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舅子
盛朝歌入住沈國公府的第七日清晨,府門外傳來了車馬的嘈雜聲。他內力深厚,即便隔着大半個府院,也清晰的辨聽出“陛下”二字。
傳聞中坐擁天下的武延帝只帶了一個太監,一個侍衛,三人三馬,踏着清晨的薄霧,駕着暗沉的天色,飛馳電掣般朝着沈國公府的大門而來。
棗紅色的皇家良駒高擡前蹄,發出嘹亮的嘶鳴,在即将撞上提前等在門口的沈家老大時險險停住,鼻子裏噴出白色的霧氣。
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中年男人眉飛入鬓,眼神鋒利的如同久經沙場的寶刀,眉宇間盡是睥睨天下的傲然,一身玄色長衣,用金線暗繡着飛龍,袖角飛揚,隐約可見內裏的明黃錦緞。
沈大一撩衣擺,就要跪下行禮,卻被武延帝出言喝止,“不必了,那人還在嗎?”說着便從馬上利落的翻身而下,直接越過沈大大步邁進沈國公府。
他□□的寶馬卻在他落地後陡然跪倒,馬頭抵着石磚大口喘氣,竟是筋疲力盡,幾近虛脫。而太監和侍衛的馬卻是早在半路就累死了,眼下騎着的是半路上新買的,卻也累的直不起身子,半躺在地上哀鳴。
沈家的仆役費了老大力氣也驅不動這三匹馬,最後只能将皇帝的坐騎擡進府,剩下兩匹殺了做肉。
武延帝走的急,步下生風,心腹太監急急忙忙的上前攙扶他,“陛下,陛下,莫急,還未見過國公爺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沈國公打着呵欠從遠處不疾不徐的走過來,隔着老遠就沖武延帝拱手行了一禮,動作瞧着有點敷衍,“陛下來的可真早,老臣還沒睡醒……哎哎哎!你幹嘛?”
他話沒說完,就被疾步而來的武延帝一把抓住胳膊,直接往內院拖去,“阿俨的徒弟在哪?快帶朕去!”
沈國公被拖得直踉跄,好幾次都差點摔倒,“等會等會,這才什麽時候,還都在睡呢!你輕點輕點,我的老胳膊老腿呀……”
武延帝到底還是沒能馬上見到人,被沈國公扯着袖子拉去吃早飯,可他仍然不死心的抻着脖子使勁張望,心急如焚。
動靜停在沈安然的小院外,随後遠去,盛朝歌對這位耳聞了多年的“故人”極有興趣,也迫不及待想見一見。只是他略微一動,抱着他的人也被驚醒,沈安然眼睛半睜半閉,下意識地摟緊了他的脖子,口齒不清的嘀咕道,“不許走,再睡會……”說着還在他身上蹭個不停,“親親,師父親親……”
自從那晚互通了心意,盛朝歌就再也沒能回自己的房間睡上一覺。幾日的耳鬓厮磨下來,兩人如今正是濃情蜜意,如膠似漆的時候。小少爺本就黏他,眼下更是恨不得與他整日癡纏在一起,一刻也不願分開。
實在是之前的兩次分離結果都不甚美好,以至于偶爾夢回,沈安然還會以為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難得的美夢,其實盛朝歌根本沒有回來找他兌現諾言。
幸而大師兄一旦做了決定,就會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他願意拿出所有的耐心和體貼來呵護将要與他分享餘生的人,一向冷心冷情的人一旦為了一人融化成水,這世上就沒人能抵抗他的溫柔。
Advertisement
小少爺短短兩天就從他身上汲取了莫大的安全感,足以成為他未來恃寵而驕的契機。
向來都是小少爺起得早,大師兄睡懶覺,這幾日卻是徹底反了過來。實在是剛開葷的老男人不知節制,小奶狗遭了大罪,被折騰得不輕。兩人體力差距懸殊,是以大師兄還沒吃個半飽,小少爺就撐得不行,連聲求饒。
小奶狗撒起嬌來直教人心軟無比,盛朝歌的那點好奇心就被他這麽蹭沒了,也不管外面等着他的人有多麽着急,只管摟着自家小奶狗睡了一個美美的懶覺。
武延帝食不知味的吃完早飯,對着沈安然的小院望眼欲穿,沈國公見時候差不多了才讓沈大去請人。誰料他剛進小院,一人從天而降,猛然撲到他背上。幸而沈大習武之人,下盤極穩,只是稍稍搖晃了一下,便将人穩穩的背住。
“你又幹什麽?”
騎在他背上的千面郎摟着他的脖子晃來晃去,“給我買嘛!求求你了!我想要!特別特別想要!買嘛買嘛~~”
沈大的腳步穩如泰山,筆直的朝盛朝歌房間走去,“不買,下去。”說着就放開了兜着他雙腿的手。
可千面郎轉而就用雙腿緊緊的纏住了沈大的腰,像只猴子一樣攀在他身上,紋絲不動,“別這麽小氣嘛!我難得求你呀,就買一個!一個!”
