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坡并不高,約莫半小時後,餘舟就翻過去,走到了長着水芹的池塘旁邊。
正如陳嬸子所說的那樣,水芹長滿了池塘,餘舟圍着池塘走了一圈,想選個不用下水就能摘到水芹的地方。
畢竟現在氣溫尚低,他昨天又才落過一次水,要是凍着了,不說這裏的醫療條件如何,以他現在身無分文的狀态,是怎麽也看不起病的。
餘舟從前窮過,自然知道,只有健康的身體才是奮鬥的本錢。
只是他還沒選好要從那個地方下去,突然一只野雞從池塘上面掠過,飛入了對面的林子裏。
餘舟看到後心下一動,他小時候聽村裏的老人講過,野雞産蛋的時候,都是在林子裏小道旁的茅草叢裏,很容易就能找到。
反正他現在也沒別的事情要做,正好可以去碰碰運氣,要是能捉到野雞那是再好不過,捉不到也不虧什麽。
于是餘舟在野雞飛入的地方,尋了棵歪脖子樹做指引,就朝林子裏走了過去。
在離歪脖子樹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餘舟發現了一條小道,心知有戲,便不自覺放輕了腳步,眼睛更是不放過周圍每一個野雞可能藏身的地方。
這麽輕手輕腳地找了幾分鐘後,還真讓他找到了那只藏身在樹底下,被一叢茅草遮着的野雞。
野雞估計正在産蛋,并沒有發現危險已近。
餘舟悄無聲息地脫下外袍,雙手把衣裳撐開到最大,等蹑手蹑腳地走到樹旁邊後,便唰地一下把外袍往野雞頭上罩下去。
毫無所覺的野雞被罩了個正着,撲騰着翅膀沒頭沒腦的使勁往衣服外面掙紮。
都到手的肉了,餘舟怎麽可能給它逃走的機會,一只手死死把野雞按在地上,另一只則迅速手伸進衣服裏捉住野雞的兩個翅膀。
接着也沒去管落在地上的衣裳,利索地掐了把茅草,把野雞的翅膀跟腳都綁了死結。
确認野雞再怎麽掙紮也沒逃脫的可能了,餘舟才欣喜地掂了掂,這只野雞估計快有兩斤重,夠他吃一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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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一手拎着野雞,一手要去撿地上的外袍時,一個很是驚訝的男聲從小路另一頭響起。
“餘舟?”
餘舟擡頭,就見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漢子,手裏拿着把弓,一臉詫異地看着他手裏的野雞,就好像看到了什麽稀奇事一樣。
餘舟對這人毫無印象,被他這麽盯着看,便下意識的把手裏拎着的野雞往身後藏了藏,點頭應道:“是我。”
“難不成天上下紅雨了,”漢子難以置信地道,“你居然不關在家裏盯着你那幾本破書看,跑山裏來抓野雞了?”
他這句話裏的信息有點多,語氣又太過驚訝,餘舟聽完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有些不敢跟漢子對視,于是別過臉去,小聲地嘟囔道:“這不是家裏沒吃的……”
餘舟話說到一半,不小心看到山腳下的一幕,便猛地停住,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怎麽了?”漢子循着餘舟的目光望過去,就見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正擡着個看不清面貌的人往溝裏扔。
他是餘家村唯一的獵戶,為人很是正直仗義,見狀立馬高聲喝道:“你們在做什麽!”
那一老一少沒想到林子裏有人,聞聲驚恐地對視了一眼後,丢下被擡着的人,轉身就往山那邊跑。
“這兩人不是我們村的,趕緊去看看是怎麽回事。”獵戶丢下這句話後,一馬當先地朝着扔人的溝裏跑去。
餘舟聞言拾起衣裳,也拎着野雞跟了上去。
剛才看到那兩人擡着人就往溝裏的扔的時候,他還以為這裏随便就能棄屍什麽的,被吓了一大跳。
還好是他想岔了。
獵戶的腳程很快,餘舟剛走出林子,他就已經把溝裏那人抱了出來,放在旁邊的小路上,遠遠地吩咐餘舟:“這人還有氣,你先把他背回村裏,我去追那兩人。”
等餘舟跑到溝邊的時候,獵戶早就追着那兩人跑遠了。
而之前被扔溝裏的那人,這麽大動靜都沒醒來,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面色潮紅。
餘舟伸手在那人額頭上探了探,手心傳來的溫度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難怪剛才獵戶讓他把人背回村裏去,高燒到這種程度,再放在冰涼的地上不管的話,要不了多長時間,估計神仙來了都難救回。
人命關天,餘舟沒有多做考慮,就把野雞藏到路邊的草叢裏,然後穿好外袍,彎腰把地上的青年拉到背上背好。
青年躺在地上時看起來不矮,但背到背上的分量,比餘舟想象中的要輕得多,他甚至懷疑對方可能連一百斤都沒有。
這個體重放在任何一個成年男人身上都是不健康的,但餘舟又忍不住慶幸,還好對方不重,不然以他現在的體能,還真不一定能把人背回去。
可即便是這樣,走了十來分鐘後,他還是累得直喘粗氣,等到村子附近時,滿頭大汗像更是水一樣順着臉頰往下流。
而且不知道怎麽回事,這麽遠的路,他都沒遇到個能夠搭把手的。
村裏除了隔壁陳嬸一家人外,餘舟對其他人都沒印象了,也不知道把人背哪裏去合适。最後便決定幹脆把人背家裏去算了,反正他對給高燒的人物理降溫還有些經驗,可以先處理着,至于之後的事情,要看獵戶有沒有把那兩人追回來再說。
快到家門口時,餘舟遇到個駝背的老太太,見他背着個人,老太太一臉怪異地湊近了問:“舟小子,這人是誰啊,你從哪裏背回來的?”
