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嫁的份例,如今過得卻還沒有嫡姐好,心生怨恨,便慫恿莫維安與家族分家。
這下莫玉清惱火了,長輩在不分家,分家便是不肖,不肖之人在世上是受人唾罵。若是真分了家,這莫玉清一家的裏子面子全沒了,若說之前至少名聲還留在外頭,還可以想些法子,如今被老二這麽一鬧,再加上勸家施壓,莫玉清不得不答應分家。
原本田地是按三份來分的,老大一份,父母一份,老二一份,後來不知怎麽協商的,老二只拿到四分之一的田産,還好老二媳婦目的達成,便也沒有仔細的計較。如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莫維安一家若再留在莫家村,就受不了村裏人的指指點點,不管明裏暗裏都罵他不肖子、敗家子。
這敗家子原先罵的是老大,如今個個都注意力轉移,發現這莫家老二才是天理不容,沒心沒肺的人……
于是莫維安一家便決定變賣田産,要去城裏發展。原來鄧家家主在城裏有幾間鋪子,私底下給了鄧秋淩做嫁妝,來時沒有列在嫁妝清單之中,原是給她留下一條後路的,想不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莫玉清聽到這個消息後,氣得直吐血,當場暈了過去,聽說躺了大半個月才好。這下子莫維安在村裏更是呆不住,可因為他名聲不好,別人也不願買他的田地,再說這麽多田地也不是個小數目,一般家庭買不起,而莫維安又不願零零散散的賣,只想轉手走人,正在僵持不定之時,那田地的價格也跌了又跌。
幽香天天轉悠,無非就是思考着這田地的事,手中有了銀錢,便想做點什麽,而在古代,只有田地是永遠不會貶值的東西,而田地這東西在村民手中抓得極緊,若不是迫不得以,絕對不會變賣,這跟敗家有何區別?
如今遇到這麽一個好機會,她真是心癢難耐,一直徘徊在莫家屋前屋後,忍了幾天,實在忍不住了,正好莫老二的田地又降價了,這真是誘惑得她不行。她手中五十兩銀子若說買田地還真是杯水車薪,根本不夠看。
莫老二雖然只分得四分之一的田地,卻也不是個小數目,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她估計了一下,若是真買下,至少得五百兩銀錢,還是如今跌了又跌的價格,也因為這是一大塊肥肉,一般人吞不下,才會壓到現在。
莫維安早早的把媳婦和前妻生的一子一女送去了城裏安頓,只留下自己一人在家族屋旁搭了個茅屋,做為臨時售賣點。此時正一人坐在正廳,正門大開着。
他倒了杯清淡無味的茶水,頓覺凄涼,如今媳婦孩子不在身邊,他慢慢地冷靜下來,忽然覺得挺對不起自己的父親,這段時間的吵吵鬧鬧就似在夢中。他是有恨的,他恨父親只在乎大哥,大哥自從回來後,把家底敗完了,他不是不着急,只是沒有辦法,但也從沒有想過要分家做不肖子……或許是後來鄧氏幾間鋪子的房稧打動了他,他當時想着若是被父親知道定是拿給大哥去賭的,就算不是拿去賭,也是給這一家子稀裏糊塗給花掉,倒不如自己單獨過日更滋潤,他原本只是想,可是鄧氏卻三天兩天在他耳邊鬧,最後就暈頭轉向的跟父親提了出來……
如今真是沒有臉面再在村子裏呆下去了,看看族裏的長輩們吹胡子瞪眼睛的,他恨不能趕緊離開。
他正郁郁的喝下第二杯,見一位長相白靜、容貌清麗、年若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她身材有些瘦弱,精神卻不錯,身旁跟着一個五歲的小孩,一雙圓溜溜水汪汪的眼睛裏只顧着追逐小姑娘的身影,俨然似條小尾巴。
見到他時,小姑娘露齒一笑,潔白整齊的牙齒排得整整齊齊,顆顆精細,她笑的時候眼尾上翹,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靈動從眸子中一閃而過,似乎從沒有出現過。莫維安微微眯了眯眼睛,仔細的看着這個小姑娘,那大方的氣質,沉穩的氣勢不似普通村民家的小孩,也不似這個年齡該有的。他斂起自己的情緒,淡淡的看着倆人走近。
