪團夥的重點報複對象。
當三名膀大腰圓的壯漢将她硬生生堵在死胡同裏時,柯七律心中無比的懼怕,可她自知是軍人後代,不能露怯。她嘗試了所有能夠嘗試的逃生方法,皆以失敗告終,最後她不得已向他們求饒,甚至下跪求他們放過自己,可卻是徒勞。那些人嘴裏謾罵着,将她推倒在地,冰冷的雨水濕透她渾身的衣衫,她蜷縮在地抖如篩糠,而就在此時,一個男人猶如神祗從天而降,橫掃千軍似的擊退這些人,俯身朝她伸出手來——
“起來,別怕,以後我保護你。”
那時柯七律并不知道,救了自己的人就是秦城,直到兩年後她偶然的機會到警校閑逛,兩人才算正式相識。
而那時,柯七律已經暗暗喜歡了這個救命恩人兩年。
她分明告訴過自己,這輩子都追随他的腳步,無論去哪兒,無論有多危險,她都會奉獻一腔孤勇随他而去。
回憶泛起浪花,一波接一波拍打現實的彼岸,柯七律越來越緊地握他的手,仿佛要用盡畢生之力。
“為什麽會堅持不下去呢?”她輕聲開口,語氣有那麽一絲埋怨,又有半分疼惜,“是擔心我?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昨天的事真的與你無關,是我執意要跟蹤林友恒,梁蕭他攔不住我的。雖然那一刀梁蕭替我擋了,但就算真的是紮在我身上,也不會有事的。秦城,相信我,你不要有任何後顧之憂,把想要堅持到底的事堅持下去,我不會有任何怨言。我最怕的,是你無法安然地離開洛疆,那樣你會後悔一輩子,我不忍心。”
秦城嘴角染着悲與喜的淺笑,可他沒讓柯七律看到,更不願讓她看到。
她不知道的是,他最怕她這樣的毫無怨言。
“嗯。”
他喉間哽咽,沒說答應,也沒說拒絕,只用更大的力回握她的手。
…………
下了火車,洛疆正在下雨,不大,卻是那種很容易濕透衣物的密雨。
秦城沿街攔下一輛出租,兩人飛快擠進去,前頭的司機抽着煙,操着一口濃重的方言。
“到哪裏去的呀?”
秦城收傘,邊放在腳下邊說:“洛疆醫院,走天水大道。”
司機又抽了口煙,踩下油門的同時将煙霧噴灑而出。
“好的嘞,兩位坐穩了。”
火車上還好,畢竟空間大,而且周圍同行的人沒有抽煙的,也沒有吃泡面的,所以柯七律一路并未覺得難受,可出租車的空間極為狹小,腥苦的汽油味混合着刺鼻的二手煙的味道,立刻令她蹙緊眉頭。
“不舒服?”秦城敏銳地察覺到她急變的臉色,立刻探身過去,拍了拍司機的肩頭,“師傅,麻煩您将煙滅一下吧,我女朋友聞不了煙味兒。”
司機一頓,連連點頭賠不是,剛将窗戶搖下來,就聽後面傳來一聲幹嘔。
“哎,哎,姑娘可千萬甭吐我車裏呀!”
車子貼着人行道停了下來,司機慌忙朝後頭遞塑料袋子,一邊嘆氣一邊猛勁兒看手表。
“哎喲喂,想吐的話倒是早說的咯,我也就不拉你們了。瞧瞧,這會兒都十一點多了,我還要去交班的。”
秦城輕拍柯七律的背部,為她順氣的同時,将自己這側的窗戶搖下來,讓風吹散車內污濁的空氣,卻不至于讓她受凍。
“不好意思啊師傅,沒事的,您繼續開吧。”柯七律深呼吸幾口,臉色卻依舊慘白。
“真的沒事的呀?”
“嗯,沒事,您開吧。”
于是車子重新發動。
秦城擔憂地看着她痛苦的神情:“你一向不怎麽暈車的。還是胃不舒服嗎?待會兒到洛疆醫院,我陪你再去檢查一次,別有什麽問題還拖着,知道嗎?”
柯七律心口一跳,連忙搖頭:“真的不用。我就是吃壞東西了,不信你可以問悠然,是她家的菜不新鮮導致的。”
唐悠然無辜躺槍,柯七律只能在心裏默默向她道句抱歉。
秦城不再同她多說,但心裏已然決定,必須自己親帶她去檢查才可以。
就在出租車不斷加速中,窗外雨幕中驀地出現一道細瘦的身影,柯七律和秦城幾乎同時看到,不約而同報出一個名字——
“程琳?”
車子重新停下。
司機欲哭無淚看着外頭站在雨中的女人。
“這是哪個咯?到底還去不去的呀?”
秦城歉意地讓他稍等片刻,很快看向窗外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程琳,問道:“你怎麽在這裏?下着雨,也不打傘?”
柯七律随即接話:“先上車吧,去哪裏我們送你一程。”
“謝謝……”
程琳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他們,面色猶疑了下便也沒拒絕,匆忙開門上了車,坐在副駕駛對旁邊的司機開口:“師傅,洛疆醫院。”
車中三人皆一愣。
“趕巧了的,都是洛疆醫院啊?”司機終于眉開眼笑起來,“那我要收兩份錢的咯,不然不拉。”
程琳杏目一翻,不滿道:“怎麽就收兩份的錢啊?我們認識的。”
“認識不認識我不管的咯,反正兩份錢,不給就都下去。”
“哎,你這人……”
“沒關系,兩份就兩份,走吧。”秦城接話,“我全都付了。”
司機笑得嘴角咧到了耳根後,一腳油門将車駛出。
秦城并非有錢任性或者執意扮酷,而是對程琳也要去洛疆醫院感到意外,想和她好好聊一下。
“你到洛疆醫院幹什麽?”
程琳回過頭,沖兩人笑了笑:“應該和你們一樣,看望楊全武排長。”
秦城揚眉:“你也認識楊排長?”
程琳連連擺手:“不,不,我哪兒有機會認識洛疆部隊的人?是颍州那邊給我的任務,要我代表颍州過來探望。畢竟是友軍,有人受傷如果不來問候一下,那就太沒良心了。”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秦城和柯七律都不疑有他。
“李隊不是還命你照看着梁蕭嗎?你就這麽走了?”秦城問。
程琳回過身去,兩人都再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得一句——
“梁蕭他已經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來啦~~
感謝小天使的支持~~
我現在正在高鐵上,連接手機流量熱點發文(笑哭笑哭)
☆、你是最美的孤星:20
洛疆本就不是個繁華之地,越往目的地行駛,便越是滿眼的冷火秋煙。
洛疆醫院是這裏最大,也是最具專業性的醫院,又因臨着邊界,裏頭的醫生專家對于槍傷有高于其他醫者的處理手段。
下車時,秦城果然付了雙倍的車費,司機樂得合不攏嘴。
“三位,要不咱們互相留個電話,以後如果再用車什麽的,我這邊直接包活兒?”
程琳雙手抱臂站在不遠處,聞言不屑地瞥了眼:“我看你是想賺錢想昏頭了吧?”
