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鳳求凰
那黑影,肩寬頭小, 身形笨拙, 還沒長胳膊!
鬼……
這絕壁是鬼來了啊啊啊啊!!!
劉夏吓的都失了聲, 死摟着梯子不撒手。
惡靈退散!阿彌陀佛!上帝保佑!釋迦摩尼大悲咒!
劉夏三魂已經吓飛了七魄,那鬼突然詫異出聲:“你在幹嘛?”
劉夏一僵。
這聲音……
顧淩洛?!
顧淩洛徑直走到空着的床位,懷裏抱的被子,背後背的旅行包,全都扔到床板上, 回頭看了還死摟着梯子的她一眼, 又擡頭看了看頂燈,似乎終于反應過來什麽, 快步到她床邊幫她夠出了手機塞進手裏。
“別怕,是我。”
劉夏下意識縮了下手, 這才接過手機慌手慌腳地按開。
手機屏亮起, 手電筒功能打開,她終于看清了身邊的人。
淩眉寒瞳,高鼻薄唇, 幼滑瓷白的臉蛋兒,不是顧淩洛還能是誰?
劉夏的心總算徹底落回了肚子,随即警鈴大作!
“你怎麽來了?你想幹嘛?還有,這麽黑你怎麽能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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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淩洛避重就輕, “學校離家太遠,每天花在路上的時間都浪費了,所以幹脆搬進宿舍。”
“你搬就搬!幹嘛非來我宿舍?!”
顧淩洛微笑的很無辜:“我也沒想到剛好就分到你宿舍, 宿管說,只剩這一個空位了,我也不是有意的。”
劉夏覺得她就是故意的!可她沒有證據。
劉夏不理她,爬上床,突然想到關鍵性問題。
“你還沒說這麽黑你怎麽看清的?!”
“我沒看清,我就恍到個大概輪廓。”
“外面有安全綠标,雖然光線很弱,可好歹外面比裏面亮點兒,我從裏看外看,能恍見輪廓很正常,可你從外往裏看應該更黑才對,怎麽可能恍得見?!”
到處都黑了燈,說是伸手不見五指都毫不誇張,她剛剛可是親身體會過的,正常人根本不可能看得見!
“我……”顧淩洛頓了下,“我經常做眼保健操。”
“哦~就像你曾經是消防選手跳高社員一樣?你初中是不是長跑小能手?小學還是舉重小冠軍?”
“我……”
咔噠!
頂燈突然亮了。
不知誰在外面吆喝了一聲:“剛剛跳閘!熄燈時間延長半個小時~~”
宿舍樓瞬間一片沸騰,不過提早了三分鐘熄燈,這就多延長半小時,能不高興嗎?
顧淩洛轉身開始收拾東西,風衣脫了,單薄的打底衫遮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她點腳伸長手臂鋪床,不時露出一溜白花花的腰線,在那黑衣黑褲之間,格外醒眼。
劉夏只瞟了一眼,趕緊拽嚴床簾,捂被子躺倒。
怎麽會是顧淩洛?
怎麽會是她?
劉夏大腦一片空白,有點不能接受這突然起來的變故,什麽神神鬼鬼的,這會兒通通比不過要和強了自己并且自己還斯德哥爾摩的罪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沖擊。
她盯着床簾圍出的小小一塊兒天花板,認真問道:“你真的只是湊巧搬進601?”
嘩啦嘩啦整理的聲音頓住了,半晌,清潤的嗓音才響起:“不是湊巧。”
“那是什麽?”
“我聽說你舍友搬出去了,中午特意申請的601。”
“為什麽?”
“想離你近一點。”
“為什麽?”
“之前的事是我不對。”
果然是為了補償……
“我原諒你了。”
“可我沒辦法原諒自己。”
劉夏微吐了口氣,“那怎樣你才能原諒自己?”
“對你好。”
“好多久才算夠?”
簾外沉默了很久,久到劉夏以為她不會答的時候,顧淩洛才緩緩道:“一輩子。”
一輩子?