幽香來到莫維安的身旁,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一雙漆黑的眸子平靜無波的看着他,見對方沒有開口說話,顯然等自己先開口。或許他也在疑惑,來到這間茅屋就代表來談田地買賣之事的,可以她目前這個小身板的年紀定是沒有說服力,這些幽香都有考慮過,但機會難得,再說臨時找人來幫忙,還生怕這事弄砸了,畢竟自己上一世也是做過銷售員的,不要說能說會道,至少也知道見機行事。
“我知莫家二少爺要賣田地,今日我便是來跟您商讨這件事的。”
“你?”莫維安一臉不置信的看着她,雖然面無表情,但那眼神卻給人一種完全沒心思讨論的感覺。
“反正現在你也無事可做,倒不如聽我說說看,如今這村子先不說不願意買的人,便是想買的人能一口氣買下的卻極少。要知道你們莫家幾代在這莫家村當地主久矣,上百年下來村裏的田地沒什麽變動,大家沒有存餘糧的習慣,真要讓一家子拿出五百兩銀子,那也得遇上莫家村裏的小地主,可人家也不可能拿着這麽些子銀兩不外出發展,所以……”
“行,你先說說你的條件。”莫維安自顧自的倒了杯清茶,繼續飲了起來。
“那麽我就長話短說,五百兩銀子我現在是沒有,如果你願意與我合作,我承諾在三年之內還給你,如果三年之內還不了給你,這田地的所有權還是你的。”
“怎麽說?”莫維安微眯着眼睛打量她。
“我先付定金三十兩給你,三年內在我還錢之前,按正常收成的百分之三十給你,中途若是還完債款,那麽田地的所有權将屬于我,若是未能還上餘款,三年之後,田地由你随意處置,你看如何?”
“你這是想空手套白狼嗎?哼!”莫維安冷冷了看了她一眼,便自顧自的喝茶去了。
幽香也不惱,她筆直的坐在那兒,身體都未曾動一下,臉上的微笑始終存在,“我每年都給你正常收入的百分之三十的收成,除去我自己請人幫工等一切開支,落在我手上的最多二成,而且我還得承擔天災人禍的風險,再說我事先給了你三十兩銀子,對于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家,這三十兩吃小米粥也能吃上二年,若是不成,這不也是白白給你了,到最後這田地的産權還是你的,如今你正處在風口亂尖上,田地不好賣,若是三年後,這田産的價格遠遠高于這個數目,對你并不虧。當然我會努力把債款還上,我可不想給你養出的好田地轉手又被你賣給別人。”
莫維安譏笑道:“你這麽個小姑娘家,你能做主嗎?我怎麽相信你?”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義父高老頭,你可以去打聽打聽,雖是外姓人,卻是一個極為講信用老實本份的莫家村人,再說這些我們可以立據為憑,由村長公正,你看如何?”
莫維安大拇指摩擦着杯沿,沉思了一會,道:“也可。”他擡眸淡淡的看了一眼幽香,嘴角一勾,“你也算是個有膽色的人,我這田地處在莫家村五子凹那邊,賣的價格雖低,卻是占地極好,土地極肥的田,往年家中合計,就數五子凹的這片地賺算最好。”
這些幽香是打探清楚了的,五子凹的田地是莫維安的曾祖父回莫家村購置的第一處田地,當然是摸了底才下的手,這次鄧氏這麽輕意的同意了分家的建議,也是考慮到這田地的價值,雖然分的是四分之一的家産,卻是這四份中最好的。
她露齒一笑,道:“謝謝二少爺成全。小女子還有一個疑問,你這田地向來有人在打理的,那麽這些人是跟着你離去,還是?”
“如今我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他們幹慣了農活,去城裏不知能幹些什麽,而且我在城中的店鋪不需要這麽多人,而他們本身又沒有田地,這安置上還真是傷腦筋……”
“不如二少爺把他們借我用上三年,我包他們衣食住行,三年後若是我有了銀兩就把你的這些農仆買了,若是沒有再交還與你處置,也好過現在這般煩惱。”
“你倒是能得寸進尺。”莫維安擡眸看着她,十二三歲的年紀,想的事情倒挺周全的,自己十二三歲時在做什麽?
