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是你的車?”時夏看着翼展開的車門問,她明明記得歸子佩以前不是這樣招搖的性子啊,現在正是下班的時候,醫院門口人來人往的,她能感覺到好多人明裏暗裏的打量。
偏偏歸子佩一無所覺,笑着說:“這是我朋友的,阿夏你喜歡嗎?要不我也買一輛?”
“我不喜歡!”時夏矢口否認,她催促道,“你快點開走,路都給你堵住了。”
歸子佩看了眼醫院門口無比寬敞的一塊空地,委屈地說:“人家來接你的,你讓我空着車子回去啊?”
時夏被她撒嬌的語氣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杜思遠也不上來解圍,就站在她身後不遠不近地看熱鬧。時夏回頭瞪了她一眼,得到了一個故作無奈的聳肩。
“走吧走吧!”她憤憤地将地鐵卡塞回了包裏,走到了副駕駛的旁邊,然後被奇特的車門把手擋在了外面,“看什麽看,給我開門!”
“哦!”歸子佩被時夏吼了,不僅沒生氣,看起來還挺開心。
看着蘭博基尼疾馳而去的影子,杜思遠在原地咂了咂嘴:“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
“阿夏,我們現在就回家嗎?”等紅燈的時候,歸子佩問。
她的态度太自然了,時夏居然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只是說:“在前面那個路口停一下,我去超市買點菜。”
歸子佩來了興致:“阿夏你要做什麽?我覺得昨天那個山藥排骨湯特別好喝。”
“是嗎?”時夏正回着微信上的消息,很随意地回了一句,“還剩了一點,正好晚上可以用來下面吃。”說到這兒,她突然放下了手機,“對了,家裏挂面也沒了,還得買些挂面……”
歸子佩用餘光看着她嘟嘟囔囔地列着清單,嘴角的笑意壓也壓不住地冒了出來,她想象着過去每一個下了班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夏,也許是在夏日裏有絢爛雲霞的黃昏,也許是在冬日裏星子閃爍的黑夜,她會是什麽樣的?會像今天這樣盤算着晚餐的菜品嗎?還是為了別人的病情心力交瘁?歸子佩在這時候真切而具體地感受到某種遺憾,關于缺席和錯過,這個曾經屬于她的女人,美麗而不自恃,她路過許多人,就仿佛是一種恩賜。
歸子佩唯一知道的是,無論是哪一個時夏,都永恒擁有讓她心動的能力。
“就在這邊停。”時夏的聲音讓歸子佩回了神,她踩下剎車,慢慢開進超市前面的停車區。
“你要跟我一起進去?”時夏已經準備拉開車門了,卻發現歸子佩也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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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子佩撇了撇嘴:“你還不知道去多久呢,我就在這兒等着嗎?幫你提點東西也行啊。”
時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握了握拳頭,她有點耽溺于這樣自然的相處,甚至不想去追究從前的對錯,也許……
超市裏人不算多,有一些附近寫字樓的白領來買熟食,來去都是步履匆匆,相比之下,推着推車慢悠悠走着的時夏和歸子佩簡直成了異類。
“要不要買點水果回去?”哪怕是在冬季,水果還是琳琅地排布着,散發出清甜的氣味,歸子佩覺得那些蘋果紅得太過可愛,忍不住拿起來一個放在手上。
“你想吃就稱點。”時夏正在旁邊的冷藏櫃裏挑着酸奶,轉頭一看又忍不住說,“你別瞎捏,人家還得賣呢。”
“那我把這個買了呗。”歸子佩一甩保鮮袋,沒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又對着時夏喊,“拿個黃桃的吧,我喜歡黃桃。”
“怎麽這麽麻煩呢。”時夏嘀咕了一句,卻還是伸出手拿了一板黃桃味的酸奶。
“你說你借這麽一輛車幹什麽?”時夏提着滿滿兩大袋子的東西,看着歸子佩打開了車前面那個小得可憐的儲物箱,“什麽東西都放不了。”
歸子佩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勉強放進去了一袋,另一袋卻怎麽也塞不下了,她尴尬地扶着前蓋說:“要不阿夏你就拿着,一會兒上車了放在腿上。”
“要不還能怎麽辦?”時夏又把東西接了回來,在手上颠了颠之後就怒了,“歸子佩,你都買了些什麽?!怎麽重成這個樣子。”
三瓶啤酒而已啦,歸子佩在心裏讪讪地說,面上卻還裝着委屈:“哪有,阿夏你忘了自己拿的那些醬油還有醋了嗎?”
“是嗎?”時夏一臉困惑,“這麽重?”
“行了,吃吧。”時夏端着煮好的面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剛把碗放下,就看見歸子佩面前放了兩個斟滿啤酒的杯子,“你還跟我說是因為醬油跟醋?!”
歸子佩讪笑着揮了揮手:“诶呀,排骨面和啤酒更配嘛。”
時夏的表情宛如看見了智障,憂心忡忡地對歸子佩說:“你莫不是出國太久,味蕾已經被毒害了吧?”
歸子佩面色一僵,非常生硬地轉換了話題:“面好香啊。”她吸了吸鼻子,鼻腔裏立刻充盈了一股濃郁的肉香,混合着面條的質樸敦厚的氣味,是冬日夜晚最讓人滿意的慰藉。
時夏不理她,自顧自地将面上的榨菜絲拌了下去,歸子佩看了眼她的碗,又看了眼自己的,不滿地嚷道:“阿夏,我的裏面怎麽沒有蛋!”
