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每當他安靜地坐在角落時,獨處的身影總有一份不應被打擾的,疏離自若的美感,仿若一曲陽春白雪般迷人。
在這個男客人不知情的時候,他已經成為店內女員工私底下花癡八卦的對象了。
“嘿嘿嘿,我剛才征得他同意,他讓我拍照了!哇塞,完全不用開美顏诶,分分鐘叫人變顏狗啊!我不管,我要發去朋友圈!”
小羽凱旋歸來,和另外一個女員工對着手機叽叽喳喳地讨論。
段時瑞默不作聲地在她們旁邊清點奶油球和袋裝砂糖的數目。
這時店長忽然推門從休息室裏出來,兩個女生立刻如鳥獸散,分開各自找活兒幹。
從段時瑞身後經過的小羽停住了,湊過去悄聲問:“時瑞哥,你是不是認識那邊那個帥哥啊?”
段時瑞心中咯噔一下,轉頭平和地看了看她:“怎麽說?”
“剛才我問他能不能讓我拍張照片時,他說可以,但是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
“嗯?”
“‘麻煩你以後盡量将左手邊的收銀臺留給姓段的男同事。’”小羽原話複述。
他們店裏設有兩個收銀臺,而左手邊那個,正對着男客人慣常坐的位置。
段時瑞聞言抿了抿嘴,沒有作答,小羽盯着他一會兒,然後眼帶深意地走開了。
段時瑞想不通南希又要搞什麽幺蛾子,他已經連續四晚出現在咖啡店裏了。
要說不是沖着他來的,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但要說是沖着他來的,南希卻沒做其他特別的事,那些所謂的刁難、鬧事、制造機會接觸,通通都沒有發生。
然而太過于平靜,反而教人更在意,時刻不敢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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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也是來正常消費的,總不能将人趕走,段時瑞感覺有點累,愛咋咋吧,直接無視就是最好的應對手法。
他照常收銀,送餐,搞衛生,與同事說笑,完全置對方于無物,一個眼神也欠奉。
直到這天小羽一臉神秘地走近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地悄悄說:“時瑞哥……我猜,他喜歡你吧。”
段時瑞暗驚,條件反射地看看周圍。
“安啦,沒人會聽見,都在忙呢。”小羽見他這樣心道有戲,更來勁了,于是又笑嘻嘻地靠近了一點,“時瑞哥你別緊張,現在這年頭,連男明星之間都組CP呢,我是很支持你們的哦。”
“別胡思亂想,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他無奈地搖搖頭,又自嘲一句,“他也不會喜歡我這樣的。”
“可是他經常盯着你看诶。”
“哦,是嗎,大概是看我不爽吧。”平淡以對。
“時瑞哥,你聽過一句話嗎?”小羽的圓臉漾開了微笑,“喜歡啊,愛這件事情,光從眼神交流就能看出來。因為喜歡這件事情,你即使把他的手腳綁上,把他的嘴捂上,也會從眼睛裏跳出來。”
段時瑞心中驀然一動。
幾乎下意識的,他轉頭将目光投向窗邊的一角——不偏不倚對上一雙凝視着自己的眼睛。
青年似乎是沒料到他會突然看向這邊,明顯地愣住,随即眼底閃現一絲緊張,手中的咖啡杯舉到一半又放下。
段時瑞神情冷漠地撇眸,為自己潛意識的舉動懊惱不已。
他不想給對方留任何一絲破綻來傷害自己。
他疼怕了。
周五晚上客人比平時多,段時瑞心無旁骛地投入工作,忙得徹底将某個人抛于腦後。
“先生,你要的美式咖啡。”
他端着托盤将一份咖啡放到一個獨坐的男客人桌上。
這個客人看上去年近三十,樣貌很普通,身材卻保持得不錯,上身套着一件胸前繡有健身室标志的外套。
他擡起頭,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段時瑞,眯眼笑言:“哦……我經常看到你啊,你還是學生嗎?畢業了沒?”