“咱們互惠互利,為你解憂的同時也為自己解憂……”幽香說完站起身來,伸出潔白的手拉着小憶蘇,雙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莫維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帶頭走了出去。
兩人先是去了村長家立了字據,按了手印,事情辦理的非常順利。莫維安揣好憑據,與幽香打了聲招呼,直接就回了城裏。
幽香沒有走成,被村長夫人拉住了,待莫少爺一走,村長的臉嗖的一下拉得老長,滄桑的臉上滿是皺痕,陰着眸子直看了她一刻鐘。
幽香坐在下手位的木椅上,微垂眸,濃密的睫毛一根一根溫順的伏在眼睫上,這個樣子看去,哪還有剛才說話利落,出口出章的模樣,俨然成了一個受委屈的小媳婦。
莫家村的村長莫玉九,人稱他為九爺,玉字輩中排在第九位,在莫家村當村長已有十年,倒也管理得莫家村上下一團和氣,至少現在的排外思想比之十年前要溫暖多了。
此時他正氣紅着一張臉盯着高老頭的閨女,他實在想不到,想不到高老頭才走,這個小姑娘就在家裏作怪,不知高老頭回來将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可惜他一輩子省吃檢用辛辛苦苦,到老來卻被這個義女給搓磨死。
作者有話要說:
☆、立了契約
村長夫人田氏,是田家院裏的大戶人家出身,雖然後來家族落泊嫁到莫家村來,卻也是個見多識廣之人,她擡眸仔細的看着高老頭的閨女,面色未變,心中沉思。見老莫不開口訓話,卻先把自己氣得半死,輕輕的嘆了口氣,開口問道:“高老頭家的閨女,你這事可是怎想的?如今高老頭在外跑船運,做的是風餐露宿的活,賺個錢不容易。這定金怕是高老頭的全部家底了吧!你這麽張口就花了出去,你打算如何向高老頭交待?再說你又懷孕了,高老頭又不能呆在家中,明年春種打算怎麽辦?”
幽香擡起漆黑的眸子,微微一笑道:“我知村長關心我們家,這些事情我都有想過的,待我爹回來,我會與他好好解釋。”
“哼,你不要把高老頭給氣死就算萬幸了,他怎麽就撿了個……”白眼狼差點說出口,卻被老伴給打斷,瞪着眼睛看着老伴。
“老莫。”田氏及時阻止,歉意的看向幽香,見她并沒有生氣,輕籲了口氣,才嘆道:“老莫,我們都老了,與年輕人的想法會有些出入。前年莫玉豐家的小子,死活要跟着胡家的船只跑貨運,族中長輩不也是不容許麽,你看看如今玉豐家那小子過得有多好,幾年下來也攢上了一個小船隊,家中房子青牆黑瓦的做得多寬敞、多氣派。”
“那是因為他姐姐嫁給了胡家管事的,才有了這一層關系,胡家家主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一般人能插入這船運之中麽?早在這夾縫間給弄死了。”
“可是當初你們也知道有這一層關系,不也是非常反對麽?這窮人也可以變成富人,富人也會變成窮人,誰又能說得準的,但若連這點勇氣也沒有的話,那也就只能這樣了……”
九爺皺着眉頭看向老伴,臉色黑得能滴出墨汁,當聽到老伴說‘富人也會變成窮人’時,內心一疼,想起當初娶田氏時的情景,那時的田氏家族剛剛家變,田氏從小姐淪落成農家女,之後陰差陽錯的嫁給了他,若不是田氏家族家變,他怕是沒有這麽好的福氣。想着想着,眉頭舒展開來。
田氏轉頭看向幽香,面目溫暖,眸中含笑道:“年輕人總是有幹勁的,如今字據也簽了,你就得好好幹,不要到三年後,又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人家都說富貴險中求,你既然有這個膽識,卻要有承擔後果的心理準備。”
“多謝提點,我定會盡心盡力做好的。決不丢我爹爹的臉。”
