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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回是被燒得口渴,第二回是到洗手池用涼水為自己降溫

假期很快耗光,柯七律不得不到醫院報道。

之前的兩個病人都已經安排過手術,有個今天出院,她換了白大褂就進病房探望,雖然沒有跟着上手術臺,但前期還是很用心照顧了的,所以病人家屬對她也很熱情,這讓柯七律感到一絲愧疚。

出了病房,她便到梁馳雲那裏銷假。

“和梁蕭見過面了吧?”梁馳雲笑着放下手裏的鋼筆,“兩人聊得怎麽樣?”

柯七律尴尬:“還、還行吧……”

“那就好。他很少和我溝通,也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什麽,你們聊得來就行。”

柯七律也不知要回答什麽,就光呵呵地笑。

聽梁主任這話,那個梁蕭好像根本什麽都沒往家裏說?

“主任,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就……”她試探地朝後退了一步。

“嗯,沒事了,忙去吧。”梁馳雲重新拿起鋼筆,“過幾天到我家坐坐,趁着梁蕭還在颍州,你們多聯系聯系,培養一下感情。”

“……”

柯七律怎麽聽怎麽都覺得,這不像是一個父親對兒子該有的關懷語氣。

倒像是安排任務。

可就算是任務,也別拿她當犧牲品呀。

“梁主任,其實我有男朋友的,所以……不好意思啊。”

梁馳雲又重新放下了鋼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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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目光像掃描儀似的在柯七律身上來回掃,最後點點頭,沒所謂地道:“男朋友是男朋友,結婚對象是結婚對象,不牽扯。這麽大的醫院裏,我就覺得你這丫頭不錯,技術好人也沒的說,別讓我失望啊。”

柯七律哭笑不得。

主任,您這是變相威脅吧?

她胡亂應了聲,匆匆離開辦公室,站在走廊上長呼一口氣。

梁馳雲的老古板性格是醫院出了名的,不過這婚姻大事,柯七律頭腦清醒得很,她暗暗下決心盡快撮合唐悠然和梁蕭,早解決這事早擺脫。

周一早晨,醫院不算特別忙,柯七律得空到天臺給秦城打電話,得知他正在開會。

“那不方便說話吧?”她小心翼翼地問,“要不,我待會兒再打過去?”

秦城那邊有些吵雜,他似乎是捂着話筒找了處安靜的地方,才說:“沒事,會議中途休息,咱們還能聊五毛錢的。”

柯七律笑了:“五毛錢可不夠和我聊的。我給你講,我很貴的。”

秦城“噗嗤”一聲:“多貴?再貴我也買得起,只要你別謊報價格就成。”

她咯咯地笑:“別貧嘴了。我是對外高價叫賣,對內低價賤售,怎麽樣,是不是很開心啊?”

“嚯。”秦城誇張地感嘆,“那我得好好努力才行,不然真有人出高價來搶,那豈不是很尴尬?”

柯七律雙眼笑成一彎新月。

聽起來他心情不錯,大概是案情有了新進展?

“你那邊情況如何?”

果然,秦城語氣帶着一絲激動:“昨晚已經發現了林友恒的蹤跡,今天一直在盯梢,可能很快就實施抓捕。”

柯七律微松口氣。

“那個孩子呢?還沒有找到?”

“沒有。”秦城安慰道,“不過別着急,一定會有消息的。洛疆那邊我也得到通知,已經成立了臨時偵查小組,加大了邊境巡邏力度,林有恒一旦和那邊有聯系,肯定會露出破綻來,到時候順藤摸瓜不是不可能。”

“但願如此。”

安慰的話起了那麽些作用,但并不是很大,柯七律的聲音明顯情緒低落。

秦城頓了頓,問:“七律,沒事吧?”

“沒,我沒事。”她清了清嗓子,“就是覺得心慌,哪裏怪怪的,說不上來的感覺。可能是突然上班還沒适應節奏,你別擔心。”

林友恒在颍州停留了一周多的時間,這本身就是個反常現象,他們所有人心裏都明白,可就是搞不清那人究竟想幹什麽,這是柯七律不解的地方。

“秦城,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答應我。”

聽到這話,他在那邊低笑,像是很無奈的樣子。

“別瞎操心,不會出什麽事的,倒是你,好好工作好好吃飯,聽到沒有?”

“嗯。”說到吃飯,柯七律下意識看了眼手表,問他,“這馬上都中午了,你們等會兒還要繼續開會?”

“事情比較緊急,得分秒必争。”

“那午飯怎麽辦?”

他想了想:“應該是叫集體外賣,湊合着對付一頓就可以了。”

“那怎麽行。”柯七律擰起眉頭來,“飯可得好好吃,什麽叫湊合一頓就可以?這樣吧,正好今天醫院不忙,我午休時候到悠然家做點兒給你帶過去,你別吃外賣。”

“那多麻煩,你不用……”正說着,會議室那邊有人喊他的名字,秦城回頭應了聲,“好的,我馬上過去!”

等他再聽電話時,柯七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挂斷了。

她沒有耽擱,回辦公室換上自己的外套,加快速度往唐悠然家趕。索性醫院離得近,走路十來分鐘就到,她隐約記得昨晚看到冰箱裏有不少新鮮的菜。唐悠然雖然表面看上去沒有一點兒賢妻良母的潛質,但其實她很會生活,尤其做飯特別拿手。柯七律的廚藝有大半兒都是從她這裏學來的。

随手炒了兩個家常菜,她找來便當盒裝上,立刻出發往秦城那邊趕。

本以為很快就能到,卻不想剛出小區大門,迎面就和自己的母親大人打了照面。

“媽,您怎麽在這兒呢?”柯七律一把将便當盒藏在身後,吓得說話都沒底氣。

到底是親生的,沈清梅瞟她一眼,就知道這丫頭肯定有事瞞着自己。

雖然那天兩人大吵一架,但沈清梅還是心疼,就怕她的倔脾氣上來,真跟秦城去洛疆就麻煩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往她家裏去,卻沒人在,這才到處打電話詢問,最後還是唐悠然招架不住,告訴她柯七律昨晚在自己家,所以她二話不說就趕了過來。

“我還想問你,怎麽在這兒?”沈清梅冷哼,“躲我?”

柯七律尴尬得要死:“您想什麽呢,沒有這回事。”

沈清梅才不管她說什麽,伸手奪來了她手裏的便當盒。

“這是要給誰送呢?”低頭聞了聞,味道還挺香,“瞧瞧,做得還有模有樣的,你家老子可都沒吃過你親手做的飯呢!”

吃裏扒外的東西。

柯七律一直在小心觀察母親的臉色,她覺得如果此刻不是在公衆場合,估計她得擰爛自己的耳朵。

“媽,您誤會了,這不是給秦城送的。”

“那是誰?你別告訴我是唐悠然。人家公司食堂管飯,用不着你來。”

“……”

她還真打算說是給唐悠然送的。

場面似乎陷入了僵局,但很快,一個人讓柯七律重新振作起來。

“當然不是悠然。”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是要給梁蕭送。那天讓人家看笑話了,怎麽着也得表示一下歉意,所以我答應給他送便當。”

沈清梅一臉“信你就有鬼”的表情。

“柯七律,我發現你編瞎話的功力見長啊。”

她自然知道僅憑這些說辭,不可能蒙混過關,索性賭一把,直接将手機掏出來撥了梁蕭的電話。

“反正我說什麽您都不信,那您就自己問問他,看是不是這樣。”

不等沈清梅反應,她幹脆将手機塞到她手中,一副“我要撒謊就是小狗”的模樣。

沈清梅狐疑地看一眼她,再看一眼手機,似乎被她精湛的演技騙住了。

就在柯七律以為自己要取得勝利時,沈清梅沒有如她所想,将手機還回來,而是真就等梁蕭接通。

完了,這下不暴露都不可能。

本想憑着一身正氣唬住自家老媽,卻給自己挖了個坑,柯七律只能不斷在心裏祈禱,梁蕭不接電話,梁蕭不接電話,梁蕭不接電話……

“喂?是小梁同志嗎?我是柯七律的媽媽……嗯,沒什麽事,我就是看七律帶着便當說要給你送去,所以……哎,真是這樣啊?”

