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餘溫良年輕氣盛, 聽到這故意刺人的話立馬漲紅了臉要上前理論。
餘舟眼疾手快地伸手擋住他,然後才緩緩轉頭, 斜着眼睛從下往上看了說話的人一眼, 神色淡漠, 眼裏沒有任何被激怒的跡象。
這種方式看人,不管是被看的人, 還是落在旁觀者眼裏,都感覺極為輕視。
那人奚落餘舟的目的沒達到, 反而被這麽看了一眼,一口氣憋在心口哪裏咽得下去,立即喝道:“你眼睛怎麽長的,會不會好好看人?”
餘舟不疾不徐地回道:“你嘴巴怎麽長的, 會不會好好說話?”
他這話才落音,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毫無顧忌的‘噗呲’聲。
餘舟轉頭,就見一個穿着白色衣裳的書生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捂着肚子, 笑彎了腰。
“陶姜你什麽意思?”餘舟對面的人黑着臉問。
“我說崔童,你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吧?”被稱作陶姜的書生直起腰,“剛才準你尖刻地諷刺別人, 還不準別人反駁就算了,現在連旁人笑都不能笑了?”
餘舟這才知道這人叫崔童, 只是他思來想去,也想不起絲毫跟崔童有關的事情,便沉默着沒有說話。
有心找茬的人根本不需要你說話, 甚至你連眼神都不需要多給一個,他就會自顧自地說下去。
崔童就是這種。
他輕蔑地瞥了餘舟一眼後,嗤笑道:“陶姜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就幫着他說話。”
“哦~ 你這麽了解這位兄臺你倒是說說看,陶某願聞其詳。”陶姜右手拿着折扇在左手掌心一拍,收起折扇做傾耳細聽狀。
崔童得意地揚了揚下巴,“他跟我同一個先生,我能不了解他嗎?”
這次不待陶姜說什麽,旁邊就另有人道:“沒聽說過唐先生還有個姓餘的學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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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是唐先生,”崔童道,“不知諸位是否記得,在唐先生之前,我還拜過一位孔先生,不過孔先生兩年前仙逝了。”
旁邊有記得的人點頭,“所以他是之前跟你一起在孔先生門下的學生?”
“正是,”崔童道,“他在孔先生門下學了兩年多快三年,不僅連《論語》都背不完,寫字更是像蚯蚓在爬一樣,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舉行登高會的,只知道若是讓這樣的人參加,那不是代表随便一個山野村夫就能混進來,把我們看重的登高會當什麽了。”
他這話一說完,旁邊有幾個比較古板的讀書人立即就變了臉色,“能來參加登高會的,都是我們鎮各位先生推薦的自家得意門生,自然不能什麽人都放進來。”
崔童颔首,一副施舍的模樣,“所以适才我才會說讓他主動退出砍些柴回去,我們也就不用做壞人去趕人了。”
餘舟一直沒說話,就是在等他說出更多的信息,現在覺得差不多了,便歪了下腦袋,笑問道:“崔兄又非鎮西橋邊算命的,怎知我就沒有先生推薦?莫非崔兄有跟那位算命先生學過?”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崔童氣急敗壞,他可是要考舉人做官的,哪能跟橋邊的算命先生混作一談。
“崔兄冷靜,”先前附和崔童,說不能什麽人都放進來的那個書生又道,“他這是激怒你。”
崔童回過神來,仍舊是氣呼呼地,“那你的意思是你有先生咯?鎮上能有資格收學生的先生我就算沒有全都認識,也知道十之□□,可沒聽說誰收了你這麽號學生。”
“他先生是我爺爺。”餘溫良終于逮住機會說話。
“你爺爺是——”
崔童話沒說話,就被陶姜打斷,“估計有些兄臺不認識這位小兄弟,我就自作主張給大家介紹一下,他是餘文士餘老先生的孫子,餘溫良。”
“你……怎麽可能!”崔童瞪大了眼。
餘舟笑了下,“先生本就是我們族中長輩,有什麽不可能的。”
他跟着先生學習了近半年,自然知道自家先生學識有多淵博,只是沒想到在這群讀書人眼裏居然還挺有名。看來回去後得好好感謝一下先生,給了他這次打臉的機會。
“先生雖然也很重要,但能不能取得成績還是要看學生自己。”說出這種煽風點火話的還是剛才那個書生。
餘舟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這人為什麽如此針對自己。
崔童卻像是被點醒了一般,笑着道:“安兄說得有道理,有些人幾年寫不正一手字,我不信再來兩年,就能文采出衆了。”
餘舟搖了搖頭,“崔兄同為讀書人,應當知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我兩年未見,你卻仍舊以兩年前的眼光看我,如此無知的行徑,就是山野村夫聽聞都會心生鄙夷。”
“值不值得刮目相看,比過不就知道了嗎?”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道,“今天是登高會,又不是呈口舌之強大會,你們各自作詩一首,高下不就立判了嗎?”