拉着小憶蘇回去的路上,村民們在背後指指點點,估計這事已經傳開了。幽香一路走來,面色清冷,看着這些人的嘴臉,并不動容。但小憶蘇便有些受不住,他怒瞪着這些人,若不是幽香拉着,估計會跑出去打人。所以幽香有時會想,生兒子的好處便是長大了會保護母親,那感覺好溫暖。
剛進屋沒有多久,忽然院前傳來喝罵聲,句句難聽的緊。幽香把小憶蘇按在床上,不讓他下來,自己整理了一下妝容,推門走了出去,站在棗樹下冷冷的看着小官道上叉着腰站着,罵得正歡的馬氏。
馬氏見幽香安安靜靜的走了出來,氣焰漲大,罵起來更是來勁,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站到別人家門口咒罵便是針對着她家來的。
幽香也不惱,她看了一會,就回屋裏頭端了把凳子出來,順手拿了一壺白開水,坐在棗樹下喝了起來。
高老頭的老屋隔其餘村民有些遠,沒有左鄰右舍,一時間也沒有人出來勸勸,于是馬氏就這樣一直罵了下去,罵了個把時辰,直罵得口幹舌燥。可被罵的正主兒卻悠閑的坐在院中喝茶,雙眸偶爾掃過來,也是一臉的無所謂。這下惹毛了她,她歇了一口氣,開始指名道姓的罵起來,剛罵了幾聲,見幽香對她招了招手,她狐疑的停了下來,定睛看了看,見對方确實在對她招手,心中納悶:“難道她知道怕了?可是要把冷憶蘇還回來給自己養?再把從冷丁山那兒拿的銀兩買的田地也給自己種?說起這三十兩就來氣,早知道冷丁山這次會帶這麽多錢回來,那日就要死活賴掰的把冷憶蘇給留住。”她如此想着,臉上露出得意之色,腳步走得飛快。
一會兒就來到了幽香的身邊,眼睛得意的看着她。忽然看到她白靜的臉上露出嘲諷之色,潔白的牙齒随着說話的語句微微露出來,“我叫你過來就過來,你是屬狗的麽?”馬氏愣了愣,這是幾個意思?
幽香揮了揮手,馬氏站在原地未動,“我要你走啊,你聽不懂?這是我家,你忤在這兒是幾個意思?可是要當小偷?”
馬氏這下反應過來了,她錯愕的瞪着這個小身板,這世間還有這麽想找死的人,她向來是個潑辣的,哪受過這等氣,粗糙的巴掌想都不想就拍了過去。
幽香也是個打架慣了的,早在形式不對時就防着她,如今一巴掌拍下來,衣服邊兒都沒粘上,閃到她背後。這馬氏用力狠了點,招式發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使上的力沒了承受點,腳下一個跄踉,撲通一聲摔爬在地上,嚎嚎大哭起來。
這時莫家村的幾位婦人聽到聲響往這邊走來,幽香遠遠的看到,哈哈一笑道:“馬氏,你到要哭到幾時,村裏的人都來了哦!”
馬氏聽到村裏的人來了,哭得更響亮了,估計恨不能弄點傷口出來讓人評理。
“你若這樣哭下去也沒有關系,不過我聽說你公公周老頭特別愛面子,你真要這樣鬧下去,保不準回去被你公公罵。我就奇怪了老大、老二媳婦怎麽都不來幫幫你,就算你把小憶蘇領回了家,賺得銀兩也是給一家子人花,那兩個也絕不手軟,怎麽這出頭鳥卻要你來當?”
馬氏的哭聲小了不少。幽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我聽說老大老二家都有額外的收入,就數你們老三家最守本份,可是周老頭卻更喜歡老大老二,你可知道什麽原因麽?”
馬氏擡起頭來,淚眼朦胧的看着她,滿臉的灰塵,被嘩啦啦的淚水洗刷成一條一條的痕溝,再加上長相粗糙,真是不忍直視,不作死便不會死,這副樣子……幽香扭過頭去,道:“因為他們都知審時度勢,識時務,哪似你三房巴巴的為家庭裏老老實實的幹活,你說一年下來,最辛苦幹活的是誰?不就是你們三房麽!可過得最差的又是誰?你看看你家的孩子,再看看老大、老二家的。如今冷丁山這點甜頭你就掂記上了,為何老大老二媳婦不出頭,要你出頭,為何她們不主動向冷丁山領養,要你來領養,那銀子都是你三房收了麽?”
