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皇後死了,朝廷一幫子诰命夫人自然都必須來宮中哭靈的。
俞钰晚并非诰命,本來無需來的。但是皇後死前唯一交代的事,便是讓三公主認了俞钰晚當了義姐。
這事兒做得離譜又無規矩,自古就沒有過。
一幫子宗室大臣們都有些意見。
就連皇帝都皺眉,然而孟姑姑卻跪着回了話:“娘娘說。聖上有很多孩子,以後也會有更多的兒女。可是她一生卻只會有這兩個孩子。她走了後,這兩孩子就是沒娘的了。小殿下就罷了,聖上總會給他安排好的。可是雲湘卻不同。雲湘嫁人了,她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人。若是在這個家能有一二能說得上話的人,她也解了離開父母的恐慌。娘娘說她還記得當初剛嫁給聖上時的心情也便是如此。”
一番話說到最後,孟姑姑都說不下去了。而三公主抱着弟弟跪在皇後靈前,早已哭得不能自已。
皇帝心中黯然。
曾經皇後也是這般面貌。
“既然如此,就随皇後的意思吧。讓她到宮中時常陪三公主好了。封她為…….”皇帝開口話還未說完。
“殿下!”卻聽到宮女的一聲驚呼。
皇帝擡眼看去,原來大公主這些日子病還未好,卻又日日來哭靈,一連幾日,米水未盡,竟一頭暈了過去。
皇帝看了看三公主,想了想,接下來的話便未說了下去。只令人叫了禦醫。
于是皇後靈前,多了一個俞钰晚。
俞钰晚跪在一幫子诰命的後面,她向來并不太有淚。然而在這個令她又敬又有些怕的女人面前,她的眼淚卻幾乎未斷過。
俞钰晚這日方才出宮,就遇到鎮國公府的老太太一行人。
老太太的等級很高,俞钰晚每日混在一堆着夫人後面,自然不用看這一家子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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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看見,真是有些說不出的反胃。
但是見到盧氏,俞钰晚還是微微福了一禮,道:“夫人身體可好。”
盧氏道:“還好。”
她的神情很冷淡。
俞钰晚并不在意,只微微笑了笑。
盧氏在意的永遠都是自己兒子,卻不知自己的兒子早已不是她想的那個兒子了。
“喲,這不是俞家姑娘嗎?哎呀,不對,應是那個被人休了的俞家大姐了。”蕭沐蘭眼尖。
俞钰晚并不在意,笑道:“我還以為是哪只狗呢,只知道汪汪叫。”
蕭沐蘭俏臉一變,道:“哼,別以為抱了三公主的大腿,你是猖狂了。你不過還是那個低賤的一心只想往上爬的賤人。”
她話未完,俞钰晚卻一口口水吐了過去。
蕭沐蘭哇了的一聲,真是要哭了出來。她自來還未被人如此過。
只覺臉上火辣辣的,又是難堪又是羞憤。
一邊的王氏見狀,厲聲,“俞氏,你這是何意?”
俞钰晚看她:“我是何意,你難道還沒看清楚,還需要我說?再說二夫人,眉山的那片梅林,我四叔還未收到夫人送過來的地契。夫人若是處理不過來,我自當就去處理。”
王氏神情微微一變,道:“那片梅林,當日我記得你母親已經賣給我了。當日的白紙黑字都是明白的。”
俞钰晚冷聲:“夫人說得真好聽。那片梅林我父親說得清楚,那是我母親的嫁妝,後來給了我。因我母親和你年輕時有點情誼,你王家衰落,有段日子,你娘家兄弟需要錢。你求到我母親頭上,我母親心慈。就做主将梅林租給你二十年。每年只要你一千兩銀子。你享有的不過是那片梅林二十年的使用權。且不說自我兄長去世,這兩年你就沒給過租子。如今這期限到了,你也該還了。對了,夫人,少叫的這兩年租子,也一并補上吧。”
幾句話說了,讓旁邊的幾人都變了顏色。
就連蕭沐蘭都似乎忘記了自己方才所受的羞辱。看向婆婆,婆婆不是說那片梅林就是王家的嗎?如今怎又是從俞家租賃的?
王氏怒聲:“你真是無賴。那白紙黑字寫的是假的不成?”
