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端坐戲臺上的也非一般傀儡,否則根本騙不過這屋子裏任何一人,他必是由姬人與的某一部分構成,然後交給忠心耿耿的老仆操縱,乃至能知人情世故,唯一一樣缺點,大概就是不能離開那老者太遠。
“要上去試一試嘛?”蘇忏道,“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管這位扶桑姑娘出于何種目的同姬人與聯手,我們都不能放任她繼續下去。”
蘇忏說這句話的時候,謝長臨已經向前走了幾步,他們兩人之間總是有一種難言的默契,常常引得卓月門十分嫉妒。
自那姑娘暴露身份之後,連郝正清都消停了不少。他們作為修行得道的人、妖、魔或鬼,別的興許不怕,甚至敢以下犯上針對自己的一界之主,卻一定對泰山府君心存敬畏。
只不過這位手握權柄的大人物卻好像鐘愛自己的這副相貌,乃至一颦一笑都随心所欲的很,天真浪漫在舉手投足間,怎麽看都是個不讓人放心的少年人。
“……想不到老太婆還有這樣的惡趣味。”卓月門嘲諷道,倒是忘了他自己也是一副風情外露,看誰都要調戲一把的模樣。
轉眼謝長臨已經走到了扶桑的面前,冷冷的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她。
扶桑無疑是個漂亮的姑娘,盡管只有半張臉露在外面,也容易看出那極為精致的五官,只是一想到這副皮囊下裝的是泰山府君,便讓人有點不寒而栗。
六界傳說,泰山府君為人最是陰陽不定,跟她說話時,凡有半點令她不滿意的,下輩子就會淪落成豬胎,還是成精的野豬胎……此人異常喜歡惡作劇,在她手下吃虧者無數,當真是刻在骨子裏的擔驚受怕。
“謝長臨,”扶桑眼中帶笑,“真是難得相見啊。”
她似乎是看出了眼前三個人的意圖,因而嚴嚴實實的擋住了姬人與,人雖未動,整個窄小的黑塔頂層,卻幾乎全部籠罩在扶桑的勢力範圍之內,只要謝長臨他們有絲毫的妄動,想必這位泰山府君就會立刻殺雞儆猴。
“原來如此。”蘇忏卻在這時道,“人當真不在此處。”
他朝着扶桑拱了拱手,又道,“若非如此,姑娘也不必如此緊張了,是吧?”
“都說清源觀主心思缜密,現在一看的确如此。”扶桑的眼睛亮晶晶的,瞧着蘇忏好像那是什麽清甜的糖,連誇贊都是不遺餘力。
其實同謝長臨、卓月門一樣,這姑娘心裏也沒什麽特別留戀的東西,天下間的風花雪月,蜜棗清湯都沒什麽分別,卻唯有兩樣東西她求而不得——一樣是蘇忏的魂魄,一樣是灼木梧桐的仙靈。
前者破損不堪并且無法修複,所有的投胎轉世既不屬于姬人與管轄,卻也不讓泰山府君插手;後者的魂魄雖然勉強粘合,但修為廢止,也不可再入仙魔之門。
結結實實的求而不得。
“那觀主可知他去了何處?”扶桑道,“倘若你肯買下我,姬人與的行蹤,我大可告知。”
“那倒不必。”蘇忏理所當然的領了誇獎,卻沒順着扶桑的意思接下去,他繼續道,“我知道姬人與去了何處。他野心龐大,而今又攀附上了您這棵大樹,大概是想趁這一次,直接吞并三界……而下手之處,必在人間。”
“……”扶桑歪着頭打量蘇忏,面上毫無惱怒之處,似乎還在等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蘇忏又道,“但姑娘我們也一定會買下,只是要提前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扶桑開心的眼睛裏都是光,就像在看什麽稀世的寶貝,對此向來敏感的謝長臨往前跨了一步,将蘇忏擋在身後。
“我們買下姑娘,姑娘就是我們的人了,是否會就此改換立場?”蘇忏稍稍踮起腳尖,從謝長臨的身後探出頭來。
“當然,”扶桑将長袖挽起,撐着下巴饒有興致的同蘇忏你來我往,“但我可不便宜啊……鬼市當中以物易物,觀主要拿什麽來換我,是否換得起?”
倘若不是這樣的要求在前,單是以扶桑的身份就足以讓所有人趨之若鹜,可用什麽方能換來一個泰山府君?
“你看魔主如何?我用他來換你。”
蘇忏話音一落,滿室嘩然,有的佩服清源觀主財不外漏,連魔主這麽個大活人也能随便抵押出去;有的則自愧不如,家裏沒有這樣的寶貝,哪敢來黑塔頂層充場面。
由此可見,修行久了腦子容易有坑,關注的重點全都偏了。
“阿忏!”謝長臨無奈的嘆了口氣,回過身來在他耳邊問,“你心裏有盤算了?”
