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爹請你長命百歲(41
張七子在秀玉殿裏憂思忡忡,想出了幾條應對的法子,又把宮裏臨時派來侍候她的幾個宮女和太監給罵走了,說她這裏廟小,容不下他們這些大佛,誰知道他們是來伺候她的還是來害她的。當場有個小宮女就委屈的哭了,領着他們來的大太監見狀,也就将所有被臨時分到秀玉殿的宮人都領走了。
張七子眼看着他們走了,才松了口氣,她要将秀玉殿細致的檢查一遍,等檢查到第三個房間,忽然又有人站在門口說:“奴才拜見娘娘。”
張七子拿帕子擦了擦臉上和腋下的汗,又拿冷水激了激臉。這些事從前在民間都是她自己做的,進宮後反而不常做,就不會做了,即使是她住冷宮的時候也有人天天侍候的,哪想到今天偏要自己做這些事。
等收拾妥當了,張七子才不慌不忙的出來,見門口站着的是劉詢身邊伺候的大太監王喜,微笑道:“王公公有何貴幹?”
王喜道:“陛下聽說娘娘将臨時派過來的宮人都趕走了,擔心娘娘,特意派奴才過來問問是怎麽回事。娘娘可是不喜歡他們那批人?不如讓奴才再給娘娘找一批新人。”
張七子道:“陛下既然覺得我有在長信殿下毒的嫌疑,特意将我身邊的宮人都抓走了,我這麽招人嫌,何苦再連累別人?他們今天腳踏進這秀玉殿了,明天就該入獄被盤問,後天就送去菜市場斬首了。”
王喜陪笑道:“娘娘說笑了,娘娘您也要了解陛下的一片苦心,如今是有人認定娘娘是那下毒的兇手,一定要懲治娘娘,陛下是為了保護娘娘吃,才将娘娘身邊的人都帶走了啊。”
張七子眼皮一擡,笑道:“勞請公公把話說清楚,這有人是什麽人啊?不會是公公你吧!”
王喜道:“這人究竟是誰,咱們心知肚明,娘娘何苦為難奴才呢。其實陛下心裏也苦啊,這幾年,瞧着二皇子一天天長大,陛下心裏對娘娘也不是不惦念的,不然能一看到《猗蘭賦》,立馬就有了由頭去将娘娘從冷宮裏接出來了麽。只是當年娘娘的宮女做的事,雖然娘娘不知情,但到底是讓別人拿住由頭,逼着陛下不能讓那些事兒過去啊。”
張七子聽了,“唉”的一聲重重嘆了口氣,心裏卻甜甜的,尋思着:他果然是一直惦念着我嗎?
王喜繼續道:“何況——何況娘娘也該知道,有人就不想看咱們過得好,仿佛咱們過得好,就是插入她們眼裏的釘子一樣。就連陛下對她們也是無可奈何,只能一直忍讓,不然哪會這麽多年都委屈娘娘呢。如今……如今陛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宮人都去審問一番,但是如果——如果有人從中作梗,恐怕陛下也不一定能保住娘娘吶。”
張七子的眼裏頓時湧上淚水,顫聲道:“那……那可怎麽辦?”
王喜搖搖頭:“奴才也不知道。陛下怕惹人注意,甚至都不敢自己過來,還要在她們面前作出一副極其氣憤的模樣,就是怕她們心生懷疑,對娘娘下毒手。因此才趁機派奴才過來知會娘娘一聲的。”
張七子沉思許久,冷靜道:“她家裏現在不過就兩個表兄和幾個女婿撐着,除掉他們,是不是陛下就不必顧慮了。”
王喜道:“娘娘可有辦法能除掉他們?”
張七子道:“她們既然使出這下毒的法子栽贓我,咱們也使出下毒的法子,這就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嘛。陛下把他們叫進宮裏來賜宴,給飯裏下毒,叫他們有來無回,這樣不就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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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道:“不可啊,娘娘,陛下和先皇并不是親父子,當年陛下因為正直仁德,被霍光推舉為皇帝,如果陛下現在做出在宮裏堂而皇之毒殺大臣的事,這荒唐事兒連昌邑王都沒做過,會讓天下大亂的!”
張七子轉念一想,又道:“我記得陛下從前認識很多游俠,請他們去做刺客,刺殺他們,這個辦法行不行?”
王喜道:“他們啊,自從有人在街上被馬踩成殘廢以後,無論是在家裏還是在街上,都有重重侍衛保護着,依照奴才看這個辦法也不可行。”
張七子道:“這不行,那也不行,難道陛下不能把他們給調職,調到沒實權的職位上嗎?”
王喜道:“若是可以,陛下也就不會為難成這樣了。”
張七子沉默了半晌,最後心一橫,面上平靜的問道:“那如果匈奴發兵,陛下可不可以安排他們出征,然後讓他們死在陣前?”