說得活像她喜歡她似的。
可惜她清楚,顧淩洛一點兒都不喜歡她,都三天兩夜那麽折騰了,她都沒說過一句喜歡,顯然她不僅對她這個人不感興趣,連她的身體都沒讓人家滿意。
犯罪者無動于衷,被強的她卻還在悲傷自己的身材不夠火辣,這還真是諷刺。
蹭掉眼角沁出的淚,劉夏故意吊兒郎當道:“一輩子可太長了,我會煩死的,不如這樣,你做點讓我開心的,補償夠了之後就搬出去,想住哪兒住哪兒,總之別住601。”
這次顧淩洛答得很快,“補償是一定的,搬走不行。”
“所以就說你虛僞吧?既然是補償,那就該讓我開心才對,你不聽我的,我不開心,算什麽補償?”
“除了搬出去,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真的?”
“真的。”
聽聽!這對話多耳熟?!
這不就是她曾經對她說過的臺詞嗎?
鹦鹉學舌,班門弄斧,連個招數都不換,怎麽可能糊弄得住她這個最擅長死皮賴臉哄人的祖師奶奶?
“行,那你……彈首吉他給我聽,就明天晚上吧,6點半,宿舍樓口。”
“我不會。”
“不是說讓你做什麽都可以嗎?啧啧~糊弄我哦~~”
“吉他我真不會,一時半刻也學不來,簫行嗎?”
“欸?”
“洞簫。”
“行是行,不過要在宿舍樓口哦,可不是女生宿舍樓口,是小鐵門那邊。”
宿舍區有個專門的小鐵門,晚上十點落鑰,加上宿舍樓本身的玻璃門和學校大門,算是三重保障。
換句話說,所有住宿生都要通過那個小鐵門才能回宿舍,人流相當密集,還有學生專門蹲那附近出售二手物品,不過從沒見誰在那兒搞行為藝術。
顧淩洛沒有一絲為難或猶豫,幹脆利落道:“好。”
好?
她不過是想起當初她為難她找二十個觀衆的事兒,想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讓她也體會體會她當初的苦惱,根本就沒想也不信她真能拉得下臉在全校同學面前賣藝。
根!本!不!信!!!
啪!啪!啪!
第二天傍晚,劉夏的臉被自己打腫了。
浩煙改改一左一右夾着她,三顆腦袋湊一起,直勾勾盯着小鐵門不遠處那道矯娜的身影。
難怪下課沒見顧淩洛來接她,這是先一步拿了洞簫在等她啊,她還差點以為她把顧淩洛吓跑了呢。
顧淩洛手執一支血□□簫,站在光禿禿的杏樹下,見她過來,微微一笑。
“一首夠嗎?”
“我要說不夠呢?”
“那就兩首。”
“要還不夠呢?”
“三首。”
“要還……”
同學們過來過往,都好奇她們又在争論什麽,卻沒幾個好意思明目張膽停下偷聽的。
顧淩洛略一沉吟,道:“只要你不說停,我就一直吹,哪怕門禁到了,熄燈了,老師保安來趕人了,我也不走。”
劉夏回她一個假到不能再假的呵呵噠。
老師趕人都不走?她真當學校是她家開的?
這麽假的話都說的出口,虧她當初還以為她是個言出必行很講信用的人,沒想到也是個滿嘴跑火車的大話精!