“有……信我。”蘇忏笑的眼睛都快沒了,他好像早就預料到了接下來的事,故此一副得逞的狐貍模樣。
“……我不喜歡他的樣子,我喜歡你的。”扶桑眼角一耷拉,鬧起了十幾歲的少女脾氣。
“我不行,我現在不過是半仙之體……姑娘就算借了我的軀殼,也用不長久。”蘇忏苦口婆心。
從進入黑塔開始,便仿佛有一股壓抑的氣息揮之不去。謝長臨曾來過這裏,知道此處是富貴地,本不該有這樣的逐客感,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什麽新來的東西生人勿近。
而這樣東西猜都不用猜,準是這位泰山府君。
同是一界之主,謝長臨和卓月門都能輕而易舉的掩藏自己的氣息,扶桑不大可能這麽早就暴露出來,除非她自己也無法控制。
更何況,她的身份如此尊貴,何苦在此待價而沽。
謝長臨瞬間明白了這裏面的意思……泰山府君恐怕遭了什麽事,導致現在的元神并不完全,甚至無法自控,她想要擺脫這等情況,便需要一個容器,而這天下能裝泰山府君元神的皮囊少之又少,要将其聚攏到一處任她挑選,便只有設下鬼市黑塔的局。
試問至寶出,有能力之人誰不想來看一眼?
“……”謝長臨頗有點哭笑不得,倘若真讓這位扶桑姑娘魂魄入主,他雖然還能保持一定的神智,但舉止言行多少會沾染另一人的特點——蘇忏原來是想看笑話。
“罷了,”謝長臨報複性的咬了一口蘇忏的耳垂,輕聲道,“随你吧。”
卓月門一路揣着手,在旁邊裝聾作啞,盡量減少着自己的存在感,一來他不想讓一個野蠻任性的小姑娘附身;二來人間要亂,他還有重則要務在身,不如謝長臨這般清閑。
更何況,扶桑明顯看不上他這太過風流倜傥的皮囊,打從一開始就沒列入選項。
“那姑娘請吧。”蘇忏略微讓開一步,座上女子忽然化成一道紅光,自謝長臨眉心沒入,留下道朱砂短印。随即謝長臨眸色一變,左右分之,一半深沉如绛藍之海,一半陰冷如晦暗之夜,手腳不規不拒的靠了上來。
他左手捏住了蘇忏的下巴,右手往前一擋,似要阻止,一邊道,“我還是喜歡觀主的模樣”,另一邊又道,“借用我的身體,便給我規矩一點”。
眼看要當衆表演一場左右互搏。
蘇忏勉強忍住了到嘴邊的笑意,拉了一把謝長臨道,“好了……扶桑姑娘,你這幅模樣也不能長久,可有什麽解決之道?”
“有自然是有,但在此之前,我還答應了姬人與一件事……”謝長臨臉色一變,屬于扶桑的那部分指尖捏訣,封印于門上的符咒如次第而來的花瓣,層層疊疊的堆積而就,将整個黑塔覆蓋的密不透風。
座上男子連同那佝偻老者一并化成黑煙籠罩而下,而塔中之寶皆受感應,在強大的力量之下織造成巨大的囚籠,将所有黑塔之人一網打盡。
也幸而扶桑現今與謝長臨同為一體,她心念方動,謝長臨懷中玉雕便化形而出,在牢籠尚未成形之時,載着蘇忏振翅而出。
卓月門倒也反應及時,他那雙鳳凰巨翼堪堪掃過符咒邊緣逃了出來,之後只能眼睜睜看着籠子上下閉合,幾乎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主人!”玉衡拉着瑤光的手,兩娃娃頗有經驗的在最後關頭化身原形,薄薄的紙片貼着雷光形成的栅欄邊想要鑽出來,這是唯一一點縫隙,并且眼看着即将凝結。
電光火石之間,蘇忏摸出袖中的白毛筆,以此為撐天之柱,勉強頂住了一瞬,式神落地成人,然而瑤光的肩膀處仍是留下了一道火焰燒灼的痕跡。
“……”要是洛明知道自己的毛因此而化為齑粉,大概也會氣的撂挑子吧。
這兩個孩子早在剛進入黑塔之時,就神神秘秘的說要到處看看,蘇忏倒也開明,放任他們去了,只說盡快回來,不要耽擱太久——玉衡同瑤光此時正一身的狼狽,眉眼裏卻有喜氣,高高興興的同蘇忏道,“主人,我們有東西要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我趕回來了!!!不用請假!!沒有斷更哈哈哈哈哈,開心~但是明天沒有雙更補償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