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4)
了。應該快到了，你去樓下拿一下吧！”
“這怎麽好意思！王叔叔，這，太謝謝您了！”圖圖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沒關系，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注意飲食！你不用放在心上，就當是長輩的一點心意。快下去吧！”王勤擱了電話。
圖圖連忙下樓，王勤的帕薩特果然已經停在路邊了。駕駛員拎着一個大袋子正站在車邊，看見圖圖，就一路小跑，把袋子遞給了她。
圖圖接過沉沉的袋子，向駕駛員道了謝，就回了房間。
她打開袋子，發現裏面有透明的水晶蝦餃，還有燒麥、流沙包、鳳爪，都是自己以前愛吃的。
她肚子已經很餓了，聞到食物的香味，不由胃口大開。
一口氣吃了三只蝦餃，一個流沙包，還啃完了一碟鳳爪，再喝完了随帶的一盅烏雞湯，圖圖終于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吃得這麽歡暢了，吃得她簡直要落淚。
拍着有點隆起的小肚子，她拿起手機，給王勤發了條信息：“謝謝您的點心，回國後第一次吃得這麽飽，今天的心和胃都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很久，王勤沒有回複短信。圖圖也不着急，她相信自己懂得王勤的用意，現在，她吃了他送的點心，給他發了這樣一條信息，相信，王勤也會懂得她的回應。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圖圖已經太明白這個道理了，她願意為爸爸媽媽付出，不管是怎樣的代價。
圖圖又想起藍雅給她打過電話，會是李成墨的事情嗎？她滿腹鬥志忽然煙消雲散了，他怎麽樣了？藍雅遇到他了嗎？圖圖平靜的心裏又慌亂起來，藍雅沒有再打電話，也許是因為沒有要緊的事吧！但是，不管怎樣，先回個電話吧！她撥通了藍雅的電話。
“喂，圖圖，你怎麽才回電話！”藍雅張嘴就是埋怨。
圖圖也不解釋，問她：“藍雅，有事嗎？剛才我去見了一個重要的人。”
“比我重要嗎？圖圖！”話筒裏清晰地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磁性的聲音，帶着不滿，又帶着一絲興奮，他在電話裏喊着她的名字，“圖圖！”
圖圖愣在那裏，她的心髒裏又傳來一絲痛楚，而且逐漸蔓延到了四肢，讓她動彈不得。她機械地問：“成墨？”
藍雅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李先生，你別怪圖圖，等你們見了面再聊吧！圖圖，我和林自清帶李先生到杭州來了。剛才打你電話不接，他又催得急，我就自作主張了。再過十分鐘大概就會下高速了。”
Advertisement
藍雅一說完，就擱了電話。圖圖仍然愣着，就在這個電話之前，她覺得自己渾身充滿勇氣，決心不顧一切和命運抗争，但是，聽到李成墨的聲音的那一刻，她所有的鬥志馬上潰不成軍，兵敗如山。
她茫然望着四周，眼光落到了王勤送來的點心上。還剩下幾盒點心，她本來想留着明天當早餐，但是，這些氣味忽然讓她覺得惡心，整個小公寓仿佛都充斥着一股油膩的味道。她馬上把這幾盒點心都塞進袋子，全部扔到了樓下的垃圾房裏。
圖圖在樓下徘徊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看見了藍雅的白色路虎拐進了小區。她幾乎本能地把自己隐身在了樹蔭底下。
車門打開，幾個人相繼下了車。那個從後座下來的人，長長的頭發随意地紮在腦後，還是一件白色的棉T恤，一條深藍色的牛仔，熟悉的身形，他為什麽還是這麽帥氣？圖圖呆呆地看着，她想撲過去，又想躲起來，想喊出來，又發現自己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是這樣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從自己前面走過，不知不覺，眼睛裏竟然盈滿了淚水。
可是李成墨忽然轉了過來，他似乎感到了什麽，朝着那片陰暗的地方看了過來。那麽明亮的眼神，幾乎照亮了圖圖的心房，他忽然加快了腳步，沖到了這片陰影裏。圖圖的電話響了起來，她的臉在一閃一閃的屏幕的藍光裏煥發着晶瑩的光彩，她笑着拿起手機，說：“藍雅，我在這裏。”
李成墨已經沖到了圖圖面前，看着已經淚流滿面的圖圖，他什麽都不說，就把圖圖緊緊地摟進了懷裏。
他摟得那麽緊，兩只手臂像一道鐵箍緊緊地把圖圖束縛起來，越箍越緊，圖圖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快要被擠碎了。她能聽到李成墨沉重的呼吸，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能接觸到他顫抖的身軀，就讓她這樣死在他懷裏吧！
但是手臂漸漸松開了，一只手仍夾着她，另一只手掌卻顫抖着摸上了她的臉，輕輕地擦着她的淚，輕輕地拂着她淩亂的發絲，輕輕地撫摸她嬌嫩的皮膚，仿佛那是世上最珍貴最脆弱的作品。她閉着眼，卻仍能感受到那道灼熱的目光，那麽熱，仿佛會燙到她的血管，在自己的體內恣意地流淌，讓自己不再感到寒冷。
“圖圖，李成墨！”藍雅看着這兩個忘記周圍一切的人，只好出言提醒。
李成墨轉過身，一只手仍然緊緊地摟着圖圖，一只手對林自清和藍雅揮了揮，說：“感謝你們送我過來，接下去的時間，讓我和圖圖單獨談一談吧！對不起！”
雖然最後一聲對不起充滿無奈，但一向溫文爾雅的李成墨居然這麽霸氣，這麽不講情面，藍雅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林自清倒是非常理解李成墨的心情，他丢下李成墨的背包，沖着李成墨作了個加油的手勢，就帶着藍雅上了車。明天下午他又要做空中飛人，他也希望能和藍雅過甜蜜的二人世界。
圖圖掙紮着想挽留他們，但被李成墨揿在懷裏，根本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白色路虎揚長而去了。
☆、第 27 章
