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自從醒來之後,夏許淮就有種周身松快的感覺,那感覺就仿佛一直壓在身上的一座大山陡然消失了,可知慕楓當時的說辭并沒有誇大,他說是清除了八成,就絕不會是七成半。
又經過半個月的靜養并配合各種湯藥及每日一次的針灸之後,夏許淮的毒已經拔去九成,慕楓練練贊嘆他恢複能力的強悍。至于剩下的一成,就真的只能靠長期的調養了。
鑒于慕楓并不喜歡上京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夏墨時如今也不宜舟車勞頓,且蕈山一帶的水土環境也十分宜居,遂将夏墨時留在了慕楓的地盤裏休養生息,很有要在這長住的意思。
出于某些原因,夏許淮這個攝政王就過得比較苦逼了,只要沒什麽大事耽擱,他一般都是每個月便在蕈山與上京之間往返一次,每次回到皇宮,都有一大堆公文推擠如山等着他處理,但他也不覺得累,每此回去,都是日複一日夙興夜寐地處理朝政,只為了早點南下蕈山,除了能夠多些調養的時間,也為了多見某人幾天。
至于他不在京城的時間裏,那些無關痛癢的事情自然有姚明何這位鞏固之臣代為處理,倘若遇上一些一時拿不定主意或者不太方便拿主意的,便會飛鴿傳書八百裏加急傳到夏許淮和夏墨時手裏,當然,夏墨時也就是湊個熱鬧,偶爾提出個把頗有建設性的建議。
頭一年,夏墨時的确是在老老實實養傷,但漸漸的,夏墨時發現皇宮裏沒有了他也沒有出現什麽內亂外亂的,整個機制依然運行良好,看上去仍是一片海晏河清的安康盛世。
而且在這個布滿藥香花香果子香的山谷,春風夏雨秋葉冬雪,四時各自成趣,除了須得自己動手種菜自己煮飯燒飯外,真的是宛如一片世外桃源,上山打鳥下河摸魚的樂趣更是不必說,有慕楓這個話痨在,給個舞臺,他倆就能撐起一臺春晚,不過寥寥數人愣是過出了一個村落的氛圍。
偶爾覺得悶了,還可以到山下走走逛逛,吃吃喝喝還無須擔心銀錢夠不夠使,每個月夏許淮過來的時候,又恨不得将他惦念的上京的好吃的全給打包帶過來,而且還一撈一個準,就跟他是夏墨時肚子裏的蛔蟲似的,充分且體貼地讓他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常年不務正業但卻不愁生計的快樂。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于是乎,驕奢淫逸就差個淫沒沾上的夏墨時自從過慣了長達一年的閑散養病生活之後,幹脆就不想回朝去體驗那起得比雞早的勞累帝王生涯了。
夏墨時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恰巧姚明何也在邊上,姚明何只覺得他瘋了,難道失憶連帶着把腦子也丢了,失血連帶着把一身的職業操守也拿去喂狗了?
奈何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夏墨時不願忙乎那些一看就頭大的瑣碎事,夏許淮也由他,無所畏懼地替他背下了獨斷專橫壟斷皇權的黑鍋,讓他得以繼續在山間林裏潇灑,終日裏過着混吃等死的安逸日子,自己則一如既往甚至變本加厲地任勞任怨。
姚明何從夏許淮的臉上讀出了“寵他就是要讓他沒有負擔地混吃等死”的意思,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翻了一個大幅度且較為持久的白眼,自從這人性取向從未知确認為男之後,真是什麽頭都點得下去,那一臉心神蕩漾的表情,真是沒眼看啊沒眼看啊!