司機聽到,光“嘿嘿”的笑,倒是還沒有人性泯滅。
“不是,真不是。我這不也是不太好意思嘛,這麽着,你們瞧瞧這附近,真的沒多少車來往,再說洛疆這地方本就冷清,萬一遇到個什麽急事要用車,不得幹着急的呀?咱們互相留個電話,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話畢,他将期待的眼神投向似乎比較容易說話的秦城,挑了挑眼皮,“您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秦城抿唇沉思了下,的确,雖然他屬于洛疆部隊,但這裏距那邊還遠得很,而這段時間可能少不了用車的地方,如果不能有個随叫随到的,怕是會誤事。
眼前這人雖然小聰明多了些,可到底給人的感覺還算好,不是那種一心貪慕榮利的,留個聯系方式也算妥帖。
“好。”秦城略微點了點頭,掏出随身攜帶的警用記錄本,随手折下一頁遞了過去,“麻煩寫一下您的聯系方式吧,以後如果要用車,我聯系您。”
“行的嘞!”司機頓時眉開眼笑地接了過去,“唰唰”幾筆寫完手機號,遞過來時多留意了下那頁紙,訝異道,“敢情是位警官啊?”
秦城一愣,立時有些懊悔剛才不該那麽順手将記錄本掏出來的,輕而易舉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也怪,放着一般人,也不會這麽眼尖地辨認出那是警用的本兒。
“您倒是挺有眼力勁兒的。”秦城似不在意地笑了笑,自然地接過那張寫着手機號碼的紙,細心疊好放入內兜,“一般人可不能一眼就看得出來。”
司機倒大大方方承認了:“那是!這種東西如果沒見過的人,八成那是認不得,可我見過。我家侄子就在警局人事檔案科的,這種本我經常見他用,眼熟!”
原來如此。
秦城恍然,不知為何心裏暗松一口氣,連帶着笑容都更加自然起來:“怪不得。那就這樣吧,有事我們會聯系您的。”
“行,三位慢走啊!”
出租車揚塵而去,秦城垂首默看了遍那串數字,三人便同行而入。
楊全武的人仍躺在ICU重症監護室,透明的玻璃窗阻隔了他與外界的種種聯系,像是無形中豎起的一道屏障,将痛惜封鎖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平靜的表面下,也看不出哀戚。秦城緩緩擡起右手,掌心逐漸用力貼覆在那面玻璃壁上,冰冷的觸感令他為之一顫,緊繃的下颌隐隐在跳動,卻是極盡權利的忍耐。
裏面,已接近中年的男人似乎轉眼間就蒼老了許多。
上回柯七律見到楊全武,他還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将秦城的肩膀拍得啪啪作響,叮囑他要好好照顧她。
而現在,那個咧嘴不露後槽牙的楊排長,安靜得毫無生氣。
“看樣子,人應該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只是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柯七律在一旁輕聲說。
秦城沒點頭也沒搖頭,目光由迷茫到逐漸收攏,最終定格在楊全武平靜的臉龐上,隔了一段距離,他甚至都有些看不清晰他的容貌。
“我沒法向嫂子交待。”
柯七律愣了愣,正要詢問他所謂的‘嫂子’是誰時,便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而輕微的腳步聲。
三人回頭,便見一名中年女人在他們身後五六米的地方停下腳步,她穿着鵝黃色的高領毛衫,黑色直筒褲,一雙樸實到沒有任何款式可言的醬色皮鞋,一頭有些發枯的半長頭發被橡皮筋低低地束在腦後,幾根已褪色的灰白發絲半隐半現地藏在頭頂的發層間。
程琳離她最近,便率先向前走了一步,小心地詢問:“請問您是……”
女人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話,而是将視線緩緩落在秦城臉上。
半晌,她嘴唇動了動,輕聲道:“小秦同志來了啊。”
“嫂子,我來了。”秦城喉間微澀,聲音出口,讓他有種這不是出自自己的嗓子,“抱歉,我來晚了。”
女人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微微搖着頭:“晚什麽,來得再早,他不一樣躺在那裏嗎?”她拿下巴微微比了比玻璃窗內的人,倦意席卷着她渾身每一寸肌膚,讓這動作看上去格外痛苦,仿佛拉扯到了某根痛覺神經,使得傷痛剎那間劃過眼底,被在場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卻無人道破,“你楊排長如果知道你能第一時間趕來,一定很欣慰。”
秦城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喉嚨卻像被某個硬物堵住,發不出聲來。
“這位應該就是小柯同志吧?”女人似乎并未注意到他複雜的神情,目光掠過柯七律,勉強翹起唇角,“聽我家老楊還有老袁都提起了你,能陪着秦城這麽久,也實在辛苦了。這次我以為見不到你,老袁卻說你肯定會跟來的,果不其然。”
柯七律連忙回以更加真誠的微笑,反應了一下,才明白老袁就是袁輝明,那個洛疆部隊的軍醫,也是自己父親的老戰友。
“嫂子,您不要難過,楊排長福大命大,一定會度過這次的難關的。”她試圖讓自己的目光看上去更加堅定,“我們都相信他。”
女人捋起散落在耳邊的碎發,聲音更添着一層疲倦:“沒關系,你不用想着安慰我。”她似無奈地嘆口氣,而後又沖他們兩人笑了笑,“做軍嫂就是這樣,時刻都要準備着忍受痛苦,無論是間接的還是直接的,這是自己選擇的生活,我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得知老楊出了意外,也沒有特別驚訝。”
“嫂子……”
“行了,沒事。”女人揉了揉發涼的臉,柯七律看到那雙發顫的雙手下,她的眼睑紅得厲害,卻在平複好心情後,忍住了淚意,“你們還沒吃飯吧?醫院樓下有食堂,好歹吃一些墊墊肚子,我在這兒守着,等老袁從那邊下來,你們有事就說事,不用圍在他身邊。”
柯七律還想再說幾句安慰的話,可卻被秦城攔下了。
“嫂子,那我先帶她們到食堂吃點兒東西,馬上回來。”
離開時,柯七律忍不住再次回頭,只看到女人單薄伶仃的背影,面朝着冰冷的玻璃窗,瘦削的雙肩微微抖動,卻始終都聽不到令人揪心的抽泣聲。
一路,秦城才向她們兩人簡單介紹了剛才的女人。她叫馮如意,是楊全武的結發妻子,兩人是同村,打小就認識,楊全武入伍的前一個月,他們就舉辦了婚禮,之後過了兩年才見到第一面,那時他們的孩子都已經兩歲了。楊全武一直待在洛疆部隊,見面全靠馮如意的一雙腿,經常是妻子趕來了,而他卻外出執行任務,就這麽錯過了。如今,他們家大兒子十二歲,小兒子四歲,兩人都記不清楚自己父親的模樣,說來也是種悲哀。
三人随便在食堂吃了點兒炒飯,臨走前,秦城打包了一份米粥和小菜。
等回到ICU病房前,馮如意身旁多了個人,見到秦城立刻笑着走了上來。
“好小子,終于是把你等來了。”袁輝明用力握了握秦城的肩,側目看到柯七律,也沖她笑,“瞧,我說小柯同志一定到的,果然如此。”
“袁叔你好。”柯七律笑着和長輩打招呼,然後将身後的程琳讓了出來,“這是秦城在颍州那邊的同事,過來探望楊排長的。”
袁輝明點點頭:“好,辛苦你們了。不用太擔心,老楊的傷勢不會威脅生命,只是他一直昏迷不醒,我們也無從得知昨晚的具體情況,沒法兒展開調查。”
秦城微微蹙眉:“那其他人呢?”