房間不大，只有最簡單的幾件家具，書桌上堆滿了各種文件，看起來圖圖并沒有好好整理這個公寓。李成墨打量着這個公寓，簡陋狹小，但是因為有圖圖的氣息，卻讓他滿心歡喜又滿腹憂傷。藍雅和林自清在上海簡單地向他講了圖圖的遭遇。他聽了，又心痛又生氣，圖圖怎麽可以這樣一個人默默承擔痛苦！
只有一條椅子，圖圖搬走椅子上的衣服，對李成墨說：“你坐。”
李成墨乖乖地坐下，但是，他又随手把圖圖拉進了自己的懷裏，坐在自己的膝上。
“圖圖，我想你。”他忍不住低下頭想吻圖圖，但是圖圖側過了臉，他只聞到了那股熟悉的甜甜的玫瑰香氣，剛才就是那股淡淡的香味，讓他發現了躲在陰影裏的她。
“圖圖，不許你不理我。”李成墨掰過圖圖的臉，要她看着自己。圖圖掙紮着想站起來，但今天的李成墨卻力氣大得出奇。
“你不理我，我快瘋了。”李成墨逼着圖圖聽自己講，“這一個月，我沒有你的消息，真的快瘋了。”
他的眼眸裏都是柔情，圖圖覺得自己就快在他深情的眼睛裏淹沒，不得不閉上了眼。
李成墨拉過圖圖的手靠在自己心髒的位置：“你聽聽它，這麽多日子以來，它已經快沒有力氣跳動了。只有你，只有你可以讓它重新充滿生機。剛才見到你的一剎那，我的心要跳出喉嚨了，我好怕那人不是你，我好怕你不見我，我當時，當時高興得什麽都不知道了。”
圖圖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也随着一起瘋狂地脈動着，叫嚣着，讓她難以分辨現在的處境。剛剛止住的眼淚似乎又要湧上來，她不得不再睜開眼睛，試圖讓眼淚留在眼眶裏。
李成墨小心地扶起她，轉過來讓她坐在椅子上，自己蹲下來，半跪在她的身邊，像個孩子似的仰視着她：“圖圖，這段日子，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以後，你不要一個人撐了，讓我和你一起努力吧！”
她微微地低下頭，輕聲問：“怎麽努力？”
李成墨摩挲着圖圖的手，真摯地說：“我會辭掉臺灣的教職，在杭州的大學找一個工作，陪伴你，相信我，艱苦的日子會過去的。如果你想去巴黎讀書，我也會陪你，你不用擔心學費的。”
“是嗎？可是我的爸爸媽媽怎麽辦？而且你渴望的清淨自在的生活再也不會有了。”圖圖擡起眼，注視着李成墨。
李成墨愣了一下，馬上說：“我們現在努力工作，等你爸爸媽媽出獄，我們會讓他們安享晚年的。你放心，圖圖，以我的資歷，我會在杭州的大學裏找到工作的，哪怕只是普通講師也沒有關系，我會去兼職，我去賣畫。我會像兒子一樣孝敬你父母的。或者，我們去臺灣生活，在那裏重新開始。”
圖圖苦笑了一下，她相信李成墨的善良，也相信李成墨的能力，可是，她不敢相信時間，如果讓爸爸媽媽在監獄裏受多年的苦，她怎麽忍心？讓李成墨從一個才華洋溢的藝術家淪為金錢的奴隸，她怎麽忍心？更何況，現在她已經有機會了。
仿佛和她的心思有感應，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圖圖站起來，打開手機，看到王勤回複了一個“好”字。
她微笑着合上手機屏幕，默默地思考了一下，轉過身看着李成墨：“我們分手吧！成墨！原諒我！”
李成墨臉色一變，随即說：“圖圖，你，你別開這種玩笑！”他的聲音變粗了，從沒有過的震驚露在臉上。他一步跨過來，拉住了圖圖的手，又試圖去抱住圖圖，可是圖圖推了他一下，躲開站在了一邊。
李成墨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圖圖又趕快拉住了他，李成墨又把圖圖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我不是開玩笑。真的，成墨，我們不适合。”圖圖決定今天就把話說清楚，過去的一個月，她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李成墨，但是今天，她突然有了勇氣和決心。
“不要這麽說。”李成墨抱着圖圖低語着，尖銳的痛楚席卷着他的全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怪我來得太遲嗎？我錯了！當初我應該陪你回來的。”
圖圖一字一句地說：“不是的，成墨！回到杭州我才知道，我不适合你，你值得更好的女孩！”
“沒有比你更好的女孩！”李成墨低吼着，現在的他，比在巴黎時更慌亂。這一個多月，沒有圖圖的消息讓他心亂如麻，惶恐不安，可是見到圖圖，卻是得到這麽一個殘酷的消息，他實在不能接受。
“圖圖，我愛你。你一定要明白，我深深地愛你，比愛自己，愛這個世界都要愛你。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圖圖，我不知道情為何物，但是我知道這一個月我的心是什麽，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他緊張地說着，他要圖圖明白他的心，他的心已經為圖圖沉淪，再也沒有離開的勇氣了。
圖圖直視着李成墨，這張曾經風輕雲淡的臉，現在眼睛泛紅，眉頭深鎖，這痛苦，是她給的，是的，可是她只能如此。
“成墨，原諒我。我現在才知道，巴黎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她繼續冷漠地說着，“你愛的，是巴黎的我吧！那你會愛上杭州的我嗎？這個真正的我！”
“我愛你，不管哪個是你！你就是單純善良可愛勇敢的徐圖圖！”李成墨撫摸着圖圖的臉，雖然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但是他有信心讓圖圖重新開心起來。
“那就是巴黎的我！”圖圖不耐煩地拂開李成墨的手，“單純善良可愛勇敢，是在爸爸媽媽寵愛下養成的傻白甜，可是，爸爸媽媽失去自由了，我也總算知道自己真正是怎麽樣的人了。”
李成墨怔怔地望着圖圖，圖圖的臉上有一種戾氣，讓他陌生又害怕。
圖圖直視着李成墨，眼睛就像一把刀，仿佛要戳進他的心裏：“回到杭州，我才明白過來，我重視物質的享受，我貪圖權力的好處，我害怕失去擁有的一切，其實我是一個精于計算的人。”
“你不是的。”李成墨斬釘截鐵地說完，忽然低下頭，吻住了圖圖的嘴唇，這又軟又甜的嘴唇，現在正在說像毒藥一樣苦的話，他不想再聽了，他想吻住這張嘴，把自己所有的思念和愛戀傳達給她。
