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愣神,這模樣跟第一次見面時一樣,有些清冷、黯然,見幽香坐好,他抿了抿嘴道:“你父母兄姐都去了,你一個小姑娘家,許多事情沒人從旁教導,自是不太懂的,而我一個大男人,又有事情要忙,沒有時間照顧好你。如今諸多事情你都得自己抓主意,不懂的多與村中的婦人走動走動,多問問。”他擡眸看向幽香,眼神憂郁。“若是你姐在,你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姐夫你要說什麽?”幽香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這樣子真讓人不舒服。
“你臉色這麽差,身體是不是不舒服?如今有了身子,自是要注意這些的,當初你姐跟着我東躲西藏,動了胎氣,提前生下小憶蘇,壞了身子才……”
“身體還好,前兩天,周家老二媳婦來家裏鬧,可能動了胎氣,養了兩天好了不少,沒關系,這些我也略懂些的。”
“周家來鬧?”冷丁山面色一變,全身寒氣直往外湧。
“也沒什麽,都是小事,再說我并不笨,會見機行事的,這些你都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冷丁山冷冷的看着她,“那天你跟莫小四打了一架,不也是身子虧了麽?懷着身子還這麽下狠力,你是不管你肚中的孩子還是不在乎你自己的身子?”
幽香一聽,有些惱火,“莫小四那樣的人渣,打一拳賺一拳,我若不下狠力,早被打死了,我能不那樣做麽?”
冷丁山聽後,面色黑了幾分,眼中似被黑霧取代,騰的站起身來,大步往外走去,“我既然回來了,就由不得村裏人欺負你。”
幽香看着敞開的大門,那人早已不知蹤跡。這性子急的,你這是要去哪裏?你這代表是走了還是去村裏轉悠?
三天後,冷丁山還是沒有出現,就像從沒有回來過一樣。幽香坐在棗樹下沉思,這五子凹那邊不知種得如何了?那忠叔和平叔,真讓人省心,上次在那邊搭了個土屋,平時派明嫂送菜送米上去,便幾天不用管,也不知弄得如何了?只是如今肚子大了不方便走動,待生養完再說吧!
明嫂匆匆的從遠處走來,看到幽香,緊走了幾步,來到她身旁,低聲道:“周老頭今早死了,他死在自家的田中,早春的田埂上濕漉漉的,他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撞到石頭上,當場就咽了氣,這事邪門的!”“周家現在正辦喪事,前幾天馬氏鬧得厲害,還沒有走那一步,現在不用說了,辦完喪事,就可以分家了……”
幽香微微一愣,感覺這事透着古怪,那高老頭雖然年紀大了,卻身板結實,不可能摔一跤就沒了,真是意外?不過她也沒有深想,本來對周家的人就沒有好感,死就死吧!與她何幹。
周家的鬧劇就此結束,左鄰右舍的村民也安靜下來,幽香的心也放下了,生活回歸平靜,轉眼到了五月,幽香快要生了。
屋後的油菜籽找了五子凹的農仆過來收妥,又根據前一世的記憶以及村長的提點榨了幾十斤油出來,這下好了,坐月子的夥食不愁了,愁的是生養的問題。
明嫂有幾次隐晦的說過,她盆骨小,人也瘦弱,還好肚子不大,估摸着小孩也不重,若是身子板結實使點勁也沒有那麽危險。幽香聽在耳裏記在心裏。于是天天緞練身體,夥食方面也盡量吃好,不說餐餐食肉,至少兩三天一頓是必需有的,倒也養得精神不少。她人年輕,之前是熬得狠了,才是這副模樣,真要是養起來,特別能吸收,決不浪費。
她要生了,自是大事,高老頭這幾次回來,次次帶些好東西,當然是船上的廚師給的,倆人關系不錯,知道高老頭家的難處,只要一有好東西就給他留住,管事的也仁慈,見多識廣,經過一些地方,便提點高老頭,在哪裏買什麽比較便宜,他可以帶些回去。就此工錢也就耗費在這之上。于是幽香的身子慢慢養起來了,身上終于可以看到肉了。
這兩天幽香總感覺到小腹隐隐作痛,她心情開始緊張起來,按前一世的算法,這預産期應該是這個時段沒錯,這人生第一遭還真是沒底,心中慌得緊。明嫂是過來人,與平常一樣,偶爾開導開導她。
冷丁山回來了,這次小憶蘇倒見上了,一進門,把書包一丢,像只猴子一樣竄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這次小家夥真是想得狠了些,竟閃出了淚花兒。冷丁山依舊面色清冷,他大掌一揮,把小家夥拉下來,摸了摸他的頭,責備道:“男兒流血不流淚,這麽大了還像個娘們!”