柯七律:“?”

沈清梅怪異地看着她,難以置信,“沒事沒事,我就想着你是不是吃不慣外面的飯,不如這幾天到阿姨家來吃?”

那邊,梁蕭似乎委婉拒絕了,沈清梅有些微失望:“那行,不打擾你了,快忙吧。”

挂了電話,柯七律飛快搶走了手機,較剛才不知理直氣壯了多少倍。

“您看吧,我都說是給他送的,非不信。”

沈清梅似乎還沒從這事實裏回過神,猶疑的目光盯她好一會兒,才冷哼了聲:“算你機靈。這便當要是送給秦城的,看我不打死你。”

柯七律看看表,時間已經非常緊,她作出不耐煩的樣子,敷衍地點頭,也不多話。

沈清梅看出她是懶得搭理,心裏雖然氣,但至少剛才那通電話讓她欣慰得很,知道這種事情不能逼,人都有逆反心理,說不定你由着她來,她還就想通道理了呢?

“快去給梁蕭送,等會兒飯涼了,你讓人家吃冷飯啊?”

說完,沈清梅轉身離開。

望着母親大人遠去的背影,直到确定她不會回頭後,柯七律提着的心才猛然落回胸口。

一低頭,發現手掌有一圈被指甲掐出來的痕跡,手心滿是熱汗。

作者有話要說: 偉大的天主,請賜給我一群可愛的天使,我保證會對她們無微不至,天天以文投喂,呵護她們,照顧她們,直到世界盡頭……

☆、你是最美的孤星:14

午後陽光正濃,卻不似夏日般熾烈。

柯七律坐在出租車後排,飯盒擺放在腿上,右手裏的手機又振動了一次。

“不客氣,我說了會幫忙的。”

梁蕭回複她。

柯七律眉頭微蹙,想了想,打了行字——

“你怎麽知道要那樣回答?”

點擊發送時,柯七律再三權衡下,又将這行字全部删除,替換成另外一句——

“謝謝你啊,有機會請你吃飯。”

梁蕭沒再回複。

出租開得很穩,到達目的地時一帆風順。

正如眼前一分一秒拼湊的生活,明明該起波瀾,卻總見不到半星水花泛起。

又或者,是厚積薄發。

…………

秦城從警衛手中接過便當時,整個會議室沸騰起來。

他坐在會議桌的偏座,旁邊位置是颍州分局的警花程琳,小姑娘雖然參加工作不久,但能力沒的說,人又生得俊俏,是所有單身屌絲們心目中的女神。

剛才柯七律來送便當時,她恰好見到了,進到會議室就立刻眨巴着杏眼,起哄道:“嗬喲,秦城你可真有福氣,我們從早上忙到現在,都沒見誰家家屬送便當來的,你這還沒結婚,女朋友就這麽靠譜,厲害了呀!”

副隊長李科調侃她:“程美女,你不也是一樣的嘛?誰不知道管檔案的小劉對你用情頗深,天天往這邊送吃送喝,看得我都心動了。”

程琳臉一僵,視線下意識落到秦城這邊,發覺他根本沒注意聽他們講話,這才酸酸地哼了聲:“這都多久前的事了,還拿出來開我玩笑?我對小劉那一款的根本不感冒。”

“那你對哪一款感冒?”李科來了興趣,随手指着秦城,“小秦同志這一款的喜歡不?”

他就是随口開句玩笑,沒想到程琳的臉忽就紅了起來,淺白他一眼,扭過頭再不理他了。

李科:“……”

什麽毛病?

身旁的姑娘心猿意馬,而秦城卻絲毫不知,大口大口往嘴裏扒白飯,左手在下面飛快打字。

秦城:“手藝見長,現在做飯都可以下咽了!”

柯七律:“……謝謝啊。”

秦城:“坐上車沒?到醫院了給我說一聲。”

柯七律:“剛上車,還要十幾分鐘。同事感覺怎麽樣?”

秦城:“還不錯,工作能力都很強,很好合作。”

她不是這個意思。

柯七律:“……有沒有印象特別深刻的啊?”

秦城:“深刻?沒有。我才來這裏沒兩天,還不是特別熟悉呢。怎麽了?”

柯七律捏着手機,想到幹脆送便當時見到的女人,知道委婉地問不會有結果,索性直接點兒:“聽說你們那有個特別漂亮的女警?”

秦城看着屏幕上的問題,下意識拿眼睛掃了一圈,桌上坐着大概五六位女警,一一看過去,到程琳時毫無停頓,最後也不明白她在說誰。

秦城:“沒有啊,是誰?”

柯七律:“……算了,沒誰。你結束的時候告訴我,陪我回家拿幾本書,悠然這邊連本能看的雜志都沒有,無聊。”

秦城:“好。我要到晚上八點,你記得按時吃飯,別等我。”

對話結束,柯七律翻着兩人的聊天記錄,不多,很快就翻完了整整一年的。

清清淡淡,磕磕絆絆,五味雜陳。

她雖然不擔心秦城會愛上別的女人,她了解,他絕不是那種勾引一下就能到手的,可她就怕有些人心懷不軌。

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剛才那個女警看她的眼神隐隐不善,女人特有的直覺告訴柯七律,她大概對秦城有意思。

那個女警叫什麽來着?

好像是程琳。

她回憶着警衛的話,出租在醫院門口停下,她付了錢慢吞吞朝裏走,沒察覺到有個人逐漸從後面跟上了自己的腳步。

“愣什麽神?”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柯七律吓得一顫,擡頭發現面前是棵近在咫尺的粗大樹幹。

“吓死我了你。”她拍着胸口緩和,“梁蕭,你怎麽跟鬼魂似的,走路沒聲音?”

他笑笑,單手插在口袋裏:“是你走路不專心的。喏,要不是我,你就撞樹上了。”

柯七律聳聳鼻子,有些尴尬。

“你來醫院幹什麽?不舒服,還是?”

“梁馳雲叫我來的。”梁蕭話語裏透着生分,“我很久沒和家裏聯系,這次回來相親也是他強制的,既然來都來了,還是問候一聲比較好。”

柯七律心覺奇怪,不知他的态度為何如此,但礙于兩人的關系并沒多麽親近,也不好過問人家的私事,便道:“正好我也要去梁主任那裏一趟,要不,一起?”

梁蕭利落點頭。

其實柯七律沒打算找梁馳雲,可潛意識裏,她還是好奇梁蕭和梁馳雲的關系,畢竟是血濃于水的親情,那種語氣的确有些不正常。

原以為父子二人見面,會聊一些家常瑣事,卻沒想到他們的對話特別簡單,基本是梁馳雲問一句,梁蕭答一句。

梁馳雲:“聽藥廠那邊說,兩個月前你休了假,去幹什麽了?”

