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卷…靈水村,(4)
駭住了。她咂咂嘴,低下頭攪咖啡,“你居然也有軟肋。”我還以為你得潇潇灑灑過一生。
司霖不作答,掃了一眼街對面的拐角,眸色驟然黯下來。
“哎,去哪兒……”見對面的人拿起大衣起身,方婕納悶兒,他心急火燎地幹嘛呢?
“你先回家,不要在路上停留,小心點。”臨走時,司霖沉聲吩咐。方婕不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盤,只得順從地點頭。他穿好大衣,朝她走近,俯下身來用額頭靠了靠她的頭發,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吩咐:“挑個人多的時間走,千萬不要回家。等我。”
他清冽的氣息噴湧在她兩頰上,染起一片紅暈。磁性低沉的嗓音就在她上方,噢……快醉了。
可是,他剛才不是讓她回家嗎?怎麽又等他了?她擡頭,見他的眼神充滿深意,她也顧不得那些個旖旎心思,“我會早點回家的,你有事就先走吧。”
司霖笑着摸摸她的頭,“乖。”
只是很快,他就換了神色,沉着臉匆匆離開咖啡廳。
**
方婕握緊手機,在咖啡店裏等了一個小時,連着點了好幾杯東西,憋得她膀胱差點都給爆了。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店裏的環境,借機看看在場是否有任何可疑的人物。當然,她不是特工,自然不會有這等本事,只是光憑臉上的表情,她一無所獲。難道真的有人在跟蹤他們?
如果真是,會是誰?南宮宇的人?抑或是黑斯曜?
這個時候,街上的車輛和人流漸漸開始大了起來。方婕起身,捂緊羽絨服,走到前臺結賬。她四下瞟了幾眼,并沒有人跟着起身。難道是自己吓自己?不過,司霖都在人前做出那樣的舉動了,不可能有差池啊。但也不排除他心思過于多的可能。方婕搖搖頭,接過找來的零錢,匆匆離開。
一出門,就感覺一股滲到骨子縫裏的濕冷襲來。她看了看天色,已經快要黑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找個人多的商場逛逛。萬事都不可掉以輕心,這是她在這個世界學會的最重要的準則。
……
司霖提着外套從陰暗的小巷裏走出來,發絲因為急速奔跑而變得些微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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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口袋裏的通訊器,見到上面紅點的位置,他這才松了口氣。看來她對他的信任度還不錯。
須臾,一個高大的男人撞撞跌跌地從巷子深處跑出來,唇角滿是淤青,渾身狼狽。司霖靠在牆上,叫住他:“轉告南宮宇,不準動我女人。一個月後我會回去。”
“是。少爺。”男人低下頭,倒吸一口冷氣,捂着肋骨處飛快逃離現場。
司霖拍拍衣服上的塵屑,轉身向正街走去。
夜晚降臨,瑞清市又開始了一天最熱鬧的時刻。方婕走在商場裏,經眼的都是眼花缭亂的衣物和鞋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雖說這是些俗物,但也妨礙不了她渴望的心情。只礙于口袋的重量不足,只能望洋興嘆。
經過一處名牌成衣店時,她停下腳步,找了外面的一處沙發坐下。肚子倒是不餓,被水給脹飽了,就是在這偌大的地方,沒個熟人和自己說話,她倒是十分想念和擔心司霖。他這麽貿然出去,會不會出事?
方婕恨自己沒骨氣。怎麽他給一點甜頭,她就巴巴地貼了上去?還是怪他的魅力太大,自己又是凡夫俗子,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這感覺也太奇怪了,簡直像處于暧*昧時期的男女。
商場裏空氣溫暖,她揉着小腿,無意間撇到店裏店員莫名其妙的眼神。她這才發現,自己坐在人店門口了。方婕瞅了幾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後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繼續裝作看風景。
無聊地坐了幾分鐘後,她往樓下看去,差點被噎住了。自動扶梯上來的一排人中,為什麽會有司霖?他顯然也看到了自己,上了扶梯後徑直朝這邊走來,平日裏冷峻的臉在一堆濃妝豔抹的女人裏,表現出明顯嫌棄的表情。待他走近,那群女人也随之飄過,方婕仔細一嗅,果然脂粉味兒濃豔。
她摸摸鼻子,擡頭平靜地看向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直覺。”他站在她面前,整個人神采飛揚。方婕滿腹疑惑,剛起身,就被他一手拽進懷裏。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低聲在她耳邊輕喃。熱熱癢癢的氣息噴來,幾乎要燒掉她的耳朵。
喂喂,這個男人最近很不對勁啊。
方婕被他箍在懷裏,動彈不得。她被他的味道感染,紅了臉抵住他的胸膛,“幹嘛啊?”