圖圖覺得自己又被抛進了驚濤駭浪，她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這個吻是如此火熱，讓她如同置身火爐，可是這夾雜的淚水的鹹味又讓她渾身冰冷，不知是她的眼淚還是李成墨的眼淚，苦澀的味道提醒她現實是如此冷酷。
她拼盡全身最後一絲理智，推開了李成墨。
“成墨，不要再這樣了。你冷靜下來聽我說。”圖圖懇切地說。
李成墨如同一個喝醉了酒的人，踉踉跄跄又迷迷糊糊地倒在了椅子上。他把頭埋在自己的兩只手掌裏，低聲說：“圖圖，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怎麽做你才會相信我？”
圖圖坐到了小床邊，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回臺灣去吧！回去研究你的美學，回去畫你的畫，回去讀你的經書，找一個好妻子，你會有圓滿的一生！”
李成墨擡起頭，似乎聽清了最後一句話：“圓滿的一生？沒有你，我如何圓滿？”
他的聲音啞下去了，每一個字都帶着一種令圖圖心碎的悲傷。可是，圖圖無法心軟，和李成墨的悲傷相比，爸爸媽媽的痛苦才是最真實的。她圖圖，是精于算計的人，這才是真正的她。
圖圖繼續說着：“你一直是個活在象牙塔裏的天之驕子，你根本不懂人心的叵測。你以為我們在盧浮宮的相遇是上天的緣分，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其實我們早就見過面了，我早就認識你，了解你。只是你根本就沒有留意過我，我給你的郵箱寫了兩封信，都石沉大海，我還去巴黎大學找過你，希望能偶遇。但一切都是枉費心機。在盧浮宮偶然碰到後，我想辦法引起了你的注意。你看，我們在巴黎的日子，都是我設計過的，我有什麽單純可言？現在想來，爸爸給我取的名字，徐徐圖之，還真的人如其名！”
李成墨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他一直以為和圖圖在盧浮宮的見面是一見鐘情，緣分奇妙，而圖圖也從來沒有否認。但是，沒想到他們以前居然見過面！圖圖早就給他寫過信，而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成墨，你仔細想想，其實你一直都不曾主動過。是我先引起你注意，是我要你經常陪在身邊，為我補習，是我先向你表白，是我先勾引你……”圖圖突然住口了，她想起了普羅旺斯的夜晚，那個青澀又纏綿的一夜。
李成墨一動不動地聽圖圖講着，他無法置信，但是圖圖一臉的堅決和殘忍的話都宣告着分手的事實。
見圖圖停下了，他艱難地接上去：“所以，現在也是由你決定我們的分手？”他只覺得口中苦澀無比，每一個字都在顫抖。
圖圖重重地點了點頭：“對不起。”
空氣似乎凝結了。圖圖看向李成墨，他的眼睛通紅，似乎有淚光在閃動。圖圖趕快避開他的眼神，扭頭看着書桌上一堆文件，那一疊疊證明爸爸媽媽過往的文件，似乎又給了她堅持的力量。
不知道過了多久，圖圖打破了沉默，輕聲說：“很遲了，今天我忙碌了一天，覺得很累，明天我還要去找律師。你去酒店開個房間，休息一晚，明天就回臺灣吧！聽說過幾天有臺風的，你要趁早回去。”
李成墨聽話地站起來，他看着圖圖，低聲說：“好的，那你早點休息。”
他想再抱一下圖圖，可是看到圖圖防備的眼神，張開的手輕輕摸了一下圖圖的頭發就落下了。他提起背包，機械地邁開腳步轉身離開，忽然又停住了。他從包裏翻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圖圖。
“回來前我又去了香水博物館，我很想念你的味道。”他的眼神停留在香水瓶上，似乎又想起了兩個人一起參觀這個博物館的情形，“原來那瓶，快用完了吧！”
“謝謝！”圖圖伸出手，看到李成墨又拿出了筆，在盒子上寫着字，然後把香水放進了她的手裏。
“上面的是我在大陸的手機號碼，下面的是我在臺灣的手機號碼。”李成墨用讨好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說着，“圖圖，你再也不要擔心聯系不到我了。”
這個一直固執地拒絕手機文化的人，居然一下子裝備了兩只手機。圖圖不願去想他的動機，只是含糊地應了一下。
李成墨繼續若無其事地說着：“我确實很累了，從巴黎回到臺灣就急着辦通行證。到上海後又纏着藍雅和林自清馬上來找你，現在知道你平安，我也放心了。我去附近賓館開個房間，你也好好休息。我們都太累了，所以講話會失去理智，一覺醒來，很多想法就會改變，圖圖，明天我再來找你。”
不等圖圖拒絕，李成墨就抓起背包，輕輕合上門，離開了。
握着香水，圖圖不知想哭還是想笑，她打開盒子，取出香水，噴了許多灑在身上。溫暖甜蜜的玫瑰香味迅速包裹了全身，她的思緒被裹在一團迷霧裏，什麽都不願想，就這樣沉沉地睡着了。
☆、第 28 章
挑了個和圖圖公寓最近的小旅館，李成墨開了個房間。
房間很小，兩張窄窄的床之間只能容一個人通過，空氣裏彌漫着一股又潮又悶的味道，白色的被子上也沾着一些淡淡的不知是什麽的痕跡。但是李成墨幾乎沒有注意到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他放下背包，拿出手提電腦，打算上網。
可是這個小旅館的網絡一直不穩定，連了許久，還是連不上。他不忍在這個深夜時分去打擾值班的服務員，只是氣得直敲鼠标，最後幹脆直接仰面躺在床上。
圖圖離開巴黎的一個多月，一直沒有音訊。一開始，他認為圖圖有事太忙顧不上他，所以雖然牽挂但是并不着急，只是抓緊做完自己的工作。後來圖圖一直沒有給他電話，他就擔心了。是不是圖圖遇到什麽意外？他不敢往最壞的方向想，但是內心卻擔憂不已。可是那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和這個時代脫節有多麽厲害，他一點不知道圖圖在國內朋友的電話。輾轉反側，打聽了很久，他才在朋友幫助下打聽到林自清的電話。在那段失去圖圖消息的日子裏，他才深深體會到圖圖已經如此深的影響了自己的生命。圖圖成了他最大的執念，他做不好任何事情，連學院為他舉辦的歡送宴也不參加，執意提前回了國。
當他漂洋過海來到內地，知道圖圖安然無恙，內心是多麽喜悅。圖圖在為父母擔心害怕奔波，所以當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他就下決心要陪在圖圖身邊，不管未來怎樣，他願意為圖圖擋風遮雨，他要讓圖圖重新快樂起來。