梁蕭:“放松。”

梁馳雲“嗯”了聲,甚至連他去哪兒放松都沒問,接着道:“感覺你比以前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都有些變樣了。好好養身體,革命的本錢不能丢,知道嗎?”

梁蕭點頭:“這段時間我都在颍州,有實驗項目要跟進,很忙。”

意思大概就是,之後不會再過來了。

梁馳雲輕描淡寫:“忙點兒好,年輕人不能閑着。不住家裏是吧?”

“嗯,不住。”

“那行,我知道了。”

從梁馳雲辦公室出來,柯七律莫名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反觀梁蕭,臉色平靜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你和梁主任關系好像……不太好?”她試探地問。

“沒有。”梁蕭定定地看着她,然後笑了,“是非常不好。”

梁馳雲是個工作狂,家裏所有事一概不過問,導致了很多年前他母親就扔下離婚協議,一個人走了,之後梁蕭一直待在寄宿學校,幾乎不怎麽回家。上次他們見面,還是在四年前祖父的葬禮。梁馳雲對他的學業與工作毫不關心,但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一個電話就将他召回,安排他相親。

“他應該是非常看重你,才堅持叫我回來的。”梁蕭似笑非笑,“他原來從不關心這種事。”

柯七律幹笑:“那我是不是得和你父親說聲抱歉?”

梁蕭想了想,點頭:“可以。不過你別說是我主動放棄的就行。”

柯七律自然不會真這麽做,她看看表,午休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之前她還答應說要請他吃飯,以表感謝,現在午飯是來不及,于是就和他約了晚飯的點,本想叫唐悠然一起的,然而唐悠然今晚非常不巧要加班,就只有他們兩個。

“七律,幫我多說幾句贊美的話,能誇上天的那種!”

隔着屏幕,柯七律都能嗅到一股發春的味道。

“好,知道了。”

她回複。

…………

暮色降臨,街邊燈火通明。

他們沒有約在很貴的地方,而是就近找了家口碑不錯的燒烤店,人很多,排了會兒隊才等到空位。

“想吃什麽?”柯七律将菜單推到他面前,“這家味道很好,我經常和同事來吃,推薦烤羊肉和烤茄子。”

梁蕭“嗯”了聲:“那就要你推薦的吧。”

“還有呢?”

“我都可以,你請客,你看着點。”

柯七律聳聳肩,看出他的确對點菜沒有多大興趣,便就自作主張又點了一些其他東西,對服務生強調:“少放辣。”

他好奇:“你不愛吃辣的?”

柯七律擺擺手:“不是,是這兩天不太想吃,不知道為什麽。”

往常她可以說是無辣不歡,但從下午那會兒就覺得胃裏不舒坦,吃東西吃不出味兒來,大概是中午沈清梅突然殺過來,讓她心裏一直擰巴着。

梁蕭傾身打量着她的臉,說:“臉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吃錯東西了?”

“可能吧。”

柯七律敷衍過去,也沒當回事。

就在兩人吃完飯,她剛把賬結了要出去時,胃裏突然一抽,緊接着從喉嚨反出陣惡心來,她捂着嘴幹嘔兩下,頭暈目眩。

梁蕭及時遞上水杯和紙巾,彎身替她拍背。

“你這肯定是吃錯東西了,嘔得這麽厲害。”

柯七律眼角紅紅的,咳着拿過紙巾沾幹嘴唇,又連喝了幾大口茶水。

淡淡的茶香将惡心感壓下去不少,喉嚨裏的刺激還沒消失,跟火在燒嗓子眼一樣,又疼又澀。

“要不要去醫院?”梁蕭皺着眉問。

“不用,不用。”柯七律搖頭,從包裏掏出手機來,“我找人來接一下,你不用管的。”

然而不知為何,秦城的電話一直都是正在通話中,她看看表,還差二十多分鐘才到八點,有些失落。

“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吧,我打個車,很快就到的。”

她雙手撐着桌子站起來,身形有些搖晃。

梁蕭伸手扶住她,看了看,說:“這不行的,你一個人肯定不安全,還是我送吧。”

不等柯七律拒絕,他有些強硬地拖着她往自己車的方向走。

柯七律是真的沒多少力氣,胃裏還在不停犯惡心,她不想麻煩他,本來打算這頓飯過去,之後如果沒必要的話,就不會多和他聯系,畢竟她已經有秦城,和異性接觸能少則少。

“不用擔心,我就是怕你一個人出什麽事,等把你送到家門口我就走。”

梁蕭似乎能從表情裏讀出她的擔憂,立刻擺明自己的立場。

這下,柯七律也不好再說什麽,點點頭。

“那謝謝你,我家在清苑路,你送我到十字路口就可以了。”

☆、你是最美的孤星:15

窗外燈火明滅,亮色打在柯七律泛白的臉龐,看上去是青白的。

車子在主幹道上快速行駛。

紅燈,梁蕭踩了剎車,發覺她狀态不好,想通過對話轉移注意力。

“秦城什麽時候能回來?”

柯七律有些遲鈍地仰起頭,想了會兒,才弱聲開口:“很快。”

“我還是送你到小區裏面吧,你好像走不了那麽久。”

“嗯。”柯七律微微點頭,手掌一直在揉胃部,“那就把我放在小區門口吧,不用進去,裏面車多,很麻煩。”

梁蕭“嗯”了聲。

紅燈閃了兩閃,車子發動,轉過彎道後朝着前方繼續行駛。

這不是到唐悠然家的路線。

柯七律不是個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她最想窩在自己家裏,往床上一趟,睡一覺就差不多了。正好等秦城回來,也不用他再來回跑。

“就是前面那裏。”她指了指斜前方的小區大門,“你在這兒停車就可以了,前面不好調頭。”

梁蕭降低車速,又輕聲問:“真的不用我再送一下?”

柯七律點頭:“真的不用。你能送我回來,我已經很感謝了,就兩步路,沒事的。”

他抿了抿唇:“那行,我再往前開一下,不用調頭,等會兒直接繞路就可以。”

車子正停在小區門口,柯七律道謝,解開安全帶剛一側身,想推門,眼角餘光猝不及防瞥到一抹人影。

那影子走得相當快,如果不是路旁的燈光恰好照亮他的臉,柯七律便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梁蕭。”她眼睛有些發直,心髒咚咚地響,“我看到他了。”

不會錯的。

梁蕭順着她視線看過去,空空如也。

“誰?”

她手指攥緊,說:“林友恒。那個嫌犯。”

留着寸頭,相貌有些兇,他穿着黑色皮夾克,牛仔褲,從他們的車後方一閃而過。

像是與混沌的身體狀況掙紮搏鬥了許久,最後回光返照,她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追上去!梁蕭,別讓他跑了!”

柯七律重新坐好,将安全扣扣了回去。

梁蕭蹙眉:“你說林友恒?确定沒有看錯?”

她堅定點頭,邊掏手機邊催促:“不會錯的!快追,我現在就報警,你快開車跟上他!”

車子重新發動,當看到那個黑影搭上一輛出租時,柯七律的電話也打通了。

這個消息幾乎是爆炸性的,原本還在會議室讨論方案的人全部起立。

“所有人,準備抓捕嫌犯行動!”領隊發話,“秦城,時刻和那邊保持聯絡,務必讓他們保證自身安全,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明白!”