俞钰晚冷笑:“你造了一假文書,就想蒙蔽我?我母親的字,可不是你能模仿來的。”
王氏冷笑:“那我就只能找官府來斷一斷了。”
俞钰晚道:“夫人若是不嫌棄丢臉,盡可如此。我勸夫人還是早些回去收拾,三日之後,我必定前去取回。”
王氏冷笑,并不會聲,直接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老太太範氏自然聽到了兩人的口角,只冷哼一聲,就上了馬車。
魏氏等人見狀,跟了上去。
只有蕭沐蘭狠狠看了俞钰晚一眼,“賤人,你早晚會造報應的。”
俞钰晚低頭在她耳邊道:“我肯定比你晚。那日你令人在世子的酒水裏下了藥,讓她要了書香一事。我還沒和你算呢。不過,聽說最近你丈夫又納了個小妾,叫什麽名字?是不是很漂亮?二郎多久沒來你屋裏了?如此可見,我看那藥還成啊。”
她留下的一堆丫頭裏,縱然有王氏的人。可是也有想往上爬的人。
而爬床的丫頭自古就不少。只要你給她機會。
蕭沐蘭怒喝一聲,方要舉起巴掌,卻讓一人的聲音定了住。
“宮門之外,幾位夫人還是不要不要吵鬧的好。尤其是現在。”聲音舒朗。
蕭沐蘭回頭,卻只見一素色常服的男子站在不遠處。
蕭沐蘭轉身,幾步上了自己的馬車。
禦史臺崔湛的名聲一向有些不太好,她可不想和這人扯上關系。尤其是皇後喪禮期間。她并不想因為此而讓人又參裴家。
最近因為燕雲騎嘩變一事,國公府過得有些膽戰心驚。
國公爺就下令過,裴家無論老少婦孺,都不得在外做出任何一點過格的事。否則家法處置。
待鎮國公府的人走了。
俞钰晚才對崔湛福了福禮,轉身便要上自己的車。
崔湛站在那兒,并不上前,只道:“天色已晚,夫人回去時小心一些。”
俞钰晚點頭:“多謝大人。”
她上了車,放下了簾子。車馬只才片刻間,便離了去。
崔湛站在原地,半響,才嘆了口氣。
晉國的春天還是很冷的,尤其是如今才早春。
然而寒冷的卻不僅僅是這天氣。
皇後死了,很快,天下人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這對如今風雨飄搖的晉國實在再一重的打擊。
皇帝一邊又要傷心死老婆的事,一邊又要顧忌國事。好在這一連一月,齊王并未再次發動大規模的攻擊。
然而皇帝接到雲州過來的消息時,心情卻不大好。
因為齊王已經明說了:“看在皇後的面上,暫時饒你們一月。”
哦,對了,齊王和皇後當年曾有過數面之緣。
皇帝聽後,氣得将禦書房中的折子砸了一地。若非謝太傅和鄭老太公拉住勸說這是齊王的奸計,恐怕當日皇帝就得吐血。
“你們說該如何?”皇帝問底下一幫子大臣。
三皇子要說話,卻看見了蕭丞相的眼色,只得低了頭。
“如今之事,臣看應是重振天下人對朝廷的信心。”崔湛腦子很冷靜。
他的話方一出口。
沈尚書心中微微一喜,随即又仿佛想到什麽,不由輕輕咳了一聲,正要上前說話。卻只聽皇帝身邊的內侍上前。
只見他附耳在皇帝跟前。
一般子大臣就這樣看着皇帝在聽悄悄話。
只得片刻,皇帝卻起身,道:“宣裴瑾渝來泰和宮見朕。”
鄭老太公的臉色微微一變。不單他,更有一幫子大臣們,都覺着仿佛事情出了一些差錯,超出了他們預想控制的範圍。
就連還在朝堂中站着的鎮國公裴承安極其他的兄弟,都有些忐忑。
大郎這是做什麽?
