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分開的第一天,想他
事有對錯,道有正邪。
武林正道欣欣向榮的這些年,魔教也從先帝的打壓下漸漸恢複過來,近幾年世道寬松,魔教的心也蠢蠢欲動,最近幾個月行事愈發張狂,接連偷襲了好幾個門派,其中更有五府之一的封刀幫,令正道人士頗有一些損失。
故而武林正派決定對魔教進行一次試探戰,一方面是打擊魔教的野心,另一方面是探探魔教的底,為以後不可避免的正邪之戰打下良好的基礎。
雲宮派作為名門大派,自然要身為表率,只是這次的試探算不得大戰,各派大概也不願輕易露出底牌,用來鍛煉小輩更加妥當。但輩分太小又顯得不夠重視,思來想去只有盛朝歌的身份最合适。況且他無憂掌大成後,在武林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便是此戰對上魔教教主,想來也能全身而退。
魔教總壇位處渝州,盛朝歌帶着雲宮派十二位年輕弟子早早出發,不緊不慢的趕路,到達渝州的時間剛剛好。
會在此處遇見什麽人他基本都心中有數,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茱萸。
這個面容刻薄的紫衣女人竟然能從林王手中二次脫身,這實在出乎了盛朝歌的預料。他不禁懷疑起林王對林王妃的真心來,若真的視那少年如命,斷不該這般心慈手軟。
許久不見,茱萸的面相越發可怖,起碼比大師兄初次見到她時難看的多。她眉頭緊蹙着,沒有一刻松開,印堂處凝集着陰郁之色,整張臉都黑沉着,不見絲毫光彩,那雙眼睛更是死氣沉沉,活像只女鬼。
她的狀态很差,但自尊心不允許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失态,她仍舊高昂着頭顱,挺胸闊步,竭盡全力的保持住袖水坊的高傲。
對于大師兄惡意陷害她的事,這個女人定然是不知情的,林王本有意提上一句,使二人結仇,可轉念一想他背後的雲宮派,最終還是沒去觸他皇兄的黴頭。
渝州沒有正道門派,從各地彙聚而來的衆多武林人士便将臨時據點安排在一座小山莊中,幾大門派的代表在中堂廳中開了一場簡短的議會,讨論接下來的安排。
主位空懸,各門各派的代表非常默契的分成兩列依次坐在下首,盛朝歌身後站着獨自趕來的兩位師弟。樣貌清麗,眼下一點美人痣的是他二師弟;神态疏狂,站沒站相的是他三師弟。
他們三個是雲宮派年輕一代的頂尖人物,同樣也是武林中年輕一輩的個中翹楚,殺雞焉用宰牛刀,也不知道宗大師是怎麽想的,竟然給三個徒弟都送了信。
不少門派看見他們三人站在一起時還露出了驚駭的眼神,忍不住低聲讨論雲宮派此舉為何意。
不過他兩個師弟明顯各有心事,對這一戰躍躍欲試,瞧那急切的樣子,盛朝歌幾乎要以為那魔教裏藏着他們的相好……他忽然想起師父之前說起的“情種”一事,這一思量,說不定還真的如他所想。
心裏琢磨着兩個師弟的八卦,面上卻靜如止水,大師兄全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他能感覺到茱萸不斷掃過的視線,卻沒有半分想要探究的心思。倒是他三師弟散會後用胳臂肘搗了他一下,不懷好意的笑道,“這袖水坊的紫衣女人可不是什麽善類,大師兄好手段。”
Advertisement
盛朝歌懶得同他扯,擡腳踹他小腿,被巧妙的避過,也沒追着他打,徑自回屋了。一推開房門,就看見一位錦衣少年正翹着二郎腿坐在桌邊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油光。
他生着一張可愛的圓臉,還有一雙會說話的杏眼,頭上束着玉冠,手裏逮着雞腿,正是不久前才分別的沈家小少爺,沈安然。
盛朝歌:“……”
他的怔愣只在眨眼間,但眼神中驟然升騰而起的驚詫,意外和欣喜卻暴露了他的心思。好在除了不遠處的沈安然,四下無人,沒人能察覺他波瀾起伏的心海。
那邊正啃着雞腿的沈安然見他回來,熱情的打了聲招呼,嘴裏咬着肉,含混不清的道,“回來啦!”
聲音與他印象中別無二致,但盛朝歌眸中的熱度卻瞬間涼了下來,他轉身關緊房門,三步并兩步走過去,一把撕下了“沈安然”的臉,“你怎麽來了?”
他話音未落複又看去,就見那人頂着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盛朝歌:“……”好想把他的頭擰下來。
千面郎一看他的臉色,就乖覺的撕了這張大師兄的□□,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露出一張十分陌生的路人臉,撇着眉毛朝盛朝歌伸手道,“面具,還我呗……”
大師兄捏着面具的手往身後一背,一臉正氣的說道,“沒收了。”
千面郎:“……”若不是知道你的真面目我差點就信了。
他悻悻收回手,繼續賣力的啃手中的雞腿,順便回答了大師兄之前的問題,“來看熱鬧呗。”
盛朝歌正想知道茱萸的事,眼前就出現了千面郎,真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千面郎的八卦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盛朝歌也不跟他迂回,開門見山道,“茱萸怎麽會來?”