時間仿佛眨眼就緊了起來。

像一點點拉滿的弓弦,起初沒感覺,直到繃緊的那一刻,才感到手心被勒得生疼。

梁蕭的車始終和出租保持着不變的距離,既能不跟丢,又能有效地保證他們不被發現。

柯七律緊緊攥着手機,那邊秦城不停在叮囑,也許是身體的緣故,她有些魂不守舍。

秦城:“記住,一旦他下車,你們就立刻停止跟蹤。”

柯七律:“好,我知道。”

秦城:“可能今晚就實施抓捕,也可能再等下去,所以你千萬不能急,明白嗎?”

柯七律:“嗯,明白。”

秦城:“真的明白?”

柯七律:“放心吧。”

得到肯定的答複,秦城這才稍稍放了心,卻又忍不住催前面開車的李科,再快點兒。

李科哭笑不得:“已經要起飛了啊,還怎麽快?別急,不會出事的,不會。”

一旁程琳也開口安慰:“放心吧秦城,這幾天觀察下來,那個林友恒在颍州沒什麽同夥,不會有問題的。”說完她想了想,似乎有些好奇,“你女朋友邊開車邊和你講電話嗎?這樣不太安全吧?”

這麽一問,秦城才忽然想到剛才柯七律在電話裏說,是和梁蕭一起跟蹤。

心裏有那麽一下擰巴,但很快他就冷靜起來。

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何況柯七律是什麽樣的人他了解,沒必要現在詢問緣由。

出租一路飛馳,道路上車輛越來越稀少,路旁樹木稀松,景色荒涼,梁蕭的車愈發顯得突兀起來。

“這樣下去不行,會被發現的。”他問,“還是先離遠點兒比較好,你覺得呢?”

柯七律自然也明白,可她不想就這麽放棄,萬一林友恒趁機跑了,等秦城帶人趕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看這樣他應該是要到北郊去,不然我們抄小路過去,一樣能跟上,還不會被懷疑,怎麽樣?”她指着右邊的道路,“就從這裏拐下去,繞個彎兒就可以。”

她是土生土長的颍州人,對這裏的道路爛熟于心。

梁蕭點點頭,打着方向将車駛入右側道路。

郊區人煙稀少,小路更甚。

一片淡黑的視野,前方隐隐約約有起伏的房頂。

“那些是什麽?”梁蕭問。

柯七律眯眼看了看,想到這裏曾是一個不小的工廠,這兩年倒閉了,就變成廢棄之地。

“是廢棄工廠,一直沒人管理,所以……”

車子轉過一個急彎,視線豁然開朗,而後她幾乎和梁蕭同時看到那輛綠色的出租。

黑暗裏,那顏色異常突出,車燈照亮一小片地闊,慘白慘白的,跟不久前她的臉色一樣。

“是林友恒坐的車!”柯七律壓抑着內心的激動,“停下來,我們走過去。”

梁蕭拉了拉嘴角:“歪打正着了。”

出租車裏空無一人,旁邊就是黑黢黢的磚房,夜色很沉,只能看清大概的輪廓。

柯七律不敢貿然靠近,梁蕭将她拉到遠處的山坡後,她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定位,發送給秦城。

得到回複:“別靠近,等我過來。”

林聲波瀾,等待讓人煎熬。

這會兒,胃裏的惡心感又一次反上來。她慢慢蹲下,感覺能好不少。

梁蕭的聲音穿透林聲,落了下來:“林友恒和那個出租司機應該是一起的。那天做完筆錄你先離開了,最後我從刑警那裏了解到,林友恒相關的那個跨國犯罪集團不光做販毒生意,還有器官販賣。”他語氣微沉,靜望着山坡下的那輛綠色出租,“那個男孩兒可能已經遇害,如果這就是事實,你一定會很難過吧?”

柯七律一愣,擡起頭。

“那是一條生命。”她說這話的時候咬着牙,“那是條年輕的生命,換做誰,都會難過。”

梁蕭微微點頭,側她一眼,忽然笑道:“是啊,那是條年輕的生命。我差點兒忘了,你是醫生,救人的。”

柯七律奇怪:“你也是。”

他一怔,點頭:“是,我也是。所以我特別恨那些随意剝奪別人生命的人。”

人來世,只生死一遍,誰剝奪,誰就該下地獄。

他的話夾雜着不明朗的東西,可能是黑夜之下,正罪惡猖行,又或者距離罪犯僅僅幾步之遙,使得他的聲音帶着淡淡戾氣。

柯七律眉心微不可查地蹙起,像是受了他的感染。

“嗯,我也恨。所以得讓這些人統統下地獄。”

統統。

梁蕭的目光輕掃而過,抿着唇,沒接話。

柯七律被他看得一愣。

靜谧裏,人的各種感官似乎都成倍敏感起來,她忽然認真打量起眼前這人。

梁蕭和秦城不是一類的外形。秦城很硬氣,但不是平常人所理解的硬漢氣質,而是那種很收斂的,壓抑在最深處的正氣,可以在不知不覺間影響周圍的人。梁蕭不一樣,他很溫和,不光是樣貌,還有脾氣,但柯七律總有種錯覺,他這種溫和很不純粹,像是看似平靜無波的湖面,實則暗流湧動。

忽然,一聲稚嫩的慘叫随風而來。

聲音不大,卻在這四下無人的郊區格外清晰。

“是個孩子?”柯七律渾身一震,“那裏有孩子!”

她指着一排排廢棄廠房,聲音極力壓抑着,卻掩蓋不住激動。

身為醫生,第一反應就是救人,等她沖出山坡時,被梁蕭一把拉住。

“你這麽去是送死,知道嗎?”

她當然知道啊。

可腿比腦子快,這只是種下意識的行為。

這光景,風将腦子吹醒,她冷靜下來。

“再等等。”她低頭像是說給自己聽,“再等等,他們很快就到。”

梁蕭微凝雙目,似乎對于她能這麽自我安慰,感到不可思議。

正說着,前方道路忽然亮起燈光,兩輛警車飛速駛來,沒有鳴笛,在一片黑暗中照出了條明亮的路。

秦城率先下車,沖着柯七律大步走來。

“七律,你真棒。”他贊許地握住她的手。

柯七律迫不及待:“有孩子在這裏,你們快去救他!”

李科和另外一隊的負責恰好走來,聽到後立刻召集所有人。

幾人溝通了解了眼下的情況,李科當即下了圍捕命令,救人要緊。

“別落單,對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大家提高警惕!”

“明白!”

秦城畢竟是洛疆特種部隊來的,身體素質較其他人好不少,所以打頭陣的任務自然非他莫屬。

“你別跟來,很危險。”

“好。”柯七律知道自己去了是累贅,“你一定要小心,一定。”

除了程琳外,所有刑警皆全副武裝,殺進了那片廢棄工廠區域。

梁蕭頗為意外,說:“我以為你會要求跟去的。”

“跟去了能做什麽?”柯七律淡淡勾唇,“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我不是刑警可以去抓壞人。只有看不清形勢的人,才會到處給別人添亂。”

這是個聰明的女人。

他揚眉,目露贊許:“難怪你能等他那麽久。”

因為沉得住氣啊。

☆、你是最美的孤星:16

夜很壓抑,偏郊荒棄之地忽然就聚集了人氣,而這人氣卻并非善意。

柯七律并沒因為梁蕭所說而表現出什麽,她站在那,臉色在淡淡月光映襯下顯得愈發蒼白,兩手有些僵地置在身前,交握的動作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偏于焦慮。

程琳從警車另邊繞了過來,打量她兩眼,走上前:“你是秦城的女朋友對嗎?”