小憶蘇趕緊收了聲,一張小臉上五官擠到一塊兒,控制不住的抽噎。幽香實在看不過去了,向小家夥招了招手,他似尋到了同盟軍,飛快的往她跑去,冷丁山長腿緊走二步,快到幽香身前時,把小家夥攆了回來,順手抓住他的小手不讓他亂動。一雙冷眸射向幽香,滿是責備。
幽香裝作沒看到,伸手摸了摸小憶蘇的頭,從枕頭下的小木盒裏拿出一顆糖來,塞到小家夥的嘴中,他吧了吧嘴,真甜,臉色舒展開來,那睫毛上的淚痕還一簇一簇的沒有幹涸,就笑了起來。
原本以為冷丁山馬上就要走,誰知他卻留了下來,說待她生完孩子再走,幽香看着他說話時的神情,心中有些動容,這蘇家大小姐難産的事怕是成了他的心魔,如今怕得緊呢!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冷丁山這種暖男,話語不多,卻會默默地關心着~~~
妹紙們,每次看到底下的留言就有些心桑,下章作者君不說話在抹淚哀嘆!好吧!沒人理我,我捂臉走了!
☆、要打仗了?
陵州不算最大的縣城,卻是人口最多的縣城,自然經濟比別的縣要繁華得多,最主要的原因是它沿江而立,靠船運碼頭帶動經濟,另一個原因是它隔邊關比較近,又不被戰亂所害,因為中間還隔了一個望川郡。
平庭關歷來戰事頗多,它是魯國通往南國的最大關卡,而魯國屬北方地區的異族,生活方式是逐水草遷徙的游牧、狩獵,若遇上天災定會騷擾南國邊關,歷年如此。平定二年,南國祁家軍沒,魯國不斷地發展壯大,其狼子野心之勝不在話下。
今年魯國遭旱災,黎民流離失所,平庭關四周是蠢蠢欲動的魯國人。
“今年可能會打仗,而且會與往年有所不同。”冷丁山聲音清冷的陳述。
幽香被他科普了一下午,終是知道了這個國度的國情,她沉思了一會,問道:“今年會影響陵州的百姓麽?”
“那要看朝庭作何打算?”冷丁山目光一黯。
“怎麽說?”幽香一臉的不解。
莫玉豐一家自老幺莫來序跟着胡家跑船隊開始,一家的人生活越來越好,住的是青牆黑瓦的大院子,家中也買了不少奴仆,在莫家村俨然成了一大商戶,村裏有什麽要買的要賣的喜歡找他。
這日他匆匆下了船,徑直來到村長家。九爺正在堂屋裏吹着茶沫子慢慢飲茶。見他進來,忙站起身迎了兩步,笑道:“來序,今日歸家,怎麽來了我這兒?”
莫來序行了個晚輩禮,與九爺一起坐下,臉色凝重道:“我這次跑船,聽聞平庭關要打扙了,心中委實不安,便來找九爺商量。”
“往年都這樣,你急什麽?”九爺飲了口茶道。
“今年不同,我的船只到了平庭河域卻被截攔,那邊兵衛整裝待發,人也增加了一倍,凡過往船只都需巡察,一但有可凝人員,便就地處死,甚是可怖。”
“還有這事?難道今年魯國發狠了?”
“如今邊關傳得沸沸揚揚,去往關外的走商也少了許多,這生意如今也不太好做了。”
“不是有霍家軍嗎?”
“霍家軍不是一朝一夕得來的,這麽出生入死的,意義為何?”霍以南撫摸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眼眸如鷹隼般的盯着家臣霍懷清。
霍懷清捋了捋胡子,神情淡淡的道:“南國自祁家軍沒了後,一直都是霍家軍在主持軍中大事,這幾年魯國搔擾煩不勝煩,上面那位情緒不定,而今霍家子嗣單薄,主上又長年征戰邊關,好不容易在京城當了半年閑散将軍,卻又要遠赴平庭關。有些事情不是你願不願意的,而是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如今十萬霍家軍的身家性命都依付在将軍一人身上,你看……”他停了下來,一雙眸子溫和的看着他。
“哈哈!你知祁家軍是如何沒了的麽?”霍以南丢開手中的匕首,攤開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主上明白便可,許多事情明明看到結果,卻還是要做下去,大丈夫立于天地,光明磊落,雖死而無憾!”霍懷清神色未動。
霍以南嘆了口氣,低沉的聲音開口道:“那位若是不逼我,我何至如此——”
敲門聲響起,霍以南惱怒的擡眸看去,“誰?”
