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思
幸運的是,盛朝歌似乎沒有解決千面郎的打算,他發現這人可以給他帶來很多的樂子,還是暫時讓他活着比較有用。對于他因為好奇心作祟就劫走沈安然一事,盛朝歌通過胖揍他一頓給奶狗解了氣。
說起來這千面郎同沈家人頗有幾分淵源,他早年曾救過沈家老大的性命,沈家老大武人性格,将軍氣度,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救命之恩恨不得湧海相報。故而他借着沈家人的庇護,在江湖上很是橫行了一番,如今都敢夜闖袖水坊了。
沈家老大與沈安然年歲差距較大,自然十分愛護,經常挂在嘴邊,久而久之千面郎就對這位沈家小公子好奇的不行,這次意外逮着機會,看他綿軟好捏的模樣,頓時手癢難耐,大着膽子将人劫了。
彼時沈安然已經哭了個爽快,被師父拉着坐在床邊吃東西,他這般說來,沈安然對他的戒心立刻消減不少,頂着哭腫的眼睛好奇道,“那你為什麽要去袖水坊偷東西啊?你偷的什麽呀?”
一直厚臉皮的千面郎愣了一下,換做一副暧昧不清的神情沖他眨巴眼,“當然是好東西了~”
說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千面郎就像打開了話匣子,盤腿坐在地上,将他的所見所聞講述的繪聲繪色,引人入勝,頗有幾分說書人的天分。
千面郎早前就聽說袖水坊的坊主有一件寶貝,具體是什麽不知道,只傳言是個玄乎的物件,關乎姻緣。他的好奇心比他的臉皮不少些,就做足了萬全的準備,想要一探究竟。本來事情進展順利,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他和沈安然小厮的相公,那個采花賊意外碰了個正着,二人皆毫無準備,都以為事情暴露,下意識打了起來,期間毫無意外的驚動了袖水坊的人,二人狼狽的落跑,費了老鼻子勁,才終于逃出生天。
兩個人一邊互罵一邊逃命,沒能見到寶貝的千面郎氣不過,搶走了采花賊從袖水坊順出來的東西。采花賊氣得跳腳,卻顧忌着追兵,沒有沖上來和他決鬥,千面郎壞心眼的沖他做了個奇醜無比的鬼臉,随後在采花賊的叫罵聲裏逃之夭夭。
可罵的再兇,千面郎一旦身入人海,憑采花賊的本事根本找不到人,他便琢磨出一個馊主意,就是将盛朝歌引來,想着以千面郎的好奇心,絕對能狠狠地得罪一把大師兄,到時他便借着這股東風出口惡氣。
盛朝歌終于解開了他當初的疑惑,卻沒有氣憤于被利用,他垂着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小少爺,似乎被他津津有味啃雞翅的可愛模樣取悅,眉眼中也染上些許喜色,淡淡問道,“他偷了什麽?”
千面郎賊兮兮的笑了幾下,清俊的臉瞧着有些猥瑣,他拿手掌擋在嘴邊,做出說悄悄話的動作,“合歡露,五瓶。”
大師兄不知想到了什麽,眸色轉瞬即深,神情卻還是那般正直嚴肅,叫人看不出破綻,小少爺停下動作,鼓着滿嘴的肉,疑惑道,“那是什麽東西?酒嗎?”