柯七律晃了下神,有些遲鈍地應道:“是。”

程琳笑了笑:“你真是勇敢,像林友恒這種惡性罪犯一般人都不敢貿然接近的,剛才聽我們隊長說,你執意要追,我還真挺佩服的。”

“謝謝。”不作多餘的回應,柯七律此時的心思全都在那片輪廓朦胧的廢棄廠房裏,語氣帶着些許敷衍,“協助你們辦案,這也是我們公民應盡的義務。”

程琳一愣,大概沒想到她回答的如此官方,不免失笑:“哎呀瞧你,怎麽這麽客套呢?來,外面有點兒涼,咱們先到車上等着吧,幹着急也沒用。”她轉頭又看了看站在車前的梁蕭,“那位先生,您也先上車吧?這附近不一定安全,待在車裏保險點兒。”

“哦,不用了。”梁蕭微笑着擺擺手,“你帶她先上車,我守在這兒。”

程琳見他态度堅決,也不堅持,只伸手來環柯七律的手臂:“來吧,我們先上車,如果你想知道一些案件的情況,我們也可以順便聊聊。畢竟我聽秦城說,你也不是和這個案子完全沒有關系。”

柯七律感到手臂一涼,這才收回神,低頭看到不太似女人的手臂正繞着自己的手腕子,如果不是那手的指甲上塗了層護甲油,恐怕她得懷疑是不是屬于女性的,因為很有力,而且有不少淡色的傷疤。

“來呀?”程琳稍稍拉了下,“我們先上車。”

柯七律垂着頭,微抿的唇線逐漸拉成平直,片刻後忽然擡頭,沒來由問了句:“你做刑警很久時間了吧?這些傷有些年代感了。”

程琳眉梢微挑,想了想笑道:“不算太久,才來局裏沒多長時間,之前的時間大部分都是在訓練,所以受過挺多傷的。”

柯七律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轉身看向那片地區,此刻已經聽不到屬于孩子的哭聲,黑暗中偶爾有斑點的星光閃出,她知道那是秦城他們手中的照明設備,正在一間一間進行搜查,梁蕭還站在車前不遠處,單手兜在口袋裏也望着那片地方。

周圍太靜了,靜到柯七律忽然有種錯覺,那裏其實早已沒有罪犯的影子。

就在程琳欲要開口再次催她上車時,自前方那輛一直停在原地、尾燈打開的出租忽然傳來一聲異響,聲音不大,卻足夠在場的三人聽得清清楚楚。

“什麽人?!”程琳反應極其迅速,瞬間就從腰間掏出了□□對準那輛車,“出來!”

柯七律眉頭緊皺,眼見程琳要逼上去,立刻伸手拉住了她。

“先別去,當心有埋伏。”

梁蕭緩緩向後退了兩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站在了柯七律的左前方,是不錯的保護位置。

“李隊,李隊,這邊情況不太對!”程琳從警車裏摸出對講機,“你們那裏有什麽發現嗎?”

距離有些遠,對講機裏滋滋啦啦的聲音在這氣氛下顯得有些詭異,李科在那邊壓着聲音說了兩遍,他們三人才勉強聽清他說了什麽。

“……發現了作案現場!媽的,這些人簡直喪心病狂,真的對孩子下手!我們正在取證,有兩人已經往你那邊趕去了,千萬注意安全,不準有人受傷!”

“明白!”

程琳關了對講機随手将它丢回車內,握緊手中的槍說:“你們先上車,車裏安全。”

梁蕭沒動,柯七律也沒動。

“我說你們……”

“噓。”始終盯着出租車的梁蕭忽然打斷了程琳的話,食指貼在唇上示意兩人別出聲,“嫌犯可能想逃走了,可他不敢貿然上車。”

那輛出租距離他們大概十幾米遠,光線并不充足,但如果有人開門上車,是一定可以被發現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其實大概只有兩三分鐘,但這種情況下似乎時間軸是可以被下意識拉長的,所以他們覺得像過了幾小時那麽煎熬。

就在這樣的煎熬裏,又一聲同樣的異響突兀傳來。

程琳按耐不住,低俯身子,一點點地朝那個方向靠近,而其餘兩人的注意力此刻也全都集中在出租上,所以根本沒人察覺到身後正有黑影一步步靠近。就在程琳即将接近那輛車的時候,旁側忽然閃過兩道暗光,柯七律心裏“咯噔”一下,剛要提醒,程琳反應很快,下意識就伸手去抵擋,卻發現是李科那邊回來的兩人,雙方都吓了一跳。

“你們想吓死我嗎?”程琳心悸地呼出口氣,緩緩放下槍,眉頭緊皺指責道,“過來了也不吭聲,萬一槍走火怎麽辦?”

那兩人面露委屈,解釋:“我們是看你一臉殺氣騰騰,還以為這邊出了問題,這才來支援,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快檢查一下這車。”

大約是虛驚一場,柯七律心裏這麽想着,微松一口氣,剛要邁步時眼前忽然閃過一道影子,沒等她反應,有什麽東西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拖着她整個人往後退。

這人的動作特別迅速,梁蕭的手伸出時,竟也沒能抓住柯七律的手。

“站住!聽到沒有?!”

一聲斥吼,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程琳和那兩名刑警拔腿而來,照明設備的強度被調成了最大,光線射破黑暗的屏障,将林友恒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林友恒,你想幹什麽?!”程琳舉着槍,槍口對準林友恒的腦袋,“把人放了,你今天逃不走的!”

留着平頭,穿着黑色皮夾克的男人顯然不打算放人,他視線冷冷掃了過來,最後嘲諷地一笑:“有本事你們就來抓我,老子不怕死。”

“不怕死你逃什麽?”程琳反問,“不怕死,你拖着人質幹什麽?!”

“嘁。”林友恒不屑地揚起下颌,這動作顯得他面相更有些兇狠,柯七律感到後背有尖銳的東西抵了上來,意識到那是一把匕首,“有種你們來抓,沒種就別廢他媽話!”

雙方僵持着,誰都不輕易露出破綻來,而在兩方之間,還夾着一個梁蕭,他是距柯七律最近的人,只要能有個靠近的機會,他完全能夠救下她。

梁蕭也是這麽考慮的。

林友恒似乎情緒有些激動,他卡在柯七律脖子上的手臂愈發收緊,一步步警惕地向後退,邊退邊威脅不準靠近,否則就撕票。

程琳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這種人說動手,真的會毫不猶豫就下殺手,反正殺一個也是殺,殺一堆也是殺,他早就不在乎。

“林友恒,你還記得你殺過多少人嗎?”梁蕭忽然開口,伴着這個犀利的問題,他還向前逼迫性地走了一步,“你殺的都是小孩子,是嗎?”

“你誰啊你,滾遠點兒!”林友恒似乎這時才注意到梁蕭,見他上前,立刻将匕首從柯七律身後轉移到她脖頸處,死死抵住,“向後退,聽到沒有?快!”

梁蕭不以為意,卻也沒再向前,就站在原處繼續對他說:“你可能不知道,你手裏的刀子正抵在一名外科醫生的脖子上,她是救人的人,你明白嗎?”

林友恒一愣,沒料到他竟會這麽說,目光不自覺落了下來,似乎發現身前的女人有些熟悉,卻已經想不起在什麽時候見到過了。

“她是外科醫生怎麽了?關老子屁事。”

梁蕭眼神微沉,帶着一些不明朗的東西,像是唾棄,卻又有些譏诮:“被你們殘傷的孩子,還得靠她來救,知道嗎?”