不提還好,一提千面郎就來氣,盛朝歌離開池州之前給他一封信,讓他送到林王妃手中。他當然是極力拒絕,林王府最精英的暗衛日夜守在林王妃附近,連只蚊子都飛不過去,何況他這麽個大活人。
但是盛朝歌這個僞君子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打聽好林王妃出門散步的時間,拿着信正大光明的從正門進,若是被侍衛攔住,就扯着嗓子大喊,定能把林王妃引來,将此信交到他手上。
這法子簡單粗暴,沒什麽彎彎繞,但事實證明,傻人有傻福。千面郎當真見到了林王妃,還親手交了信,但前提是他扛着無數侍衛們的窮追猛打。那群侍衛也不知吃錯了什麽藥,那架勢恨不得活剝了他,他一句話沒喊完就被打的差點嘔出血來。
他若是知道這是盛朝歌只身闖進林王後院,一人橫掃林王府無數侍衛留下的後遺症,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等他終于見到林王妃的時候,已經被打得渾身是傷,要不是林王妃大義,将他接進後院療養,還用了許多宮中的好藥,怕是他現在還只能癱在床上痛斥盛朝歌無恥。
大師兄聞言不解道,“茱萸和這件事有什麽聯系?”
千面郎狠狠咬了一口雞腿,“關系大了。林王妃看完你的信,轉身就找林王去了。巧了,林王那時正在折騰采花賊呢,被林王妃撞了個正着,采花賊和茱萸沒關在一起,但離得很近,林王妃順勢又找到了被關押的茱萸。林王收拾這二人的事,他一點都不知道,當即便鬧了起來。林王哄着他回房解釋,第二天采花賊就被放了,結果沒多久袖水坊坊主找了過來,茱萸也就被放了。”
林王妃收到的那封信沒什麽大不了的內容,只是以旁觀者的口吻,對采花賊為小厮的付出感嘆一番,希望林王妃能勸林王履行諾言,不再對小厮出手,一命換一命足矣。
在盛朝歌的估計中,林王對自己心狠手辣的一面諱莫如深,是萬萬不敢在林王妃面前提起的,而在千面郎的敘述中,這位林王妃非常獨立,就算要報仇,也絕不假他人之手,更不會随意牽連旁人。所以林王妃接到信後定然是驚怒交加,一定不會讓林王企圖誅殺小厮和采花賊的計劃實現。
只要能給林王添堵,盛朝歌就很高興。只是又讓茱萸僥幸逃脫,心中這口惡氣難平。一想到她用那般惡毒的話語針對沈安然,大師兄就不想讓她好過。
“沒想到林王竟然會給袖水坊主的面子,這女人還真是命大。”盛朝歌神情嚴肅,說出的話卻是十成十的嘲諷,他一抖衣擺坐下,取了一只茶杯喝水。
“林王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會給她一個小小幫派頭頭的面子?你也太看不起林王了。”千面郎笑道,“林王只是為了哄他的王妃,不願那些女子在後院晃蕩,才勉強給了茱萸一條生路。再說了,你怎知那林王沒有後手?”
盛朝歌頓時有了興趣,“後手?”
千面郎立刻猥瑣的笑起來,朝他擠眉弄眼,“你忘了林王後院在哪了?妓館裏的東西可多了去了,沒把握将茱萸捏在手心裏,林王肯放人?”
“那采花賊?”
“采花賊是林王妃盯着放的,連我都是林王妃親自派人送出來的,就是怕林王做什麽小動作。”
盛朝歌卻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他直覺林王不是這麽心胸寬廣的人,不會因為林王妃的幾句話,就放過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仇人。
況且,他這麽拼命的處理當年刺殺的人,還是因為心中愧疚難安,想以此略微彌補對愛人的虧欠。畢竟說到底,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他當年更早地直面內心,将愛人置于羽翼下保護好,便不會有那之後的許多事。
千面郎沒有他想的多,他離開池州前,沈安然一行已經行至池州與蘇州的交界,一直平安無事,他便沒有繼續跟着,轉頭來了渝州。他跟到渝州一來是為了看茱萸的笑話,他想知道林王到底對她用了什麽手段,二來是為了看正邪之戰的熱鬧,他對魔教接觸不多,早就有了濃厚的好奇心,畢竟這可是人生難得的經歷。
接下來的日子在盛朝歌看來平淡無奇,他的兩個師弟整天不見人影,說不是來會相好的他都不信。魔教的人水平一般,入化壇一戰,放眼望去除了魔教教主有一戰之力,其他人都乏善可陳。而魔教教主的武功是靠吸取他人功力進步的邪功,底子不牢,在大師兄眼中不過是一座用棉絮搭建地基的高塔,随時可能傾塌,不足為慮。
只是未曾遇見那位有名的魔教右護法,也沒看見魔教幾位武功不凡的長老,特別是傳說能和宗潮音比肩的魔教大長老,讓盛朝歌頗為可惜。
本以為要這麽拖拖拉拉打上幾日意思一下,誰曾想他的三師弟“沖冠一怒為紅顏”,帶着幾個人潛入魔教大後方,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一舉搗毀了魔教的煉丹房,得到消息的魔教教主甚至沒工夫和他再過上兩招,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他并不相信他這位向來乖覺自我的師弟會有這麽高的覺悟,能為了武林正道沖鋒陷陣。果不其然,這小子回來以後時而春風化雨,時而狂風呼嘯,面上神情變化之多堪比千面郎,讓他篤定這小子果真墜入情網,掙脫不得。
盛朝歌正在苦惱寫信一事,他三師弟也不知從哪聽來了關于自己的傳聞,竟也對沈安然有了幾分了解,讓大師兄對這俗世之人的碎嘴大為惱火,師兄弟二人一言不合就打了一架。
大師兄的掌法依托于深厚的內功,三師弟的劍法精妙,對于內功的領悟卻落了下乘,兩個人旗鼓相當,勝負各半,閑來無事便打上一架瀉火,倒也沒什麽妨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