袁輝明嘆氣搖頭:“昨晚老楊是單槍匹馬過去的,其他人守在外圍,不清楚發生了什麽。按道理來說,他不可能,也沒理由與那夥人火拼才對,可據咱們的人講,的确是老楊先開的火,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等他們殺進去時,對方早就溜光了。”
“現場呢?”秦城語氣加快,“現在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這我不太清楚,當時老楊被送回來時渾身都是血,我眼看着情況不妙,立刻就讓人送他來洛疆醫院了。”袁輝明說着,忽然意識側目謹慎地看了眼馮如意,發覺她唇色慘白,意識到自己将話說得太直白,難免讓當事人聞之心痛,便當即轉移了話題,“如果你想了解昨晚的情況,得到部隊裏去問,那邊現在也在緊急開會,這次的事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畢竟是咱們的人受了重傷,那夥人是一定要抓的。”
“好,我今晚就回部隊。”
作者有話要說: 軍嫂難為
☆、你是最美的孤星:21
柯七律看向秦城:“我也一起去。”
他蹙眉,剛啓唇欲說什麽,柯七律複又繼續:“別擔心,我只是覺得袁叔不在洛疆部隊,那邊就沒有軍醫,我好歹也是個醫生,可以幫上忙。”
袁輝明一聽連忙點頭:“這話沒錯。那邊的确也有傷員需要照顧,可惜人手不夠,如果七律能跟上去的話,我就可以安下心來守着老楊了,他的傷勢最嚴重,交給別人我不放心。”說着他回頭看了眼馮如意,“老楊他媳婦,你說是吧?”
馮如意動了動唇:“嗯,有你在總歸能安心不少。”
“你看吧,還是帶我一起上去比較好,哦?”柯七律朝秦城擠了擠眼睛。
他哭笑不得,頗有些無奈地點頭:“好,帶你一起。”
“程琳呢?”柯七律将視線投向一直站在他們外圍的女人,“你要在這邊待多久?”
程琳和這裏的人都不熟,自然是不會待太久的,然而她有自己的打算。
“你們不用管我,我已經在附近訂了酒店,住兩三天,最好是能親眼看到咱們楊同志醒來,我再走,這樣回去也好和李隊交差。”
柯七律低頭思忖了下,點頭:“好,那你照顧好自己。”
幾人有簡單聊了兩句,秦城見馮如意臉色蠟黃,嘴唇的顏色是非常不健康的蒼白,便知她肯定一直都沒能好好休息,于是臨走時特意叮囑了護工,要照顧好她,能睡就睡,不然鐵打的身子都扛不住。
三人走出醫院,程琳在院大門前同兩人道別。
外面還在下雨,雨勢較不久前要小一些,可還是霧蒙蒙的一片,仿佛走入了迷霧森林,看似都是路,但條條都不通。
秦城想,這大概和眼前的形勢類似吧。
從洛疆醫院到洛疆部隊,還有一段很長的路程,需要用到車子,秦城和柯七律不約而同想到了剛才的那個出租車司機,于是秦城聯系上那人,司機正回家辦事,一時半會兒趕不來,雙方便約好下午四點半在醫院門口碰面。
現在是一點四十六分,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少。
秦城撐起傘遮在兩人頭頂,看了看雨勢,問:“想去走走嗎?”
柯七律穿得薄,只有一件毛線針織外套,雨中的風帶着潮濕的涼意,吹得她縮起腦袋,順勢用手挽住秦城撐傘的手臂,盡量将身體往他懷裏藏。
“去哪兒呀?”聲音悶悶的,從柔軟的衣服布料裏鑽出。
秦城拿下巴蹭蹭她的發頂:“想不想看我被授予三等功勳章時,那座禮堂?”
柯七律眼前一亮,深埋在他衣服裏的臉探起,笑意盈盈:“想!”
這是獨屬于他們兩人的時光。
已經不記得有多久,可以和他相互依偎着,在這樣淅淅瀝瀝的雨天漫步街頭。其實柯七律不在乎他帶自己去看什麽,真的,随便哪裏,只要和他有關,她都覺得開心。
頭頂不斷傳來雨滴敲打傘面的節奏聲,柯七律神思游走在各式各樣的回憶裏,最後想起自己懷孕了。
秦城的孩子。
“你說,什麽才叫家呢?”
兩人剛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她問完這句話,對面的交通指示燈就變成了紅色,于是兩人停住腳步。
秦城抿了下唇看向她,調侃:“現在的女人可能大部分都覺得,首先得有房子,才算是家?”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種。”柯七律翻了記白眼,正色道,“說真的,家對于我來說,可能就是像我爸媽那樣過一輩子,就是家。”
“相濡以沫,相互攙扶?”
“還有膝下子女,不過我哥柯岩是個遺憾。”
秦城似有感地點頭:“嗯,的确,有了孩子,大概就像是一個完整的家吧。”話畢他側目,分明的眸瞳裏閃着淺淡的光澤,“怎麽,你已經到了特別想要個孩子的年紀?”
柯七律鼻子裏哼了聲:“不行嗎?難道你不喜歡小孩子?”
“我不喜歡。”秦城回答得非常果斷,讓柯七律愣在當場,有那麽瞬間,她甚至迷茫起來,不過他很快就向她解釋了緣由,“現在如果有孩子,可能我無法做一個好父親。我希望給他世上最好的一切,而不是像楊排長……”說到楊全武,他的目光自然又暗了幾分,“他家裏兩個孩子,小的那個幾乎都不認得他的模樣,我覺得這并不是一個好父親的例子。雖然他是個當之無愧的好士兵。”
柯七律默然。
他說得不無道理,可是……
“走吧。”
秦城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擡頭,對面的紅燈已經不在,綠色的燈光在雨幕中變得愈發明亮,似乎照亮了一條光明大道。
沒什麽可是,孩子不光是他的,也是她的啊。
生下來不就好了。
重新邁步,頭頂的傘不知不覺間就偏向了柯七律,她整個人都被罩在傘面下,而秦城的半邊肩膀已經濕透。
到了路對面,已經能看到那座禮堂就在百米開外,他停頓片刻,指着前方的建築問:“你看到那座禮堂了嗎?
“嗯,看到了。”
“你先自己慢慢走過去,我很快趕到。”
柯七律蹙眉:“你要去哪兒呀?”
“很快的!”