“禀将軍,——”
“我。”一位女子嬌柔的聲音響起。霍以南擰眉,額間太陽穴蹦起,默了一會才長長的吐了口氣,看向霍懷清道:“此事暫且再議,你先下去。”他揮了揮手,書房門打開,一位婀娜的女子帶着侍婢走了進來,侍婢手中端着兩個果盤。
見到他,雙眸含笑,輕輕的依偎在他身旁,柔聲問道:“聽說平庭關告急,夫君即刻就要領兵出征,不知是幾時出發?”
霍以南面無表情的斜眸看她,沒有開口搭話。
女子似乎很熟悉他的脾性,并無惱意,接着道:“袓母年事已高,一直盼着霍家的子嗣,如今——”
“我今晚夜宿你處,你先回吧,我處理完公務便來。”霍以南說完,轉身坐下,攤開桌上的文案看了起來。
女子站在原地溫柔的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領着侍婢走了出去。
霍以南放下手中的書簡,看着空空如也的書房松了口氣,想起劉氏剛才的話,內心湧起一股恹惡之感,若不是袓母日日叨念着他為霍家留下血脈,他真不願回燕燕莺莺的後院,整天烏煙瘴氣,煩不勝煩。留下劉氏的嫡系血脈也是他應盡的責任,想起這些年,各官同仁不知給他後院塞了多少女人,有許多連面都沒見過,如今過了而立之年,卻沒有留下半點血脈,朝庭上下私下裏還不知怎麽議論他。
他按了按太陽穴,又想起前二年劉氏懷孕滑胎的事情,只覺心中泛味,便站起身來,喚來袁副将,命令道:“本将軍帶領霍家精将先往平庭關,袁副将随後,今晚出發。”
“是,屬下遵命!”袁副将恭謹的行了個軍禮,又面露猶豫之色的看向他,不敢開口。
霍以南銳目如鷹的盯向他,“嗯?”的一聲,袁副将抖了抖身子,又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奉成五年春,觀南王造反,霍家軍由霍青山率十萬兵馬奉帝命讨伐觀南王,從章江以南涉水行舟到絕壁瓊山邊北,殺至觀南王老巢,由于地勢險峻,叢山遍嶺,被深熟地形的觀南王絕地反擊,霍家家主霍青山損落,主帥由閑散将軍祁家家主代領,祁家軍從此躍上政治舞臺。
霍家家主霍青山遺體回歸故裏,與之一起送回來還有唯一的兒子霍中天。而此時的霍家家中只餘下霍中天的妻子胡氏與唯一的五歲兒子霍祈義。
帝深感霍家滿門忠烈,憐其遺孀孤苦無依,追封霍青山為鎮國大将軍,胡氏為一品诰命夫人,小兒霍祈義承了爵位,做了閑散将軍。
康義三年,霍家家主霍祈義在京病逝,享年二十九歲,餘下一子霍以南,霍家子嗣從此凋零。
“霍家雖然重拾舊日榮耀,卻子嗣單薄,到你這一代,已過而立之年,卻膝下無子,你叫老身怎能心安?百年之後怎有顏面去見霍家列祖列宗?” 尨眉皓發的霍家老太君胡氏說話甚是激動,握在手中的拐仗截了截地面,一雙細長的眸子嚴厲的盯着唯一的孫子,臉上的皺紋擰成一團。
霍以南安靜的跪在堂下,微垂着頭未語。
“你今日匆匆向老身辭行,意欲何為?”“我前日進宮赴宴,太後曾告訴老身,這次出征,帝會親自舉行祭祀禮,你今日便要離京,對霍家不管不顧了麽?今日孫媳來探望老身,說你今晚夜宿她處,怎得臨時變卦?”老太君這麽連着說了一長串的話,急得咳了起來,身旁的嬷嬷趕忙上前遞上茶水,又伸手輕撫她的後背。
“孫兒知錯!”霍以南重重的瞌了個響頭後,挺直身板,看向祖母,待她停止咳嗽後,才說道:“祖母您知,這幾年以來,我這後院的妻妾身子太弱,懷孕之人十之八-九會發生意外,既然我命中無子,倒不如——”
“住嘴!”老太君的拐仗重重的截着地面,臉色紅潤,接着又咳嗽起來。她邊喝着嬷嬷喂上的水,邊揮了揮手,真是眼不見心不煩!