“你是不是有病啊?”林友恒暴躁起來,不耐煩地瞪着他,“滾,滾遠點兒!”

梁蕭眉梢微挑,很好,狂躁是一個人失去理智的前兆,一旦理智不在,就會出現漏洞。

柯七律始終不作聲,她不喊救命,也不反抗,只盡量順從,她從梁蕭的目光中讀出了些東西,如果她沒猜錯,他是在等林友恒露出絕對的破綻,然後才會沖上來救自己。

柯七律忽然在心裏覺得,這男人一定不簡單,這不是個普通人會有的行為與反應。

梁蕭淡淡一笑,笑容異常的冷淡:“你有父母,她也有父母,還有一個相愛至深的男友,你可以繼續作惡,但結局不會有任何改變,壞人終究還是會被繩之以法,我相信你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林友恒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情緒卻是愈發控制不住地暴躁,他盯着梁蕭看了好一會兒,忽然亂揮着匕首吼道:“有種你們去找那個人啊!他才是敗類,人中敗類!你們這群雜種就只會在我這種蝦米面前耀武揚威,碰到大魚就吓得縮脖子,有本事你們到金三角,把那人斃了啊!”

刀子一下下劃着冰冷的空氣,就在他即将失控的前一刻,梁蕭箭步沖了上來,擋開匕首一把将柯七律拽出。

“走!”

林友恒被推得踉跄,站穩後想也沒想,一刀就沖前方捅了出去。

柯七律瞳孔驟縮,那刀尖擦着她的手臂刺到後方男人身上,分明是沖着心髒去的,卻不知為何,林友恒的手忽然偏了一下,紮在了心口下方的位置,鮮血頓流。

☆、你是最美的孤星:17

這變故來得迅如閃電,柯七律只看到眼前一道暗光劃過,再帶出來時就已經染成紅色。

梁蕭穿着白色的休閑襯衫,他手掌摁着傷口,血一汩汩從他指縫間擠出來,轉瞬間就滲透了大半的襯衫,白和紅的對比異常鮮明,血腥味兒伴着痛苦的悶哼,令所有人怔了那麽兩三秒。

程琳是最先沖上來的,擰着林友恒的手腕,一記毫不留情的過肩摔之間将他砸到地面,而後狠狠一腳踩到他脊背上。

林友恒還想反抗,剛用手肘撐起上半身,就被兩旁的兩名男刑警按住手,一人一邊将他死死摁趴着。

“老實點兒!”

打鬥聲在曠靜的空間裏傳得更遠,當柯七律伸手要去為梁蕭檢查傷口時,李科已經帶着大部隊趕了回來。

“七律!”秦城沖她飛奔而來,這大概是柯七律頭一回看到他如此煞白的臉色,“七律,你怎麽樣?”

“我沒事,剛才……”

“讓我看看!”

不由分說捉住她的手,不聽她說什麽,秦城只慌忙檢查她有沒有傷到哪裏,直至确認沒有任何問題後,方才松了一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秦城如釋重負地将她擁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以後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參與到這種事情中來,相信我,一定不會再有下次。”

柯七律并不覺得害怕,相反,她內心十分平靜,除了剛剛林友恒那一刀太過迅速外,今天的事完全就是她自己的決定,并不是秦城要逼她做什麽。

只是此刻,腦子裏一直有個聲音在詢問——

梁蕭為什麽會救她呢?

是本能,還是別的什麽?

輕輕捏住他腰間的衣服下擺,她将頭抵在他肩窩,悶悶地“嗯”了聲,并伸手也去拍着他的後背。

“別擔心,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梁蕭受傷了,快讓他們叫救護車來。”

秦城繼續安撫的動作,稍稍偏頭查看那邊的情況。

梁蕭已經被人攙扶着坐進了警車,他用不上力,索性半躺着,傷口的血還在不斷往外冒,血腥氣四散蔓延。

柯七律從秦城懷中撤了出來。

“救護車什麽時候能到?”她向車裏望了眼,眉心不由得發緊,“刀傷有點兒深,得快點止血!”

她不太敢看梁蕭的臉。

有種錯覺,他此刻正在隔着半開的車窗看她,目光疲憊,卻別有深意。

柯七律是個最怕虧欠別人的人,梁蕭剛剛的舉動讓她倍感愧疚,并且無所适從。

秦城握了握她的手:“怎麽這麽涼?快上車吧,救護車已經在路上,他不會有事的。”他也朝車內看去,同梁蕭的視線恰好相撞,微微抿唇道,“謝謝你。”

梁蕭分明已經沒多少力氣,卻是輕松一笑,将視線落在柯七律臉上,說:“不客氣。再說如果那一刀沒捅到我身上,怕是就捅在柯七律身上了,我還不至于這麽沒出息。”

“剛才真的謝謝你。”柯七律聽到他的話,擡頭,咬了咬唇,“我沒想到你會為我擋刀。”

梁蕭輕拉了拉嘴角,有些疲倦地阖上雙目,聲音略略沙啞,微不可查到無人可聞。

“你沒想到的事,還多着。”

…………

救護車趕到的及時,又因為沒有傷到要害,只是出血嚴重了些,梁蕭的情況還算比較好。

淩晨一點的醫院走廊上很是清冷,淡白色的燈光漸次排列,将明亮的地方照得刺眼,襯出那些陰暗之處更加黑魆。

秦城和柯七律沒有離開,都坐在長椅上安靜等待着,一同留下的還有李科和程琳,四人沉默良久,最後還是李科沒忍住,說道:“小程同志,你也太大意了,怎麽能在執行任務時讓這種事情發生?我們的人受傷是小事,梁蕭可是一般公民,你怎麽搞的?”

“對不起李隊長,是我失職。”程琳兩手交握,微垂着頭,從柯七律的角度看去,身形有些單薄,并沒有之前制服林友恒時那股狠勁兒,“全怪我。您說怎麽罰,就怎麽罰吧。”

話畢,她下意識擡頭看了眼秦城的方向,似乎是在确認,他有沒有在看着自己。

“我是為了要罰你才說的嗎?”李科皺眉“啧”了聲,“那邊怎麽說,林友恒有沒有老實交代?”

連夜審訊的負責人是另外一組的隊長,撤離時候李科就安排程琳關注一下那邊的情況,只要林友恒開口,他們就可以立刻成立專案組,抽調警力去抓大魚。

程琳掏出手機翻了下,再看過來時表情帶着失望:“李隊長,林友恒沒開口,說必須親眼看到我們拿出證據,否則他就只承認自己曾經販過毒,其他的罪行一概裝傻。”

“操。”李科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想從兜裏掏煙,又反應過來這裏是醫院,懊惱地揉了揉頭發,“在廢棄工廠裏找到的小孩子器官,他不承認?”

程琳搖頭:“剛才檢驗科的人說,在工廠提取的關鍵性指紋,都不是林友恒的,所以……”

“不可能!”李科騰地一下站起來,雙目圓瞠,“不是他還能是誰?那麽大的廠子,怎麽會找不到一個他的指紋?只要有,就能逼他開口!”