是,裴瑾渝要做什麽?衆人的眼神不斷交流。
然而,無人知曉。
皇帝因感念皇後少年恩情,三月二十,封中宮嫡子六皇子為太子。
七日後,裴瑾渝帶着涼州軍五萬人馬南下雲州。若收複不了南面,他将提頭來見皇帝,當然到時候要見的還有裴家上下百人的人頭。
裴瑾渝幾乎是将裴家人丢在了京城當了皇帝的人質。
俞钰晚聽說六皇子被封為太子那日,便燒掉了那日進宮穿的一襲衣衫。
此時已是三月,初春的眼光照在她臉上,她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
皇後用了最激烈的方式為兒子争取了一個可能的機會。
而她的這雙手卻沾上了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的血。
她将永遠活在這個女人的陰影裏。
然而活在這個女人陰影裏的不僅有俞钰晚,還有蕭貴妃。
皇帝封了六皇子為太子,蕭貴妃便病倒了。
皇帝與蕭貴妃相處多年,自然明白蕭貴妃的意思,看着這個女人即使還在病床上也還關心他的身體的女人。
皇帝很是愧疚。
所以皇帝便又加倍的厚賜三皇子,不但封了莊王,還将調動糧草之事直接交給了三皇子,最重要的,各州府來的折子都可先讓三皇子先看。
這事兒,讓謝太傅很是不滿。
三皇子轉首向皇帝請求外封到西邊去。
皇帝自然不許。
謝太傅只得敗退。
這些朝廷中的大事俞钰晚自然是聽了鄭五郎和俞四叔說了的。
待聽到裴瑾渝,她連眉毛都未皺一下。只令鄭五郎帶人去将眉山的梅林砍了。
王氏有鎮國公府作為後盾,也并不懼俞钰晚,所以即便到了俞钰晚說的三日之期時,也并未歸還俞家地契,反而是請了帝都府的官員來。
帝都府來的李大人看了地契,便也默許了。
王氏并不擔心俞钰晚鬧起來。
果真一連好幾日,俞钰晚都并未找上門來。
作者有話要說:
☆、崔湛
只是老太太聽說了後,叫王氏來問了幾句,王氏笑道:“母親放寬心了。那白紙黑字的,就是當日鄭氏所寫。我還騙母親不成。再說,如今大郎又要出征,我看一時半會定不會回到京城的。母親何不早做打算。且我看大嫂也擔心得很。”
這時候距離裴瑾渝離京城還有五日。
盧氏因裴瑾渝要出征,連日裏的傷心。
齊王是何等人,這次又加上南越人。南越人當初連俞梓淵都害死了,如今又讓燕雲騎落得嘩變。由此可見,這幫子人個個是惡毒的。
皇帝又說了若不能成功,裴瑾渝的腦袋就得搬家。如此這般,盧氏怎能不為兒子擔憂。
老太太沉吟,看向王氏,“你的意思是?”
王氏點頭:“當時羌人的戰争,一兩年才回來。如今齊王更是猖狂,我看沒個三四年,很難回得來。再說大郎勇猛,可是戰場上的事,也說不準。你看俞梓淵,這麽聰明,不也死在戰場上。還有燕雲騎,多少年都未有敗績,如今卻這般。母親。大郎是大嫂唯一的兒子,至今未有子嗣。若是大郎有了子嗣,卻又不一樣。我這話雖然不中聽,可是母親,這也是大房的一點退路啊。”
老太太點頭:“如今不同往日。我們留在京城,大郎無事便罷了。若是大郎有事,皇帝又豈會放過裴家。大郎是該有血脈的。可是他才與那俞氏和離。時日短,若是此時再娶,卻也不相宜。”
王氏輕聲:“母親說的哪裏話,如今皇後娘娘剛去,怎能說嫁娶。我說的意思,是不如…….”
如此這般那般的說着。
老太太怎能不明白。
“這事兒只要母親開口,大嫂又怎會不同意。再說母親難道會應許裴家未來的世子是個下人所處。”王氏低聲,盧氏從來就是好糊弄的。
老太太擺了擺手,“華丫頭自幼便喜歡大郎。這事兒本是好事。可是若是如此,委屈了她。這事兒不說也罷。我看還是其他人罷了。”
王氏眉眼一轉,笑道:“母親,華丫頭是個咱們親外甥女,大嫂和您怎會虧待她呢。只不過事急從權罷了。不過既然母親舍不得,我到是手上有個好人選。”
老太太問:“誰?”