霍以南面露憂色的站起身來,待老太君終于緩過氣來,才告辭退下。來到外間,袁副将早恭候在一旁,見将軍出來,神色變了變,行了一禮。
霍以南冷眼盯視着他,暗中腹腓:小樣的,知道我會被袓母訓似的,還居然跑到這裏來了。他聲音陰沉的開口問道:“何事?”
“那個,那個今晚出發的事兒不知——”袁副将抹了抹額上的汗,這聰明人真不好當。
“行了,我正煩着呢,你——”霍以南看着他瞬間即變的面孔,心中的氣消了不少,“你去軍中自領三十軍棍。”
袁副将尖着耳朵聽着,生怕聽錯一個字,當聽到只需領三十仗軍棍,便松了口氣,行了個軍禮,退了下去。
霍以南回頭看了看祖母的方向,然後嘆了口氣,往後院走去。
莫家村村長九爺這幾天心神不寧,自上次莫來序來家中告知平庭關戰亂的消息後,就一直盼着霍家軍早日到來,圖過太平安穩的日子。今日終于等來莫來序,這小子這一次跑船回來,明顯比上次憔悴多了,只是滿臉的笑容,掩都掩不住。九爺陪着笑道:“可是霍家軍來了?”
莫來序從懷中拿出一張布告,指給九爺看。
“霍家軍不但來了,還出告示廣而告之,平庭關周圍的幾個郡的百姓,不用擔心魯國會打進南國,只要有霍家軍在,就絕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并告知各船商、關外走商,近段時間最好暫停手中的生意,霍家軍将會在三個月內平定邊關戰亂,請大家放心!日子照樣平平安安的過下去!……”明嫂笑嘻嘻的說道。
冷丁山沉默的聽着,面上的表情有些複雜,他擡頭望着天際盡頭,似乎沉思在埋藏于腦底深處的記憶當中,幽香把視線從他身上轉回來,看向明嫂,笑道:“想不到霍家軍這麽厲害,一來就先安撫百姓,然後就給出一定期限,讓大家安下心來,難怪大家都說霍家軍是一支仁義之軍,只要有他們在,陵州上下焦躁的氣氛一掃而空,個個露出笑臉。”
“那是,前幾天九爺說要打仗了,大家還不相信,不過卻私下裏把自家的糧食埋藏起來了,如今好了,霍家軍來了,大家也不用這樣提心吊膽了。”明嫂眉眼都是滿滿的笑意。
“那是……哎喲!”幽香撫着腹部。
“怎麽了?”冷丁山與明嫂異口同聲的叫出來。他比明嫂先一步伸出長手按在幽香的胳膊上。
幽香皺着眉頭道:“好痛,這一次是真的痛了,痛得狠了,真是撓心撓肺的難受……”
明嫂一聽,大笑出聲,看着兩個焦急的人安慰道:“你倆別急,怕是要生了,不過這疼痛還得要一段時間,現在還早着呢,先忍着點,別把力氣耗完了,要不然生的時候就沒力氣了。”
幽香一聽,忙閉上嘴,悶着聲氣,忍着那一波又一波的疼痛,額上滴下汗珠。一旁的冷丁山還是一臉的焦急,關切的問道:“可好些了?能忍得住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的是種田文,為何男主卻是這樣的?~~好吧,妹紙們,別放棄,我在文案中寫了男主身份特殊啦,三十歲的大叔活得有多累,看看這章的節湊,也是個苦命的大叔,齊人之福不好享……
這是個過渡情節,不會寫着寫着就嫁進将軍府的,以幽香這樣的性子也不适合~~
我在想要不要幽香把這個驕傲的男主給“娶”回來呢~~~~~呵呵,作者君在腦補,不作數……
☆、生下杜小寶
幽香痛得沒有力氣回答他,關鍵是這疼痛真讓人心燥不以。明嫂拍了拍他按在幽香胳膊上的手,說道:“別急,您先出去,這生孩子還早着呢!這才剛開始,我見過人家痛過一天一夜的,沒什麽大不了的,經過這一遭,過一下生起來就容易了,也不會那麽痛了。”
冷丁山臉色微白,他目光認真的盯着幽香看了許久,便轉身出去了。明嫂坐在一旁,看她痛得辛苦,便跟她拉家常,分散她的注意力。“聽說周家分了家,三房占了全部的田地,每年給大房二房适當的糧食作為補償,你看吧,這馬氏分了家,過得就比以前好多了。”
幽香慢慢地覺得沒這麽痛了,她知道自己再這樣全神貫注的感受那疼痛,真的會崩潰,便跟着明嫂的話題,道:“這、這馬氏本就是個蠢的,若早想到這一點,她的孩子也不會跟着受苦。”
明嫂笑道:“你不知如今馬氏可得意了,聽說明年要把家中最小的孩子送到秦秀才那裏啓蒙,那二兩銀子的學費能拿得出來?”