“哎呀!那可是好……”千面郎一見他不明白,立刻露出興奮的表情,就要化為過來人,為他答疑解惑。
“變臉的。”大師兄毫不留情的打斷他,“去傳個信。”
千面郎頓時像被針紮屁股般一下從地上跳起來,紅着臉嚷道,“我說了!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易容術!我才不是什麽變臉的!我是……”
“嗯?”大師兄擡眼,不輕不重的瞄了他一眼,聲音從鼻腔裏發出,帶着點恃強淩弱的慵懶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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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事您吩咐……”事實證明,千面郎即使不戴□□,仍然是個變臉的好手。
盛朝歌當即寫了一張紙條,命他交給林王。千面郎拿着紙條又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想偷看。大師兄倒是沒吝啬,請他随意。
千面郎二話不說打開紙條,只見其上寫着:茱萸今日二度辱沒林王妃,言辭惡毒,特此相告。
“……”這雲宮派大師兄簡直刷新了他對僞君子一詞的認知。
茱萸雖然嘴上厲害,卻并沒有真的傷及沈安然,如今他卻謊報情報,企圖借林王的手處理讨厭的人,林王本就對茱萸心懷恨意,接了這簡信,定然火上澆油,絕不會輕易饒過她。堂堂雲宮派大師兄,竟因為幾句話同一個女子過不去,也是無恥的很。
千面郎在心裏喟嘆一聲,動作麻利的将簡信收起,二話不說就去送信了,看樣子還挺急切,許是迫不及待想一睹茱萸的下場。
他離開後,盛朝歌便與沈安然交流了一下這幾日的經歷,小少爺這才反應道,“師父你怎麽回來的這麽快?事情解決了嗎?”
大師兄想了想方宴溪離開時的神情,估摸着這事沒完,卻不準備與他多說,便應付道,“嗯。”
“所以師父你是不是事情一解決就快馬加鞭的趕回來找我啦?是不是特別想我呀?是不是沒我在你身邊不習慣吶?”小少爺的杏眼好似會說話,才被眼淚洗過的瞳孔明亮的能清晰的倒映出盛朝歌的面孔,仿佛将他的模樣深深地刻進了眼底,目之所及,唯他一人。
這傻瓜的眼眶還紅腫着,臉頰上還有幹涸的淚痕,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望着自己,全然的信任依賴,盛朝歌只覺得心中僅剩的柔軟的地方狠狠地顫動了一下,泛起難以排解的酸澀,這種感覺很陌生,以前從未有過。
小少爺并非初次賣乖,唯獨這次格外讓人心癢,盛朝歌抿着嘴沒有回答,狠狠地捏了下他的鼻尖,将雞翅塞回他嘴裏,意為多吃飯少說話。
沈安然将他的反應視為默認,頓時得意洋洋的搖頭晃腦,歪着身體在師父胸口蹭個不停,狗尾巴就要翹上天去。
盛朝歌不準備在這間簡陋的小客棧多呆,待沈安然啃完幾個雞翅墊了肚子,便要領着他回原本的住處。他拎着包裹站起身,抖了抖起皺的外衣,朝小少爺伸出手。沈安然看着面前寬大的手掌,心髒突然不安分起來,幾日的分離瞧着短暫,卻在他向來平穩安順的人生路上,添了濃墨重彩的幾筆,原本死死緊閉的那一竅,竟隐約有了松動的跡象。
他本來已經伸出手,卻想起自己的爪子剛剛還抓着油膩的雞翅,頓時不好意思的掏出帕子仔細的擦拭一番,才乖巧的把手放進他手中,被他順勢拉起。
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小手柔軟的好似棉花,皮膚細膩無暇,放他在掌心,比他整整小了兩圈,細弱的手腕不盈一握。盛朝歌好像直到此刻才發現,面前的人是多麽嬌軟脆弱,只需稍稍用力,就能輕易摧毀。
盛朝歌默不作聲的彎下腰,将他橫抱在懷,借着過人輕功,在灰瓦白牆間起落。沈安然看着腳下的高度,有些害怕地抱緊了師父的脖子,整個人無比乖順的伏在他懷中。今日起的南風,風力漸盛,大師兄逆風而行不覺累,只是小少爺卻被迎面的罡風吹的臉疼,他哼哼唧唧的嘟囔了一句,大師兄便把包袱給他,讓他擋風。