“好啊,那你可以開始了。”
顧淩洛執起洞簫,長睫低垂,紅唇微啓,修長的手指輕攏簫洞,簫聲流水般逸出,将那跨越千年的愛戀奏繹的深摯纏.綿。
劉夏不懂古典樂,可這首曲子實在太經典了,即便不懂也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是……《鳳求凰》。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顧淩洛雖只是吹奏沒有唱詞,可那一音一律婉轉之間,無處不透着情真意切,沒有唱詞勝似有詞。
起風了。
夜空越發幽沉,烏雲遮星蔽月,涼白的路燈漏過杏樹枯敗的枝幹斑駁在顧淩洛身後,古典的曲調哪怕再如何情誼濃烈,也遮不住冬日的蕭索。
可偏她那簫太過猩紅,唇實在沉豔,風過杏枝舞,亂了長發,遮了素眼,便是沒有杏花微雨春陽暖照,只這紅唇點绛青絲亂,已足夠拉扯住同學的腳步,忘了寒風冷冽,只記美人簫聲。
一曲終了,掌聲擂動,劉夏這才注意到周圍不知什麽時候圍了一圈人,小鐵門都快堵住了。
兩任校花反目搶會長的帖子還在論壇置頂,她倆同框本來就是熱點,再加上一貫低調的顧淩洛又突然賣藝,還吹得這麽好聽,圍觀到擁堵,實在正常不過。
劉夏感嘆顧淩洛心理素質就是比她好,丁點都不帶怯場的,剛想對她說,行了,回去吧,再凍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當然,這後半句她是要咽在肚子裏的。
然而,別說後半句,前半句都還沒開口,人群中走出一人,笑盈盈遞給顧淩洛一個紙袋。
“你還真是個寶藏女孩兒,這簫吹得真好,這個拿着,衣服改好了,配飾也齊了,明天可別忘了。”
人群隐約有些騷動,同學們似乎終于明白顧淩洛為什麽突然站這兒賣藝了,敢情人家是女神,不能放下身段色.誘,只能才藝表演了。
校花vs前校花的美男争奪戰,誰輸誰贏,瓜友們撕得你死我活。
好像有人在說:“看,前校花臉色難看的,肯定是覺得自己輸了。”
劉夏的臉色的确不好看,她看了眼色眯眯(并不是)的學生會長,又看了眼含羞帶怯(完全沒有)的顧淩洛。
好一對狗男女!
什麽讓她做什麽都願意?還不是為了吹給學生會長聽!
鳳求凰。
呵呵。
劉夏懂了,真懂了!
顧淩洛為啥這麽急着搬進宿舍讨好自己?
她看上了學生會長,想跟人家雙宿雙飛,可之前才剛折騰了她三天兩夜良心又過不去,為了盡快還清欠這風流債安安心心和心上人在一起,她才這麽心急火燎對她好。
好,好的很!
姐也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
姐成全你們。
不過在成全之前,還得先順了姐心頭這口氣!
顧淩洛接過袋子看了一眼,客氣道:“明天上午八點,我直接到會場等你們。”
學生會長下意識湊近了點兒,不放心道:“不會再放我鴿子吧?”
“放心,絕對不會。”
學生會長這才笑道:“風越來越大了,走吧,回宿舍吧。”
圍觀同學已經窸窸窣窣散去了。
顧淩洛搖了搖頭,似乎還記得剛才的承諾,劉夏不說停,她就不停。
她舉起血玉簫,長發風衣随風撲簌,揚起簫聲散向夜空。
浩煙改改左右夾着劉夏,改改道:“吹完這首就讓她回去吧,下涼了,真冷了。”
劉夏看了眼駐足等候的學生會長,冷笑:“多好的機會,幹嘛要放過?”
改改:“什麽機會?”
劉夏:“考驗她誠意的機會啊。”
改改蹙眉:“可人的□□是很脆弱的,不管靈魂多強大,擋不住□□發燒感冒啊!”
劉夏瞥了她一眼,“她要好好的一點兒風險都沒有,我還考什麽驗啊?!”
改改還想說什麽,浩煙攔住了:“我支持!大不了就是發燒感冒,連這點誠意都沒有,怎麽讓咱們夏夏原諒她?”
劉夏沒等到曲子吹完就拉着浩煙改改走了,顧淩洛的視線始終黏在她身上,即便她進了宿舍樓也始終沒有收回,只是視線落在了601的窗戶。
601的燈亮了,劉夏的身影恍在窗上,顧淩洛唇角浮出一絲笑意。
學生會長縮着脖子,迎着冷冽的風望了一眼她望的方向,手攏嘴邊大聲道:“走吧,回去吧!凍,凍死人了,一會兒你手指都打不過彎兒了!”
顧淩洛搖了搖頭,示意他先走,學生會長又等了會兒,見第三首都吹完了她還不走,只得揮手告別。
還有幾個人站在背風處聽她吹曲兒,有男生,也有女生,顧淩洛不懂也不關心他們為什麽要留下,只專注地吹着曲子,望着窗上偶爾恍過的身影。
回到宿舍洗洗涮涮收拾收拾東西,很快就八點多了,劉夏沒敢在自己宿舍往外瞄,跑到水房窗戶偷偷瞄向小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