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還不等他震驚完,沈雲若就掙脫了鞭子的束縛,撂下一句:“來日方長。”然後逃也似地出去了,好像身後有吃人的猛獸在追趕他一樣,夏墨時覺得,可能是難為情了吧,畢竟一個大男人,在他最讨厭的人面前哭了,或許會覺得面子上下不來?
他之前還吐槽夏許淮反複無常,現在這樣看來,還真是冤枉了夏許淮啊,有沈雲若在,其他人都可以當得一句情緒穩定的評價了。
原以為沈雲若中午受了刺激,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再來找自己麻煩了,誰知到了晚間他剛沐浴完正在穿衣服的時候,沈雲若便直接破門而入。得虧他以前上學和上班的時候為了多睡會兒懶覺,練就了模特一般飛速地換衣穿衣的本領,才叫他不至于赤條條地暴露在這位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魔教教主面前。
不過沈雲若也根本就不關心他現在處于什麽狀态,因為他進來之後直接把一個不知道啥玩意兒的東西給丢進了夏墨時的嘴裏,因為猝不及防再加上他丢的時候又用上了兩分力道,所以在夏墨時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那個東西就進了喉嚨口并順着食管滑入了腸胃。
夏墨時本能地覺得不妙,可他也吐不出來了,驚恐地問道:“你給我吃得是什麽?”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啊,不至于就為了白天的那點事兒就殺人滅口吧,至于嗎?
“一個你絕對不陌生,也很喜歡的東西,千機。”
“這可是我廢了好大勁兒好不容易才找出來的,我們尊貴的皇帝陛下一定沒想到,它還有用在你自己身上的一天吧。”沈雲若扯出一個譏諷的笑,頗有報複過後的快感,“還是陛下想的周到,煉出這種無藥可解的寶貝,幹脆利落,永絕後患,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沈雲若給他下了無情的判決詞後就出去了,門邊是因為不放心而匆忙跟過來的右護法,右護法憂心忡忡:“教主,那可是教尊當做寶貝的東西,您就這麽用了,還是用在那位的身上,不怕教尊降罪于你麽?”
“他當初既然敢那樣對他,就應該做好準備會有這樣一天,而且千機并非沒有解藥,我不過是說着吓唬那個草包皇帝罷了,至于能不能成功尋到,就看各人機緣,看他的命了。”說完便拂袖而去。
此時的夏墨時并沒有過人的聽力,所以并沒有聽到這對上司與下屬之間的對話,腦子裏一直重複播放着沈雲若最後的那句話——千機是無藥可解的。
一開始他還心存僥幸,覺得這可能就是沈雲若跟他開的一個小玩笑,或許他丢進去的只是一顆黑咕隆咚的糖或者只是普通的一粒丸藥呢?然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他就感覺仿佛是有無數看不清的小蟲子在啃噬他的血肉,先是心肺處,而後他感覺這種痛處好似傳遍了全身各處,疼得他在地上直打滾。
遠在京城的夏許淮突然似有所感,心口驟然一疼,令他沒來由地有種心慌的感覺,好似有什麽喚醒了心中的什麽東西,不過片刻之後,又重歸于平靜,并且當晚,他難得睡了個安穩的好覺,夢裏還似乎夢見了什麽人,嘴角牽起了一個弧度,終夜未散。
不知過了多久,夏墨時聽見窗外遠遠地傳來一聲犬吠,他看見清晨的第一縷曙光從窗外照了進來,那股折磨了他一夜的痛楚才漸漸淡去,倦意一股腦兒地襲來。經此一夜,夏墨時已經筋疲力竭到沒有多餘的力氣爬上床了,于是便徑直就着地板,就這麽躺在地上合眼小憩了。
到了巳時,本該是夏墨時按照生物鐘醒過來的時間點,沈雲若又端着一碗粥過來,與昨日早上的殊無二致,可夏墨時卻仍在睡夢中,不知夢見了什麽,手還緊緊捂在胸口,眉頭皺得死死的,就連沈雲若踢了他一腳都沒有任何要醒過來的跡象。
沈雲若很滿意他所看到的景象,頗有耐心地坐在一旁靜靜欣賞躺在地上的人,恍若是藏寶專家在細細品鑒某件珍寶古玩的那種神情,自得而自滿,舒心且開懷。
他又等了寶貴的兩個時辰,直到門外來人告訴說是教尊大人醒來了,沈雲若這才起身:“來人,快将這位公子扶到塌上去,雖然在這種天氣裏打地鋪也不會着涼,但到底有失禮儀,非我們峮山之巅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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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們把這件廂房的布置恢複如初,營造出一種客人還在夢酣中沉湎未醒的假象,又帶上了門:“走吧,別在這打擾貴客休息養傷了。我去看看他。”
另一邊的沈雲祺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和我一起上來的那位公子,現在何方?”
