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餘舟是被一陣長籲短嘆吵醒的,剛想睜開眼看看是誰在擾人清夢,就覺得頭部一陣刺痛,太陽穴也突突直跳。
這是……生病了?
不對!他想起來了,他是在趕往公司新品發布會的途中遭遇了連環車禍,當時他車旁邊是一輛大貨車,出事的時候,貨車直接朝他的小轎車上壓了過來。
思及此,餘舟猛地睜開眼,想弄清楚現在是什麽個情況,他居然除了頭疼之外,身上再無其他不适。
結果目之所及的事物,讓他驚得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居然不是在醫院裏,而是躺着一張十分陳舊的架子床上,從床頂垂下的青色床罩補丁疊着補丁,不知道已經用了多少年。蓋在身上的被子同樣是青色的,帶着股久未曬過太陽的黴味。
這是在哪裏?
餘舟一臉懵地朝床外看過去,結果目光跟坐在床邊板凳上,穿着青布衣裳,梳着發髻的婦人撞個正着。
婦人見他醒了,眼裏的喜色一閃而過,接着就板着臉訓斥道:“舟小子你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為了個嫌貧愛富的姑娘尋短見,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跟爺奶嗎?”
她說的每一個字餘舟都聽清楚了,可合在一起卻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什麽叫為了個姑娘尋短見,他出車禍不是意外嗎?
餘舟蹙眉思考的時候,腦海裏突然出現一段畫面,喝得醉醺醺的“他”在路過池塘邊時,看到一尾草魚正一下下地浮起來吃水面的草,他‘撲通’一聲便跳下水,想去抓住那尾草魚……
“陳嬸子,我不是尋短見,我是想去抓魚。”餘舟脫口道。說完才有些茫然,他……怎麽會知道這婦人叫陳嬸子,剛才那段畫面是又怎麽回事……
陳嬸子聞言先是愣了下,接着若有所思地盯着餘舟看了片刻,見他一臉坦然,才道:“不是最好,以後也別做這種蠢事了,那塘裏的魚是你空手就能抓得到的嗎?要不是你叔剛好路過,看是你吃魚還是魚吃你。”
“以後再也不會了。”餘舟果斷認錯,先不管這事到底是怎麽回事,既然剛才抓魚是他說的,那認錯也是應該的。
況且,徒手抓魚什麽的,确實不怎麽聰明。
見他認錯态度良好,陳嬸子語氣這才緩和了些,“看你臉色也不太好,接着躺下休息吧,我跟你叔還有活要幹,就先回去了,晚飯你也別做了,我讓你豐哥給你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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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便起身離開,餘舟才知道屋裏居然還有個人,只是剛才被床簾擋住了,那人又沒說話,他才沒發現。
眼看着人就要踏出門檻,餘舟反應過來連忙道:“麻煩陳叔跟陳嬸子了。”
陳叔聞言轉身朝他點了下頭算作回應,接着把門帶上。
等門關嚴實了,餘舟連忙靜下心梳這一連串不科學的事情。
他出車禍了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即便是當事人,餘舟也不覺得能有存活的可能。
然後他就出現在這裏,被當成了另一個人落水了的人,并且擁有了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這一切讓他不得不想到穿越這個詞。
作為新時代的青年,餘舟對穿越這個詞并不陌生,只是沒想過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坐在床上懵了片刻後,餘舟便強忍着頭痛,打算把屋裏的東西都檢查一遍。
不管如何,既然他穿越到了這個不知道叫什麽舟的人身上,獲得繼續活下去的機會,就不可能放棄。
只是他現在除了原身落水的那一段記憶外,對其他的事情一無所知,得趕緊多掌握一些信息才行。
屋內光線昏暗,餘舟掃了眼後,就走到窗邊,擡手推開糊了層厚厚油紙的木格子窗戶。
窗子才打開條縫隙,淩冽的寒風就争先恐後地湧入,吹得餘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卻一動都沒動,只定定看着外面的田地跟山林。
地裏麥苗綠油油一片,油菜正抽苔醞釀開花。
餘舟從小在鄉下長大,從作物的長勢跟氣溫中,猜測現在應該是早春。
萬物複蘇,生命蓬勃生長的季節,或許于他,同樣是新的一個開始。
餘舟的性格一向自強不認輸,不然也不會在高中沒畢業,家裏人就全都不在了的情況下,僅憑自己的努力,不但掙到了大學四年的學費跟生活費,還一畢業就跟朋友一起創立了屬于自己的事業。
因而站了片刻後,餘舟的心性就重新變得堅定。
冷風使人頭腦清醒更方便思考,他現在的身體卻不宜多吹。
再一陣冷風吹來的時候,餘舟就開始檢查屋裏的東西。
房間裏的東西很少,就着窗戶照進來的光,一眼就能看清楚,一張床,一個衣櫃,一根條凳,一張桌子。
可以說是最簡單的配置了。
只是出乎餘舟意料的是,桌上居然擺着兩本書,還是他熟悉的《三字經》跟《幼學瓊林》。
餘舟驚喜地翻了翻,結果沒找到想要的信息,反而對着書本內頁的那行字陷入了沉思。
大炎一百二十七年制。
餘舟不清楚歷史上是否有皇帝的年號為大炎,但可以肯定的是,從未有皇帝在位超過百年。所以這個紀年法應該不是以皇帝的年號來算的。
或許是以朝代名計算?
可是歷史上也沒有過叫大炎的朝代啊。
餘舟忍不住腦洞大開地想,難道說他是穿越到了一個歷史上不存在的時代?