司霖适時放開了她,“顯而易見我在抱你。”方婕面帶尴尬地從他懷裏出來。兩人肢體接觸不少,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有感觸過。或許是他的情緒感染了她,她竟然感覺到心髒清晰的悸動。
“什麽意思啊……”她喃喃道,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形狀,充滿疑惑、小心和防備。
司霖動作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朝店裏走去。方婕一邊走一邊哼哼,“司霖,你瘋了?”他捏緊她的手,刻意施了力道,方婕吃痛,但察覺到他渾身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勢,又不敢忤逆他。
“都要過年了,買件衣服吧。以前在我的家鄉,是沒有這個節日的。你一般都是要穿新衣服的?”他并沒有放開她的手,只是側過臉問她。方婕木木地點頭,“要穿的。”她覺得自己完全被他蠱惑了,他說“我的家鄉”這幾個字的時候,表情落寞,簡直像個流浪天涯的孤獨旅人,尤其是咬字時那幾個特殊的音調,滄桑、成熟卻寂寞。
“自己選吧,過年提前給你的紅包。”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戲弄人家真的好嗎?
下面……狗血來了
☆、司霖的告白
方婕擡眼看向他清俊的側臉,心髒不自覺漏跳了幾拍。
這個男人,說這番話的時候有點覺悟沒?提前給紅包?有朋友之間給紅包的習俗嗎?
她慌亂地低下頭,內心的一池春水在時隔數月後再次被他攪亂。兩人之間分明的界限早已變得模糊,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去定位他的身份。而從他現在的舉動來看,似乎……有那麽點暗示的味道。
但是,人最大的錯覺便是:別人喜歡你。初現端倪是在那次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而現在,兩人時不時自然的肢體接觸,更讓她感到匪夷所思,如踩在不真切的雲端上一般。同樣的泥潭,她不想陷進去兩次,一個女人即使為了感情也不可以失去尊嚴。方婕暗想,這次一定要步步為營,不能輕舉妄動。
好不容易掐斷的苗子,可不能再滋生出什麽不切實際的想法了。
“給紅包過年給就行了,到時候再加個全勤獎,包大一點給我。”思及此,她冷靜地看向司霖,“咱們現在也算是上下屬的關系,全勤獎得豐厚一些,不然我估計你也只能天天吃泡面和外賣度日子。”
她說得有理有據,絲毫沒有曲解他本意的語氣,巧妙地避開他故意設下的暧昧話題。導購小姐尴尬地站在一旁,不明白兩人為什麽扯到全勤獎的話題上了。而反觀司霖,不到須臾,五官便冷硬下來。
她這是,在委婉地拒絕自己?
兩個思維方式不在同一水平線上的人,一個想着怎麽不被他的荷爾蒙給誘惑,另一個則想着用溫柔攻勢力挽狂瀾,補救他之前說過的混賬話。
先前制造的美好旖旎氣氛,都被一盆涼水潑得無影無蹤。這場謬誤百出的對手戲,都在某種程度上洩露了兩人的心思。但,當事人卻執意活在自己悉心編造的世界裏。司霖看着她某種程度上有些倔強和過分尊嚴的側臉,終于知道,她根本就頭倔牛。總是能以最無謂的方式,将你的行為掰回正規;受傷後就把屏障豎起來,也不讓他靠近半分。
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No zuo no die。
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一個女人,他也不樂意。但這種事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或許是兩人相同的境遇讓他心生感觸,或許是她每天在廚房忙活的身影讓他有了家的味道,又或許是她彎彎的眼睛讓他心生好感。總之,經過幾個月的相處,感情猝然變質那一刻,他也是束手無措的。
來得這麽倉促,他無法準備,又豈能料到今天的局面?