王喜道:“匈奴這幾年被咱們打的茍延殘喘,至少半年內不會發兵了。”
張七子道:“若是陛下想除掉他們,完全可以和匈奴一起演出戲,然後派他們領兵去抗擊匈奴,這時候陛下的親信在再和匈奴聯合,将他們包抄了,那時候他們是死是活,不全憑陛下心情麽。”
王喜道:“娘娘說的是,只是大漢與匈奴早已結成死仇,匈奴不會信陛下真的要和他們聯手除掉不聽話的大臣,陛下也不敢去賭匈奴會守信的在滅掉那些大臣後不會繼續入侵。”
張七子道:“你是說,他們需要個中間人,這個人的信譽能讓兩方都相信的。”
王喜道:“娘娘英明。”
張七子淺淡一笑:“這沒什麽,從前做生意也都有這種人的。”她撫了撫額頭,似乎有些暈眩,擡頭看着秀玉殿漆黑的房頂,好像一張張大的口,随時準備将她吞進肚裏。她不由恐懼起來,虛弱說:“讓我再想想,你晚上再過來找我吧。”
王喜道:“好,那奴才就先讓奴才的徒弟鄭景和陛下身邊的小宮女桃紅在娘娘身邊伺候吧,娘娘身邊沒人,這麽不方便,也不是個事啊。”
張七子點點頭:“你留下這兩人吧。”然後她就回卧室了,她把卧室門緊緊關着,說自己要休息一會兒,吩咐新來的鄭景和桃紅誰也不準進來打擾她。
她坐在床上,拿出描金的首飾盒,從首飾盒最頂層的夾層裏拿出一張特制的羊皮,羊皮上寫着聯絡方式,和匈奴的聯絡方式。這個東西還是當年淳于衍交給她的。
匈奴當年侵略大漢,也拐走了不少邊境的漢人婦女,她們生下的孩子,有些孩子外貌和漢人無異,匈奴就專門挑選這些長相酷似漢人的小孩,将他們培養成忠心耿耿的奸細,然後将他們都送入大漢,用早準備好的身份在大漢生活。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些普通的百姓,并不能接觸到機密的軍情,但是他們隔段時間就會把自己的生活——平時吃了什麽、見到了什麽、稅收有沒有改變等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寫在信裏,然後将信想辦法送到匈奴部落去,這些信件看似零碎,但是交給情報高手分析,就可以讓關外的匈奴準确的掌握很多大漢的情報。
張七子先前想辦法聯絡到的宮外的幫手就是這樣的身份,他是個綢緞鋪的老板,名叫白寶格,他想出了這得寵的主意,找到孫會宗,說服他寫賦,找到人将賦送到劉詢面前,這些事都是他一手操辦的。
張七子就在心裏衡量她到底該不該當這個中間人。
她不當這個中間人,那劉詢就不會知道她和匈奴有聯系——這可是大罪啊!但是上官太後這次氣勢洶洶的要置她于死地,肯定有後招的,怎麽會簡簡單單的毒死魚就完事了。何況這件事霍成君參與進去的可能性很大,特別是剛才王喜轉達的劉詢的意思,劉詢是相信她是無辜的啊,只是礙于對上官太後的孝和對霍家的權勢的擔憂,因此才無法直接出面保護自己的。
但是——她歡喜的想着——即使這麽焦頭爛額的時候,他仍然顧念着自己,想着要安撫自己。只要她把這個東西交給劉詢,劉詢一定就能想出辦法和匈奴聯手殺掉霍家的人。至于匈奴會不會守信,她是完全沒想過。
那麽她當這個中間人呢?劉詢一旦知道她和匈奴有聯系,他一定會追查她為什麽會和匈奴有聯系啊。那當年的事很可能會暴露出來,一旦劉詢知道她參與了殺死許平君的事情,以張七子對劉詢的了解,他一定厭棄自己、痛恨自己的。那到時候自己完了,兒子也一定完了。
這樣一比較,好像這次她被冤枉也沒多麽嚴重了。這案子本來就不是她做的,她只需要保證秀玉殿裏絕對沒有毒|藥,并且她這麽久都沒有出宮了,根本沒辦法去宮外買毒|藥,這樣她們再怎麽誣陷她,只要她們不能憑空變出毒|藥來,只要她這幾天死守着這裏不出門,她也總有反擊的餘地的。
想通了這些,張七子臉上露出了微笑,将羊皮紙放回原處,然後把首飾盒放在了枕邊。她離開卧室,決定繼續将秀玉殿仔仔細細搜尋一遍,卻完全沒注意有人已經趁着她離開卧室,就偷偷潛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