“咱們的人還在繼續找,不過一兩天是不會有結果的。”

李科有低聲咒罵了句,這會兒他沒意識到這裏是醫院,直接敲出一根煙咬在嘴裏,剛要将火湊上來,被秦城擋住了。

“等醫院這邊穩定下來,還是我和李隊長一起回去,林友恒這種罪犯不能用普通的審訊手段,必須施壓,否則他不會開口。”

李科點點頭,看了眼秦城身旁的柯七律,将那根煙又塞回了煙盒。

“秦城,你女朋友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柯七律一愣,有些勉強地牽牽唇,說:“沒有,可能是之前吹風吹多了,有些着涼。”

秦城下意識就将手背貼上了他的額頭:“沒有發熱,還好。”

李科看了看左手腕的手表,嘆口氣:“也太晚了,你們還是先回去吧,這裏有我的小程同志看着,你先帶着她回家,別都在這裏耗。”

秦城其實很早就想帶柯七律離開,不是他不擔心梁蕭的安危,而是柯七律的狀态不是很好,手一直是冰涼的,暖都暖不熱。而她又一直沒有要走的樣子,所以他便陪着在這裏等。

柯七律沒說話,臉色卻愈發蒼白起來。

李科覺得奇怪,擡頭和秦城相視一眼,向後者使了個眼色。

秦城點點頭,幹脆直接攬住柯七律的腰,将她整個給摟了起來。

兩人剛走到電梯前,還沒等秦城摁下按鍵,柯七律忽然彎下腰,左手壓着胸口,右手掩在唇邊幹嘔起來。

“怎麽了七律?”秦城臉色微變,輕拍她的後背為她順氣,“是不是吃壞東西了?等着,我倒杯水來。”

他很快将一杯溫水貼到柯七律唇邊,安撫道:“先喝幾口。”

她還在彎着腰幹嘔,明明響動那麽大,卻什麽都吐不出來,她這才想到晚飯是和梁蕭一起吃的,根本沒什麽胃口,只象征性地吃了點兒,自然吐不出東西來。

“好像是吃壞東西了。”她接過水杯,喝了口溫水,感覺能好不少,“下午的時候就覺得不舒服,胃裏總犯惡心,不知道怎麽回事。”

秦城心覺奇怪:“中午不還好着嗎?”

柯七律搖搖頭,擡手按了電梯按鍵:“不知道。”

頭頂的數字開始跳動,很快到達他們所在的樓層,電梯門打開,一位準媽媽站在裏面。

柯七律的視線被她隆起的肚子吸引住,半晌都沒動。

“這是上去的,你們要進來嗎?”準媽媽有些奇怪地看向兩人。

秦城笑了笑:“不用,我們等它下來再乘。”

準媽媽點點頭,手掌習慣性貼在高隆的肚皮上,電梯門漸漸合起,柯七律的目光卻越來越深,直到最後一絲門縫裏的光消失,她心底驀地劃過一絲異樣。

電梯很快就再次降下來,這回裏面空無一人。

秦城不放心,沒有帶着她直接回家,而是到樓下先挂了個急診,然後帶柯七律去看了腸胃科,臨進診室前他接了個電話,是李科打來的,說有事情和他将,兩三分鐘就可以,讓他先過去一趟。

“李隊,我等會兒再過去,這邊……”

“去吧,我自己進去就行。”柯七律打斷他的話,沖着手機話筒提高音量,“李隊長,秦城現在就過去。”

不等李科反應,她先一步替他挂掉了電話,笑道:“不就是看個病而已?你的事很重要,千萬別耽擱了,不是說很快就好?那你先去,等會兒直接來診室不就行了嗎?”

秦城眉頭擰得很緊,看着她很想生氣,卻又氣不起來,只能沉着聲說:“你不要亂跑,等我來。”

“哎呀,知道啦,你快去吧。”柯七律不耐煩地催促他,“你也知道,我很關心案件的進展,有新情況一定要趕緊告訴我。”

他點點頭,抿唇沖她溫柔地笑了笑:“好。”

☆、你是最美的孤星:18

原以為是案情有了新的進展,秦城趕到的時候,沒想那麽多,開口就問李科需要自己做些什麽。

“不需要你做什麽,是有點兒情況想和你聊一聊。”李科面色有異,輕瞟一眼剛剛暗下去的手術室的燈光,貼近秦城的耳朵低語道,“剛才醫生說,裏面那位算是祖上冒了青煙。”

“什麽意思?”秦城狐疑。

李科眉頭擰得更緊,又下意識湊近了幾分,壓低聲音:“就是說他在那種狀況下還只是受了輕傷,很奇怪。剛才我也和那時在現場的兩個刑警了解了一下,其中有個反應了點兒情況,說當時的确天色很暗,并且有些混亂,可林友恒那一刀半路歪得實在明顯,有種……怎麽說,就是有種讓人覺得是故意而為的感覺。”

“故意而為?”秦城眉心的褶皺深了一層,“你的意思是說,梁蕭他……”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會意,并沒将話說開。

“不排除有這種嫌疑。”李科表情凝重起來,下意識又去拿煙,“這種事不能亂猜測,否則很容易将調查的方向搞亂,所以找你來商量,看看有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秦城微垂着眸,沉思片刻後卻是伸手取走了他手裏即将被點燃的香煙。

“煙這東西,還是少抽為好。壞的就是壞的,一天兩天看不出來,一月兩月怎麽也能被人察覺的,不是嗎?”

李科一愣,微微點頭以示同意。

這時,秦城的手機開始振動,和李科打了聲招呼便走到窗邊接聽。

是洛疆那邊打來的,楊全武在電話裏先是一番噓寒問暖的關懷,然後才将話題轉移到正事上。

“在颍州還好吧?剛才聽到消息,說是抓到了那個林友恒,但是審訊過程不太順利?”

“是的。”秦城輕嘆口氣,“取證方面也有很大困難,今晚是不太可能突擊成功的,還得再繼續等下去。洛疆的情況如何?”

“看來這是場拉鋸戰。”楊全武在電話裏沉吟了下,說,“今天傍晚二隊去巡邏,發現了一處疑似犯罪的窩點,我覺得可以搞個半夜突擊,抓到了事半功倍,抓不到也沒什麽損失,說不定還能得到些有用的線索。”

“可以,我這邊也抓緊時間幫忙審訊林友恒,一旦有新的進展,立刻向排長您彙報。”

“沒問題。”兩人一拍即合,就在秦城要挂電話時,楊全武不忘沉聲叮囑了句,“你小子,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僅是你自己,還有女朋友也要照顧好,聽到沒有?”

“嗯,我知道的。您放心。”

結束通話,秦城在窗邊站了會兒,望着闌珊的夜景在心中整理了遍案情,這才轉身去找柯七律。

彼時,柯七律并未在腸胃科的診室,而出現在了婦産科門前。

她手中捏着一張檢驗報告,嘴角蘊着絲淺薄的微笑。

這孩子來得猝不及防,她雖然打心底裏驚喜,可不知道該不該将這件事說出來。她和秦城并沒結婚,甚至都還沒到訂婚那一步,如果未婚先孕這個詞扣到她腦袋上,怕是要被自家的母親大人打個半死。并且眼下時機不怎麽成熟,秦城身負重任,而她也處在隐藏的危險當中,孩子的存在反倒會是一個負擔。

一時間,她舉棋不定,手掌貼在平坦的小腹上有規律地揉動,仿佛能感受到一個嶄新的生命的活力。

猶豫再三,她還是決定先隐瞞此事,等情況有所好轉時,再告訴秦城。

搭乘電梯下樓,等回到之前的腸胃科時,秦城從緊急出口那裏快步走來,面上帶着毫不掩飾的焦急。

“七律,你跑哪兒去了?”他緊緊握住她的肩,“吓死我了你。”

柯七律故作輕松地一笑,拍拍他的肩:“瞧你,就這麽大的醫院我還能跑哪裏啊?就是剛才又有點兒想吐,到洗手間去漱了漱口,現在感覺好多了。”

“是嗎?”秦城一臉的不相信,垂下頭嚴肅地問她,“真的好多了嗎?沒有騙我?”