不過夏墨時并沒有真的高興太久,因為很快他就發現,某位任勞任怨的勞模、大祁國兢兢業業的攝政王大人夏許淮,在床上的精力不減反增,折騰他的次數明顯變多了,偏偏時間也不短,還美其名曰這是他常年代理朝政應得的部分報酬。
至于為何時只是部分,很簡單,自然是因為伺候他一日三餐、寬衣解帶還有沐浴更衣等也被夏許淮列為了夏墨時的分內之事。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夏墨時不僅沒有如願以償地過上想象中優哉游哉的生活,甚至在夏許淮回到蕈山之時,他還覺得自己過得比原來當傀儡皇帝的時候還要辛苦。
每次夏許淮一來,慕楓的夥食就拿出了跳樓般的狀态直線下降,因為只要出自夏墨時之手的東西,無論是個可以入口的食物酒水還是不能入口的擺件,也不管大小多少,均到不了除夏墨時夏許淮二人之外的任何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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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們甚至覺得夏許淮不要往返得那麽勤快可能還更好些,而且這個“他們”中還包括夏許淮的相好夏墨時本人。
至于個中緣由嘛,從他揉腰的次數的增多便可窺得一二,誰能知道在政事上一絲不茍的攝政王還能在歡好之事上更為勤勉呢,在床第之間,每每都能将的夏墨時折騰個夠。
但好在夏許淮在吃飽餍足之後還曉得要勞逸結合的道理,保證他睡覺睡到自然醒這件事是肯定可以做到的,也深谙打了棒子要給捧甜棗的道理,所以總是能将炸毛的貓的心情給撸順了,不然他可就真的要離家出走撂挑子不幹了。
兩個人沒日沒夜地厮混在一起的結果就是,但凡知道夏許淮登門了,慕楓就帶着自家冰塊臉的小姑娘離得遠遠的,能不往他們這邊走就不往這邊走,以免看到什麽不該看的,閃瞎了自己一雙珍貴而魅力十足的眼睛不要緊,要是他們家小姑娘被帶壞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半年後,又進入到臘月裏,因着年關将近,整個上京的大街小巷都張燈結彩的,走到哪兒都充滿了過年的氛圍,而夏許淮從十一月開始就一直沒離開過京城,甚至于在這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裏也幾乎是足不出戶地蝸居在皇宮,不是上朝就是批閱奏折,每天的行動路線十分簡短明了。
就這樣争分奪秒廢寝忘食之後,夏許淮終于在年前處理完了所有的事情并大手一揮,豪邁地給滿朝文武百官批了前所未有的半個多月将近一個月的年假,還是不扣俸祿的那種。
衆臣紛紛行禮叩謝,心下口頭均感念攝政王大恩,唯有擢升為禮部尚書的知情人士姚明何一邊從衆地下拜謝恩,一邊在心底暗自吐槽,什麽體恤下情慷慨大方全都是用來騙人的,他分明就是為了能夠與皇帝多些厮混的閑暇時光罷了。
夏許淮也不管他們怎麽想的,留下一句“有事找姚尚書”之後,就冒着風雪趕在大雪封路之前直接南下,辛虧夏許淮身子骨不弱,才在風雪天氣裏扛得住日夜兼程的艱苦,并在五天的快馬加鞭之後抵達了蕈山的山門口。
與北地的漫天飛雪不同,蕈山的溫度雖比不上大夏天被烈日驕陽炙烤的炎熱,但因處于南方且地勢優越,倒也算得上是溫暖如春,正适合夏墨時這樣怕冷的懶貓。
夏許淮從北方的寒冬而來,越靠近蕈山,所見之處便越多的綠色,及至到了山谷的地界,更是可見可聞的一片鳥語花香,溫暖馨香,将冒雪趕來的夏許淮從頭暖到了腳,而慕楓則對此另有解釋,說是因為心裏發春了故而覺得他的醫仙谷格外和暖。
循着袅袅升起的炊煙,夏許淮策馬而行,繞過四時各不同的藥田,穿過茶花花田中間的小徑,朝着隐在後方的院子靠近,隔得老遠,都能聽到裏面的喧鬧聲。置身于漫山遍野的生機中,夏許淮他想,就沖着這樣的氣候,能夠叫夏墨時樂不思蜀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大概是心有靈犀,即便是在與慕楓鬥嘴之餘,也沒耽誤他注意窗外的動靜,等他聽到噠噠的馬蹄聲,顧不得拾綴一二,臉上還沾了點白豆腐的碎末就直接拎着一把鍋鏟往外跑,正好與翻身下馬的夏許淮來了個四目相對。
幸好夏許淮是個見過大世面且生性冷靜的,不然可能都要從馬上徑直栽個大跟頭掉下來。
他将手上的馬繩拴在槐樹上,用流動的山泉水淨手之後,來到了家庭煮夫夏墨時面前,大拇指在他臉上一抹,輕輕搓了搓指尖,“豆腐?”
“嗯,洛洛教我的,我嘗試了好多次,今天終于成功了,正好你就回來了,進來嘗嘗。真沒想到她還會做水靈靈的白豆腐。”
洛洛就是那個冷面小姑娘,夏墨時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時差點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有毛病,怎麽一個這麽吓人的妹子會有一個這麽萌的名字,不對,是名字這麽好聽的妹子怎麽會如此不茍言笑,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但如今叫習慣了,卻反而覺得有種反差萌。
“好啊。”夏許淮将他握着鍋鏟的手別到身後防止誤傷着自己,然後在他臉上沾了豆腐渣的那塊舔了一口,笑道,“嗯,這豆腐是挺嫩的,我喜歡。”夏墨時的臉轟得飛上兩朵紅雲。
洛洛端着一疊炸好的油豆腐剛邁過門檻便看見了這一幕,頓了一頓,又收回了那條腿,并關上了廚房的門,與慕楓一起在竈臺前自力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