司霖權衡片刻,雙手插兜離開現場。
**
男女之間的事,總是很難說清楚。
方婕從知事起,就認為一男一女的感情要同步,是件很困難的事。沒有真正了解對方之前,她不願冒險試水,也不願把兩人“和諧”的關系弄僵,畢竟生活,并不只是感情為主。比如現在,他們最主要的任務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而回去的一路上,司霖都沉默不語。
回到小屋後,方婕拿了零食到客廳追電視劇。他脫掉外套從卧室走出來,坐在離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方婕随手将膨化食品遞過去:“吃不吃?”眼睛還不離電視屏幕。
他抿唇,從善如流地拿了一塊放進嘴裏細嚼慢咽。
方婕撤回手,盤了腿,有搭沒搭地和他聊着:“今天是誰在跟蹤我們啊?咖啡店裏我看了,如果不出意外,根本沒有什麽可疑的人。原來你也有判斷錯誤的時候。不過你也很厲害……”
“我是故意的。”他突兀地插進一句話。
他的聲音從側面傳來,雖然她盯着電視,可也察覺得到他是正對自己側臉的。方婕轉過臉,撞進他幽深的眸子裏,那裏面帶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你……”她放下手上的東西,表情呆滞。
司霖對上她彎彎的眸子,內心克制已久的沖動也守不住了。顧不得什麽禮義廉恥、“牽絆”理論,他攢緊拳頭,深吸一口氣。
“我後悔了。”他終究還是坳不過她,将內心最柔軟真實的部分血淋淋地剖給她看,“之前我都是一個人,連朋友都沒有。最初那幾天我很矛盾,因為我和你有同樣的感覺。所以我一個人出去冷靜。”說到這裏,他呼出一口氣,凝在空中成了一團白霧,“我不喜歡抽煙,它能讓我快樂,但也讓能我松懈。對于一個随時都會消失的人來說,我不能得意忘形。”
他精致的眉眼在燈光的熏染下,筆筆濃墨重彩。方婕一直覺得他這人很有陽剛之氣,只是今天,他卻像幅憂傷淡然的山水畫。從來沒有一刻,他說過這麽多的話。
“……我們都是會随時消失的人。”她斂下眼,安靜地說。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敢保證,他可以活到他希望死的那個時候。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故發生;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消失。
司霖動作自然地攬過她的腰,側過身子,将頭埋進她頸間,仿佛聯系過千百遍,“我很矛盾。作為伴侶,我不是最好的。我很抱歉那天對你說過的話,所以你這些天都在給我臉色看對嗎?”
“沒有。”
他将她徹底擁進懷裏,“我不是一個強大的男人,我甚至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她舔舔嘴唇,嗓音發顫:“你有名字。”
溫熱的大掌搭上她的肩膀,他低聲輕喃:“你對我來說,很特別。我這個人不會說情話,以前當兵的時候也是跟着男人混。你給我的臉色我看夠了,那麽現在可以正常一些了嗎?”
“我沒有給你臉色。”她輕聲反駁。
她在心驚的同時,覺得他說的話十分沒有邏輯。不過讓她現在來說,她估計還得結巴。
司霖卻固執地認為她就是在欲擒故縱,“我以後的生活還會很苦,你要對我好點。漂了這麽久,你是第一個讓我有安定下來想法的人,我也不知道你有什麽特別。那我問你,你還對我有那意思嗎?”
誰說他不會說情話的?她都打算和眼前的敵人進行長時間的攻防戰了,誰能告訴她這出是怎麽回事?他突來的呓語,神傷的表情,還連帶控訴自己對他精神上進行虐待……一切都亂套了。半路夭折的情感,現在卻來勢洶洶地向她襲來;他的懷抱太溫暖,說出的話激起了她潛在的母性。女性尊嚴什麽的,弱爆了好嗎?她可以屈服嗎?
