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吾言睡到很晚才醒,這一夜睡的很沉,很安心,微微睜開眼的一瞬間他還沒搞懂自己在哪裏,随後發現李語躺在身側支着胳膊靜靜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吾言仍覺得一切像夢,想做點什麽以确定身邊愛意滿滿看着自己的李語是真實的。
“醒了?”李語溫柔地說。
吾言揉揉眼,點點頭。故意揉了很久,以緩解自己的緊張,他感覺自己的臉和雙耳又開始發熱。
“臉紅什麽?”
哎,竟然被發現了。吾言不不好意思看李語,起身就要下榻,結果被李語攔腰拽回躺下,“又要躲?”,李語雙手把吾言扣壓在榻上,不給他機會再跑掉。
再醒來時已是晌午,李語已不在榻上,慌忙起身尋覓,發現李語的外袍和束帶散挂在一旁,吾言便安心了些。
剛起身穿好中衣,束着袖子的李語端着一盆熱水就進來了。
“起了?過來洗漱。”李語招呼吾言。
吾言趕緊登上鞋走過去接下木盆,“你怎可親自做這些粗活呢。”
李語躲過吾言,将木盆在盆架上放好,把吾言拽過來,将擦臉的布巾搭在他肩上,“這庭院裏沒有仆人,自然得親自動手。”
吾言從未想過養尊處優的李語會為了自己做這些事,心中些許感動,聽話地在一旁擦洗。
洗漱完畢,李語拿過吾言的衣衫笨手笨腳地給吾言穿上,系好腰帶,又要給吾言梳理頭發,吾言受寵若驚,但仍堅持自己來。
吾言尚不戴冠,簡單梳理後以素色布帶簡單紮束即可,但是李語就不同了。吾言無奈地看着李語在一旁七手八腳地忙着戴昨日欽賜的碧玉小冠卻一直弄不好,只好拉李語坐下,親自為李語梳理、盤發、束冠。
“吾言,以後每日都為我束冠吧。等以後你加了冠,我也每日為你束。”李語柔柔地說道。
吾言笑道,“好。那你可要趁我加冠之前多多練習了,到時萬一弄得太難看,壞了我的儀容可就不好了。”
李語不服氣,“竟敢小瞧于我,将來我一定會給你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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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這裏到底是哪裏?為何空無一人?沒有主人麽?你我未經主人允許便随意在此處住下,沒關系?”
“無須擔心。”
······
原來這院子是當年尚為皇子的皇上為了方便和李語的母親約會而建的一間小別院。後來登基後賞賜給了李語的外公家,李語在兒時曾随母親來過這裏數次,只是皇上再也沒有來過這裏。母親去世後,外公家也逐漸落沒,此處便疏于打理,好在地處偏僻,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地方,也就沒有被破壞。李語在宮外建府後開始命人每半月來打理一次,而且每年逢母親的忌日他都會來這裏住一小段時間。
“難怪你竟可以毫不費力地從外面打開側門。”吾言開心地吃着李語給他端過來的飯,這可是李語生平第一次下廚,竟是為了自己,所以,開心是真的,但說實話,飯就…但這畢竟是那人第一次下廚嘛,至于口味,吾言毫無期待。
“怎麽樣,好吃麽?”李語期待地看着吾言,他可是在後廚搗鼓了半天才整出了這些餐食。
“好吃。”吾言笑着說。
李語對自己很滿意,也開始動筷子吃起來,立刻變了臉色,“別吃了!這麽難吃你也吃得下。”伸手去奪吾言的碗筷,卻被吾言靈活地躲開了。
“這院子裏應該沒什麽新鮮食材,咱們來的匆忙,能有這些吃的不錯了。難吃也比餓着好吧。”吾言繼續吃着。
李語懊惱,自己忙活半天竟然是這樣的結果。不行,還要在這裏待好幾天呢。“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說完,李語便往別院外走去。
李語都出去了半個時辰,還不見回來,天上開始轉陰,眼看要下雨了,吾言有些着急,跑到大門處不斷張望,又不敢擅自出去,怕和李語走散。
又過了半個時辰,天上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春天的雨雖不大,但是雨中站久了衣服仍是會濕掉。吾言在宅子裏到處找傘,他對這裏不熟,所以費了很大功夫,還好,終于在偏房找到了一把破舊的油紙傘,勉強用用好了。
撐着傘又回到門前張望,雨密集地遮擋了吾言的視線,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遠遠看到李語背着一大個布袋艱難地向這邊走來,吾言立刻沖了過去。
因為下雨,泥路濕滑,走起來歪歪斜斜很費勁。走近,趕緊把傘給李語撐上,擡袖子去給李語擦臉上的雨水。
“你在房內等我就好了,出來幹嘛?”李語簡直明知故問。
“別說了,趕緊回去,衣服都濕了。”
回到別院,李語把東西放到後廚,“看,有吃的了。”李語一臉得意。
“你出去這麽久就是為了去弄這些?這荒山野嶺的你從何處弄得?”吾言把食材從袋子中一一撿拿出來。
“我去山下的村子要的,那裏有一戶人家曾在這宅子裏做過雜役,我認得他。”
“下次若再去,莫留我一人在此。好歹告知我一聲你做什麽去了。”吾言不喜歡那種盼人歸來卻遲遲盼不回的感覺。
“好。”李語從背後擁住吾言,想起剛才遠遠看着一個人舉着傘跌跌撞撞朝自己跑來,滿臉擔憂,那刻自己心裏被填的滿滿的。
“快去把濕衣服換下,擦擦雨水,莫着涼了。”吾言催促道,李語方不舍地松開手,回了房間。
聽着李語走遠,吾言放下手中的菜,心想李語是何等尊貴的皇子,生來不愁吃穿,從來都是別人伺候他,如今卻冒雨親自為自己找尋食物,為自己打水洗漱,為自己操刀下廚…感動之餘,吾言确實些許心疼起李語來。
······
“去哪兒?”吾言在李語身後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李語拉着吾言的手。
又來這一套,吾言無奈,就是欺負自己不熟路嘛。
“到了,你看。”
吾言跟着李語繞過一處假山,順着李語所指,猝然一大片藍紫色占滿眼眸,如繁星,如簇錦,片片相擁,團團相依。吾言從未見過開滿藍紫色花朵的樹,而眼前差不多有十幾二十棵,因剛剛下過雨的原因,整片藍紫色都顯得晶瑩剔透,此景美極了。
吾言心裏贊嘆不已,不自覺地朝樹下走去,伸手去觸碰生在低處的小花兒,小小翼翼輕點,生怕花瓣因自己而凋零,枝葉上的雨水蹭落在吾言手背,順着指尖滑到手心又滑入衣袖。
李語走到吾言身邊,看了看正在被這片花海深深吸引的吾言,然後擡眼望向這片樹叢的盡頭,輕聲地說,“我們再也不回去了,可好?”