王氏笑道:“我娘家族中一個侄女,倒也伶俐聽話。不如我安排給你看看。”
王家也算是有臉面的人家。裴瑾渝屋裏雖然有書香,可這書香畢竟曾是俞钰晚的人。且看她那身體也不善生養,老太太想了想,便道:“你改日,帶人來我看看。”
王氏會意。
只要她那侄女進得世子身邊,還怕大房不亂?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可是待王氏和老太太進來看時。
卻發現屋裏的并非裴瑾渝,反而是裴瑾智。
老太太一怒,轉身離了去。
王氏看着一向穩重的兒子還昏睡不醒,自家侄女卻哭哭啼啼,而随之而來的蕭沐蘭上前便将侄女抓了個稀爛。
她實在未料到,事情怎會如此。
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誤?
蕭沐蘭更氣,這已經是第二個了。
俞钰晚這個賤人。
王氏幾乎是站立不穩。然而還未等她來管這事,林總管卻匆忙來報,眉山的梅林被俞钰晚砍了不少了。
王氏險些一口氣上不來。那片地最值錢的不就是那片梅林?
只是待她上了眉山。俞钰晚正坐着喝茶,好不惬意。
王氏怒道:“你這是何意?”
“二太太請了李大人來,就以為事情結束了?”俞钰晚看向一邊的李大人,還有崔湛,笑道,“我請兩位來,是來斷一斷的。夫人說字據上的字是我母親所寫。所以我請了崔大人來比較我母親的字跡。”
崔湛的禦史名聲不大好,但是卻有一樣是京城人都知曉的,他的字寫得最好,且最會“識字”。
字跡真僞,一認便知。
“崔大人的斷言,想來李大人該不會有異議。”一邊的鄭五郎對李大人道。
“是。只是還望俞夫人多拿幾貼俞老夫人的字帖。”李大人這個郁悶,但他也是在京城裏混的,崔湛的認字本領,大家還是公認的。
俞钰晚答道:“這是自然。”
一邊的書桂和書香二人早捧了一堆書畫上前。
“這是我母親過去的字帖和畫。煩勞崔大人查看。”俞钰晚道。
崔湛會意,一一看了那些字畫。
“裴夫人,煩請将地契交小生查看一二。”崔湛看完字畫,轉頭對王氏道。
王氏命林總管遞了過去。
崔湛接過,只看一會,又兩相比較後,才對李大人道:“這地契模仿得極真,也難怪大人看不出來。但是你看地契的這字與這些字畫相比,卻是不一樣的。字畫上的字用力總會往□□,偶有些用力不及,顯得微有紊亂。但地契卻不同,很是齊整。若我沒猜錯,因為俞老夫人是左手寫字。但地契上的字卻是正常人寫。”
鄭五郎大笑:“我姑姑确實是左撇子。”
李大人張了張口,随機笑道:“崔大人果然是行家。”
心裏卻将崔湛罵了千遍。
崔湛笑道:“不敢不敢。”
李大人轉而對王氏笑道:“夫人,我看這地既然當年俞老夫人是租給夫人,如今俞夫人想要要回,也是該的。不如大家好好說…….”
王氏臉色鐵青,“那就請俞氏将當日的租條拿了出來吧。我收回租條,便還了你地。”
李大人點頭,又對俞钰晚道:“裴夫人說得在理。還請俞夫人将租條拿了出來。”
俞钰晚面色一難。
王氏冷笑。
一邊的鄭五郎看向俞钰晚:“姐姐,租條呢?”