他繼續逼近:“我希望你能接受。”
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她被迫将下巴擱在他肩胛骨突出的地方。一股異樣的感覺從胸口處蔓延開來,燒得她喉嚨發幹。
“那我們……可以試試看嗎?”她看着窗外的樹影,忽然就妥協了。
“那就試試。”
推翻之前的一切,我們來試試,能不能攜手。
**
顧惜成了搶手的香饽饽。
雖說黑斯曜早已發現自己喜當爹,但也不妨礙他将她禁锢在自己身邊。原來那晚他們溫存一夜後,顧惜因為一些原因,在後來的一段時間內又找上了另一個金主——南宮集團的總裁南宮宇。南宮宇年紀比黑斯曜大,但長相完美,保養得也不差,所以她也賣得心甘情願。
她原以為南宮宇早将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畢竟兩人也只能算得是露水情緣,除了那晚的銷魂記憶,他根本不會對她有任何印象,誰知他竟然在她懷孕五個月時找上門來。後來經過鑒定,發現這個孩子是南宮宇的。
事情就此大發了。
在顧惜心裏,自然是偏向黑斯曜的。且不說黑斯曜勢大權大,年輕有為,單憑他對自己的寵愛,也能她安心當上黑氏的女主人;而南宮宇,卻已經有了一個比她年齡還大的兒子,要是她兒子以後出生了,豈不是庶子的待遇?仔細一權衡,她還是決定留在黑斯曜身邊。
然而這般隐晦的事情,也眼尖的媒體給挖了出來。
這天,正值夏洛涵期末考試完,六子把她約出去吃了一頓飯。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表情明媚,帶點痞子性,嘴角總是微微上揚,明明是個大男人,卻有一對漂亮的梨渦。臉上雖然帶傷,但坐在那裏,也賺足了周圍女性的注意。
叫來一鍋羊肉清湯,配上香菜,他深吸一口氣,招呼對面的女人快吃,“你考完試也累了,吃多些,今晚我們去KTV包夜。”
夏洛涵分明有些心不在焉,拿着筷子卻遲遲不肯動手。六子見狀,沉下聲問她:“姓黑的既然都當了便宜爹,難道還對你熟視無睹?”
她一怔,輕輕搖頭。迎上他的目光,她瞥見了他唇角的淤青,薄薄開衫毛衣下也顫了厚厚的繃帶。六子最受不得她這種眼神,當即心裏開始蹿火。
他放下碗筷,臉色正經起來:“洛涵,說實話,你是不是嫌棄我的工作?”
六子最是能言善辯,他兩句話就能噎住這位涉世未深的大小姐。夏洛涵低下頭,表現出深深的愧疚,而在對面的人看來,她顯然是在同情她。
從來沒有這麽一刻,他恨自己的職業,恨那些紙醉金迷的夜晚和臉上阡陌縱橫的女人。
“六子,別說混話。今天回去後我就去求黑斯曜,讓他幫幫你。”半響過後,夏洛涵擡起頭,無比認真地對他說。六子在脂粉場混了這麽久,身心早就千瘡百孔,一直以來都過着渾渾噩噩的日子,但他何曾沒想過濁去清來,堂堂正正做個男人?然而,現實卻不允許。
那裏不是平常人來去自如的地方,逃離的代價,便是生命。他們要榨幹你後,才将你放逐于外面的世界;你年輕俊朗時,就想辦法拿你當接金桶,一刻也不停息。
六子聽完這話,沉默半響後點燃一支煙,吞雲吐霧起來。
“我二十歲就幹這行,如今也三年了。老子有時候居然會羨慕那些在工地上班的人,他們多自由啊,出賣勞力也比出賣肉體好……”他吐出一口煙圈,一雙鳳眼眯起來,“可是我走不了。有人試圖逃過,可被抓回來的下場我親眼看見的。你不明白……”
“我去求他,他說不定能幫你。”夏洛涵紅了眼睛,急急地說。
諷刺啊……六子的側臉在煙霧中顯得格外冷硬。他愛的女人,去求她的前男友替自己贖身,真他媽天大的諷刺。他沒說話,撚了燃完半支的煙,拿了衣服起身。
“我晚上還有工作,你自己吃開心點。”
夏洛涵顧不得這桌東西,推開椅子便追了出去。