客棧房間裏還是盛朝歌離開時的混亂模樣,只是沖天的酒氣散了一些,店老板站在門口撇着眉毛,見盛朝歌回來趕忙迎了上去,沒等他開口,便被一記眼刀子吓閉了嘴,大師兄不願與他多說,只讓他帶着清單去袖水坊要錢,随後進了隔壁完好無損的新房間。
店小二早上親眼見識了這位大俠的神威,知道他把袖水坊那個毒嘴刻薄的紫衣女人打趴下,心裏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得了吩咐後便殷勤的送來了熱水,還順便送了免費的熱茶與點心。
被千面郎劫走後,那人倒是沒慢待了小少爺的吃喝,也沒鎖着他,只是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得小少爺渾身發毛,根本不敢洗澡,這時見了熱水,活像餓漢見了肉,二話不說就把衣服扯開,歡呼着跳進了浴桶裏。
大師兄不過放個東西的功夫,再回頭,就看見那小孩衣衫半褪,露出白嫩的胸口和腿。霎時像被刺了眼,飛快的扭開臉,面朝灰白色的牆壁。
可眼睛雖避開了,耳朵卻還靈敏,只聽見“撲通”的水花聲,小奶狗沒入水中,桶中的熱水被他撩的嘩嘩作響。大師兄緩緩回頭,隔着象牙白的屏風,只能隐約瞧見他不安分的雙臂和圓圓的腦袋,其上熱氣蒸騰,翻卷出浪花似的形狀。
盛朝歌默不作聲的将他扔在地上的髒衣服撿起來,為他拿了一套新的挂在屏風上,卻突然想起上次小少爺身患敏症,高燒昏迷在浴桶中的情形。他黑發披散,渾身燒得通紅,緊閉着眼急促的呼吸,當時的自己似乎沒有多看,如今想來,卻能把細節完美放大。
他平時束着發髻,顯得活潑年少,然而披發時卻平添一絲成熟,沒吃過苦的身體潔白如玉,在高溫下紅的好似塗了胭脂,盛朝歌最喜歡的那雙眼睛閉上了,卻毫不影響他的美感,嫣紅的小嘴微張,發出惑人的喘息,從水中将人撈出時,掌下的觸感滑膩得驚人。
大師兄必須承認,也許當時,他就已經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否則怎麽會把這些細節記憶的如此清晰?
與他一屏風之隔的小少爺可感受不到他此時的複雜心境,拎着蘸滿水的帕子,他大着膽子試探着喚道,“師父?師父,你能幫我擦背嗎?我夠不着……”
盛朝歌長這麽大,沒伺候過人,師父宗潮音是個高嶺之花般的人物,身邊之事基本不假他人之手,生病了也是一個人扛着,半個字也不往外蹦,用不着他們師兄弟三個伺候。之前照顧生病的沈安然,也是對着師父照顧生病的師弟有樣學樣,算不得盡心盡意。
故而今日有人求他擦背,這在大師兄的人生裏可是頭一糟。見半天沒有回應,小少爺也有點心虛,結結巴巴的解釋道,“小葫蘆走了以後,我到現在都沒好好擦洗過了,所以,所以……”
他正絞着帕子思索說辭,大師兄已經挽起袖子走了進來。小少爺驚喜之情溢于言表,雙手捧着帕子,遞到他面前,同時仰着頭朝他眨巴大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盛朝歌心理的變化,他竟隐約從小少爺的面上看出一絲媚色,勾的他血液激蕩,在血管中幾乎要澎湃出聲音。
可他實在于僞君子之道浸淫多年,就算內裏天翻地覆,面上也能分毫不顯,甚至在沈安然看來,他師父一臉正氣,接過帕子,好像握住一柄寶劍,就要上陣殺敵,即使卷着袖子,也分毫不損他的英雄俠客之氣。
沈安然覺得正在心裏歡慶着與師父關系更進一步的自己實在是太膚淺,故而也不敢再放肆,乖乖的轉過身露出後背。
富家公子沐浴過程繁瑣,可如今身在江湖,條件有限自然一切從簡。浴桶裏沒有花瓣,沒有精油,熱水清可見底,幸而沈安然臉皮還算薄,提前用帕巾系在腰上,沒讓師父看個精光。
可越是如此,盛朝歌的眼神越是控制不住的往下飄,若是小少爺此時回頭,就能看見他自認為正直的師父眼中翻滾着怎樣駭人的熱浪,在眼底接連不斷的湧動,幾乎就要漫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