李大人見了俞钰晚臉上神色,也不由催道:“難不成沒有租條。”
若是如此,這事兒就真是兩難說了。
俞钰晚卻道:“租條自然是有的。只是當日我在裴家的院子被燒,有些東西最後沒見了。”
“既然如此,等你找到了,我們再說這梅林之事。”王氏冷聲。
她不信俞钰晚能找到。
哪知俞钰晚卻道:“這有何難,書香,将那租條給李大人。”
書香會意,片刻取了來遞給了李大人。
那租條被燒了個角,但也能看得出大概的字。
俞钰晚笑道:“那晚幸而有書香将我那轉了地契的一堆文書抱了出來。”
王氏氣暈,她曾以為那張租條早在那場火裏燒了個灰燼。
李大人無語。
俞钰晚冷眼看着王氏,她落水那一夜的事,東暖閣失火,與王氏必然是脫不了幹系的。
自此,落梅泉邊的梅林,最終王氏無奈,還給了俞家。且賠了俞钰晚三倍的租子。而那邊上的莊子,俞钰晚轉首賣給了一個外地來的富商。
崔湛幫了俞钰晚一個忙,俞钰晚便讓着人送了禮去崔家。
崔湛見到管家遞過來的一本三百年前秦國的古書時,不由笑了,這本書他只在古芳齋見過。他曾去古芳齋見過。不過古芳齋老板曾說過,這本書是不賣的。
哪想,俞钰晚卻送來了這本書。
不過據說書齋中的書是裴瑾渝的。
提筆寫了封信便着人一同交給了那來送禮物的管事。
俞钰晚收到信時不由一笑,這崔大人當真是有趣。那古芳齋,她離開時,裴瑾渝說過書齋給了她。
她并不占人便宜,尤其是裴瑾渝的,所以她讓林掌櫃折了銀子交給了吳非。
所以如今那些店鋪中的書她自然都有随意處置的權利。
不過這崔大人能寫信提醒,也算是個有心人了。
裴瑾渝領兵南下那日。
皇帝率領一幫子臣子也來送行。
大公主雲影已經有很多天沒有見過裴瑾渝了,今日她也跟了來。她看着黑馬上的青年,心中晦澀難明。
而她的未婚夫蕭家三郎自然也見到了她。
蕭之旭立在馬上,面無表情。
此次,蕭之旭并未一起出征。誰都知道裴瑾渝這次是兇多吉少。而他因為有一個丞相父親,此次便未能通涼州軍一起。
裴瑾渝辭過皇帝與父親鎮國公後,轉身帶着人頭也不回地奔着南方而去。
自始至終,他都未曾看過自己一眼。
雲影低頭看着自己握緊的雙手。
他從未喜歡過我。
“公主身體可大好了?”蕭之旭驅馬上前。
今日日子特殊,且大公主與他是有婚姻之約的。所以衆人也并未在意。
雲影勉強一笑:“好了。”
她的态度和話都很是冷淡,蕭之旭卻不在意。依然說起了話,從如今南方的形勢說道京裏的市井之言。沒有不能聊的。
雲影偶爾附和一兩句,其餘都心不在焉。
蕭之旭一頓,道:“世子計謀出奇,公主不必擔心。”
雲影心中一冷。随機轉眼對他笑道:“三郎說的什麽玩笑話。你我是有婚約之人,下次可不能如此渾說了。”
蕭之旭一笑,轉而說起其他事來。
蕭之旭回到家,便被蕭夫人叫了進去問話。
蕭之旭哪裏不明白母親的意思,所以答起話來也很是伶俐,半點不說大公主的不好。
蕭夫人嘆氣:“你這孩子。她還未進門呢。你就說起好話來。”
對去歲大公主與裴瑾渝之事,她自然是知曉的。雖然聽了丈夫的話,可是心裏對大公主卻還是有幾分隐約的不喜。
蕭之旭笑道:“母親說的哪裏話。兒子說的本就是事實。”
蕭夫人罷了罷手,蕭之旭便回了自己屋裏。
作者有話要說:
☆、謀算
自皇後去後,三公主成日與太子一起,步步不離太子身邊。
皇帝每次見了,都有些心酸,往常覺着一般的女兒,如今竟看出了萬般的可愛,加上太子越長越像皇帝。
皇帝不由對這失去母親的姐弟兩心生憐惜。
朝中對皇帝突然立了一個剛出生的娃娃當太子實在有些震驚。然而既是中宮嫡子,又是皇後用性命換來的。加上皇後娘家東海侯楊家歷來不在朝中。
因而即便有些人不滿,但如今又遇到南越和齊王之事,只得壓下。當下對晉國上下來說,自然是雲州之危,叛軍之亂為重。
對裴瑾渝的重新領軍,朝中是有議論的,擔心他和已嘩變的燕雲騎一道的說法早已傳到皇帝耳朵裏。然而看到皇帝令人幾乎是将鎮國公府作為人質。朝中也無人再論了。
人們都将目光看向南方。
看裴瑾渝似乎能解了這場憂?