餘舟此時已經是嘴巴跟鼻子一起喘氣了,聞言勉強回道:“不認識,從山腳那邊背回來的。”
老太太聽完看了他一眼,就搖着頭快步走開了。
餘舟這會兒只想快點把人放下,根本無暇顧及老太太的反應,背着人就直往屋裏沖。
把人放到床上後,稍微歇了片刻,餘舟便着手給這人物理降溫。
他上午起床時燒來洗臉的水還剩下一些,現在正溫溫熱熱的,用來浸濕手巾給床上那人敷額頭正好。
換了幾次水之後,那人似乎清醒了些許,于是餘舟又倒了杯水想要喂他喝些。
喂一個神志不清的人喝水并非易事,餘舟折騰了好久,才勉強讓他喝下去小半杯,結果中間不小心急了點,還把那人的衣裳弄濕了一大塊。
天氣本來就冷,濕衣裳就算是正常人穿身上久了也會受不了,更何況是病人。
餘舟就把那人的外衣脫了,又摸了摸貼身的裏衣,确認沒被浸濕,才拉開被子給床上的人蓋好。
喝了水頭上又敷着溫熱的毛巾,躺在床上的人似乎舒服不少,連呼吸都沒之前急促了。
餘舟放心了些,正打算找個地方把那人浸濕了的外衣晾着,就聽到陳嬸子在屋外急切地喊道:“舟小子,舟小子!”
連續兩聲呼喊,一聲比一聲急,最後那個字落音的時候,聽聲音人已經到了院子裏。
餘舟連忙把衣裳一丢,快步走到門口問道:“嬸子找我有什麽事?”
“我聽人說你背了給哥兒回來?”陳嬸子喘息未平,額上還有細汗,一眼就能看出是急匆匆跑過來的。
她這模樣太過着急,不像是聽到消息後趕過來幫忙的,餘舟壓下心裏的疑惑點了點頭,“是,他昏迷還沒醒來。”
陳嬸眉頭皺得更緊,神色複雜地看了餘舟一眼後,轉過身對一起來的人道:“方哥兒你快進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餘舟這才看清陳嬸身後這人的面容,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挺秀氣,眉心還有顆紅痣。
只是看起來比陳嬸高不了多少,而且一個男人居然給人一種弱柳扶風的感覺。
餘舟心下覺得有些奇怪,站在原地沒有動。
陳嬸見狀輕斥道:“還不快讓開,別杵在那裏擋了方哥兒的道。”
餘舟一臉懵地往旁邊讓了讓,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他家吧?
結果等他要跟着進去的時候,又被陳嬸叫住,示意他往竈房的方向去,一臉有話要問他的模樣。
餘舟在這個世界現在只認識陳嬸一家人,而且他那屋裏除了床上的被子,跟櫃子裏的衣服外,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便放心地跟着陳嬸去了竈房,“嬸子有什麽話要問我?”
“你說我有什麽話要問你?”陳嬸挑了挑眉,壓低了嗓子,“那哥兒你是從哪裏背回來的?”
餘舟道:“就你之前告訴我有水芹的那個池塘附近,他被兩個不認識的人扔到溝裏,獵戶追着那兩人去了,他正發着燒,就讓我先背回來了。”
陳嬸聽完靜靜地看了餘舟片刻,見他神色坦然,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拍着胸脯嘟囔道:“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受之前那事的刺激,去別的村子擄了個哥兒回來。”
“怎麽可能,”餘舟小聲嘀咕,“我自己都快沒飯吃了,擄個人回來不是更沒吃的麽?”
陳嬸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知道快沒飯吃了,就勤快……”
“陳嬸,你們過來一下。”
她話說到一半,聽到方哥兒在外面喊她,便停了下來,朝餘舟使了個眼色,示意一起過去。
方哥兒一臉寒霜地站在房門口,看到餘舟之後,面上更沉了幾分。
陳嬸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扯起抹笑容問:“那哥兒情況是不太好嗎?”
方哥兒緊抿着唇點了下頭,接着看向餘舟,冷聲問道:“他是你背回來的?”
“是。”餘舟不明所以,不都是知道他背了個人回來才過來幫忙的嗎?
方哥兒的聲音更冷,“那也是你把他放床上,脫了鞋跟衣裳的?”
他這話說出口後,餘舟注意到陳嬸瞬間驚得張大了嘴,但還是茫然地點了點頭:“是。”
“舟小子你……”陳嬸不可置信。
方哥兒厲喝道:“你沒看到他是個哥兒嗎?雖然他現在發着熱臉很紅,但并沒有掩蓋住眉心的紅痣,你這麽毀他的清白,讓他以後還怎麽嫁人?”
餘舟:……
每一個字他都聽清楚了,可聽完之後卻更茫然了。
哥兒不是對年輕男子的稱呼嗎?怎麽還會被他毀了清白,不能嫁人?男人……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