可是，重逢的喜悅還沒有來得及慶祝，圖圖竟然提出了分手。這個決定來得如此突然，他如被五雷轟頂，手足無措了。
那個一直笑意盈盈的女孩，那個一臉羞澀一臉崇拜的女孩，那個勇敢地向他告白的女孩，卻說他值得更好的女孩！
過去的一切，真的如圖圖所說，都是她在引導？都是她在讓自己一步步陷入愛情的陷阱，而她自己，卻在他全心全意投入後，打算潇灑離開？
圖圖，他默念着這個讓自己無比幸福，現在又無比痛苦的名字，你究竟是怎麽了？他用手搓着額頭，只覺得頭痛欲裂，理不清頭緒，但是又不甘心放棄。
他又站起來，繼續給電腦連網。謝天謝地，網絡終于通了。他打開郵箱，開始搜索自己的郵件。
沒有特殊情況，他一般一個星期登陸一次自己的郵箱，看一些平時和自己有聯系的幾個郵箱。偶爾翻開一些陌生的地址，大都是一些仰慕者的郵件，他也不會去細看，大部分都讓那些陌生地址變成未讀郵件，所以，他沒有看到圖圖的郵件是正常的事情。可是，是圖圖的郵件，又怎麽能忽視呢！他帶着懊悔和好奇，開始翻閱02年初夏前的郵箱。他和圖圖是在2002年的那個初夏在盧浮宮認識的，圖圖說之前他們曾經見過面，那麽這些郵件肯定也是在這個夏天前發的。
他一封封翻閱下去，終于找到了，01年的聖誕節，02年的1月8日。
兩封信都很短，都是一個小女孩爛漫又故作成熟的語氣，想起圖圖寫這封信的神情，他不由得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傻姑娘，你怎麽知道你的信是發給一個不看陌生郵件的人的呢？
圖圖在信中提醒他，聖誕節那天她穿着紫色的小禮服。他開始在腦海裏搜索，那天，他拗不過一幫留學生的要求，上臺唱了一首歌，也許就是那時圖圖注意到了他，難怪後來她常常要求他唱《海闊天空》，而且每次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總以為是因為這首歌本身的意義吸引了圖圖，誰知道會有這樣的原因呀。可是，他是真的對圖圖沒有印象，她肯定躲在一個角落裏看他吧！他試圖在腦海裏搜索圖圖穿紫色小禮服的形象，應該很漂亮，可是，他真的想不起來了。圖圖，你躲在哪裏看我呀！
李成墨的心裏又湧起了一股暖意，原來，圖圖對自己真的是一見鐘情！她真的是膽大包天呀，就這麽不管不顧地給他寫信，可是遲遲沒有得到他的回信，她肯定滿是怨氣吧。
他想起盧浮宮見面時的情景，是的，都怪自己粗心，其實，圖圖看到他的那一刻，含羞帶怯的神情其實是因為認識自己，可是都被他忽略了。他還以為圖圖是不了解那兩個牛身人面像，想起自己笨拙的安慰，他又不由自主地淺笑，其實一直是自己傻！
他又想起接下去的一幕幕，圖圖被車撞，他擔心得夜不成寐，第二天去看望，去補習，漸漸熟悉圖圖的一切，圖圖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融入了自己的生命。對圖圖來說，聖誕節是一見鐘情，可對自己來說，盧浮宮才是第一次見面，自己其實也是一見鐘情。只是當時懵懂不知情為何物！
圖圖說她對自己是徐徐圖之，難道自己就沒有對她徐徐圖之？每一天盼着能見到她，聽到她，到最後想着要抱着她，一刻也不願分開，圖圖，我對你的企圖遠甚于你，只是我一直不懂怎麽表達而已。
第二封信裏圖圖問他手機的問題，那時她一定以為自己是個食古不化的怪人吧！她想聯系自己，卻沒有辦法，就像自己現在的心情吧！
他又一次讀着這兩封信，很快就會背裏面的內容了。圖圖，那時的你多麽勇敢，為什麽現在要退卻？還是，你又遇到了另一個我？
這個念頭在李成墨腦海裏一晃而過，他不由得産生了惶恐。當初，圖圖能對一面之緣的自己寫信，今天，她會不會在杭州有了新的喜歡的人！她會不會同樣去告白！自己比圖圖大了9年，愛笑愛鬧的圖圖，是不是厭倦自己的古井無波？否則，她怎麽會突然有這麽大的變化！如果圖圖愛上了別人，他又能如何？不，不可能的，圖圖不會愛上別人的，他又試圖說服自己。
他覺得頭更疼了，讀到這兩封信的喜悅消失了，現實又在他面前冷冰冰地袒露可怕的獠牙。
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圖圖年紀還小，性格還不穩定，遭受了父母被捕入獄的打擊，心态會有變化。他要忍耐，等風波慢慢平息，圖圖會回心轉意的。現在，他只要陪在她的身邊，陪她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圖圖就會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慢慢地開始打字，圖圖，現在你離我這麽近，又是那麽遠，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向你表達我的心情！
如果圖圖寫了兩封信放棄了，那麽就讓他繼續吧，兩個人的愛情需要兩個人共同的努力，圖圖沒有力氣繼續了，他會努力，讓塞納河畔的愛情在西湖的湖光山色裏延續。
☆、第 29 章
臺風還沒有來，空氣裏彌漫着一股低氣壓的郁悶，燥熱，又帶着一種不安的情緒。路旁的綠化工人忙着給綠植加固，這個時候，最辛苦最忙碌的應該是他們了吧？圖圖邊走邊漫無目标的思考着。
下樓的時候，她曾經下意識地打量過周圍，沒有見到李成墨，她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但是，她沒有時間多想，繼續往律師事務所走着。她已經約好了趙律師，商量昨天王勤說的事。
趙有鋼一聽到王勤的名字，便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圖圖。22歲的圖圖看上去還是稚氣未脫，衣着打扮也還是學生模樣，但他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還是挺有辦法的，能夠認識高等法院的領導，而且還是平時辦事嚴謹，作風幹練的王勤。
“只要你和王副聯系好，我就會去向他請教。或者，我安排一下，我們一起邊吃邊聊。”趙有鋼建議說。
圖圖立即給王勤打電話。
“喂，王叔叔。你現在講話方便嗎”圖圖嬌滴滴地說着。
王勤的聲音輕而短促：“說吧，我聽着。”
圖圖說：“我在趙律師這兒，您什麽時候有空，我和趙律師想來您這兒請教。要不中午一起吃飯，邊吃邊聊。”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可以的。12點後我有2個小時的空檔。”
