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須臾,夏墨時鐵青着臉從隔壁搬來了夏許淮這個救兵,并且,這位救兵還以一己之力,單手就将他拎走了,順便請他去隔壁幫忙生個火。
慕楓看着這兩位大爺,嘴唇蠕動了一下,在聽到“酒分你一半”之後,才将已經溜到嘴邊的粗口咽回去,傲嬌地昂着頭生火去了。
至于夏墨時和醫仙谷裏唯一的女性洛洛小姑娘,則承包了布置場地的任務。在他長達一年半的不務正業之下,紮燈籠剪窗花這些精巧細活,夏墨時已經統統不在話下了,就連先前略感抱歉的書寫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勉強還能幫着寫副對聯,張貼在他自己住的院落裏,用夏許淮的話來說,總歸還是能夠入眼的,算是孺子可教也。
不過兩個時辰之後,這幾個院子就被搞得像是誰家要辦喜事似的,從裏到外都紅豔豔的,夏墨時錘了錘腰,就着一塊大石頭席地而坐,看着不遠處忙前忙後的夏許淮,只覺恍然如夢,兩年前他與這人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見到他就想躲得遠遠的,誰知現在竟将日子過成了這般歲月靜好的樣子呢?
今夜的星空寥落,單看起來有那麽幾分寂寥蕭瑟的感覺,但他也知道,在他身後的燈火照耀下,就是屬于他的人間煙火,只要一回頭,便是他心的港灣,足以安防自己漂泊已久的靈魂。
只要那人是夏許淮,夏墨時心想,怎樣他都是願意的吧。
于是,當晚,十分願意的夏墨時就主動且積極地配合了夏許淮,給他過了個非常有滋有味且活色生香的生辰,意亂情迷之時,閃過曾經的一些親熱的片段,他甚至打從心底裏就覺得,他們本該如此,他們早該如此。
至此,夏許淮正式步入了二十八歲的人生,慕楓也更是理直氣壯地将老男人一詞挂在嘴上,礙于有求于人,也只能任憑他叫這個綽號,至于等老男人恢複之後會有什麽後果,這向來不是小醫聖會在意的事情。
大年初一,慕楓踩着午時的點帶着那個針包,過來給二人拜了個年,禮物就是夏許淮需要卧病在床度過整整七個周天,在這七天裏,他只能安安分分地扮演好病人這個角色。
最最要命的就是,夏墨時還特喜歡挑這種特殊時期對他毛手毛腳的,這裏摸摸那裏親親,竭盡全力地對夏許淮上下其手,生生給人撩出一身火,卻又只能無可奈何地憋回去。有時逼得急了,夏墨時甚至能從他一貫冷淡的臉上讀出個類似于随時準備去炸碉堡跟你同歸于盡的意思。
或許是意志使然,到了第六天早晨,夏許淮一醒來就能清晰地感覺到手腳活絡得不能再活絡了,偏頭看見夏墨時安寧的睡顏,想起這些天所忍受的屈辱,夏許淮意味深長地思索了一會兒,重新閉上眼睛裝睡,嗯,他很期待今晚。
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大灰狼盯上了的夏墨時依舊睡得香甜,到了晚間也照舊不怕死地撩撥某人,結果,好不容易忍了這麽久的夏許淮終于爆發了。
夏許淮按住他摸在自己臉上的手就往下帶,指引着他挑開了自己的衣襟,輕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喉結上,又緩緩上移到下巴,然後是嘴唇,一下接一下,親得夏墨時癢癢的,卻也有種難以言喻的舒服,令人不由得在裏面着迷、沉淪。
漸漸的,這種親吻逐漸增添了些兇狠的意味,夏許淮猛地拽開夏墨時的衣服,夏墨時只覺得身上一涼,腦子終于恢複了清醒,夏許淮,他,他什麽時候恢複力氣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夏墨時腦子裏倏地閃過四個字:哦豁,要完。
當晚,被整整吊了五天五夜胃口的夏許淮毫不留情地懲罰了身下這只名為夏墨時的大貓,仿佛是要連本帶利地将這些天欠下的分量全給補回來似的,次日,夏墨時整整一天都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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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攝政王食髓知味,在此事上變得越發熱衷,倆人嘗嘗形影不離,活動範圍也不過就在這一方小小的院落中,甚至連元宵節這個适合“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佳節也沒能放他出門,更別說下山了。