段時瑞心裏感到有些怪異,禮貌性颔首道:“先生,如果沒其他吩咐的話,我先離開了。”
“诶,不急,再給我來份……牛角包吧。”
“好的,請您稍等片刻。”
“去吧去吧,趕緊給我送過來。”
“去吧”的同時,男人忽然将手伸到段時瑞的屁股狀似自然地拍了拍,又在離手之前張開五指用力揉抓了一把。
段時瑞頓時僵住了,杵在原地目光凜然地俯視着他,抿唇一言不發。
男人已然收回了手,迎向他的逼視恬不知恥地明知故問:“你瞪我幹嘛?有你這樣的服務員嗎?什麽态度。”
他的音量不小,引來附近幾個客人的側目。
段時瑞胸腔極緩慢地起伏了一下,沉默一會,然後沉聲開口:“請稍等,我這就去給你取……”
話音戛然而止。
深黑色的液體宛如一條黑蛇般沿着男人的五官蜿蜒流下——南希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他們面前,單手舉起男人桌面上的咖啡,從高處慢慢地往男人的頭頂倒。
不是女人那樣直接潑臉,這是一個羞辱性質濃厚的動作。
男人反應過來後瞬間炸開了,彈坐起來用手抹臉,大怒:“操!我操!你他媽是誰,竟敢淋我!”
“我不但敢淋你,我還要擰斷你的右手。”
天氣已入秋,南希穿着一件翻領假兩件長袖襯衫,他一邊說話一邊有條不紊地解開袖扣将袖子卷起,露出兩節白皙又充滿力量感的小臂。
段時瑞站在一旁,有點不敢直視此刻的南希。
青年的眼中毫無溫度可言,冰冷得可怕,眉眼間充斥着陰鸷的戾氣,盯着男人的森冷目光仿佛對方下一秒就會死去。
他不是在撂狠話。
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打算那樣做。
段時瑞心一突,見形勢不妙,也不管其他了立刻出言勸止:“南希,你別沖動……”
可惜太遲了,兩個被怒氣支配的男人轉瞬已扭打成一團,周圍應景地響起女孩子們的抽氣聲,南希目的明确專攻男子右手,難免顧此失彼的被對方逮到空隙左臉挨了一拳,男子也沒讨到好處,握住右手手腕慘叫出聲。
“住手!”
段時瑞也不是吃素的,硬擠進了兩人之間猛然将他們隔開。
一人氣喘籲籲,一人蓄勢待發。
段時瑞走到男子面前,面色冷沉,以只有近距離才聽得清的音量說道:“你該感激我是個男的,法律能讓你鑽個空子。”
聲線驀然又冷了幾分:“不過現在網絡這麽發達,讓一個人名聲掃地只需要一段視頻就夠了。這裏處處是攝像頭,你說能不能将你衣服上的LOGO拍清楚?”
男子頓時張大眼,理虧又心虛,虛張聲勢地撂下一句“都他媽有病!給我等着!”就沖出店門口。
這時店長走了過來,段時瑞滿臉歉疚開口欲言,就被店長搖頭制止:“那個人不是第一次了,吓跑了也好。你帶你朋友去休息室擦個藥吧,這裏我叫人過來收拾一下。”
段時瑞轉頭看向南希——對方左邊臉上有一個明顯的淤青,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自己。
他靜了靜,沉默不語地朝店長點了點頭。
休息室內,段時瑞從櫃子裏翻出紙巾、棉簽和藥油,放到南希面前的桌子上。
“擦藥。”
對方聞言好像迫不及待地立刻坐到凳子上,然後仰起頭看着他,沒有下一步動作。
見此,段時瑞突然湧現一股強烈躁意,曲指重重地敲響桌面:“自己擦,自己動手,難不成你還指望我來幫你擦嗎?!你覺得可能嗎!”
青年微怔,眼底深處那簇微光熄滅了。
段時瑞站在一旁,冷眼注視着不甚在意地往自己臉上上藥的南希,地點人物是如此地重合,思緒又被回憶拽下了深淵。
那時南希的手指被嶄新的紙張割了個小傷口,硬是走了三層樓找到他,一見面就展示傷口要他幫忙處理。傻氣的行徑使段時瑞哭笑不得,卻還是非常溫柔地給他上藥、貼創可貼,然後微笑地問:“不疼了吧。”
青年當時目不轉睛地望着他:“還疼。”
哪可能還疼。但段時瑞還是配合地撅起嘴朝他手指吹了吹:“哦,忘了要吹一吹——”轉而促狹的眸光閃動,“這樣夠了嗎?三年二班的南希小朋友?”
“不夠,”青年按住他的頭湊過去,“……還需要老師的吻。”
……
一幕一幕,歷歷在目。
段時瑞的眼眶控制不住地微微發熱了。
他這時才發現,原來最令人痛心的回憶不是那些殘酷的、無情的,而是那些甜蜜的,以為永不分離的。
他曾對眼前這個人付出了整顆真心,他以為自己見到了愛情的模樣,他以為……終于找到了他旁邊的那顆小星星。
他也想有個人能對他好啊。
他也想成為某個人獨一無二的,特別的存在啊。
為什麽赴盡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