幽香雙手絞着被面,勉強的說道:“家有餘糧當然要送去上學的,再說秦秀才收費算是少的,人家還要養活一家。至于馬氏,這次怕是開竅了……”
“你以為個個都有這個命,她家那四個孩子我是看在眼裏的,一個比一個蠻橫,家裏打來打去,搶來搶去慣了的,如今去秦秀才那兒讀書,品行這麽差的孩子,夫子可不願收的,收了不壞了自己的名聲麽!一日為師,終身受人指責,你說秦秀才會收麽?”明嫂一臉的不認同。
幽香似乎真的不痛了,這疼痛還真是一波一波的,這下又能休息一會了,她側了側身子,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道:“明嫂真厲害,你這麽跟我說說話,我感覺好多,如今似乎不痛了。”
“我當然知道啦,這一波一波的來,你還有得受,如今不疼了,得趕緊休息一下。”明嫂俯身為她壓了壓被沿。
“過一會我痛了,再繼續那個話題,我先休息一會。”
“好的,你先休息。”
“哎喲,又痛了,這一次來得快些,比前兩次急促些。”幽香穩住顫抖的雙手,有些慌張的看着明嫂。
明嫂拍了拍她的手,道:“別着急,我都給你算着的,還沒到時間。”
“小、小、小孩不上學,不識字,沒有出息!”幽香盡量讓自己分散注意力。
“話是這麽說,周家這次分家,馬氏鬧得狠了點,雖說拿住了大房二房的把柄,也畢竟是兄弟,在明面上也不能這麽幹的,這兩房有本事不計較就算了,但馬氏的德性可是讓莫家村的人記住了,她家的孩子将來還娶妻生子,哪家還敢嫁娶啊?誰碰上這麽個親家,都是頭痛的事,何況他們還是外姓人家,這莫家村上下住的都是莫家人,你外姓人本來在莫家村就沒有什麽地位,卻還不和睦,把兄弟得罪狠了,将來出了什麽事兒,也沒人給他出頭。”
“馬氏這一招倒是輸了,不過他家都是這個德行……”“哎呀,明嫂,我真不行了,一波一波的來。”
“明嫂,這還要多久……”
“明嫂,我會不會死……”
“呸、呸、呸!”