說完,不等她再發問,秦城将傘塞進她手裏,調頭就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柯七律緊走兩步,卻沒追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迷霧裏。
路口的交通指示燈重新變回紅色,冰冷地阻止着想要橫穿道路的行人。
柯七律沒有再追,只是在原地站了會兒,然後就往秦城指的那座禮堂走。他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柯七律向來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索性不去想他離開的原因。
眼前是洛疆最大的禮堂之一,雖然不及颍州的建築那樣豪華,但很有儀式感,光是站在門口看着,就能感到一種淨化般的洗禮。往往是重大的表彰會,或者重要的會議才在這裏召開,也有人選擇在這禮堂裏舉行人生中最重要的婚禮,但那都是富豪們的特殊待遇。
“你,幹什麽的?”
柯七律收起傘,剛要踏入禮堂大門時,被附近巡邏的保安攔下。
“我來參觀。”她笑了笑,并不緊張,“游客。”
保安一愣,大概沒想到在這個季節還會有人來洛疆旅游,驚訝之餘,也沒有太過苛責,倒還很好心地從保安室裏取了一只裝傘的塑料袋。
“用這個把傘包住,不然會滴水,弄濕地面,也弄濕你的衣服。”
雖然柯七律知道他其實在意的是禮堂的地面,不過還是很禮貌地道了聲謝,将濕漉漉的傘折整齊,裝進了透明塑料袋內。
“謝謝。”
禮堂裏空無一人,一排排整齊的木椅像巍然不動的士兵在站崗,她看着看着,幾乎都能憑借想象,看到那時秦城在臺子上站得筆直的模樣。功勳章戴上他脖子,他敬了一個無比帥氣的軍禮。
這麽一想,柯七律覺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沒有見過秦城敬禮的樣子了,上回見,還是一年前她到洛疆部隊探親,他在部隊的大門內目送她離開,幾乎快要看不清時,他朝她緩緩敬了一個禮,帥得一塌糊塗。
禮堂格外安靜,哪怕她已經将腳步聲放到最輕,還是有回聲在整個禮堂裏蕩漾。
柯七律走到最前面,挑了第一排的第一個位子坐下,而與此同時,又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一愣,回頭時便看到渾身濕透的男人正站在大開的禮堂門前,他沒打傘,所以連頭發都濕得貼在額前,細小的水珠簌簌而落,劃過他堅毅的臉龐,如他筆直的身形一樣,直直墜地。秦城就一動不動站在那裏,隔了這麽遠,幾乎都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柯七律還是知道那就是他。
于是她站起來,視線隔空和他相對。
“你去幹嘛了?”
他不說話,只是一分一分沖她揚起嘴角,有力的手臂緩緩擡起,最後形成一個英姿飒爽的軍禮。
像極了那時他目送她的樣子。
柯七律已經被帥過一次,然而此刻還是被迷得有些神魂颠倒。
“喂,回答我啊,你到底幹嘛去了?”
她雙手圈在嘴邊,朝他喊話,聲音在空蕩的禮堂裏來回碰撞,卻也撞不動秦城筆挺的身體。
他仍舊沖她敬着禮,目光那麽虔誠,那麽熾烈。
“秦城,我在問你話,你到底……”
“柯七律,嫁給我好嗎?!”
一聲铿锵有力的問句,讓柯七律在傻了兩秒的同時,覺得他簡直帥呆了,酷斃了。
“柯七律同志,嫁給我好嗎?”他敬着禮,似乎用盡渾身的力氣沖她喊着,“嫁給我!”
雨聲忽大,她淚如雨下。
“嫁給我!”
一遍又一遍,他好像不厭其煩,而她也始終聽不膩。
秦城等不來回答,終是按耐不住,大步流星朝她走來。遠遠的,她就開始用手背使勁擦眼淚,卻發現越擦越多,可心尖卻越來越暖。
“嫁給我,就今天,行嗎?”
說着,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枚嶄新的鑽戒,鑽石在燈光下折射出絢麗的色彩,雖不大,但格外精致。
“抱歉,時間太趕我沒有讓櫃員包裝,這枚戒指我已經看上很久了,覺得它特別配你,只是一直沒機會。在火車上我已經說過,這次的案件是終點,我不會再待在洛疆,所以嫁給我吧,嗯?”
原來他是去買鑽戒了。
柯七律用力咬着唇,明明已經在努力,可眼淚卻還是不由自主往下滑。
“終于等到你求婚了。”她又哭又笑着說,“幸好我還沒老。”
雨肆意的下,迷霧森林裏陽光普照,世界一片清晰。
☆、你是最美的孤星:22
到洛疆部隊的一路都在下雨。
還是不久前的那個司機,将車開得飛快,直到秦城提醒他,才逐漸降了車速。
“怎麽才到這邊,就急着回部隊呢?”司機瞄了眼後視鏡,“女朋友看上去挺疲憊的,不休息一晚?”
秦城将昏睡在自己肩頭的柯七律擁了擁,把蓋在她身上的自己的外套又裹緊幾分,說:“回去有事情。”
司機微微點頭:“急事?”
秦城擡起眼:“差不多吧。”
司機皺眉:“聽說最近邊境附近不太平,有人受傷是不是?”
秦城眉心輕蹙,眼神再沒從後視鏡挪開:“您聽誰說,有人受傷的?”
司機滿不在意地笑了笑:“都是傳言的咯,哪個曉得是誰說的,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都是聽一嘴說一嘴,實際上心裏都沒譜。不過邊境最近亂,這個大家都知道,早些年不是有個犯罪團夥嗎?就是那個經常在金三角販毒、拐賣人口的罪犯窩子,一直沒被抓着。這不,我家鄰居的小孩子就出了事嘛,前段時間和爹媽坐火車,好像就被那夥人給擄走了,是生是死都沒個數,可把那倆夫妻難受死,一晚上幾乎頭發全白……”
“鄰居?”秦城驀地揚眉,立刻追問,“你說的那對夫妻,能不能詳細介紹下?”
司機愣了愣,也沒多想,既然別人問了,也就無話不說。
“其實我和他們也不算多熟,才搬來不到一年,不過他們家那個臭小子倒真是挺讨人喜歡,長得虎頭虎腦,我想想啊,應該……應該有七歲了。就前段時間的事兒,他們一家子去颍州親戚家過年,回來時坐的火車,聽人說孩子就是在火車上丢的,到現在都沒找着,我估摸着,怕是兇多吉少咯。”
“那個孩子是不是眼角有顆痣?”秦城幾乎毫不猶豫地問道。
司機驚奇:“咦,你怎麽知道的?”
秦城向前探身,手支在駕駛位的靠背上,聲音沉了沉:“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先帶我們去一趟您家?”
…………
柯七律醒來時,出租車正好熄火。
她擡頭環視一周,第一反應就是司機開錯路了。
“這不是去洛疆部隊的路吧?”