餘舟看了說話的人一眼,拱手道:“餘某覺得兄臺這主意甚好。”
話說到這裏,估計從崔童嘴裏也得不到更多跟以前有關的消息了,再這麽争論下去也實在不好看,确實應該當機立斷地解決完這個事才行。
于是他又看向崔童,問道:“崔兄意下如何?”
“比就比,我還會輸給你不成?”崔童揚了揚下巴,指着不遠處的銀杏樹道,“就以那兩顆銀杏為題,各做一首詩吧。”
陶姜往前一步道:“銀杏不是剛才你……”
餘舟朝他搖了下頭,示意不用在意。
他适才過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一點這幾人圍在一起讨論以銀杏題詩的事,甚至有幾人都已經寫出來。
不過既然崔童想在這方面占優勢,那他把之前寫好的詩拿出來當做剛寫的也就沒什麽心理負擔了。
崔童應下比試之後,他帶的書童就把筆墨拿了出來,在旁邊大石頭上擺好。
餘舟跟餘溫良兩人之前是打算等會蹭賀雲旗的筆墨,所以誰也沒帶這些東西,這時賀雲旗還沒來,就免不了有些尴尬。
陶姜見他兩人只轉頭看銀杏樹,沉吟了一下便湊上來道:“可需要我借筆墨給餘兄一用?”
餘舟拱了下手,“多謝陶兄。”
“小事一樁。”陶姜擺了擺手,轉頭就去吩咐書童擺筆墨了。
餘舟繞着銀杏樹轉了幾圈,等崔童落筆開始寫的時候,才跟着回到擺着筆墨的地方。
陶姜本來是在崔童那邊圍觀,看到餘舟也開始落筆,就搖着折扇從人群裏鑽了出來,再擠到餘舟的跟前。
餘舟沒心思注意這些,他想了想,根據剛才看到的景色跟感悟,把之前作的一首寫銀杏的詩又稍微改了下,才寫在紙上。
剛寫完一句,圍觀的人就紛紛轉頭跟身邊的人對視,眼裏露出驚嘆之色。
陶姜更是發出誇張的抽氣聲。
有跟陶姜比較熟悉的人忍不住道:“陶姜你做什麽呢?別擾了餘兄的思路。”
陶姜撇了撇嘴,故意高聲道:“我就是驚訝,如果像餘兄這樣的字都要說不端正,跟蚯蚓一樣的話,那試問在場的人裏面,有幾人敢自稱字寫得好?”
有人不服氣地道:“餘兄字确實寫得好,但也沒有你說得那麽誇張。”
他們這一個誇獎一個反駁,誇獎的先不說,就是反駁的,也間接肯定了餘舟字寫得好。
旁邊崔童聽到後手沒忍住抖了下,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開始往這邊看。
只是陶姜好像早就算到了一樣,搖着折扇站在兩人的中間,把餘舟寫的字擋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