“明嫂,我……真不想生了,我……”
“明嫂……”
……
“主子,別着急,我現在出去燒熱水,準備東西,你快要生了,我都算着的呢!”明嫂實在忍不住幽香的唠叨,趕緊跑出房門燒水。誰知一進廚房,看到冷丁山坐在竈旁發呆,臉色白得似紙片,目光陰狠冷厲,看到明嫂出來,眼神就沒離開過她的身影,直盯着她全身發抖,拿盆子的手都不受控制。
冷丁山站起身來,從她手中接過盆子,把熱氣騰騰的鍋蓋揭開,從中打了滿滿的一盆水,無聲的把水端到門口放下,又走回原位坐下,看向那竈火,偶爾給竈裏添上幾塊木柴。
明嫂站在門口穩了穩情緒,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胸口,她也是在大戶人家呆過的,什麽樣的人沒見過,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人。只是看你一眼,就會讓你全身發抖,比做賊被人當場抓住更讓人心虛。她蹲下身子端上水盆進去,又進進出出的把剪刀等接生用具用開水滾了幾把才拿出來放在一旁,這些都是主子吩咐的,她一個小姑娘家倒是挺講究的,就是曾經她在大戶人家接生也沒有過這樣,不也是好好的,只是主子說的話,明嫂還是聽着照辦。
幽香在床上輕哼着,她不敢叫得太大聲,明嫂交待又交待,叫她別浪費太多力氣,過一下生孩子就沒力氣了,只好忍了又忍,只是這一波接一波的,越來越緊促,痛得全身都麻木了,實在難以忍受才哼哼兩聲。她正麻木的盯着床頂的花紋帳,明嫂忽然端來一大碗雞蛋過來,幽香滿臉汗水的瞥過去,不解的看着明嫂,卻痛得沒心情詢問。
明嫂關切的看着她道:“外間主子正在燒水,剛才我去打開水,主子不知幾時煮了一碗雞蛋,正一個一個的剝得仔細,還真沒見過這麽細心的男子,以前我在大戶人家裏時,男主子也只是過來瞧了瞧,便去正廳飲着茶等着了。所以看在剝得這麽辛苦的份上,你一定要全吃了呀,這才有力氣生養,你本來身子骨就弱,貧骨窄,到時生的時候,全得靠你自己了。”
幽香痛得注意力不能集中,明嫂的話聽一句沒一句的,只是說要吃了有力氣,便麻木的伸手拿了一個雞蛋往嘴中塞去。
塞得滿嘴都是,卻又叫不出聲來,忙停住喘了口氣,明嫂端來溫水喂給她喝。如今凡是對孩子有好處的東西和事情,她都會去吃去做,或者就是這種母性的力量,才會有那麽多的慈母傳奇故事。
幽香吃完一個,又接着拿起一個往嘴中塞去,邊塞邊痛着,額上的汗珠一點一滴的往下落,如今雖然是五月的天氣,卻還沒有完全到炎熱的三伏天,可她卻似站在烈日下一般,全身汗水浸得濕透了。
明嫂慈愛的看着她,道:“慢點吃,慢點吃,吃了一些就停一下,太幹了。”說着又喂了幾口水,放下手中的食物,又從床尾翻了早準備好的舊衣物,微攆開被子的一角,在她身上抹擦着,幽香想着,若是把孩子生下,這床估計成水床了,不知人體裏到底有多少水份呢?虧她還有這心思~~
這樣折騰了大半天,明嫂從被沿伸手進去摸了摸,開心的道:“可以生了,主子,你可得忍着點,剛開始別叫得太大聲,別把力氣耗掉了,這有些人生的時間可長了,得慢慢來的,急不得。”
産房開始一波又一波的叫喊聲,她知道不能大聲叫,可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房中叫得歡實,房外站着的冷丁山卻坐立難安,他在房外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趟,那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來走去,房門口的泥沙土堆成的臺階都沉陷下去幾分。他此時臉色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臉上雖然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可眸子裏的慌亂卻顯露出他此時煩亂的心情,瞳仁也染上了絲絲血色,眼前不同的畫面交替着出現,一雙手早握成拳頭。
“主子,使勁,聽我的口令,使勁,快了快了!”
幽香跟着明嫂的號令不停的換氣,不停的叫喊,可下面還是沒有動靜,心中着急了,忽然氣恨起來,恨那該死的渣男,若不是他,也不會有今天的痛苦,于是嘴中不知不覺中罵了出來,“我*你祖宗十八代,你去死吧!你個渣渣,你個糞糞,你個崽子,我靠你媽,我靠你奶奶,我靠你全家……”
還真的罵着罵着,下面有了動靜,明嫂高興道:“出來了,出來了,使勁,使勁!”
“你個渣渣,你個糞便……”
在不遠處的某個地方的某男,站在城牆上目光如炬的盯着底下操練的兵馬,忽然接連打了三個噴嚏,一旁的副将好奇的看向他,他睥睨過去,忽然又連着打了幾個噴嚏,抹了一把臉,心中暗惱。
杜幽香是痛了一整天後花了一個時辰,小家夥就出來了,明嫂笑得合不攏嘴,都說這孩子好福氣,沒有折騰娘親。幽香畢竟年輕,生完後雖然有些脫力,但事後又休息了一會,吃了些東西,居然能下地了,不過明嫂不讓她下地,這坐月子得特別注意,容易納下病根,這地上有濕氣,對身體不利。于是乎她開始了像豬一樣的生活。
冷丁山擡眸仔細的看着小嬰兒,雖然神情清冷,可眼神卻極其認真,若是仔細注意,他的雙手還有些顫抖。明嫂滿臉笑容的看着男主子,見他看着卻并不說話,卻也默了聲。
冷丁山轉身走了出去,明嫂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發呆。幽香從房裏傳出聲音,問道:“明嫂,小家夥怎麽不哭了?”