司機邊開門下車,邊笑着回答:“當然不是的咯,你可算睡醒了,這一路雨下多久,你就睡了多久。”
柯七律滿臉迷茫,回頭看向也正在看着她的男人,雖未開口,但秦城已經讀出她眼神中的迷惑。
“別緊張,我們待會兒再到部隊。”
“那這裏……”
“還記得你在火車上見到的那個小男孩兒嗎?”他說,視線上移,比了比窗外的老舊公寓樓,“我們先去那孩子家裏看一看吧。”
柯七律沒想到秦城竟然找到了孩子的家,心中驚奇的同時,又有一絲愧疚。畢竟她原本有能力救下孩子,但最後卻釀成惡果,也不知那對兒夫妻有沒有怪她。
“要不要買些慰問品?”她朝外看去,整棟樓只有幾戶亮着燈,很冷清。
秦城笑了笑,為她推開門:“我已經買過了。”
兩人在司機的帶領下,一路來到公寓的五樓,樓道裏只亮着盞昏黃的照明燈,光暈慘淡投在幹裂的水泥地面,連上面的紋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最老式的公寓樓,一整排過去,大部分都是生了鐵鏽的防盜門,破爛的紗網也懶于打理,偶爾傳來幾聲狗吠,也是那疲老的老狗叫聲。
“就是這兒了。”司機指着一扇油漆綠的防盜門,“好幾天都沒見過他們夫妻了,也不知道在不在家。”
秦城眯眸打量了一下這扇門,柯七律和司機都不知道他在看什麽,但也沒上前打擾,等到他終于伸手去敲門時,兩人不約而同向前湊了半步,不過秦城很快又用手勢将兩人壓回原處。
沒人應聲,他低頭看了看,發現地面有被水濕透的痕跡,而且還有透明的液體不斷從門縫下滲出。
“這是怎麽回事?”
司機一看,也怪的“啧”了聲:“今天下午我們這樓的水管子漏水,我在家裏收拾了半天才修好,當時我還敲了他們的門,想提醒他們修水管,可是沒人在家,我就給物業打電話直接停了他們的水。按理來說,不應該的啊……”
秦城眉宇間打了皺,又擡手加重力道敲門,結果卻還是一樣,根本無人來應。
“他們家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沒人的?”
司機想了想,回憶道:“大概是上周吧,也就是那孩子丢了三天之後,我再沒見過這對兒夫妻。”
柯七律看向秦城,昏黃燈光之下,他的臉色說不出的凝重,于是上前輕輕握住他的手,問:“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門鎖被人撬開過。”秦城盯着那個有劃痕的鎖孔,“我不知道是他們自己弄的,還是其他一些人。”說着他抿起唇,等再次回頭,卻是對司機下達命令,“找物業強行開門吧。”
“這……”司機有些為難,“這沒有合适的理由,恐怕開不了?”
“就說他們家漏水嚴重,再不修理,就會淹到你們家,物業會開門的。”
司機點頭照做。
很快,物業的人帶着鎖匠趕了上來,看到滿地的積水,立刻開始忙活。之前他們也試圖聯系過這對兒夫妻,但電話都處于關機狀态,始終聯絡不上,眼下情況特殊,只能先撬門了。
随着“咔噠”一聲,門鎖轉動,秦城先所有人一步推開,踏進去的瞬間便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腥味兒。
“怎麽回事,這味道……”柯七律緊随其後,鼻息裏嗅到刺激的氣味,胃裏猛地翻騰起來,飛快調頭沖到樓道,扶在欄杆上幹嘔不止。
“快開燈!”秦城追出去時厲聲喝道。
司機家因為和這裏的格局幾乎差不多,所以第一時間按下開關,随着光線充滿整個空間,在場所有人皆是一怔。
房子不大,幾乎一眼可以看個徹底,正對着的便是客廳,兩只單人沙發已經快要分辨不出原本的顏色,紅色的液體浸染了大片區域,而蜷縮在裏面的兩具身體一動不動。洗手間和廚房的水管發出“滋滋”的噴水聲,涓涓細流順着地磚的縫隙緩慢流淌,沖刷着已經發幹的血漬,變成淡淡的粉紅,讓人一眼看去,覺得那仿佛并不是血跡。
“這……”來開鎖的物業工作人員已經傻眼了,大概沒料到在這種地方,竟會出現屍體。
“立刻報警,不要再進來了!”秦城将他們攔在客廳外,第一反應就是去捂柯七律的眼睛,卻不想,她捂着唇鼻,緊皺着眉頭走了過來。
“別看,先出去。”
她握住他試圖阻止自己的那只手,雖然胃裏的承受已經到了極限,可她還是逼着自己看向沙發裏的兩人。一男一女,正是她在火車上見到的那對兒夫妻,男人仰靠在沙發背,身形僵硬地窩在角落,女人的臉則被頭發遮擋住,一條手臂直直垂向地面,似乎在努力去抓什麽。
“秦城,你看,茶幾那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柯七律眯着眼睛,給他指了指。
秦城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茶幾腿的裏側,一個極不起眼的地方,的确有什麽東西,只是隔了太遠,無法分辨。
“你往後退,我去看。”他将柯七律往後推,自己則随手從廚房裏找了兩只裝菜的塑料袋,套在腳上,緩緩朝客廳裏走。
這是一支做工精良的鋼筆,烤漆的外殼上點綴着暗色紋絡,整支筆都透着不屬于這個家的尊貴氣息,很顯然這不是他們夫妻兩人的東西。
秦城用紙巾撿起鋼筆,起身時順手試探了下兩人的鼻息,男人已經确認死亡,而女人卻還有一絲生機。
在洛疆發生命案不是一件新鮮事,而在這種幾乎無人問津的公寓樓裏發生這種事,可以算是爆炸性新聞,所以當警車鳴着笛趕到時,原本只有零星幾戶亮着燈的樓面,頓時燈光四起,将黑夜照得刺白一片。
“發生什麽事咯?怎麽有警車?”
“哪個曉得,怕是之前丢孩子那家吧,看他們都往那邊去了呢。”
“啧啧,作孽的喲……”
洛疆刑警封鎖了現場,從秦城手中取走了那個重要證據——鋼筆,而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這支筆屬于屋內女人的弟弟,也就是孩子的舅舅。
“哦,你說那孩子的舅舅啊。”司機聽到這裏,臉上立刻露出不屑來,“之前我見過那男人,穿得人模狗樣的,來這邊不知道做什麽,我住隔壁,都能聽到他和這夫妻的争吵聲,也不曉得有什麽深仇大恨。”
警員在做筆錄,問他:“你對那個人還有什麽別的印象?”
“別的印象……”司機低頭思忖片刻,也沒想到什麽特殊的東西,随口道,“就是對孩子要比對這夫妻态度好,每次都給孩子買這買那,有回我偶然聽到,好像是想帶孩子去什麽地方,這父母不同意。”
突然冒出一個孩子的舅舅,讓秦城和柯七律都始料未及。
救護車已經載着生命垂危的女人離開,剩下的刑警在勘察現場,法醫則對已經宣告死亡的男人進行屍檢。
秦城帶柯七律離開時,特意找到現場的負責人詢問死亡原因,得到回答——
“被害人攝毒過量,身體機能紊亂,猝死。”
☆、你是最美的孤星:23
“那這些血是怎麽來的?”秦城指着流過地面的淡紅色液體。
負責現場的警官走近幾步:“目前推測,死者是因為攝毒過量導致精神錯亂,和妻子發生争執,這些血是那女人的……”他又回頭看了眼客廳,“腦袋磕到了茶幾上。”
秦城沉吟了下:“鋼筆的主人已經通知過來了嗎?”