說來也巧,剛談成的小情侶一前一後地走進溫暖的店裏。方婕眼尖,一眼就認出了正向門口跑來的夏洛涵。幾個月沒見,她外貌倒是沒怎麽變,就是身上那份原來被養得幹幹淨淨的氣質也入了塵世,成熟不少。
一瞬間,方婕覺得某種東西已經在發生變化。
“六子,你回來,我有辦法的!”夏洛涵大喘着氣,朝前面的男人吼。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麽簡單就在一起了?不可能啊,先磨合磨合再說。後面還有虐的。不過二貨不怎麽虐身的哈,只虐心0.0摳鼻。
顧惜這朵白蓮花……慢慢看她是如何染黑的。
☆、初吻
方婕扯了扯司霖的衣角,後者會意,及時攔住了六子的去路。
夏洛涵紅着眼睛拔腿就跑過來。
四人齊齊坐到包廂裏,是在十多分鐘的糾纏之後。六子陰沉的臉色摻了些尴尬,而夏洛涵則一個勁兒地朝另外兩人道謝。服務員出了包廂後,氣氛一時間凝固下來。
六子看向窗外,俊朗的側臉竟生出了幾分和無奈。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夏洛涵低頭向兩人道歉。方婕擺擺手,“沒事,都是朋友。”
司霖啜了一口茶,眼神從對面男人的身上移開。
“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說吧。”見三人都沒話說,且表情各各詭異,方婕打着圓場。她見夏洛涵平日裏明媚的臉頰像迅速暗淡下來,心下一驚,随即聯想到她和黑斯曜之間的種種,心裏不免感到凄涼。有的男人就是這樣,越是容易得到的,就越不會珍惜。她瞟了一眼旁邊的司霖,見他側臉剛硬,也不知生了什麽情緒,居然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不消多久,夏洛涵如蚊吶的聲音響起:“霖哥哥,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六子如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夏洛涵,你有完沒完?”他撇開平日裏的吊兒郎當,還沒等司霖做出答複,就朝她大吼,“能不能別找這麽多你身邊的男人來膈應我?我他媽就是愛錢,你砸了我的飯碗誰來養我?”
方婕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夏洛涵則再次紅了眼眶,聲音委屈:“我們是朋友……”
“行了行了,我高攀不起!”他表情嫌惡得很。
見兩人有吵起來的架勢,方婕好好的心情也被鼓動出怒火來,語氣不免重了些,“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飯桌上能生氣嗎?多大的人了,跟小孩兒似的……”
“你他媽誰啊?”六子朝她瞪眼。他現在在怒火上,擱誰都得罵。一張嘴皮子溜得很。
這無疑是一桶汽油澆下來。
“你管我是誰。你一個大男人,和小姑娘較真兒……你當你是罵街的潑婦啊?丢男人的臉,我告訴你。人小姑娘說得好好的,你倒好,給人罵回去。什麽叫找男人來膈應你?我他媽還告訴你了,就你這樣的懦夫,她還看不上你,別他媽自作多情了。”
六子聽到最後一句話,被戳中痛處,所有的火都給澆得幹幹淨淨,連一點兒火星兒都沒有。
方婕好久沒這樣發火,不過細下心來,也覺得自己的話過了。“今天算我多管閑事了,如果你們實在不想和我們拼桌,行。不過你再對她吼,到時候我這張嘴冒出來的話可比剛才難聽。”
司霖握緊她的手,看向正鬧別扭的兩人,墨黑的瞳孔寫滿了然。他這人城府深且看人準,別人說兩句,就能把事情給弄了個大概。
六子到底是年輕,撇撇嘴,從兜裏抽出一支煙遞給對面的司霖,收回眼神的時候淡淡地瞥了一眼方婕,低聲說:“至于這麽唱反調麽?”
