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麻煩體質1
這所有的變故都在一眨眼間,小少爺被大師兄單手抱着落在地上時,還沒有搞清狀況。周圍的百姓被大師兄的武功驚吓到,好奇心驅使下沒有離開,反倒圍在兩人不遠處觀望起來。
雖然恨不得立刻把這小子的腦袋打開,看看裏面是不是裝滿了稻草,但是考慮到在外面,大師兄忍住了,沒有馬上發作,轉而去看将小少爺推出去的那個男子。
那人也被吓的呆住,見小少爺無事,才放下心,頂着大師兄尖銳到幾乎凝成實質的視線上前告罪,小心的拱了拱手,“是在下的過錯,幸而這位小公子有驚無險,在下惶恐,還望兩位恕罪。”
盛朝歌雙唇緊抿,顯然沒有開口表達原諒的意思,小少爺此刻才知道是這人推了他。男子在這短暫的沉默間,額頭上逐漸冷汗密布,大幅度彎下去的腰硬邦邦的不敢動彈,悄悄擡頭看一眼,随即對上大師兄的鋒利眼神,吓得趕緊又垂下頭去。
自家師父高冷不化,沈安然便主動虛扶了男子一把,“你不是有意,我也無事,不必如此。”
男子立刻如蒙大赦,直起腰又行了個大禮,“兩位大人有大量,在下感激不盡。”說完小心地瞧了眼大師兄的臉色。
大師兄仍是冷眼斜睨,淡淡的哼了聲,“罷了。”他剛說完,男子便縮着腦袋忙不疊的跑了。
周圍百姓衆多,大師兄單臂攬住小少爺,運起輕功,輕巧地躍上屋頂,幾個竹葉飛就飄出老遠,得到地上觀望者們的驚嘆。
小少爺滿身狼狽,自然要回客棧梳洗一番才能見人,大師兄吩咐了小二送來熱水,待人走了,關上門便狠狠瞪向那個小子,“今日之事,你可知錯?”
沈安然愣了下,才傻傻的點頭,不怪他發愣,實在是今日的事都在一眨眼間,他當時摔倒在地,都沒爬起來,自然不知道情況有多危急,待他反應過來,早已化險為宜,所以他壓根沒有從鬼門關逛了一圈的自覺。
大師兄看見他的傻樣就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捏住他圓潤的臉蛋,聲音都惡狠狠起來,“你腦袋裏到底裝着什麽?!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一點就死了?!”
他是動了真氣,下手也比平常狠,沈安然粉嫩綿軟的小臉,立刻就被掐出了鮮紅的手印,他疼得直咧嘴,眼眶也紅了,朝大師兄投去可憐巴巴的眼神,口齒不清的念,“師糊,疼……”
大師兄難得冷笑,語氣冰寒,“你也知道疼?今日那馬若是真踩了你一腳,你就知道什麽叫真疼了!”
小少爺懵懂間終于意識到自己惹怒了師父,立刻讨饒求原諒,“師糊,我戳了,對不起……”他說着便發動淚腺,晶瑩的水珠立刻在他眼眶中積聚,眼看着就要落下來。
大師兄沒料到他會哭,馬上松開了摧殘他臉蛋的手,面上卻還是嚴肅冷厲,“還敢哭?多大的人了,知不知羞?!”
沈安然用手捂住飽受□□的半邊臉蛋,鮮紅的印子從指縫間露出部分,加上他眼淚汪汪的模樣,看上去相當可憐,教人不自覺的想去保護他。他伸出手指拉住大師兄的袖角,仰頭去看師父成熟硬朗的臉,“師父,你別生氣了,我以後一定老老實實的呆在你身邊,不給你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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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眼淚溢出眼角,順着他的小圓臉滑落,在白淨的臉頰上留下明顯的水痕,“我今天不是故意的,我以後走路一定不走神了。師父,我真的很想把小木人刻得漂漂亮亮的,這樣即使我們分別了,你也能記得我最好看的樣子……”
小少爺越說越傷心,偏偏大師兄就是不說原諒二字,照舊冷着臉,他忍不住撲到師父懷裏嚎啕大哭起來,“你不要不理我嘛!你說話呀!罵我也好,打我也好,不要不理我啊!嗚……我都說我知道錯了,我都說對不起了,你要生氣了好不好嘛……嗚啊……”
他哭的相當大聲,以至于招來了客棧的掌櫃,在年過半百的老掌櫃眼裏,小少爺就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孩子,能有多大的過錯。掌櫃的在門外勸了好一陣,見小少爺的哭聲慢慢緩下來,才嘆息着離開,主動讓小二送了幾盤精致的吃食上去。
大師兄板着臉,又捏了懷裏這小子的臉蛋一把,這次下手很輕,輕得就像在為他擦眼淚,“這麽大的人了,丢不丢臉?”