很快這個猜測便得到了證實。
因為在檢查其他房間的時候,餘舟在竈房裏看到了幹辣椒跟玉米棒子。
這兩樣東西都是明末才傳入中國,而從漢武帝開始,歷史上各朝代使用的就都是年號紀年法。
餘舟看着牆上挂着的幹辣椒跟玉米棒子,是既歡喜又有些失落。
歡喜的是從這兩樣東西裏,可以窺見這裏的物種應該還算豐富。
失落的是歷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就無法知道後事,更不可能像小說裏的穿越者一樣,因為知道歷史的發展而大開金手指。
不過失落的情緒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餘舟忘到了腦後,他現在首要的任務填飽肚子,活下去。
這座房子的三間土屋跟一間竈房他都檢查完了,除了他醒來時睡的那一間外,另外兩間屋子一間是堂屋,一間以前應該有人住過,現在裏面堆了一些農具跟雜物。
三間屋子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找了好幾遍,餘舟都沒有找到一點能吃的,或者一個銅板。
唯一有吃的就是竈房,但也就米缸裏約莫兩斤左右的糙米,還有牆上那一挂七八個,稀稀拉拉沒長齊的玉米棒子。
也難怪原身喝醉後,看到池塘裏的魚都忍不住下去捉,就家裏的這點糧食,就算再節省着吃,也頂多讓一個成年男人一周之內不餓死。
要是吃飽點,估計三天就能吃得一點也不剩。
餘舟站在這個一貧如洗的家裏陷入了沉思,想着怎麽才能在短時間內,找到能夠賺錢的門路,畢竟才早春,想要種地再等收獲的話,估計糧食還沒長成,他就已經先餓死了。
總不能這半年都靠吃野菜維生吧。
餘舟忍不住搖了搖頭,有些後悔當初怎麽沒多看幾本穿越小說,說不定還能多學點求生的技能。
沒待他想出個子醜寅卯來,一道渾厚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餘舟,你起來了嗎?”
“起了。”餘舟應下後,心中有種微妙的情緒一閃而過,緊接着又覺得驚喜,原來他穿越過來的原身也叫餘舟啊,既然這樣,那就不用叫別人的名字了,真好。
“聽我娘說你今天下午落水了,現在沒事了吧?”來人說着已經來到了竈房門口。
餘舟看他年紀約莫二十左右的樣子,眉眼跟之前見過的陳叔有幾分相似,手裏還端着個裝滿了飯菜的碗,猜到應該是陳叔家的兒子陳豐,便笑了笑道:“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陳豐點了下頭,把手裏的碗遞給餘舟,“這是我娘讓我給你送來的。”
餘舟點了下頭接過,從櫥櫃裏找了只碗用清水沖了下後,把飯菜都倒到自己碗裏,又把陳豐拿來的那個碗沖幹淨了,才遞回去道:“多謝。”
陳豐從他去櫥櫃裏拿碗的時候,就沒忍住挑了挑眉,等看到他把送飯過來的那只碗洗幹淨了才還回來,更是瞪大了眼,半響才怔怔叮囑道:“你今天剛落了水,吃完也早點睡吧。”
說完轉過身要走的時候,想到了什麽,又回頭試探着道:“都已經開春,地裏的活也該忙起來了。”
餘舟端着碗認真地應道:“多謝提醒。”
陳豐聞言胡亂地點了下頭,像是被什麽驚到了一樣,出門的時候差點沒踢到門檻摔倒,趔趄了幾步站穩後,沒忍住嘟囔道:“這是落了次水,淹清醒了?”
餘舟聽到後汗毛都豎了起來,心想得趕緊找個理由讓大家接受他性格的轉變才行。
從陳豐的反應來看,原主很大可能是個不願意下地幹活的,估計以前陳嬸家送飯菜給他吃,都不會把人家的碗洗了。
這跟他的為人處事完全不同,或許,他也應該把萬能的失憶法搬出來?
等目送陳豐出了院子,餘舟才低頭看向手裏端着的碗。
飯是用白米跟玉米渣一起煮的,白米多玉米渣少。菜則是臘肉炒水芹,三片臘肉切得薄薄的,但足有三指寬,肥瘦相間,泛着油光。
這麽一碗吃的,放在穿越之前,即便是家裏最後的長輩都去世,自己又沒有賺錢能力的那兩年,對餘舟來說,也不是多難得。
但是擱現在,估計是他之後很長時間都吃不到的美味。
因而餘舟仔細地,吃得一粒米都沒剩下。
不知道是下午落了水,還是才穿越的緣故,吃飽了之後,餘舟就覺得困意來襲。好不容易撐着燒了點熱水洗了臉跟手腳後,倒床上就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快上中天。昨晚吃的那碗飯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但也不算太餓,在竈房裏轉了一圈之後,看着那點連米缸底部都遮不住的糙米,餘舟嘆了口氣走出竹籬笆圍成的小院子,決定出去轉轉,看能不能找到點別的吃的。
也是他運氣好,才出去,就看到陳嬸提着個菜籃頭從旁邊院子裏出來。
餘舟連忙疾步走到陳嬸面前,笑着問道:“嬸子,您家昨天吃的水芹是在哪裏摘的啊?”
陳嬸子指着不遠處的山坡道:“喏,從那裏翻過去,山腳下那個淺塘裏長了不少,現在剛是能吃的時候,正嫩着呢。”
“謝謝嬸子,我現在就去看看。”餘舟點了下頭道,就朝着陳嬸子所指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