“這種事幹嘛騙你。”她手指無意識地撥動他外套的第三顆紐扣,随即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我好困,想回去休息了。你這邊的事處理好了嗎?”

秦城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兩點鐘,的确太晚了。

“嗯,處理好了,剛才梁蕭也已經出了手術室,醫生說只是輕傷。”他笑了笑,“你不用擔心,也別自責,聽到了嗎?”

柯七律輕聲“嗯”了下,臉上已有疲态顯出。

梁蕭的傷因她而起,說不自責是不太可能的,但她除此以外,還有莫名的震驚和疑惑,可眼下她實在不願多想,大部分的心思都系在了腹中新到來的小生命上。

在秦城的陪伴下,她被送到了唐悠然家中,由于局裏要連夜審訊林友恒,秦城也沒歇腳,直接又從唐悠然家趕了過去。

“我的天,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發消息一直不回我!”

唐悠然睡眼惺忪,可精神卻異常的亢奮。

“抱歉抱歉,真的出了些事。”

柯七律真誠地向她道歉,然後将今晚的情況講給她聽,卻是将自己已經懷孕的部分跳了過去。

唐悠然原本還打着呵欠,聽着聽着,整個人都似打了雞血般清醒。

“柯小姐,你是瘋了嗎?你怎麽能去追那種惡性罪犯,還是在那樣的壞境條件下,沒出大事已經謝天謝地了好嗎?”

“當時我也沒想那麽多,就是覺得不能錯失這次機會,所以就……”

“所以你就拉着人梁蕭一同下水了呗?”唐悠然懊惱地捶胸頓足,“為什麽梁蕭替擋刀的人不是我?!”

柯七律:“……”

原來她在不爽這件事啊。

“幸虧梁蕭只是輕傷,不然你得欠人多大一人情啊?”唐悠然長長嘆了口氣,“這事我給你講,千萬別讓你家的母上大人知道,不然你和秦城就更沒可能在一起。你想啊,為你擋刀的人是梁蕭,秦城當時人還在現場,雖然他沒趕到是事實,但還是有一定責任的。這麽一對比,你家母上大人可能真要認定梁蕭是她女婿了。”

這話的确沒錯。

這也正是目前柯七律為之煩躁的事情之一。

她并非埋怨秦城沒能救自己,他在執行任務,不可能顧全大局,而梁蕭也只是恰好救下了她,但這份人情卻賴不掉,她總得想方設法還了才行,不然心裏總有個疙瘩解不開。

“你說的我都知道,所以現在我該怎麽去感謝梁蕭?”

唐悠然捏着下巴思索了會兒,嘴裏念念有詞:“古往今來,女子報恩的方法唯有一個,那便是以身相許。”她挑眉,“可你喜歡的是秦城,這方法自然行不通咯。”

柯七律無奈。

“算了算了,和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快睡覺去吧。”

看看表,都已經快要天亮,唐悠然大驚失色跑回卧室,直呼自己早晨上班鐵定要遲到。

柯七律簡單洗漱後,進了客房。

臨合眼前,她想了想還是給梁蕭的手機發了條短信——

今天真的很感謝你,我和秦城都不會忘記這份恩情的。

短信仿佛石沉大海,無人回應。

…………

翌日,柯七律睜開眼時才早晨八點二十,她揉着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算了下自己指睡了大概三個多小時。

唐悠然已經去上班了,她實在渾身疲乏,只能向醫院請了一天假,又倒頭接着昏睡。

直到中午将近一點鐘時,秦城的電話打來,她才清醒。

“七律,身體感覺好點兒了嗎?”他聲音有些沉。

“嗯,好多了。”柯七律邊穿拖鞋邊朝客廳走,“你那邊怎麽樣,還順利嗎?”

秦城頓了下,說:“林友恒這裏還不錯,有突破的可能,但洛疆那邊出事了。”

“洛疆?”柯七律停住腳步,“洛疆怎麽了?”

“還記得楊全武楊排長嗎?”秦城的聲音又低沉幾度,聽上去很壓抑,“今天淩晨他帶隊突擊一個犯罪窩點,不幸中了槍傷,目前正在洛疆醫院進行搶救,情況很不樂觀。”

“怎麽會……”柯七律眉心擰緊,語氣急促起來,“我們需要趕過去嗎?”說完她立刻搖搖頭,直接将疑問句替換為肯定句,“我們必須得立刻趕過去,秦城。”

他沉吟了下,說:“我已經在往火車站趕。七律你可以不用跟來,留在颍州好好休息,等楊排長的傷情穩定後再過來,也可以的。”

“不行。”柯七律當即否定,“我肯定要過去的。那很危險,你一個人我太擔心,你等着我,我馬上收拾東西到火車站,我們一起去洛疆。”

不等秦城再開口,她飛快挂斷電話,立刻開始收拾行裝。

路上,她給唐悠然發了條信息,簡要說明情況後,又再三叮囑她千萬別将實情告訴給自己老媽,如果家裏人來找,就說她去外地的醫院考察了。

…………

和秦城在火車站碰面後,兩人買票上車,直抵洛疆。

途中,秦城的情緒一直很消沉,而柯七律也沒多問,只是安靜地陪着他。

不,不止她一人,其實是她和腹中的孩子一起陪着他。

“七律,你不知道,楊全武是我最尊重的人。他救過我的命,我在洛疆最親近的人也只有他。”秦城坐在下鋪床邊,兩個手肘支在雙膝上,垂着頭,“昨晚他打電話來,說要淩晨帶隊突擊,我什麽都沒想就表示同意,還支持他那麽做。我應該攔一下的,真的,我該攔一下……明明目前的情況不樂觀,我卻沒意思到他很可能出事,是我的錯。”

☆、你是最美的孤星:19

列車靜靜行駛。

上鋪的年輕男孩兒手捧一本《追風筝的人》,對面母親雙膝上坐着四五歲大的女孩子,紮着兩根牛角辮,模樣俏皮。

柯七律安靜地聽秦城說話,他的聲音起初與平日裏無異,而後逐漸發幹,最後隐隐帶着令人心疼的澀意。她擡頭,窗外的曠野天空皆是大片朦胧,朵朵霧霭飄降這單薄的城市,似要将那天地都籠進掌心。

颍州不常起霧的,柯七律想。

真怪。

“不是你的錯,真的。”她輕合了合眼,動作緩慢地、輕柔地用五指穿入秦城的指縫,用力握住,回頭看他的眼神淡然而适從,是最好的撫慰人的目光,“你一直在為這案件奔波,你費了怎樣大的心神或許別人不清楚,但我知道的,我知道。”柯七律沖他柔軟地笑,視線不由自主掃過對面那對兒母女,心想如果自己腹中是個女孩子,也會給她梳那樣可愛的發式,“楊排長不會有事的,放心吧。你以前不是告訴過我,正義和邪惡在對峙中,邪總不壓正,老天爺長着眼睛,虧待不了好人。”

秦城低垂的頭驀地擡起,發澀的眼睛朝她看去。

她跟平時不太一樣。

可具體哪裏不同,他不清楚,只知道在他似乎沒留神的某個瞬間,他的姑娘就變得堅強又理性。雖然她從前也這樣樂觀,但到底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七律。”他發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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