沈大不理會他,任憑他挂在自己背後,屈指敲響了盛朝歌的房門,“道長,家父請你一敘。”
如此喊了三遍,他面前的門沒動靜,倒是他背後的門開了。沈大一轉身,就看見盛朝歌正不緊不慢的從他幼弟的房間裏走出來。
他一貫刻板嚴肅的臉上莫名多了些許餍足,與沈大目光相接時還微微勾了勾嘴角,比之前幾日溫和了不是一點半點,說是滿面春風也不為過。
沈大心中疑窦漸生,不動聲色的走過去,正欲再說一遍邀請之詞,卻猛然從大敞的房門中聞見隐約的暧昧氣味。
他比盛朝歌還要大上幾歲,怎麽會不知道這是什麽味道。
他心裏咯噔一聲,顧不上別的,繞過盛朝歌沖進屋內,每走近一步,氣味就濃郁一分。他三步并作兩步奔至床前撩開床幔,沈安然正披着被子坐在床上揉眼睛,露出來的肌膚上滿是紅痕,一切昭然若揭,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偏他背後的千面郎看不到他的神情,見到沈安然如同見了鄉親,激動萬分的朝他揮手,“哎呀哎呀!小少爺,這回你可要好好謝我!美夢成真的感覺如何呀?”
他還沒說完就發現沈安然看着他的神情有些驚恐,奇怪的扭頭一看,就見沈大正陰森森的盯着他,咬牙切齒的問道,“你幹的好事?”
“啊?沒……不是……那個……”千面郎鮮少見他動怒,此時直覺不妙,心虛的松開纏住他的手腳,還未落到地上,便被沈大抓住手腕狠狠甩到一邊。
沈大位列将軍,武夫力道,千面郎細胳膊細腿哪裏扛得住,被他猛然一扯摔倒在地,誰料正巧一頭磕在床前的腳榻上,額角登時撞破,血流如瀑。
而沈大這時已被憤怒逼紅了眼,除了盛朝歌誰也看不見,直接殺出房間厲喝一聲,“無恥淫賊!拿命來!”,話音未落便追打過去,招招狠厲,一副要殊死搏鬥的架勢。
千面郎只覺眼前一黑,便伏在腳榻上沒了動靜,鮮血從他額頭淌出來,不一會就浸滿了小半個腳榻,直将淺色的地毯氤氲出大片血跡。沈安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吓呆了,回過神來便看見他的慘狀,頓時驚叫一聲,顧不得穿好衣服,跌跌撞撞的從床上爬下去,伸手去探千面郎的呼吸。
而屋外的兩人已經打的如火如荼,期間不知從何處竄出來一個沈大的小厮,扔給他一柄□□,沈大得了□□猶如神兵附體,殺勢逼人,配上他此時惡鬼羅剎般的神情,瞧着當真像個殺神。
可他終究只是個血戰沙場的将軍,想要勝過盛朝歌這種江湖頂尖的高手,暫時還差之甚遠。盛朝歌起先認為這是大舅子,不好下手太過,可沈大步步緊逼,也激出他幾分火氣。
畢竟在盛朝歌看來,他想要沈安然,這世上沒人能攔着,莫說是沈大,就算是與整個沈國公府為敵,他也不懼。
若是正常人,肯定會以溫和的方式調和自己與愛人娘家的關系,不讓愛人夾在中間為難。可盛朝歌是個黑心鬼啊,不能用尋常的思維來揣摩他。
沈大也不知道他黑心黑肝,此時被他用單掌死死壓制住,見他沒半點對未來大舅子的尊敬之意,簡直要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盛朝歌對不放在心上的人向來沒什麽耐性,此時心中不快,出手也愈發淩厲起來,若是再努努力,将沈大擊潰于掌下也不過是喝口茶的功夫。
誰料沈安然架着昏迷的千面郎從屋裏出來,只看見大哥手裏拿着武器,可自家相公卻是赤手空拳,登時偏心眼的大叫起來,“大哥!不許傷我相公——!”
昨晚巫山雲雨時都沒聽見這小少爺喊一聲相公,此時卻是意外之喜,盛朝歌心裏放起了禮花,嘴角控制不住的揚起來,一高興,反手就把沈大的槍頭折斷了。
沈大卻是被幼弟的偏幫傷透了心。娘親生下幼弟就去了,兄弟幾人憐惜他從小沒有娘親疼愛,都是卯足了勁寵他,從未讓他受過半點委屈,沒想到,臭小子嫁了相公忘了兄長,這還沒成親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哎!我的槍頭!
他悲憤欲絕,正想罵沈安然一句沒良心,卻突然看見他架在肩上的千面郎,“這是怎麽了?!”不怪他驚訝,他當時只想着将千面郎甩開,卻一時怒火中燒手上失了把握,并非有意傷人。
沈安然氣呼呼的罵道,“還不是你!生氣就生氣,怎麽還打人?!一點道理都不講!”
沈大扔開損壞的□□,将千面郎接過來,立刻發現他額角的血窟窿,眉頭登時擰成死疙瘩,沖着小厮吼道,“去叫大夫!快!”
久等沈大不歸,武延帝再也坐不住,扯着不情不願的沈國公進了小院,正巧趕上這兵荒馬亂的一幕。沈國公也不介意家事被皇帝陛下看個正着,背着手饒有興致的問道,“這是怎麽了?舞刀弄槍的,還傷了人?”
他為官多年,早年又幫着武延帝奪位,早就練就了一副金剛不壞之身,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就算此刻滿臉是血昏睡着的是沈大,想必他也能背着手來這不鹹不淡的一句。
旁邊立時站出來一個小厮,将事情彙報清楚。沈國公得知小兒子和一個男人同了房時,也就挑了一下眉毛,淡淡道,“又不是什麽大事,何至于動手?沈大你先帶人回去醫治,我這裏還有要事要同盛賢侄一敘。”說完就把沈大打發走了。
沈大抱着千面郎離開的時候還是懵的,他沈家最可愛的一顆白菜被豬拱了,這還是小事?!恕他不能領會這些文臣的高深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