吾言聞聲,收回賞花的興致,看向望着遠處的李語,這個角度,他看不全李語的表情,但他又豈會不知李語會是何等表情。不知應如何回應,又聽到李語自顧地說,“我不想做什麽信陽王,我們誰都不要管了,可好?”
李語語氣平靜,可吾言總覺得充滿了哀求之意。吾言知道李語不可能不回去,他也知道李語不能不做信陽王,故而李語并非在向自己哀求,他只是在向無法抗衡的命運哀求。
吾言心裏也清楚目前的獨處是暫時的。自己非女子,斷不可能與李語長相守,何況李語已有婚約,且吾言本就不奢求什麽,只期望能像吾銳或吾風一樣留在府上,能見到李語就夠了。所以雖然直到現在李語都未曾同自己交代為何帶自己來此處,又要在這裏待多久,但他明白無需問,時機到了李語自會說,這可能是他和李語二人難得卻又無奈的默契罷。
可是面對李語的這些哀求,只要能安慰到他,說些假話又何妨。吾言從側面抱住李語,撫着他的手臂,輕輕地允諾,“好,我們誰都不管了,也不回去了。”說完,吾言眼圈泛紅。
······
傍晚,天竟放了晴,夕陽斜晖映過春雨後的山谷,陣陣清幽。
李語翻找出母親遺留的琴,同吾言于水畔亭臺撫琴品茗。
李語兒時經常随母親學習彈奏琴曲。那時母親彈奏的均是些相思父皇的曲子,聽多了,李語自然對那些曲調熟悉起來,但李語從來都無法體會母親琴音中的情愛與相思。
如今再次将母親的琴拿出來,盤坐于琴前,看着坐在對面單手撐着臉頰,歪着頭,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吾言,李語手下的琴聲中終于萦繞了濃濃的情思。
或急或緩,或直或轉,或撥或撚,或聚或展,如清泉呤咚,如曉月姣姣,如山巒婉黛,如江流匆匆。
而當想到不日自己将迎娶她人,無法再與眼前之人攜手,李語的琴聲在怆然哀鳴中戛然而止。
吾言正聽着入神,猝不及防的停止讓人意猶未盡,“為何不彈了?”
李語從琴後走到吾言對面跪坐下來,緊緊盯着吾言,思考再三,決然地說道,“我們成婚吧。”
吾言愣住,眨眨眼,他着實被李語的話吓到了,“你莫不是糊塗了?我是男子,如何與你成婚?”
李語又跪着往前挪了兩步,握住吾言的手,“我不管,與別人那是因為我被逼無奈,可是與你,是我自己的決擇。若這一生竟不能與我心屬之人成婚,何其哀哉!”
吾言看着李語期待的樣子,猶豫了半響,自己與他已經都肆無忌憚地與男子想愛了,再荒唐些成個婚,又能如何呢?“可是,我們如何成婚?”
“就在這別院,就你我二人,只需敬告天地,可否?”李語握着吾言的手又緊了緊。
吾言環看了四周,也好,天地日月山川草木皆可做見證,于是笑着應允。
得到應允的李語欣喜地将吾言攬過,“你記住,我李語今生只與你心甘情願地向天地訂婚盟,你于我不是無名無分的情人,不是今日歡明日便可棄的玩物。”
有這句話,便已足夠了,吾言感動地說道,“我只想今生伴在你身邊,別無他求,如今幸得君心,便是受盡天下恥笑也無所謂了。”
天色漸晚,星辰已展。
無禮服、無喜樂、無喜酒、無傧相、無賓客、無鴛鴦繡枕、無鳳凰吉被…
穿戴整齊,互相整肅衣冠後,二人齊齊向天地行跪拜大禮,起身相對而立,再向對方行跪拜禮,再起身以茶代酒行合卺禮,各自端杯稍飲一點,然後兩人換杯飲完。
李語一手去拉吾言,一手将腰間的一對蟠龍玉佩解下,将其中一枚系在吾言腰間,“今後,這兩塊兒圖案相對的玉佩便是你我之間的信物。”
“好。”說完,吾言發現李語看自己的眼神變的炙熱,當然知曉其中含義,羞意漸濃,別開眼,“…現在算禮成了吧?”
“尚差一事。”李語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了些。
“可時辰還早,我先将……”邊說着邊起身的吾言卻被李語一把拽回,拉向床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