“剛生出來的嬰兒哭得響亮,哭一會當然就不會哭了。”她邊說着邊走了進去,來到床頭,輕輕地把嬰兒放在幽香的身旁,說道:“主子,這剛出生的嬰兒,你還不會帶,身子太軟,就由老婆子我先給你帶着,喂奶的時候再給你,可好?”
幽香伸手輕輕的碰了碰小家夥的臉,好軟啊,還真是不敢下手抱,便點了點頭。
冷丁山提來十斤後腿肉,四個豬蹄,悶不哼聲的紮進了廚房。明嫂出來打開水時吓了一跳,但他冷着張臉,她不敢靠近,只是遠遠的行了個禮又回了房。
幽香給小家夥取了個小名,叫小寶,她生時雖然恨,生完了後,卻覺得特別的幸福,想起小憶蘇每次護着她的情景,就想起若是小寶長大了,也會這樣的,這麽想着,心中五味雜陳,前一世孤苦伶仃的過着,到死都沒落個好下場,是該放下那些往事了,如今有了自己唯一的骨血,有了真正的親人,心終于安定下來了,以後有小寶的地方就有家,待自己将來老了,全得依賴着這個小家夥了,越是這麽想着臉上笑得越是開心,生兒子的最大好處,那便是長大了後他會保護娘親。
作者有話要說:
☆、小憶蘇吃醋
高老頭這次回家,跟上次家中多了個冷丁山父子一樣,驚滞在當場,雖然閨女沒有出門迎接,可明嫂帶着小外孫出來了,不過這一次比上次幸福多了,上次是害怕,這一次是高興壞了,想不到我老頭子這麽大歲數了,還能做外袓父,他顫抖的手只敢摸了摸小嬰兒的衣角,便小心翼翼的放下。
明嫂迎着這個呆滞的老頭進了屋。臨屋一腳時往廚房的方向瞥了一眼,心中低咕:“還真沒有見過這麽認真的男主子,大戶人家的男主子以進廚房為恥,這裏的男主子卻整天紮在裏面不出來,不過主子也是個有福氣的,貧骨窄卻生得快,姐夫也是體貼人的……”
幽香見高老頭進來,滿眼含着笑道:“爹,這次跑船可辛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舒服着呢,就是整日想着你,生怕你生養時我不在,如今倒好了,明嫂辦得這麽妥當,我也放心。”高老頭臉上的笑紋越來越深,似乎這一年以來就沒有停過笑容,連整張面容都慈善起來,再看不出一年前那愁眉苦臉鄉下老漢的模樣。
幽香也是高興,她叫明嫂把小寶放下,把廚房的飯菜端進來,她想與爹爹一起用餐。高老頭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驚奇的看着那嬰兒的小臉,半天沒有說話。幽香掩着嘴看着他倆。
“他怕是餓了,你看小嘴巴在巴拉巴拉着,口水直流。”高老頭笑道。
幽香伸長脖子瞧去,笑了起來,“這家夥,味口可大了,前兩天我還抱怨來着,姐夫就去臨村買了條奶牛來,現在天天喂的是牛奶。”
高老頭擡頭看了看幽香的小身板,心中自責,都是他沒本事,沒有把閨女養好,懷着孩子都還餓肚子,這樣想着,心中不是個滋味。
高老頭在家呆了沒二天,就依依不舍的走了。冷丁山現在成了真正的夥夫,幽香坐月子的一個月裏,哪兒也沒去,可把小憶蘇樂壞了,一回來就能見到爹爹。自從上次阿爹告訴他,娘親有了自己的孩子了,不可以再喚娘,便改了口喚姨,可是心中老不高興的,他爬在床沿邊,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睡得正熟的小嬰兒,滿臉的不高興。
幽香偶爾擡眸看着他,見他怏怏的耷拉着腦袋,輕聲問道:“我們家的小憶蘇,今天是怎麽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