馬氏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一雙鳳目帶着淚痕看向幽香,抿了抿唇,然後折身走了出去。
幽香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的背影越行越遠,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微笑,“敢欺負小憶蘇,我要你周家付出代價!”如今出了這個挑撥離間的粗招,也是臨時起意,若不是馬氏跑到家裏來鬧事,還真沒有想到怎麽整治周家。
這周家當家的也是個蠢的,偏頭疼這麽明顯,村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就周老三與他媳婦馬氏還蒙在鼓裏,估計今天這事也是人指使的。
還有二十兩銀子未花完,冷丁山給了她這麽多錢,可不能這樣平白就沒了,至于那三十兩,待他回來,再向他細說,作為一個根基不穩的外姓人家,有了這些田地,應該不會責怪自己的。
幽香拈了拈銀兩,從裏面拿了五兩銀子,拉着小憶蘇,坐上了莫來福的驢車進城趕集。
小憶蘇第一次來城裏,見到什麽都好奇,一雙圓溜溜烏黑黑的眸子不停的轉動,眼神裏滿是渴望。幽香低頭看着這個整潔齊整的小家夥,雖然棉襖舊了點,那眼神卻非常靈動。
今天是給小憶蘇來買冬季用品的,他統共只有一件厚實的棉襖,內裏的衣物也是不齊整,孩子長得快,這衣服估計是去年的,若不是之前馬氏把小家夥搓磨了一段時間,估計現在的衣服早穿不了了。
給小憶蘇買了兩套衣服便出了成衣鋪。小憶蘇眨巴着眼睛,看着幽香,喚道:“娘,你怎麽不買新衣服?寶寶……不喜歡穿新衣服……”
幽香輕輕一笑,蹲下身來,看着他那亮晶晶的眼睛,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頰。“我們小憶蘇還會體諒姐姐啦!小憶蘇在長身體,衣服不夠大了,要買新衣服過年了!”
“過年?!”他圓圓的眼睛睜得老大,“那爹爹會回來過年嗎?……”
一聽到冷丁山會不會回來過年,幽香在心中輕罵:“丢下小家夥就不管了,若是年前不回來過年,要你好看!”她平生最厭惡丢棄孩子的父母,沒有任何的理由與借口,可以把孩子丢棄……
“爹爹會回來的,再說你不是還有姐姐嗎!姐姐做好吃的給你吃。”
小憶蘇聽到幽香的承諾,放下心中的大石,眉眼都笑開了,稚嫩的聲音開心道:“娘,爹爹今年年前會回來,他可是第一次跟我一起過年呢!還有娘,現在我跟莫黑子一樣了,有爹爹,有娘親,還可以過年……”
幽香的心情直往下沉,摸了摸他的頭,問道:“往年小憶蘇是怎麽度過的?”
“跟着嬸子們,過年的時候,爹爹從來沒有回來過……”
幽香把小憶蘇抱在懷中,眼前似乎看到自己上一世的每個除夕坐在冷清的通鋪上,與一群耷拉着腦袋的夥伴們,撫着饑餓的肚皮,默默無語……
“今年的小憶蘇會跟所有的孩子們一樣,過一個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年。”冷丁山你若過年前不回來,休怪我杜幽香無情。
拉着小憶蘇,買了四個大肉包、半斤肉,稱了幾斤小米,才姍姍來遲的找到隊伍。大家都坐在驢車上等他倆,見倆人到來,籲了口氣。回去的路上,幽香掰開肉包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給小憶蘇吃,他坐在她的身旁,特別的安靜,一雙烏黑的眼睛裏只追逐着幽香的身影。
坐在另一邊的伍氏,是周家對門鄰居,年若四十上下,她看向幽香,感嘆道:“還是高老頭家的閨女好,你看如今小家夥幹淨精神多了,還有肉包子吃,馬氏帶的那一段時間,肉的味道都聞不到。高老頭家的閨女,你手中買的都小家夥的衣物吧!倒是與高老頭一樣,是個實誠的人,自己都不見買……”
伍氏這麽一說,緊挨着的幾位婦人也看向幽香一大一小兩人,見幽香白淨的臉上含着微笑,潔白的手指捏着肉包子一點點的喂着,似對待自家的小孩一樣,又看到她隆起的肚子,感嘆道:“高老頭家的閨女也是個苦命的,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如今你可是懷了身子的人,好吃的也不能盡給小孩吃,自己也要吃些……”“……我當初懷着小孩時,餐餐就巴巴望着那幾頓飯,可是餓苦了……”“懷小孩不易啊,生孩子更辛苦……”
然後一直說過沒停的到了家,幽香向她們打了聲招呼,就抱下小憶蘇,回到了老屋。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作者君又來唠叨了,~~收藏~~~留言~~麽麽噠!