小少爺把眼淚都蹭在師父的外衫上,嘟着紅豔豔的小嘴抽噎,“師父要是還生我氣,我,我就哭到你原諒為止。”
“呦!長本事了!敢威脅我?”他注意到了這小子暗搓搓蹭眼淚的動作,嫌棄的頂着他的腦門将人推開,看了一眼潮濕的衣襟,皺眉道,“拿我的衣服當帕子?那我今天的衣服就交給你洗了。”
小少爺可從來沒洗過衣服,之前是小葫蘆幫他洗,小葫蘆走後便雇了洗衣婦,不過他心想這也不是多麽難的事,幹脆的應了下來,絲毫沒有注意到大師兄眼中一閃而過的興味。
“那師父,你不生我氣了吧?”小少爺乖巧地仰着臉,一臉期待的看着冷面師父。
“你做什麽讓我消氣的事了?嗯?”大師兄不為所動,利落的脫下外衫,丢到沈安然頭上,将将蓋住他那張讨好的臉,随後便一甩袖子,一派潇灑的坐在了最近的圓凳上。
小少爺突然被罩住頭,手忙腳亂地把那青灰的外衫扒拉開,原本就不甚整齊地頭發更加亂糟糟,加上臉蛋上未消的紅印,灰蒙蒙的衣服,活像個落魄公子。他此時卻顧不上這些,抱着外衫,猛地撲到了大師兄的床上,順床打滾,“我不管我不管!師父要是不原諒我,我就睡在這裏不走了!也不起來!”
大師兄好整以暇的倒了杯清茶,徐徐的抿了口,小少爺見師父不理睬自己,手腳并用的耍起無賴,不怕死的嚷嚷,“你要是不原諒我!我就一天十二個時辰粘着你!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沐浴一起,如廁也一起!我會抱着你的大腿,你到哪我就到哪,吃飯的時候把你喜歡的菜都吃了,晚上說夢話,打呼嚕吵你,白天也不讓你睡懶覺!”
盛朝歌端着茶杯的手終于頓了頓,斜了這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小子一眼,意味深長的道,“你,很有膽量嘛……”
被大師兄話語中的寒意吓得一哆嗦,小少爺抱着外衫朝床裏縮了縮,硬着頭皮回話,“我,我膽子很小的……這不是不想師父生氣嘛……師父,能不能看在我這麽可憐可愛的份上……”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小少爺已經完全認識到,盛朝歌是個軟硬不吃的人,剛才大着膽子撒了一通潑便是極限了,他可不想真的惹怒師父。
盛朝歌這個人,白長了一張正直的臉,其實骨子裏薄情的很,他們這一路見多了仗勢欺人,□□弱小的事,但是愣是沒觸動大師兄一丁點的同情心。唯一稍稍動怒的一次,就是在茶棚外處決那群高莽大漢的時候。
一路走來,小少爺隐約覺得,自己在師父心裏的地位略微有所提高,但也沒有達到自己人的範疇,這種像是玩鬧般的撒潑打滾,還在盛朝歌可以忍耐的程度之中。
他其實很好奇這個人真的發怒時的模樣,可惜沒這個膽量去試,也不敢挑戰師父的底線,雖然他也不知道師父的底線在哪。
大師兄玩味的挑眉看他,“可憐可愛?”
小少爺聞言立刻眉峰輕斂,眼睫稍垂,擺出一副求安慰求抱抱的小奶狗臉。他本就長得可愛,這番做派着實招人憐惜,大師兄沒料到他學會了這等必殺技,不自在的咳嗽一聲,別過臉去喝茶。
沈安然見此法有效,利索的從床上竄起來,撲到師父腿邊繼續擺出這張臉。大師兄恨恨的揉了一把狗頭,“去洗衣服!”
小少爺抱着一堆衣物跑到客棧的後院,借了個大木盆,準備從井中打水洗衣,大師兄在樓上看着,見他笨手笨腳,連井水都打不好。裝滿水的木桶不輕,小少爺細胳膊細腿根本提不動,好不容易弄上來一點水,他腳下一個踉跄,連人帶桶摔倒在地,原本就狼狽的很,如今則是徹頭徹尾的落難了。
桶裏的水灑了他一身,小少爺怔愣了一會,不甘心的爬起來,穿着一身髒污的衣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将木盆裏的衣服泡了起來。
大師兄在樓上看得無聲大笑,被他笨拙的模樣逗樂,更加饒有興致的看他出醜。
小少爺不懂這些活計,用清水便搓洗起來,路過的廚娘看不過眼,提醒他要用皂角才能洗得幹淨,沈安然第一次聽說皂角這物,一臉茫然,大娘索性主動去拿了給他使,見他實在不擅此道,忍不住提出幫他洗,卻被小少爺幹脆的拒絕了。
他此時衣服髒亂,發髻松散,狼狽不堪,偏那張小臉白裏透紅,眸中光彩耀耀,讓人看着便心生好感,大娘一邊往外走還一邊不住回頭望,嘴裏念念有詞,“這是哪家的孩子,這父母也太過分了,讓這麽小的孩子吃這等苦,唉……”
大師兄原先還看的津津有味,樂不可支,可冷靜下來,瞧着那小子的可憐樣,心裏便有些不痛快,說不上來是哪裏不痛快,只是覺得心口有點澀,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