圖圖馬上說：“太好了，那定下飯店我發您短信。”
“好。”話音剛落，王勤就幹脆地擱了電話。
趙有鋼暗暗稱奇，他和高等法院的許多法官打過交道，也都有些交情，知道王勤一向是個不喜應酬的人，現在他肯騰出時間來一起吃飯，看起來是很有誠意幫助圖圖父母脫困了。
他立即笑着對圖圖說：“既然王副出面，那我也得親自出馬辦你父母的案子了。今天，你就簽下委托書吧，我辦事也可以方便。圖圖，說實在的，請得到王副，你面子可夠大啊！”
圖圖沒想到事情會越來越順利，更是對王勤産生了感激之情。
趙有鋼想到了一個環境比較清幽的飯店，就在西湖邊，可以邊吃飯邊看西湖美景，他馬上訂好包廂，因為他自己早上還約了幾個客戶，就讓圖圖和自己手下的一個律師先過去那兒等。
時間還早，圖圖和那位年輕的田青律師就打算走過去。田律師應該三十出頭，一頭短發精神抖擻，講話簡潔扼要，一幅精明幹練的樣子。趙有鋼簡單向她介紹了案情，并且特別強調了王勤的關系。田律師就對圖圖說：“你放心，有王副和趙律師護航，你爸爸媽媽一定能安全着陸的。”
圖圖一下子就對這位幹練的女律師産生了好感。
因為距離并不是很遠，打車反而不便，兩個人就沿着西湖向酒店走去。田靑律師那一種自信幹練的女強人的樣子實在令圖圖佩服，圖圖就說了了自己的感覺。田靑對這位尚未脫去稚氣的委托人并不反感，她就坦言說：“人會成長的。我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我是個很自卑的人。”
“哦？田律師看上去很自信啊？我真希望能像你一樣。”圖圖說。
田青微微一笑，撩了一下耳邊的短發：“我老家在西部農村，來浙江讀大學時是班級裏穿得最土的一個女生，和周圍格格不入，但是最後，我以非常優異的成績畢業了，是我的努力拯救了我。徐小姐，以你成長的環境，可能不需要多少奮鬥就能得到許多資源，但是我不同，每一次進步，都需要付出極大的心血，裏面的辛酸是不為外人所知的。所以，估計你不會喜歡成為我這樣的所謂的女強人的。”
“每個人都不容易吧！”圖圖點點頭，田青并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美女，甚至有點男性氣質。也許以前她不會覺得田青身上的氣質有多迷人，但是現在，她突然很渴望自己能擁有田青那種精明幹練，堅強到仿佛誰也打不垮的形象了。
九月的西湖還是水波潋滟，盛極一時的荷花快要落幕，只剩下寥寥幾朵撐着場面，荷葉也都是無精打采地，微微泛黃，這個夏天也快要過去了。圖圖記得回來的時候，還是接天蓮葉無窮碧，現在只能留取殘荷聽雨聲了。
正在感慨之時，她的手機響了，是李成墨。圖圖沒有想到，昨晚沒有意識的一瞥，這個號碼已經在自己的心底留痕。
她不知道是喜悅還是無奈，接起電話，輕聲說：“喂。”
“喂，圖圖，你起床了嗎？我在你樓下了。”李成墨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低沉，讓圖圖的心裏也如同這西湖水泛起了一層層漣漪。
他還以為自己是那個要賴床的女孩呢！圖圖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經變了。她微微有點難過，說：“我已經在外面了，今天聯系了律師，要談事情。”
“哦，那我過來陪你。”李成墨馬上說，“我不敢早早打你電話，怕吵醒你。”以前，圖圖總是喜歡賴床，日上三竿還要再躺一會兒，所以，李成墨雖然昨夜幾乎沒有成眠，卻不敢在圖圖生氣的時候，早起去打擾圖圖。但是沒有想到，他到圖圖的樓下，圖圖已經出去了。
“不用了。我們已經約好人一起吃午飯，你來，不方便。”圖圖直接說，“你回去吧，我昨天說的話，都是真的。你幫不了我，我也沒有時間陪你。”
“那我先逛逛西湖。”李成墨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自顧自說，“你說過要帶我逛西湖的，這次失信我先不和你計較。你先忙吧，晚上見。”
擱了電話，圖圖望着滿池漣漪發起了呆。她曾經說過帶他逛西湖，他曾經約他去臺灣的鄉間，但是，所有的話都已經在風中吹散了吧。
田青注意到圖圖郁郁寡歡的神情，多年的律師生涯早已鍛煉出她察言觀色的能力，她就出言勸慰：“圖圖，我比你大，叫你名字不介意吧！”
圖圖點點頭。田青接着說：“你現在還小，人生還沒有開始，所以，現在的困境都只是暫時的。只要你努力，一切都是事在人為。”
是的，一切都是事在人為。圖圖感激地看着這位第一次認識的女律師，從她身上，她看到了奮鬥的價值。現在，她昂起頭，朝着遠處望去，那家飯店就在前面了，她現在要為之努力的，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必須做好的事情，一切奮鬥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有讀者在看嗎？希望能得到您的點評。這篇小說的文風不太适合這裏嗎？
☆、第 30 章
酒店環境果然不錯，每個包廂都臨湖，從包廂的落地玻璃窗看出去就是西湖的一隅，楊柳依依，碧光粼粼，讓人心曠神怡。
酒店經理為她們推薦了店裏的特色菜肴，都是國外空運的海鮮。圖圖就照他的菜單，點了一只阿拉斯加空運過來的鮮活的帝王蟹，一條澳洲的東星斑，再配了幾只冷菜，經理說四個人足夠了。
趙有鋼匆匆趕到沒多久，王勤也到了。四個人彼此介紹寒暄了一番，就上座了。
服務員開始上菜。這只10來斤重的帝王蟹被分成了兩道菜：清蒸蟹腿，蔥油蟹肉。東星斑則燒了炭烤魚唇，香炸魚片和魚肉粥。蟹肉緊實，魚片滑嫩，味道果然鮮美。
王勤吃多了高檔海鮮，但今天也不由得誇獎圖圖：“圖圖，有眼光，這裏的海鮮不錯。”
圖圖連忙說：“是趙律師推薦的，我只是讓經理安排了一下。”
趙有鋼也說：“那還是圖圖會點菜啊。王副，圖圖年紀雖小，但是很能幹，做事也有魄力。”
王勤滿意地看了一眼圖圖，對趙有鋼說：“是呀，小姑娘很懂事，所以我們都要盡力幫她的忙。”
兩個人把話題轉到了圖圖父母的案件上。圖圖沒有多插嘴，靜靜地聽着他們講。她注意到田青把蟹肉挑出來放在趙有鋼的碟子裏，并且用眼神提醒她效仿。于是，她也幫王勤挑了一些蟹肉放在他的碟子裏。王勤看到了，沒有表示，只是若無其事地夾起蟹肉，繼續邊吃邊聊。于是，圖圖專心為他夾菜，兩個人的動作慢慢默契起來。