俞钰晚并不常去宮中,除非三公主召見。
因為要為皇後守孝,三公主和鄭五郎的婚事只得往後拖,每次三公主召見,鄭五郎都會托俞钰晚帶上禮物。
“這是海棠花,五少爺帶來給小姐觀賞用的。”書桂将花搬了進來。
“撿最好的一盆給三公主送去。”俞钰晚吩咐。
如今晉國上下兵荒馬亂,俞四叔令俞家人都少外出。俞钰晚等閑不會出門,日常只會打發人将禮物送到三公主的昭陽宮。
唯有時間流逝得很快。
而裴瑾渝和齊王的戰事越拖越長。裴瑾渝南下,并未直接處理燕雲騎一事,只是将南越和齊王的軍隊趕出了雲州城外三百裏,收了周邊兩個相鄰的州城。然而聯軍的反撲卻很是兇狠。
據說聯軍中有位軍師,厲害非常。若非他,戰事也不會耗着。
雙方仿佛都在角力。
然而即便是如此,晉國戰場外的亂像卻越來越多。
各處民間反叛更是層出不窮,雖然都沒能湧出大水花,可是着實令人頭疼。
而晉國的糧草是越來越少,稅賦越來越重。
因為雲河兩次泛濫而受災的災民甚至湧到了京城。
再次接到三公主的帖子時已經是秋季了。
俞钰晚看了看馬車外聚籠的乞丐流民,便放下了簾子。
“南牆根那兒早有災棚。”書桂道。
俞钰晚道:“讓林掌櫃着人在西邊搭上十個粥棚,每日早晚施粥。對了,以古芳齋的名義。”
俞钰晚其他的鋪子都早已停業,唯有古芳齋。
對流民,無論是現代還是現在,俞钰晚都無能為力解決。這些事,要靠個人是萬萬不能做到的,唯有朝廷。
然而如今的朝廷。蕭丞相已經稱病多時,沈尚書因為打獵傷了身體,在家歇着呢。
而皇帝的身體迅速衰老了,他的目光更多的放在了裴瑾渝的身上。
尤其是裴瑾渝并未直接前去問罪燕雲騎,而燕雲騎始終獨占山頭,兩邊卻平安無事。這事讓皇帝的目光越來越沉,他放在這事上的心思遠遠多于如今颠沛流離的普通人。
因為皇帝的心思一直在朝庭的人和事上,對于新立的太子,皇帝除日常過問幾句以外,其餘并沒有過多的時間關心。
然而即便如此,太子也不缺關愛。俗話說長姐如母,三公主是個非常稱職的長姐了。
待安頓好吵鬧的太子,三公主才抽出時間來和俞钰晚說話。
“公主越發娴熟了。”俞钰晚見三公主抱孩子的姿勢,便笑道。
三公主笑道:“我現在才知道母後的辛苦。”
自從沒了母親,三公主一夜之間仿佛長大了很多。
“是,自來母親都不容易。”俞钰晚嘆道。
而皇後更不容易。
三公主打趣道:“晚姐姐想當母親了!”
俞钰晚笑:“我聽人說當了母親,女人才圓滿。我卻認為只有準備好了,才能要孩子。否則一個不稱職的母親,對孩子的影響是極壞的。若是沒準備好,不要也罷。”
再說,家裏的樂哥兒就已經足夠她帶的了。
三公主卻想到去歲俞钰晚被裴家害得不能再有子嗣的事,此時提到這個話題,方覺有些後悔。不由道:“晚姐姐要想是帶小孩兒了,不妨經常進宮裏來。而且,而且,以後若是我有…….”
無論如何,她也還是未出閣的女孩兒,孩子這樣的事,說起來委實有些難為情。
但俞钰晚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笑問:“前兒送過來的海棠花,公主可還喜歡?”
那花名義上是鄭旭送給俞钰晚的,但是俞钰晚可不是傻子。若不是五郎知道公主喜歡海棠,他怎會令人送來。
他不過是借俞钰晚的手将花送給三公主罷了。
三公主又豈是個笨人,“喜歡。”
說話的瞬間,臉色一片緋紅,但她也不是個笨人。
俞钰晚見狀,也不揭穿,只道:“嗯,公主以後若是有喜歡的,盡可告知。”
當然這句話其實還是替鄭旭說的。
兩人說了半響話,唯有孟姑姑還在一邊輕輕哄着太子睡覺以外,身邊的宮女和姑姑們都悄悄退了下去。
三公主才輕聲道:“父王最近新納了一個美人。才一月,就很是得寵,蕭貴妃幾次三番為難她。”
俞钰晚道:“這是聖上的意思,公主為人子女,只管做好本分就是,其他的不必多管。”
讨好了父親,三公主和太子才能立足。尤其這個父親還是一個冷心多疑的皇帝時更要如此。
俞钰晚心中并看不上這位皇帝。一面立了太子,一面又不斷給三皇子臉面。将來兄弟相殘,皇帝居功至偉。
三公主嘆氣,“這個我自然知道。只是那個美人,想來姐姐是認識的。”
最近晉國人日子不太好過,所以皇帝納美人,并沒有大肆宣揚。
“你說的是誰?”俞钰晚奇道。這些時日,她只在屋裏練字,并不太關心一些事。
三公主道:“鎮國公的外甥女。陸家姑娘。”
俞钰晚心中驚駭,陸月華竟然成了皇帝新納的妃子!