“一隊的人已經趕去了,很快就帶到警局做調查。你們如果方便的話,也來做個簡單的筆錄吧,畢竟是現場的第一發現人。”
秦城原本沒有打算再到警局做筆錄,柯七律的臉色顯然很差勁,他是想直接帶她去醫院,之前就一直犯惡心,這次要徹底檢查一遍。
柯七律看出他的意圖,如果這時候讓他知道自己懷了孕,那八成是不可能一起到洛疆部隊了。
“好,我們去做筆錄。”
在秦城開口之前,她先一步答應下來。
“那好,你們直接跟二隊的警車回去,那邊有專門負責記錄的人,我就不陪同了。”負責的警官沖秦城敬了個禮,“感謝同志的配合。”
她沖他笑了笑,低頭時,有些心虛地掃了眼身旁的男人。秦城沒有詢問她答應的理由,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一絲複雜,随即回敬了這名警官一個軍禮,帶着柯七律徑自離去。
随車一路到了警局,柯七律強打精神配合調查,以免被秦城看出貓膩來。
做筆錄的過程并不複雜,而事實上,柯七律和秦城也沒有能提供什麽有用的細節,無非就是如何撬開的門,以及第一眼看到的現場是什麽樣子。
大約半個小時,筆錄就已經完成,記錄人員起身要送二人離開時,秦城卻忽然提出了一個要求——
“請問,我能見一下那支鋼筆的主人,也就是孩子的舅舅嗎?”
…………
見到周奕的第一眼,柯七律就覺得當時司機的形容很貼切——人模狗樣。雖然這是個略顯粗俗的貶義詞,可單就外形而言,的确不失為合适。
周奕的年齡也就三十歲上下,人卻保養得極好,看不出具體的年齡,身上那套一絲不茍的黑西裝襯得他很像報紙上那些年輕有為的成功人士,皮膚的光澤度較一般人要好,但是有些不健康的蒼白,大概是長時間在室內工作的緣故,不過這同時也很好地說明了,他應該有個體面的職業。
得知有人要見自己,周奕挑了挑眉,饒有興致:“是誰?”
秦城這時恰好帶着柯七律推門而入,便及時接了話:“我。”
周奕回頭,于是柯七律徹底看清了他的容貌,讓她不由自主聯想到醫院裏,自己那些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醫生同事,他們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由于長時間不接觸陽光,使得膚色蒼白。
“你就是丢失的那個孩子的舅舅,周奕?”秦城問。
周奕點頭:“晨晨的事你怎麽知道?”問完他回頭看向做筆錄的工作人員,眼神裏的意思很明顯,秦城的身份是他關心的重點。
“這位是咱們洛疆部隊的軍人同志,也是被抽掉到颍州負責你外甥丢失一案的秦城同志,他想從你這裏了解一下孩子的情況。”
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介紹着,周奕的目光卻是不受影響,仍舊帶着隐約的興致。
“原來是秦同志,幸會。”
他起身,欲要同秦城握手,視線卻是有意無意地落到了柯七律身上。
秦城察覺到,但沒說破,只是很自然地向前握住他的手,同時也将柯七律整個人擋在了身後。
“因為我還要趕到部隊去,所以咱們長話短說。”他将柯七律安置在不遠的皮沙發裏,伸手拉來工作人員身旁的圓椅,坐在周奕對面,“周先生是哪一行的?”
周奕掀了掀眉梢,像是早有準備,緩緩答道:“對外貿易。”
秦城點點頭:“這種工作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畢竟總在邊界徘徊,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周先生有沒有這種感受?”
周奕剛剛掀起的眉梢又高了幾分:“這倒沒有。秦同志,有什麽想問的你就直接問,這麽拐彎抹角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
秦城聽罷笑了笑,說:“好。關于周先生姐姐與姐夫家的事,想必我們的警官已經都告訴您了吧?你姐姐命大,重傷在院,而姐夫卻忽然猝死,案發現場我們找到了一支鋼筆,如果指紋比對結果出來的話,我想應該是屬于你沒錯?”
“是,我不否認那是我的。”周奕大大方方承認了,坐直身子,雙目淡定同他對視,“家裏發生了這種事,我非常難過,也相當的震驚。”
“嗯,我看得出來。”秦城似笑非笑,“對于那支鋼筆,您有什麽想解釋的嗎?”
“我不清楚它為什麽會在那裏,我想,可能是上回我到家裏不小心落下的。”
“聽鄰居說,您以前和他們夫妻倆發生過争執?”秦城向後靠,雙手交握置于膝上,姿勢很像在同一個老朋友寒暄,“是因為什麽呢?”
“還能是什麽,家裏的瑣事呗。”周奕苦下臉,表情有些無奈,“你們不知道,他們夫妻二人很保守,或者說,刻板。之前我一心想帶着外甥晨晨到外地讀書,洛疆這地方偏僻,教育資源實在匮乏,想要取得好成績太難了,然而他們不答應,認為我想帶孩子去學做生意,為此我們一直都有争吵,不過到底是一家人,怎麽可能真的鬧翻?”他說着嘆口氣,無辜地攤開雙手,“不信你們可以去調查,我對晨晨是真的好,這個我敢舉雙手保證。”
秦城輕輕抿唇,笑了下:“這就不用了,自家孩子嘛,怎麽可能會害他?”
周奕回敬他一個微笑:“那現在是怎麽講?聽秦同志的口氣,怕是懷疑我了?”
“這倒不是。”秦城搖搖頭,重新坐正身體,略微向前傾了下,“我就是比較好奇,周先生你的職業,以及你從剛才為止,對答如流的輕松狀态。”他勾唇,笑意發涼,“似乎你早知道我會來,準備好了的?”
周奕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
“秦同志你真會開玩笑,我一個做外貿生意的,整天起早貪黑,腦子裏裝的都是貨,可不是你們這些穿制服的人。再說了,我可從來沒見過你,要是今天知道會被叫來接受調查,我肯定會做準備,可惜你們沒給我機會啊。”說着他看向帶自己來的兩名警員,“這兩位同志找到我家的時候,我可是在處理業務,最近邊境查得嚴,忙得我是焦頭爛額。”
“開個玩笑而已,不用當真。”秦城也随着他一起笑,忽然問道,“那您知道孩子的父親吸毒嗎?”
周奕的笑聲戛然而止,目光有瞬間的古怪,卻是轉瞬即逝。
“吸毒?這我真不清楚。”他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似乎是在醞釀措辭,“你們只告訴我他是猝死,并沒說吸毒。”
秦城點頭:“所以現在我告訴你,你的姐夫是因為攝入毒品過量而導致猝死的,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周奕目光一閃,搖頭:“我不知道說什麽好。洛疆這地方的确有很多瘾君子,這是不争的事實,如果真的如此,我只能為姐姐感到惋惜,嫁了個那樣的男人。”
“可我不覺得他像是會吸毒的人。”秦城語氣篤定,目光在不知不覺間就鋒利起來,令坐在不遠處,始終豎起耳朵聆聽的柯七律微微蹙眉,“據調查,在洛疆只有你是他們唯一的親人,當初似乎還是你主張他們搬家過來,邀請他們夫妻和你一起做生意,可是後來因為某些變故,這個想法就暫時被擱置了,那麽,你一開始真的是想讓他們來幫忙的嗎?”