“要吃自己煮去。”時夏一口将那個圓滿的荷包蛋咬開了,她只顧着說話,沒留神溏心流出了她的嘴角,趕忙伸出舌頭去舔。
歸子佩看着那截紅膩的舌頭舔過嘴角,喉頭都有點發緊,她将某種沖動咽下了肚子,立刻低下頭吃起了面。
有這麽餓嗎?時夏看着她大口吞面的樣子,不解道。
“冰的啊?”時夏剛摸上玻璃杯的時候就被冰得一縮手,但還是舉起來喝了一口。
歸子佩咬斷了嘴裏的面:“啤酒當然要喝冰的啊。”她看着時夏舒爽地呼出了一口氣,笑着說。
“算你說得對吧。”房間裏暖氣開得很足,時夏剛吃完湯面,穿着一件襯衫都是一頭的薄汗,她把杯子虛虛地攏在手裏,突然笑了,“你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喝酒的時候嗎?”
“不就是高二的春游。”
“那是你第一次喝酒?!”時夏一臉驚訝,然後笑着搖了搖頭,“完了,帶壞小朋友了。”
隔壁房間正在玩狼人殺,隔着一堵牆還能隐約聽見一點笑聲和叫嚷,歸子佩正在洗澡,時夏趴在床上玩手機的時候,聽見有人把門板拍得震天響。
“雲起?”門外站着的是拿着手機的程雲起,時夏挺奇怪,她不是在玩狼人殺?
“阿夏,你手機還有網嗎?”
時夏更摸不着頭腦了:“有啊,怎麽了?”
“幫我們訂外賣吧,親!”程雲起簡直要撲倒時夏的身上,“這荒郊野嶺的,連手機信號都沒有,怎麽就你沒影響?”
時夏欠揍地歪着腦袋說:“人品吧。”在程雲起要啐她的前一秒,她及時問,“你們要吃什麽?”
“KFC咯。”程雲起扒在她胳膊上看她手機界面。
歸子佩剛出浴室,就看見兩個人黏糊糊地湊在一起,她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走過來問:“雲起來有事嗎?”
程雲起半點都沒從時夏身上起開,說:“托阿夏幫我們訂個外賣。”
時夏在打開頁面的間隙擡頭看她,不贊同地看着她還在滴水的頭發:“子佩,去把頭發擦幹……”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程雲起一聲絕望的哀嚎:“為什麽不在配送範圍內!”
“連手機信號都沒有,你還指望能吃KFC?”時夏聳聳肩,把她從自己身上撕開,她問歸子佩說,“對了,子佩你餓不餓?”
“還好。”
時夏仔細地分辨了一下她的神情,想了一會兒還是說:“算了,我還是出去買點東西吧,我看你晚飯都沒怎麽吃。”
“去哪兒買?”這下歸子佩和程雲起倒是異口同聲地問了。
“酒店旁邊就有個小超市啊,大巴開過來的時候你們沒看見?”時夏已經在套外套了。
“那就拜托了!”程雲起拍了拍她的胳膊就匆匆離開,再度加入了戰局。
等到時夏把給隔壁買的東西送過去,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歸子佩倚在門口等她,看她走過來就伸手接住了袋子。
“這是什麽?”她摸到兩個冰涼涼的罐裝物。
“啤酒啊,我看架子上有,就拿了兩罐,這個牌子還挺好喝的。”時夏看着歸子佩糾結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麽,“你不會還沒喝過酒吧?”
歸子佩感覺被嘲諷了,梗着脖子說:“怎麽可能?我,我都喝過好幾次了。”
“那樣最好。”時夏看起來還是有點懷疑,她除了外套說,“我先去洗澡,袋子裏有餅幹和面包,餓的話就吃點。”
“子佩?”時夏用毛巾搓着長發走出了浴室,她的頭發剛留長不久,正是無比嫌棄的時候,因而動作也不是很輕柔。房間裏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睡了?”她自言自語道。
拐過那個牆角,時夏才發現歸子佩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旁邊放着一罐啤酒,已經打開了。她走過去晃了晃易拉罐,發現居然還剩了一小半,歸子佩卻已經醉得暈暈乎乎。時夏不由得感到好笑,也不知道之前是誰放下了豪言,說自己已經喝過好幾次。
隔壁的動靜還沒有消停,她不想用吹風機,怕把歸子佩吵醒,索性開了另一罐啤酒,靠在床頭櫃上,慢慢悠悠地喝完了。
濕着的頭發也慢慢悠悠地幹了。
“酒量還是這麽差啊……”時夏眼見着歸子佩又是一罐倒,無奈地放下了手裏的杯子,面前這人的眼角都被酒氣熏紅了,明明是柔和的五官,硬生生地帶出來一點妖異。時夏忽然意識到自己不知道想到了哪裏去,有點尴尬地移開了目光。
她把歸子佩半扶半抱地從椅子上拖起來,費勁力氣把她放上客房的床之後,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這人看着也不胖,怎麽這麽能藏肉呢?然後昨天的一些畫面突然蹦進她的腦海,時夏意識到歸子佩的那些肉都藏在哪裏之後,紅了一張老臉。
歸子佩睡得很熟,呼吸平緩,連睫毛都沒有顫一下,時夏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小聲地說:“算了,就再收留你一晚。”
客房的門被很小心地關上了,歸子佩在腳步聲遠去之後睜開了眼睛,裏頭沒有半點醉意,她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臉,昨天也是,今天也是,自己對時夏是沒一點吸引力了嗎?
她扒拉開自己的領口向裏面瞅了一眼,也不小啊。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歸子佩女士,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