☆、原來是小姨子
路上吃了肉包子,小憶蘇打了個飽嗝開始犯困。幽香如今身子重了,提了這些子東西就有些累,便也陪着小家夥躺在被窩裏。小憶蘇養成了習慣,睡覺前一定要窩在幽香的懷中,再用棉被裹緊,暖乎乎的才能睡着,于是倆人就這樣懶洋洋的睡起了白日覺。
天黑下來,幽香慢慢地睜開眼睛,忽然感覺到隆起的肚子裏被錫了一腳,她有些錯愕,這一次特別的有勁,雖然這一段時間常常感覺到肚子裏有輕微的動作,沒有放在心上,可這一次便不同往日。她伸手撫上肚皮,才發現小憶蘇的小腳丫不知幾時壓在了上面,難怪小家夥會狠力的踢,原來是在怪人壓着他了。
幽香露出幸福的微笑,她把小憶蘇的小腳丫放下,用手摸了摸肚皮,心中默默地說:“寶貝呀!謝謝你來到這個世上,母親有了你,終于有了最親的人,在這個世上也有了牽挂。寶貝呀!你要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陪着母親,安安全全的生下你,再讓母親陪你一起長大,一定要讓你過得幸福、快樂!……”
黃昏的時候,開始下雪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難怪這幾天這麽冷。小憶蘇縮在被窩裏賴着幽香,不讓她下床,幽香緊了緊被沿,好笑的看着他,“姐姐不下床,你今晚吃什麽?”
小憶蘇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一雙小手摟着她的脖子不動。這才是小孩子該有的真性情,剛開始的幾天,他有些生疏,挺會察言觀色,相處的這段時間,他開始放下戒備。幽香揉了揉他的頭,“姐姐也好想睡,可是不吃飯可不行,天黑了,家中沒有油燈,我們怎麽辦?”
小憶蘇松開小手丫,睡眼朦胧的看着她,咯咯一笑,把腦袋占進被窩中。
今天買的肉和米,做起來,整個老屋都香噴噴的。把小家夥從床上托起來,穿了棉襖,坐下來,倆人□□的吃了一頓,吃得是熱氣騰騰的,小家夥都冒了汗。
倆人躺在床上,幽香半眯着眼,小憶蘇睡不着,小胳膊摟着她的脖子,噌了噌,呢喃道:“娘,今天的飯真好吃,我還從沒有吃過這麽好的飯,還有好多肉肉……娘,你不會離開我麽?……娘,你懷了弟弟會不會不要我了……”
幽香微睜開眼睛,額上直冒冷汗,什麽時候這個小家夥這麽膩人了。
農歷十二月初八臘八節,幽香一大清早起來,推開大門,下了一整夜的積雪快過屋前的臺階。她拿起掃把開始掃雪,如今小肚隆起,穿棉衣也能看出端兒,不過她最近吃得甚好,雖然身板瘦,身體卻結實了不少。
掃完雪便做臘八粥,臘八粥的村料早在前一場集市上買好,當時還是劉氏告訴她的,到了臘八節之天,會有鄰居過來送粥,自己也得準備些。
與小憶蘇匆匆吃了臘八粥,便乘了些帶着他去劉氏家,劉氏坐在廳中幹針活,頭垂得很低,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手上穿針引線,做得飛快,見幽香進來,連忙放下活計,站起身來,看着這一大一小的兩個人,裂嘴一笑,道:“妹子,給我送臘八粥來了?”
幽香含笑道:“嫂子別嫌棄哦,我第一次做,不太會,怕味道不好。”
劉氏從廚房拿了碗接過臘八粥,聞了聞,“味道挺香的,不錯。”放下碗,滿臉笑意的坐在兩人對面。
幽香看着桌上未成形的衣裳,問道:“嫂子,我見你如今做針線活,頭垂得很低,可是眼睛不舒服?”
劉氏臉色微微一暗,道:“還行,自己養活自己是苦了點,家中沒個男人……”
“嫂子就沒有想過要另過一戶麽?何況你還這麽年輕,一輩子這麽長……”
劉氏的臉微微一紅,笑道:“妹子,這事哪有這麽容易,我夫家是莫家村本姓,他雖然沒有親兄親弟,可有莫家族人,若是我嫁給莫家人那還好說,若是我嫁給外姓人,這田地肯定是被族人收回的。你再看看現在的外姓人,有幾戶是有田地的,都靠幹零活養活一家人,這樣算下來,吃飯還是個問題呢!”