“圖圖，王副這麽關心，你總得給他敬一下酒啊！”談了一些專業的話題後，趙有鋼開始閑聊。
圖圖馬上端起酒杯，對王勤和趙有鋼說：“我要謝謝兩位，現在我是無依無靠的一個人，可是您們都願意這樣幫助我，這才是患難見真情！”
她把杯裏的紅酒一飲而盡。
王勤點點頭，又示意田青幫圖圖斟酒。他對圖圖說：“雖然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有時候杯酒也能見真情。你再敬趙律師一杯吧，以後要仰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了。”
“哪裏哪裏，讓王副見笑了！”趙有鋼連連罷手。
圖圖還是站起來，舉起酒杯，鄭重其事地向趙有鋼敬了酒，再次一飲而盡。
趙有鋼舉起大拇指：“圖圖酒量不錯，酒品如人品，性情中人！”
兩杯酒下肚，圖圖覺得面酣耳熱，頭也有點暈了。她準備再次向王勤敬酒，王勤阻止了。
王勤叫來服務員，讓她幫圖圖盛了粥，對圖圖說：“別喝得太急，先吃碗粥暖暖胃。”
“謝謝您！”圖圖感受到這種如同父親一樣的關懷，心裏一暖。
魚片粥炖的剛剛好，溫軟糯滑，吃進去果然舒服了許多。圖圖就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再在王勤的碟子上夾了一些清爽的涼拌筍絲，王勤雖然沒有表示，但是臉上更多了一些笑意。
“王叔叔，您剛才和趙律師說的專業的東西我聽得不是很懂，您能不能再和我說一下接下去我該怎麽做呢？”圖圖的臉已經泛起了一片紅霞，但是她的意識卻還是很清晰的。
王勤沉吟了一下，笑着說：“圖圖，你放心，趙律師會處理好的。你只要記得到時候多交一點律師費給他好了。”
圖圖茫然地望了一下趙有鋼和田青，見他們都笑而不語，就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唉，這裏面就是我最笨了。”
三個人都被圖圖的動作逗得笑出了聲，田青笑眯眯地說：“圖圖，王副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你爸爸媽媽的案子，本來數目是比較大的，如果照這個數目，你爸爸可能要判個十多年。但是因為一些證據上的漏洞，我們可以想辦法避過的。這樣的話你爸爸可能要判個幾年，但是你媽媽絕對有希望緩刑的。你不要着急。”
圖圖說：“那太好了。我就是太笨，所以常常被人騙也不知道。田律師，我要向你學習。”
王勤好奇地問：“圖圖，誰騙你了？”
圖圖不知道可不可以說這件事，眼光轉向趙有鋼：“趙律師，我可以和王叔叔說嗎？”
趙有鋼就說：“圖圖年紀小，确實太輕信別人了。當時我擔心會影響她父母的審理，就沒讓她報案。圖圖，你和王副說吧，他不會害你的。”
于是，圖圖就把被張正康和郎清波聯手騙走一套房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講到最後，想起現在自己的處境，不由眼含熱淚，傷心不已。
饒是見慣了世面，王勤還是被張正康落井下石的行為氣得黑了臉。他看向圖圖，雖然覺得這小姑娘很懂事了，可是畢竟年紀小啊，還是被壞人給盯上了。
他安慰地拍拍圖圖的肩膀，說：“你沒有經歷過複雜的社會，自然不會有防人之心。不過也算吃一塹長一智吧，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以後，你要吸取教訓，懂得保護自己。”
圖圖難過地說：“我知道了，所以現在我才更感謝您和趙律師的雪中送炭。”
王勤又細細地問了一些具體的情況，讓圖圖把經過寫出來，他有時間再思考一下挽回損失的辦法。
王勤的關心讓圖圖內心又是一陣感動。在嘗到過人間冷暖之後，圖圖此際特別能感受到人情的珍貴。
四個人吃完飯，圖圖搶着去買了單。趙有鋼和田青直接回了律師事務所，王勤則說：“圖圖，要下雨了，你坐我的車回去吧。”
圖圖沒有推辭，上了車。
兩個人坐在後座，王勤直接握住了圖圖的手。圖圖覺得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想抽回又不敢。
王勤看着圖圖拘謹的模樣，又松開了手。
圖圖擡起眼，看向王勤，王勤也正看着她，淩厲的眼神似乎在探詢什麽。
圖圖又把視線轉向專心開車的駕駛員，他會看到這一切嗎？
仿佛聽見她內心的想法，王勤對駕駛員說：“小張，你幫我去買包煙。”
車子靠邊停了，小張下了車。
狹小的車廂顯得更擁擠了。王勤又拉起了圖圖的手，直接說：“圖圖，我和你之間，應該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關系。我很直接，也不說花言巧語，你如果同意，我們就在一起。如果不願意，我不會勉強，我也不會因此不幫助你。”
圖圖覺得臉上像着了火，她聽慣了李成墨的柔情告白，從不會想到有人會以這樣直接的方式來處理感情。
王勤繼續說：“我是做法律工作的，自然知道不能知法犯法，我不會欺騙你，也不會強迫你。我把我的想法直接告訴你，征求你的意見，是因為我對你有好感。我知道你對我有好感，也許是因為我的權力。我也覺得你不錯，但是我絕對不會為了你破壞家庭去離婚，以後你有了男朋友，想組成家庭，我也不會反對。所以你自己考慮清楚。”
王勤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她的心上。本來，她以為王勤至少是喜歡她的，尊重她的，但是，聽到王勤像寫協議書一樣說出打算後，她的心又重新恢複了冷靜。是的，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這就是權力的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只有适時的利用，全身而退的的計劃。但她能轉身嗎？
圖圖茫茫然地“哦”了一聲，低下頭，心底一片冰涼。
王勤見圖圖好像難過的樣子，語氣又軟了一些：“可能這些話不夠好聽，你是年輕人，當然希望聽那些甜言蜜語。可是對我來說，寧可醜話說在前頭，關鍵還是看行動。以後你有什麽要求，我能辦到的，一定會幫你辦到。你不要以為我是個随便的人，在你之前，我從沒有這樣坦率地和另外的女人講自己的感情。同時，我要求你做到對我坦白，我不允許你和我在一起時和其他人交往。不是我自私，而是這樣不安全。我不能不考慮自己的仕途。”