周奕溫和的表情終于出現龜裂的口子,他用微笑掩飾,企圖一筆帶過,可卻瞞不過秦城的眼睛。
“做生意這件事也需要天賦的,後來我發現他們兩個不适合,所以才沒有堅持要他們來幫忙。”
“那來之前呢?”秦城緊追不舍,“你姐夫也吸毒嗎?”
周奕眉宇蹙起,搖頭:“應該沒有。”
“那就是說,自從他來到洛疆,就開始吸毒了是嗎?”
“我說了,我并不知道他吸毒這件事,所以究竟是之前就吸的,還是來之後才吸的,我都不清楚。”
秦城聽笑了:“如果你什麽都不清楚,怎麽可能還會邀請他們來洛疆發展?那豈不是在自埋隐患?”
周奕騰地站了起來,左右兩旁的警員立刻上前,習慣性地要壓他坐下,卻聽秦城說:“周先生別激動,我只是随口問一些感興趣的問題,我和女朋友還趕時間,就先走了。”
說着,秦城起身牽起柯七律的手,回頭定定看着周奕。
“對了,以後我們可能還會再見面,因為我是負責晨晨丢失案的一員。”
…………
重新回到去洛疆部隊的路程中,還是那個司機。
雨已經不知在何時停了,窗外是一片漆黑,只有遙遠的城市中心點綴着幾顆孤零零的燈火。
柯七律歪着腦袋靠在秦城的肩膀上,他的肩很寬厚,靠着靠着,就有種快要睡着的感覺。然而腦子裏的疑問糾纏得她無法安穩入睡,于是幹脆坐直身子,一吐為快。
“你好像懷疑那個周奕?”
作者有話要說: 吼吼吼~
☆、你是最美的孤星:24
分明是個疑問句,但柯七律卻問得篤定,成了肯定句。
秦城讓她枕着自己的手臂,手掌輕搭在她肩頭,指尖在她外套柔軟的料子上摩挲,聞聲只垂了下眼,看她。
“也不算是懷疑。”他答得很慢,間奏裏都像在認真整理某些細節,“周奕這個名字,我可能在哪裏聽到過,但是怎麽都記不起來,大概是時間比較久了吧。回去後我會調查一下這個人,總覺得會發現點兒什麽。”
柯七律點點頭,想再和他聊一些案件細節時,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噓……”
她緊張兮兮地捏着手機,沖秦城擠眼睛,他狐疑地看過去,發現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姓名是“老媽”。
“你來這邊沒和家裏說嗎?”秦城不悅地蹙眉。
柯七律委屈:“怎麽說,你難道覺得我說了,他們會放我過來?”她作勢擰了擰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背,“待會兒再和你解釋,我先接電話,你可千萬別出聲,不然我媽會弄死我的。”
秦城黑着臉瞧她,柯七律只當他是默認,清清嗓子,接了電話。
“喂,媽……”
招呼還沒打完,只聽電話那頭赫然傳來一聲咆哮。
“死丫頭,你又野到哪裏去了?!說,是不是跟秦城在一起?”
柯七律眉心直跳,心慌得不行,但聲音卻是鎮定的,條理清晰臨危不亂地開口:“什麽?媽,你剛問什麽啊?我這會兒正在外地醫院實地考察呢,信號不好!喂……喂?”
秦城在一旁忍笑忍得很艱難。
前頭的司機也頻頻朝後視鏡裏看,一臉驚詫。
沈清梅要是相信她的話,那就是信了她的邪。
“你少跟我這兒糊弄!說,梁蕭是怎麽回事啊?前幾天人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受傷進了醫院?”
柯七律一愣,支吾了下,不自覺拔高音調:“啊?梁蕭……他怎麽了?什麽受傷?”
“少裝蒜!”沈清梅氣得恨不能從電話裏爬出來,擰掉她耳朵,“我現在就在梁蕭病房門口,你敢說你不知道他受傷?唐悠然都在裏面,他倆原來不認識吧?人家都知道梁蕭住院,你會不清楚?”
唐悠然這個……
啊啊啊——
柯七律心中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媽,你看你說的,唐悠然知道的事兒,我就一定得知道?”她堅強地笑着,死鴨子也要嘴硬不是,“她以前的确和梁蕭不認識,可最近我帶着她和梁蕭吃了次飯,人家倆就成朋友了呗,朋友住院,她不得去慰問一下啊?”
沈清梅“啧”了聲:“那你呢?”
柯七律嘆口氣:“我這不是工作忙嗎?要是我也在颍州,肯定和悠然一起過去看望梁蕭的,您說是不是?”
“少忽悠我。”沈清梅還是不信她,“你瞧瞧,人家悠然才和梁蕭認識幾天,就知道主動,你呢?我煞費苦心給你安排相親,梁蕭看着多好一孩子,你是不是眼瞎?趕緊給我滾回來。”
柯七律無奈地扶額:“媽,我要工作……”
“喲,秦城來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嚷嚷着要工作啊?別廢話,立刻給我回來!我現在就回家煲點兒排骨湯給人家梁蕭送去,悠然那邊你給她打個電話,問問究竟是怎麽回事,聽到沒?”
不等柯七律回答,沈清梅火大地挂了電話。
柯七律:“……”
好嘛。
現在敢情不是她要相親,是她老媽。
聽那口氣,梁蕭具體住院的原因家裏還不清楚,這倒還好,不然要是讓沈清梅知道是因為她受的傷,那完蛋了,還不知道沈清梅會怎麽對梁蕭殷勤呢。
想到這兒,柯七律自然而然将矛頭對準了罪魁禍首——唐悠然。
電話打過去,果然,那丫頭還在病房裏。
“我說,你怎麽大晚上突然去找梁蕭了呢?”
唐悠然怪道:“人因為你受傷住院,我來看看,不是很合理?”
“但是你讓我媽看到了。”柯七律又氣又無奈。
唐悠然“咦”了聲:“阿姨怎麽這個點兒在醫院?”
這麽一問,柯七律才後知後覺這個問題,按理來說,一般這時候沈清梅都在家裏看電視。
“我不知道,回頭我問一問。不過這樣也好,讓我媽看到你和梁蕭關系不錯,我和他彼此不感冒,這樣她也不會硬撮合。”
“你可別這麽說。”那邊,唐悠然的聲音低了幾分,神神秘秘的,“我覺得,不是什麽彼此,而是單純的你對梁蕭不感冒。我來了有一會兒了,他沒怎麽和我聊,倒是每次開口都問的是和你有關的事情。看這樣子,他對你挺上心的。”
柯七律愣了愣,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秦城,見他目光意味深長的,不由得蹙起眉頭來。
“我沒覺得,你可別亂猜啊。先這樣吧,待會兒如果我媽再過去,你就盡量表現得和梁蕭親近點兒,就當幫我大忙了,好不好?”