“回尊者,教主将他安置在別處的廂房了,屬下也不知是在哪間。”見沈雲祺穿好衣服就要往外走去,那人趕緊攔住,“臨走之前,教主吩咐過,您身上餘毒剛清除,身上還沒好利索,不能到處亂走,否則,教主會殺了我的。”
聞言,沈雲祺止住了腳步,不然,他相信沈雲若會言出必行的。
那人如蒙大赦:“謝大人體諒,屬下這就去禀報教主,請您稍候片刻。”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沈雲若就匆匆而來,不知是走得太急還是太過焦慮,等他到門口的時候,手心裏居然出了一手的汗。
昨天一時氣急,就對夏墨時做出了那樣的事情,直到剛才,看他一臉痛苦的神色,沈雲若也沒有半分後悔,可此時此刻,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沈雲祺了,居然生出了一絲緊張,畢竟,他在他心裏是那樣重要,是他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效忠一生一世的人。
他,會怪自己的自作主張嗎?沈雲若苦笑了一下,怎麽可能不怪呢。
深吸了一口氣,沈雲若推開門,看到站在那站得筆直的沈雲祺,拱手:“您終于醒了。”
“他在哪兒。”
“真的值得嗎?他有什麽好的,皇宮又什麽好的,值得你放下這一切的尊榮,去追随他保護他,即便他那樣對你,你還是要堅持下去嗎?”
“值不值得,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只要他需要,那便是值得。”
聽到這句回答,沈雲若越發生氣:“即便你幾次九死一生,剛從鬼門關回來,想到的第一個人還是他,第一件事還是關心他在哪兒嗎?”
沈雲祺避而不答,冷冷地說:“他到底在哪兒?”
“南邊深處的那間,來之前我剛去看過,睡得正香,壓根不用擔心。”下意識地,他選擇了謊言,雖然謊言總有被戳穿的一天,但那也是以後的事了,哪怕只能拖延一刻也是好的。
可沈雲祺是一個何其精明何其了解沈雲若的人,言語間的閃爍怎麽都是在告訴他,沈雲若撒謊了。
“你到底把他怎麽了,別逼我對你動手。”沈雲祺暴戾地将人推到了門框上,大有再不說實話就要将人直接掐死的架勢。
若是此時夏墨時在場,應該會覺得這樣的沈雲祺與昨日對他動粗的沈雲若一模一樣,就像雙生兄弟似的,這種相像,與外貌無關,而是指整個人散發出來的可怕的氣場和渾身暴走的氣息。
“我給他下了千機,他疼地昏睡過去了。”沈雲若幹脆破罐子破摔,“只要他死了,你就解脫了,你不忍心出手,那就由我出面,我幫你解決掉這個大麻煩,不好麽?”
“我看你是活膩了,別以為你現在呼風喚雨就忘了,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當初誰給你的。”說着,沈雲祺掐住了他的咽喉。
“屬下沒忘,都是您賜予的,所以,投桃報李,我幫您擺脫俗世的桎梏,只要他不在了,從此以後,您便自由了,這是一件多麽值得慶祝的事情。”
沈雲祺眦目欲裂,眼眶紅得駭人,抄過腰間的尖刀,一下捅進了沈雲若的腹部,狠厲地說:“這是給你的一個警告,提醒你別忘了當初我對你說的那句話,提醒你別忘了自己是誰,若再有下次,休怪我無情。”
說完就往地宮的方向狂奔而去,絲毫不顧身後的沈雲若傷勢如何,因為他知道自己控制得很好,盡管沈雲若會很痛,但以沈雲若的一身本事,那一刀絕對于性命無礙。
望着他眨眼間就縮小成一個點的背影,沈雲若艱難地說:“是。”
身上是常人難以忍受的傷痛,但沈雲若就是不肯倒下去,硬是自己捂着傷口走到了椅子邊,迅速拔出了尖刀然後兩指并攏在幾處穴道點了幾下,又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顆來吞了,再撕下了裏衣的一個袖子邊,往上面倒了些淡黃色的藥粉後,在腰上包紮了一圈。
然後像個沒事人一樣把玩着還是血淋淋的尖刀:“這是我當初特意為您打造的,我說,希望你以後看見它,就能想起我,沒想到,卻是以這樣的方式還給了我。”
方才給自己處理傷口都沒有顫抖的手,卻在撫上刀尖鮮血的一刻顫抖了起來,像是難以置信,又像是在同自己說果然如此,眼中悲戚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