鎮國公竟能如此狠得下心。她知道鎮國公府最近的日子并不太好過。皇帝時刻盯着裴家,只要前方有消息傳來,鎮國公府裏必然是沉默好幾日。
皇帝用裴家人要挾裴瑾渝,鎮國公且會不知道。
可是即便如此,鎮國公府也沒到這一步吧。
俞钰晚面上卻不顯現出來,只道:“我與陸姑娘也算是相識一場。”
三公主唏噓不已。
兩人轉而說了其他話。待了半響,三公主帶俞钰晚去看花園中的菊花。
卻未曾料到,見到新晉的陸美人。
陸月華依然一副廣寒宮中仙子的模樣,出塵的美麗,倨傲的神情。
兩人見了,俞钰晚行了禮。
陸月華看了她一眼,目中微黯,但卻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俞夫人起來吧。俞夫人離了鎮國公府,看起來過得很好。”
俞钰晚知道她歷來的脾氣,回道:“謝娘娘關心,還好。”
陸月華道:“如此最好不過了。”
鎮國公府,早已不是她小時候見過的模樣了。或許,其實一直都是如此,只是她那時還小罷。想起她進宮那日,外祖母在她面前哭訴。心中便生起幾分膩味。
只是可惜了父母親的栽培。
“娘娘呢?娘娘可好?”俞钰晚輕聲。
她問得真心,她是真的不願意看到陸月華被鎖在這宮裏。即便她們之間并無多深的情誼。
陸月華看她,面前的女子,并無特別美麗,可是那樣的面貌,如陽光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陸月華笑道:“聖上對我很好。”
可是那種好,卻讓我惡心。然而她卻不能表現出來。南方的戰事,一直有報到皇帝的手邊,可是裴瑾渝自身的消息,是越來越少了。所以皇帝也不知為何,兩月前,去了鎮國公府。
當時,老太太叫了她和九妹妹,還有吳家表妹玉華一起過來,說有好東西要給三個孫女兒。
雖然只是一瞬,可是皇帝依然是看到了三人。
過了幾日後,皇帝透露了意思給蕭貴妃。蕭貴妃知會了裴家人。
後來三夫人周氏哭着說,她只有一個姑娘,而九姑娘性格向來柔軟。吳家表妹,卻早早癱在了床上。
而剩下的人,唯有王氏說,這最好的人選恐怕就是她了。
老太太和盧氏在她屋裏整整哭了兩個時辰。
最後鎮國公說:要去辭了皇帝,裴家不會送女兒進宮。
可是話才說了出來,卻讓老太太和王氏等人阻了。如今,裴家上下過得驚心,皇帝看裴家人越來越不順眼,此時怎能得罪了天家。
裴家畢竟有百十來口人啊。
陸月華第二日就寫信去了泉州。陸家女要進宮,自然是陸家做主。
哪知她的信送了出去才幾日。王氏和楊氏進宮和蕭貴妃說話,被蕭貴妃問起。
楊氏便随口道:“我那妹妹的女兒,最是聰慧不過。”
蕭貴妃轉首便将話遞給了皇帝,皇帝歷來喜歡美人,尤其是聰慧的美人。
沒有多久,她便進了宮。待父母趕到京城,她已經是美人了。
不能嫁給裴瑾渝,那麽嫁給別人,也是一樣的。她如此安慰自己。
只是很多次,她都幻想若自己是俞钰晚,即便表哥做了多少錯事,有多少女人,她都不會離開。因為即便那樣也比如今要好。
可是如今她也不後悔。既然都進了來,自然要好生謀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