至于慕楓和洛洛,早就很有眼色地去山下暫住了,走的時候,慕楓還像個私塾裏的老夫子一般搖頭晃腦地對洛洛說:“幸好小爺我有先見之明,小小年紀就知道置辦那麽多處院落,才不至于讓你我現在無家可歸。”而後不知想到什麽,又微不可查地輕輕嘆了一聲氣。
兩日後,慕楓回來的時候懷裏揣了只鴿子,面色沉重地敲開了被夏許淮和夏墨時霸占的那個槐香院,幸好兩人俱都衣裳齊整,使他免于被打出去的命運,得以安然地将手中的信鴿遞到他們面前:“找你們的。”
正在教導夏墨時練字的夏許淮皺着眉看了眼快要怼到他們面前的鴿子,後退了半步繞到旁邊避開了它撲棱着的翅膀,從鴿子腿上綁着的細小竹筒裏抽出一張卷着的小紙條,反手又将鴿子推回了慕楓的胸前。
“你信不信小爺我炖了它,給你家這位好好補補身子。”
被點名的夏墨時給了他一個嫌棄眼神,這是要惡心誰呢:“還是留給你自己喝吧,我與你無冤無仇的。”
他丢下筆,雙手拿起他練好的一篇字,輕輕将上面的墨跡吹幹,洋洋自得地看向夏許淮,“你看我……”
“西羌有異動,不出意外的話,最遲不過十天,就将來犯。”雖然說得很慎重,但若是細聽,卻能隐約察覺得出,這位攝政王似乎有點興奮,就像是等了許久就為了這一刻似的。
夏許淮話音剛落,夏墨時手下一個用力,嘶拉一聲,紙破了。
夏許淮看着他懊惱的神色,收斂了臉上的嚴肅,正色道:“重練。”想了想又說,“我要過去一趟,你……”
夏墨時心下了然:“你最好和我一起先回京城,有些人有些事總要配備齊全才好一擊必中。”
雖然沒怎麽當過大領導,但他也不是真的草包,在這種大事上還是看得很明白的,能讓夏許淮看在眼裏的想必不是小打小鬧,既然他打定主意親自過去,他總得保障後方無憂,方能使其不陷入險境。至于是怎麽個異動,又是如何引起的矛盾,完全不在夏墨時的關注範圍內。
達成共識後,二人立馬開始收拾東西,連夜拜別了慕楓,撿寬敞好走的官道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回了上京,一道密旨發往弦城也就是曾經的北戎國,夏許淮以攝政王之身加冕夏家軍統帥,與此同時,擔任弦城城主的曹闵也接到了讓他率兵西行重新披挂上陣的聖旨,兩路人馬浩浩蕩蕩往西而去,而夏墨時則回歸正位,與姚明何一同留守上京,為前線提供最堅實的後盾。
自兩國交戰以來,除卻一開始因援軍未到而損失了交界處的兩座城池外,後面的每一次戰役,傳回到朝堂的都是好消息,偶爾,夏墨時還能接到夏許淮夾在邸報中的書信,字雖不多,大抵都是些報平安的話,有一句他卻記得尤為深刻:山河無恙,惟願君安。
每次看到這八個字,他都能想象出這樣一個場景:他的攝政王殿下,手執一柄長劍,站在城樓或者某座山的最高處,俯瞰着周圍的山山水水和駐紮在營地的一頂頂帳篷,那一團團篝火熊熊燃燒,正如他心中強勢的戰意,看着這日益擴大的版圖,朝着上京的方向眺望,露出一個不算熱絡但卻安定的笑容,心裏記挂着的卻是遠在京都的自己。
所以,每次夏墨時思念夏許淮念得緊了,便将那張黃褐色的信紙翻出來看一看,修長筆挺的手指在上面一筆一劃地描摹,就像在撫摸愛人臉龐的輪廓一般細致耐心,看完了又再小心珍重地折回去,折得整整齊齊地放在枕枕頭下壓好,靜候着他的英雄大勝歸來。
而正被夏墨時惦念着的人,此刻卻正在生死一線煎熬着,曹闵看着帥帳裏來來往往的人,一盆盆幹淨的熱水被端進來又端着一盆盆血水出去,饒是他這個常年征戰沙場見慣了血腥的将軍,瞧着都覺得膽戰心驚,畢竟這可是關系到他們祁國國運的攝政王啊!
随軍多年的老軍醫都吓得手抖了,因為他這一箭的位置離心肺實在是太近了,稍有差池都可能直接送攝政王一命歸西,無奈,夏許淮只好一邊強壓住身上急劇的疼痛感,一邊安撫老軍醫:“本王相信你,你只管放心下手,頂多,我不叫陛下治你的罪就是了。”
曹闵果斷上前:“我來幫殿下把這箭镞拔出,勞煩您以最快的速度止血。”起碼他對自己的手還是有信心的,怎麽着也比這顫顫巍巍的老軍醫強。
老軍醫這才敢上前,說時遲那時快,曹闵一動手,就有源源不斷的鮮血噴湧而出,好在老軍醫手腳還算是利索,快速地止了血上好藥:“只要熬過今晚,殿下便算是安全了。”
拔箭的全程中,夏許淮都保持清醒,直到上好藥才實在撐不過去睡着了,手裏還緊緊攥着一個沾着血污的同心結,紋絲不動。
戰場上兵荒馬亂的,各人自顧不暇,所以曹闵也并不是很清楚方才在到底發生了以至于叫夏許淮中箭了,只聽說是因為去接個掉落的什麽東西,一時分神導致的,如今一看,必是這個同心結無疑了。
如今大難已過,曹闵也終于有閑心去想這樣一件事:不知道能被攝政王放在心上如此看重的,到底是怎樣一個美若天仙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