幽香沉默了,想不到劉氏與現代的妹紙一樣的聰明,想得倒挺多的。“莫家人裏總有的吧!”
“莫家村的人雖然排外不名顯,但多少是有的,我是一個寡婦,是一個不祥之人,一般人家哪會娶我。若是有人願意,我這心思也得轉幾道彎兒,不知他們是為了我的人還是為了我的田呢?我心中不踏實。”
“也不能想這麽多的,若是錯過了好人,也遺嘆不是!”
“所以這都是命。如今我至少能自己養活自己,這樣過着,似乎也還行。”
“……”
幽香坐在家中,回想起劉氏的話,心中感慨:這時代的女人太難。劉氏就算嫁給莫家人,若是遇到不好的,連田地也沒有,如今至少還有田地傍身,所以這時代的田地就是根、就是命,這五子凹的田地真是買得好,待冷丁山回來,一定要跟他想想法子,把這五百兩還上,哪怕這田地分到幽香手中的股份沒有多少,也至少比沒有的好。若是她個人得了這田地,應該一輩子不用愁吃愁喝了,還可以帶着自己的孩子,安安靜靜的過。想到這些,她心中耀躍起來。
她正入神,老屋的大門被人推開,她納悶的想着,今天送臘八粥的幾個要好的已經來過了,還會是誰呢?她莫名的擡眸看去,怔立在當場。
冷丁山風塵仆仆的站在門旁,外邊風雪吹得呼呼作響,屋內卻溫暖不少,他拍了拍身上的白雪,對上一雙漆黑的震驚的眸子。她還是沒變,一件淡藍色棉襖緊實的穿在身上,一張白淨的臉上還帶着稚氣,似二個場景在眼前交錯,曾經那個穿着一身綠羅裙的小姑娘穿梭在花草叢中,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唇紅齒白,帶點調皮,嘴中喊道:“姐,你過來啊,姐夫,你不能拉着姐姐不讓她過來,你去前面找我兄長去,我與姐有些悄悄話要說……”
……一團藍色的翠煙衫,頭上碧玉釵,抱着一身嫁衣的姐姐嘤嘤的哭了起來,“姐,你一定要過得好好的,要幸福……”然後擡頭看着高頭大馬上的姐夫,一雙漆黑的眸子上,長長的睫毛一簇一簇的粘在一塊,清麗潔白的臉上故作兇惡狀,“姐夫,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姐姐,否則、否則……”說了半天,一跺腳,“反正你要對姐姐好……”
冷丁山的眼睛有些濕潤,他轉身把大門關上,緩步的踱到幽香的身旁,清冷的眸子似能透徹人心,他低沉的開口問道:“你還在置氣?”
“我置氣?”幽香重複着,有些莫名其妙,她置什麽氣?
“為何不叫我姐夫?”
“姐夫?”這一次她更郁悶了,幾時他倆這麽熟了?等等,叫他姐夫,幾時成了他的小姨子了?
“我也是有苦中的,許多事情,你們不知道更好,我沒有第一時間回去找你們,是我不對,不過我安頓好後,便有去尋你們蘇家,雖然為時已晚……,你大哥在發配的途中被人殺害,而你卻下落不明,那時我也彷徨,我對不起你姐姐,說好了要保護你們蘇家的……”冷丁山仰天長嘆:“或許是你姐姐在天有靈,居然讓你也來到了莫家村,終究是保住了蘇家唯一的血脈,至于你大哥……他會明白我的……”
幽香一臉驚訝的看着黯然傷神的冷丁山,難怪一開始就看他不是個普通人。關鍵是她自已的這具身體的記憶可一點也不清楚呀,這下可要怎麽蒙混過去?
“你還記得這些事麽?”冷丁山轉頭看向她,似乎眉間的皺紋都深了幾分。
“我……我不記得了,我曾經撞過頭,之後就不清楚了,就連……連我的孩子是怎麽來的,我也不記得了。”說到後來,越來越小,五官擠到一塊了,才擠出幾滴淚珠。
冷丁山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