“不巧,我女性主義根深蒂固了。”
六子也不知道想些什麽,“噗哧”一聲笑出來,讓方婕覺得怪滲人。
司霖接過煙擱在一旁,淡淡道:“有事直說。”
他可沒心情在這裏聽別人的事。兩人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就這麽被攪黃了,他也有些不耐煩。
重新回到這個話題上,六子噤了聲。平時的言語生風、八面玲珑也消失殆盡。
夏洛涵被剛才的情勢給吓住了,好久才回過神來,說的話也帶了顫音:“城南最大的娛樂場所……六子,不想幹了……”
方婕再遲鈍也明白他是幹什麽的了。心情當即混亂下來,想起他剛才那個莫名的笑,竟然滿肚腸的愧疚。她剛才的話,好像的确是過份了。
那小子一看就喜歡夏洛涵,奈何他的心上人還要借助別人的力量來釋放他男人的尊嚴,是個人都會感到心酸。
難怪……
方婕尴尬地低下頭喝湯。一時的逞能,竟然傷了別人的自尊,這樣的行為,她自己都唾棄了。
“那家娛樂場所背後的來頭很大,是道上一個人在掌控。洛涵,別傻了。”六子柔下聲來。
方婕暗想,現在司霖也基本算是一窮二白,哪能和這些人對抗呢?不過她想,六子肯定更不願意讓黑斯曜出面解決。
“對不起,剛才是我失控了,我心裏一直當你是朋友。”他揉揉夏洛涵的頭發,唇角的淤青也明朗起來。
擁有這樣笑容的男子,淪落到煙花巷裏,着實令人惋惜。
夏傻妞輕輕搖頭,“沒事,我也沒生氣。我懂的……”
這邊的方婕都快看得眼眶濕潤了,誰料司霖重重擱下茶杯,語氣不善,“又沒死。”另外三人立刻出戲。他幽怨的眼神都快将對面膩歪的兩人給燒死。
方婕以為他又要嘴賤了,連忙揪住他的衣擺。
司霖反手扣住她的十指,不慌不忙地看向六子:“一個月後,還你自由身。”
六子渾身一震,不知道該做什麽樣的反應。他的眼神帶了些懷疑、期盼和迷惘,就連那上挑的完美眼角都呈現出複雜的形狀。這堆冬天裏的火炭,雖然是經由別人的手遞過來,但總歸那人不是黑斯曜。是個男人都不想在情敵面前示弱。
誰不想要自由身呢?再矯情也是為了男性的尊嚴罷了。想起那些女人松弛的皮膚和扭曲的面孔,六子在經過一個晚上的掙紮後,終于松了口。再犯賤就多餘了,他自己也心裏明白這個理兒。
夏洛涵就差感激涕零了,“謝謝你,霖哥哥。”
司霖用手指點着桌緣,神色淡漠:“別這麽叫我。”
方婕在心裏腹诽,你到時候可別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
兩人約好的一個晚上,最終還是沒怎麽盡興,連飯也沒吃飽。
回到家後,方婕給他弄了一碗面,自己則跑到廚房去洗白蘿蔔。最近的溫度有下降的趨勢,炖些羊肉來吃是很不錯的。
冰冷刺骨的水從水龍頭裏流出來,對于方婕這種不肯戴手套、堅持純手工洗菜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廚房的燈光很亮,她一邊洗一邊朝通紅的手哈氣,沒注意到司霖早已站在她後面了。
他關掉水龍頭,挽了袖子接過她手上的蘿蔔,“我聽說,女人不能碰太多冷水。”
這個別扭鬼,關心她就直說嘛。方婕拍拍他的肩膀,“那就你洗吧。哎,我做的面你不吃了?”
“飽了。”他動作麻利地撿起水槽裏的大蘿蔔,轉過身來,直直地盯着她。
方婕一時間撞進他意味不明的瞳孔裏,含蓄地低下頭。兩人自從提出處對象的事情後,她越來越不自在,還沒将關系轉換過來。那晚,他抱了她一會兒,居然沒什麽後續舉動,不失望是假的,但這種事,還是循序漸進的好。
明晃晃的燈光襯得他越發面冠如玉。兩人就這麽僵持着,誰也不戳破誰的心思。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将她攬進懷裏,低下頭……
溫熱的舌頭強硬地撬開她的唇齒,有些莽撞、生澀,角度也找得不對,胡亂攪着。他是個無師自通的人,很快就尋到技巧,刁鑽地擠出她肺裏僅存的空氣。
他剛才根本沒吃面,不然嘴裏怎麽會是一股甜味兒呢?方婕被他侵占了領地,迷迷糊糊地想。帶着冬日濡濕氣息的吻襲遍她的整個口腔,他掐住她的腰,動作強勢而不留任何餘地地朝她進攻。
她被迫仰着頭,唇齒酥軟。
他好像一只占有欲強烈的雄獅啊……這是方婕最後的念想。
哎,醉了醉了。這個冬天,怎麽這麽溫暖呢?
……
顧惜做完産檢,被黑斯曜從醫院帶出來,豈料剛出大門就遇見了守在商務車旁的南宮宇。
她百般無奈,楚楚可憐地看向黑斯曜:“曜……”
黑斯曜沉着臉,英俊的五官寫滿“嫉妒”二字。他吻了吻顧惜的額角,柔聲安慰:“沒事的,惜,那只是個意外。這個孩子,我會當他是親生。”他的聲音拿捏得恰到好處,沒有過分張揚,卻一字不漏地鑽進南宮宇耳中。
養尊處優且年齡資歷豐厚許多的南宮宇自然不會理會這些小計倆。他扯了扯領帶,走到兩人面前,打開天窗說亮話:“黑總,占着別人女人的感覺,不知道如何?”說完,他将毫不掩飾的炙熱眼光投向黑斯曜旁邊的女人。
顧惜頗為心虛,揪緊衣角,紅了眼眶。
“無稽之談。”黑斯曜冷聲道,“惜從來都是我的女人,哪來這一說?”