那也就是說，除了妻子，他并不止圖圖一個女人，而圖圖，還應該感謝他的坦誠。
圖圖說不清心裏的感覺，她感謝王勤的幫助，甚至也願意用自己的身體作為代價，但是，聽到王勤□□裸地說出打算，她還是覺得屈辱，無法适應。
王勤見圖圖低頭不語，就問：“你作出決定了嗎？”
圖圖擡起頭，臉上的紅暈已經褪去，她笑着說：“好的。王叔叔，我知道了。不過我什麽都不懂，以後要怎麽做，請您告訴我。”
王勤滿意地笑了，他摸摸圖圖的頭：“好孩子，晚上有時間的話我會聯系你。”
☆、第 31 章
回到公寓，圖圖撲到床上，只覺得萬千情緒湧上心頭，把一顆心堵得酸脹沉重，她想哭卻哭不出來，想笑，也笑不出來。
一步步地，她終于快達成目的，是該慶祝，還是該哭泣？在這一個多月裏，她四處奔波，費盡心思，嘗盡人間冷暖，到現在，終于出現了一線曙光。她該慶祝的，不是嗎？只是，為何心底這麽酸楚？
她耳邊環繞着王勤的話，不疾不徐，清清楚楚，每一個字像一枚針，刺着她卑微的心靈。她應該拒絕的，她怎麽能忍受這樣的侮辱！如果她是一個自愛的女人，她應該推開車門，決然地走開。但是，當時她卻笑着說：“好的。”
她是一個多麽無恥的女人，為了達到目的，願意出賣自己的靈魂和肉體。可是，她要救的是親愛的爸爸媽媽呀，如果是為了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可以獲得原諒呢？
她多麽希望有人能告訴她怎麽選擇，可是她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不能和任何人說，哪怕是藍雅也不能。正直的藍雅，肯定會反對她的做法，但是不置身其中，藍雅又怎會明白她的痛苦？一個多月前的她，何嘗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評論那些電視劇中賣身求榮的女性，可是現在，她與那些女人有什麽不同？
手機響了起來，直覺告訴她，這個電話是李成墨打來的。她拿起手機，果然是李成墨。
她任憑電話響着，接到電話又如何，難道她可以向李成墨訴說嗎？
手機不知疲倦地響着，圖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屏幕的閃爍，也許不再見面，才是對兩個人最好的結局。
鈴聲終于停歇了，緊接着，短信的提示音響了。
圖圖拿起來看，還是李成墨發來的：“圖圖，我在門口。我知道你在裏面，我聽見你的手機鈴聲了。”
“你走吧。我不會再見你了。”圖圖回複。
“不見到你，我不會走的。”
“那你就站在門口吧！”圖圖發送了這條信息後，就重新倒在了床上。她很想關掉手機，可是擔心王勤或者律師和自己聯系，只得把手機調至靜音，任憑手機屏幕在那兒不停地閃爍。
見圖圖不接電話，李成墨的短信源源不斷地發進來，懇求着圖圖開門。
“讓我看你一眼吧，我不會打擾你很長時間的。”
“圖圖，你在生我的氣嗎？你為什麽變化那麽大，究竟你在想什麽，告訴我！”
“圖圖，讓我進來好嗎？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
到後來，就變成了一句句詩。
“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愛到癡迷，卻不能說我愛你。”
“惟獨一人愛你那朝聖者的心，愛你哀戚的臉上歲月的留痕。”
每一句話都是那樣動人，讓圖圖柔腸寸斷。當看到葉芝的那句詩，圖圖的眼眶又濕了。塞納河畔的告白猶在眼前，可是一切卻已是物轉星移。當你老了，我還可以找到你嗎？對不起，李成墨，世界上再動聽的語言也不能救我的爸爸媽媽，世界上再深情的愛也不能讓我的爸爸媽媽平安回來，所以，原諒我。
圖圖拿着手機默默流淚，終于，短信也沒有了。
窗外的雨漸漸大了起來，臺風将至，這雨來的越來越急。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李成墨還會在門口嗎？雖然不會被雨淋，但是風漸漸大起來，他會不會着涼？
圖圖終于忍不住了，悄悄打開房門。随着門的移動，腳下一個身影倒了進來。“成墨？”圖圖失聲叫了出來。
李成墨很快爬了起來，他揉了一下眼睛說：“剛才我坐在門口，睡着了嗎？”
看着李成墨帶着血絲的眼睛，圖圖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她想讓他走，但是又不忍心說出口了。
李成墨高興地看着圖圖，想抱她，又不敢魯莽，他搓着手，只是這樣傻傻地看着，滿心的愛意，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成墨，你願意吃泡面嗎？我只有這個，外面雨大，我不想出去吃晚飯了。”圖圖打開燈，看着憔悴的成墨，終于還是狠不下心馬上趕人了。
李成墨仿佛得了赦免令，迅速說：“好的。謝謝你，圖圖。”
圖圖燒開水，拿出一個大碗。在杭州，她的生活已經簡單到極致，總共也只有這麽一個泡面碗。她泡了一大碗面，又拿出一個小碗，挑出一小撮面條，把大碗全部給了李成墨。
“好香！”李成墨看着面前的這一大碗面，仿佛見到了山珍海味，恨不得馬上全部吃下去。但是，他看看圖圖的小碗，又說：“圖圖，你自己怎麽這麽少？我分給你。”
“不用了，我中飯吃得很飽。”圖圖捧起小碗，開始慢慢吃面。
李成墨也不再客氣，他拿起筷子，眉開眼笑地開動了。這是他到杭州後和圖圖一起吃的第一頓飯，雖然只是泡面，但是很香很香，是圖圖為他特意做的，關鍵，圖圖陪他一起吃，這是多麽有意義的一頓晚餐！
李成墨卷起面條，送進嘴裏，其實面條泡得過軟了，吃進去沒有聞到的那麽香，但他還是覺得特別好吃，一邊吃，一邊看着圖圖笑。
圖圖看到他紮起的長發有一絲落在臉頰邊，影響他吃面，下意識地就伸出手，把那绺頭發輕輕夾到他的耳邊。
李成墨立刻抓住圖圖的手，把它貼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摩挲，好像這只手有無窮的力量，讓整個身體似乎重新溫暖了起來。
“成墨，不要這樣！”圖圖想抽回手，但是被李成墨緊緊抓住，只能繼續保持這樣暧昧的姿勢。
“圖圖，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麽？”李成墨的目光深沉，堅定裏蘊含着擔憂，眉頭輕輕地皺着，“你要相信我，我可以為你分憂。”