唐悠然爽快答應,畢竟和帥哥表演親近,她又不吃虧,只要梁蕭別覺得就行。
挂電話前,唐悠然問:“你媽怎麽還要來?”
柯七律黯然神傷:“她回家煲排骨湯給梁蕭。”
唐悠然:“……”
厲害了我的七律媽。
秦城自始至終都沒出聲,待她将手機塞進包包裏,才終于忍不住低笑兩下。
“你什麽時候這麽會撒謊了?”
柯七律撇撇嘴,并沒覺得這是句誇獎:“心好累。”
他正了正身,臉色也随之肅然起來,說:“聽你媽的話,回去吧。在部隊待一晚上,我找人送你到火車站,或者我和程琳商量下,你們一起走,做個伴兒,路上也安全。”
“我不。”柯七律別開臉,“回去我媽就撮合我和梁蕭,你不氣?”
秦城不是不氣,是沒法兒氣。
“你都答應我的求婚了,我還怕你跟別人走不成?”他輕笑了笑,“你跟着我到處跑,看你這兩天的臉色,一直都不好,回去好好調養,等這件事結束,我到颍州,親自上門提親,到時候就算你爸媽亂棍趕我走,我也要把你娶回家。”
柯七律眸子一頓,回頭,半開玩笑地問道:“那如果是亂棍打死呢?”
他笑意加深,唇角揚起,堅毅而篤然:“死也要娶你。”
“這是你說的。”柯七律擡起下巴,“到時別再反悔了,你要耍無賴精神,這樣才能征服他們倆。”
“嗯,我發現了。”秦城頗為同意,“放心,一定無賴到讓你滿意。”
“我等着。”
他用力握了握她的肩,忽又勸她:“所以聽話,先回去吧?這邊你也看到了,不安全,是真的不安全,嗯?”
柯七律仍不答應。
秦城想了想,便說:“那你給我個不回去的理由,只要讓我無法拒絕,那我就不勉強,不然我會提前采用無賴精神,絕對把你送回颍州。”
他不是開玩笑的。這一點柯七律很清楚,秦城什麽時候是在試圖勸說,又什麽時候是在強硬要求,她從他的語氣裏就聽得出來,此刻如果她給不出直擊要害的理由,那明天她一定會出現在颍州,一定。
車廂內靜默了許久,在秦城已經下定決心要将她送回颍州之時,柯七律輕輕的、一字一頓地給出了理由——
“我懷孕了。”
…………
車的目的地是在中途改變的。
當接近黎明曙光的時候,又重新回到了洛疆醫院正門口。
司機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回頭看了眼:“你們還真是能折騰人……都走了一半多的路,又回來了咯。”
秦城有些抱歉地沖他點點頭:“我們會按照路程付錢的,你放心。”
司機無所謂地擺擺手:“沒事,反正最近也沒什麽生意,拉短途是拉,拉長途也是拉,錢也不少掙,你們快去吧,我在車裏睡會兒,什麽時候走你告訴我,咱們還得先去加個油,不然跑到半路怕是要熄火的。”
“謝謝。”
秦城抱着柯七律下車,直奔産檢科而去。
他臉色不悅,卻也無可奈何,天知道她居然懷孕了。這兩天一直見她沒什麽精神,臉色也不好,還經常胃裏犯惡心,他以為真的是吃壞了東西。
柯七律被抱得很穩,所以等到了産檢科門口,她才迷糊着掀開眼。
“怎麽回來了?”
秦城板着臉:“現在別和我說話,我在生氣。”
柯七律一愣,很快明白他生氣的理由無非是怨自己不早告訴他這個事實,可她覺得他生氣的樣子好帥,于是裝作懵懂的樣子,偏着腦袋問:“你生什麽氣呀?”
“自己想。”
她還真就仔細想了想,搖頭:“想不到。你別生氣嘛,笑一個,來,學我……”
說着,她朝他綻放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還用手指去捏他的嘴角,強行讓他看上去像在笑。
“我還是覺得你笑起來更帥。真的,板着臉容易吓壞他。”她指了指自己平坦的腹部,一臉天真無邪,“你說是吧,寶寶?”
秦城臉上劃下三條黑線,嘴角顫了顫。
“都說女人一孕傻三年,我看出來了。”
☆、你是最美的孤星:25
孕檢很順利,醫生叮囑了許多孕婦注意事項,秦城都一一地記了下來,尤其是不易長途奔波這點。
“今晚你去程琳住的酒店待着,等我從部隊下來,我們一起回颍州。”
醫院走廊上,秦城邊将熱水遞給她,邊說着自己的計劃。
柯七律捧着水杯,鼓了鼓嘴,說:“去洛疆部隊又不是用腿走,不是有車嗎?累不着……”
“聽不懂長途奔波是什麽意思嗎?”秦城罕見地板起臉,捏着她小小的下巴,擡起了她的臉,“柯七律同志,你瞞着我跟過來已經讓我很生氣了,你難道想我直接讓程琳帶你回颍州?還是說,幹脆打個電話将你爸媽叫來,讓他們接你走?”
“別啊。”柯七律皺着眉頭瞪他一眼,“他們把我接走了,你可就再也看不見我了。”
秦城默嘆一口氣,松開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不會的。我可不想你落個‘奉子成婚’的名聲,所以會抓緊時間辦事,争取在一周內搞定你父母,訂婚。”
柯七律瞧着他一臉愁苦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行了,別這麽緊張,我都不怕,你還擔心個什麽勁兒。反正現在生米也已經煮成熟飯,就算我媽再不同意,也沒辦法不是?其實說實話,她并沒有特別讨厭你,只是你的職業讓她……再過段時間就是我哥柯岩的忌日,他們會到洛疆這邊來,我想等我哥忌日過了之後,再和他們說實話,可能會好一些。”
秦城微微抿唇,思索片刻道:“四年忌日嗎?”
柯七律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苦笑着說:“在我媽心裏,應該是三年忌日吧。我哥失蹤的第一年,我們全家都堅信他沒死,可自從一年後在邊境發現了一具燒焦的男屍,身上有我哥貼身佩戴的玉觀音,我媽才接受了柯岩去世的事實。所以今年是我哥三年的忌日。”
三年忌日,秦城想,那的确是件重要的事。
“所以,你現在是想直接等到你父母過來洛疆?”
柯七律聞聲默了會兒,眼神迷茫地擡起頭,看着他,視線卻又仿佛越過他的肩,看向了身後的什麽地方:“我也不知道。秦城,我真的很愛你,但其實沒當這種時候,我都覺得對不起父母。如果他們能真的接受你,會讓我好過一些,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權衡,你明白嗎?”
窗外天際尚不明朗,一片溟濛裏不知何時又瞟起細雨,斜斜地從半開的窗戶灑進來,涼風也一股股往裏灌,穿堂而過。
“我明白。”他俯首垂望她透出黯傷的眸子,堅強和柔軟雜糅在一起,混亂,糾結,可分明還有一絲明亮的光,自他眼底直射入心底,格外堅定,“我都明白。所以你不用再想了,什麽都不用想,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他。”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