南宮宇不怒反笑:“可她肚子裏的孩子流着我南宮家的血,我想,黑總應該知道吧。”
“那只是意外,我不在乎。”黑斯曜沒有半點示弱。
南宮宇暧昧的眼神再次向顧惜投去,金絲邊眼鏡下的一雙鳳眼挑高,淡淡的細紋越發的韻味:“如果我沒記錯,顧小姐那晚,也很享受。”
作者有話要說: 畫風明顯不一樣!!
☆、未雨綢缪
這話一出,無疑是在黑斯曜心中染下一個大大的污點。
南宮宇這句話,雖然上不得臺面,從外人看來也有些虛張聲勢的成分,不過,卻是打擊對方的最好法寶。至少那一夜,是真真實實存在過的。
顧惜酸了鼻子,迎上南宮宇的目光,重複着那句永遠都無法翻新的話:“你有什麽沖着我來,曜是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孩子生下來我可以給你,但我不能跟你走。”
醫院門口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各種說法迅速以最快的方式傳播開來。黑斯曜沉了臉,讓手下将周圍清空。
不消多時,偌大的醫院門口冷清得就只剩下三人。
“一直沒發現,原來黑總還有當便宜爹的習慣。”見人走光,南宮宇也口無遮攔起來。這男人骨子裏的秉性也是頭狼,發現獵物時,絕對不允許任何同性來争搶。
黑斯曜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擡腕看了一眼時間,四兩撥千斤,“南宮先生請自便。我和小惜預約了一位婦産科專家,時間來不及了。”近水樓臺先得月,誰才是真正的贏家,光憑孩子身上流的血,可不能過早判定。
顧惜見他的态度決然,也放心不少。至少,現在的黑斯曜,還沒有放棄她。
暗湧四起。
這句話并沒有讓南宮宇退縮半分。他好歹也縱橫商場多年,哪裏懼黑斯曜半分?他要唱對臺戲,奉陪就是。
南宮宇笑笑:“黑總,凡事都別說得太死。我們來打個賭,孩子出生那天,看誰才是守在産房外的那個男人。”
“我賭,是我南宮宇。”
**
黑斯曜根本就沒預約什麽婦産科專家。
從上車後,顧惜心情一直很低落。然而,黑斯曜也沒像平常一般将她捧在手心裏哄。聽完南宮宇那番話,他多少是有些生氣的。只是顧惜在常人面前一直都是柔弱的模樣,雖出身貧苦,但待人很有禮數,也從未表現出任何扭曲的欲望,他也不能懷疑她有什麽心機。
顧惜摸摸微凸的腹部,自認為向他訴了衷腸,便輕聲開口:“曜,如果知道有今天,我肯定不會做那種混蛋事。但是……當時家裏情況緊急,我……”
“不能怪你。”黑斯曜看向窗外,表情淡淡。
顧惜見他态度不冷不熱,心裏澆了一盆涼水一般,莫名地慌張起來。她将手搭上他的大掌,“我們不要這個孩子,好不好?”說完後,她急于表達自己對他的忠心,竟然握手成拳,狠狠捶打起肚子來。
“你幹什麽?孩子是無辜的。”黑斯曜瞪大眼睛,哪裏料到她會做出這種舉動,急忙制止她的動作,“顧惜,你怎麽了?哪怕孩子不是流着我的血,也是條生命。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一面?”
他以為她以前都在混淆視聽,所以才做出楚楚可憐的樣子?顧惜聞言,紅了眼眶,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脫他的束縛,讓司機停了車。
“黑斯曜,我不是你想象中那副嘴臉。我顧惜雖然生得窮,但從來沒圖過你什麽。你要是覺得我有很多你沒發現的陰暗面,那我們趁早分開算了。也免得難為你給別的孩子當爸。”
黑斯曜扶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