“成墨，你不了解的。”圖圖搖搖頭，李成墨怎麽會了解？兩個人在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文化中成長，他怎麽會了解圖圖的無奈？又怎麽能幫圖圖分憂？
“圖圖，我今天在南山路，百無聊賴，看着風景，看着來來往往的路人，我在想，他們都在忙什麽呢？我唯一确定的是，他們都在為自己的家人、愛人而奔波，他們都想用自己的努力去守候一份幸福。可是，我卻在那裏漫無目的的張望，再美的風景都只讓我感到空虛。圖圖，我想和你一起，為我們的未來去努力！”李成墨的眼睛裏有種灼人的光芒，讓圖圖心痛又煩惱。
圖圖想問他怎麽去努力？想問他前路在何方可是話到嘴邊只剩下苦澀。她知道李成墨的答案，他會努力工作，他的創作和研究都會出成績，可是他的努力根本沒有任何現實的利益。哪怕有一天李成墨成為畫家、教授，可是，他不可能解決今天圖圖一家的困境。李成墨的善良，李成墨的才華，李成墨的情深，都不能幫助圖圖解決眼前的任何問題。圖圖已經不是巴黎時的圖圖，她已經明白愛情不是現實的面包，她不想再讓自己陷在虛無的情感裏了。這樣只會讓彼此更累。曾經，她希望自己是一往情深的安德烈，傾盡全力為才華橫溢的娜莉打造藝術的王國。可現實卻告訴她，她只是一個做過公主夢的灰姑娘，而李成墨，也不是那個能帶她離開苦難的王子。
圖圖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站起來冷冷地說：“什麽風景、幸福、未來，這些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你總說我單純，但是，你自己又對生活有多少了解呢？你還不是大學裏的書生？你知道多少人間的疾苦？該說的我都說了，李先生，從現在起，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圖圖驟然翻臉，冰冷的話讓李成墨又一次手足無措。體會到愛情醍醐灌頂的美妙後，他也徹底體會到了愛情的折磨與無常。他只是喃喃地說着：“圖圖，我愛你。”
可是這三個字在這雨夜是多麽無力，仿佛被大雨打落的樹葉，很快陷入了泥淖。
圖圖的手機又閃了一下，圖圖打開來一看，是王勤的短信：“晚上9點過來。”
圖圖看了一下時間，已經8點多了。
她更加不耐煩起來，迅速回了一個“好”字，轉過身，走到房間門口，打開門。風一下子灌了進來，吹亂了她的頭發。她不管，只是對李成墨說：“你走吧，我求求你不要再說這些話了，再也不要來打擾我了。你非要我把話說得殘忍一點才甘心嗎？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對你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了。”
“圖圖，巴黎的那些日子對你來說毫無意義嗎？”李成墨的臉色蒼白，他站起來，可是身軀怎麽也挺不起來，仿佛一下子佝偻了許多。
“過去的日子為什麽要念念不忘？《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你何必執着呢？”平時李成墨對她說的話居然一下子被她記了起來。
李成墨說不出是什麽詭異的感覺，他曾經給圖圖講過《金剛經》的一些內容，當時圖圖直說太玄妙，說理解不了，不願多聽，可是，今天，這句話卻成了她拒絕自己的理由。究竟是自己太愚鈍還是圖圖太聰明？
看着圖圖一臉倔強地站在門邊，他嘆口氣，他永遠不想為難圖圖，如果今天她執意要自己離開，他就走開吧，但是，他不會放棄的，他承認自己只是個凡夫俗子，為情所困，執迷不悟了。
李成墨默然起身，走到門口，對着圖圖深深地望了一眼，說：“圖圖，我昨晚找到了你寫的郵件，現在才看，是我的錯。我給你回了信，請你有空一定要看。以後，我會繼續給你寫信的。我走了，謝謝你的晚飯。”
圖圖白着臉，一聲不吭，等李成墨走出門，她就“砰”地關上了門，把外面的風雨也關在了門外。突然，她又打開門，扔出一把傘，對仍在發呆的李成墨說：“你快走吧，晚上臺風就會到。”
撿起傘，撿起圖圖的好意，李成墨也不知是喜是愁，室內已經沒有任何動靜，他嘆口氣，一步步走下了樓。
☆、第 32 章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圖圖精心給自己化了妝，換上新買的一條大紅色低領長裙，這條裙子雖然明豔，但其實讓她老氣了許多。不過這是她為王勤特意穿的，她記得色彩學上分析，年紀越大的人越喜歡大紅大綠的顏色。可九點多了，王勤還是沒有打來電話。也許是外面風太大不來了吧！她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高興，無聊地翻着手機裏的信息，李成墨這些短信，她還舍不得删。
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圖圖，下來吧。”王勤直接在電話裏說，“車子停在路口。”
圖圖沒有一絲猶豫，立即答應了。她看了一下鏡子中的自己，長發披肩，肌膚如雪，紅色裙子映襯得臉上的腮紅更加明豔，巧妙地掩飾了自己滄桑的心境。她拿起香水，朝着自己身上又噴了幾下，甜美的香氣馬上圍住了她，讓她有了自信和勇氣。
她又抓起一塊圍巾，雨傘給了李成墨，路口和樓道只有二十多步，但現在雨這麽大，足以打濕身體，圍巾也算勉強可以遮擋一點。
風大得似乎可以拔起整棵的樹，下樓後，圖圖把圍巾拉開，就向路口奔去。她仿佛聽見李成墨在身後叫她的聲音，可是風大雨急，這一聲迅速湮沒在大自然的交響樂中。圖圖奔到那輛帕薩特旁邊，後座的車門已經打開，一雙手迅速地把她拉進了車裏，關上車門，也屏蔽了外面的狂風暴雨。
車子馬上啓動，車燈大開，雨刷器瘋狂地掃着車窗，可是還是很難看清前面的道路。幸虧路上的車子很少，交通倒是很順暢。
“這麽大雨，怎麽不帶傘？”王勤看着濕漉漉的圖圖，皺了一下眉，“年輕人啊，就是不懂得照顧自己。”
圖圖笑着說：“才幾步路，沒事。我們去哪裏？”
王勤笑而不語，只是說：“很快，很快就到了。”
車子開到了一個地下停車場的電梯旁邊。王勤交給圖圖一個房卡，說：“509。你從電梯直接上去，我随後就到。”
圖圖接過房卡，就下了車。
房間很大，布置得非常有江南水鄉的意境，一盆君子蘭和一盆老梅的盆景點綴在茶幾和矮櫃上，厚厚的窗簾把外面的風雨聲全都擋住了。她看到手機上又有李成墨的未接來電，就直接把手機關了。
圖圖換上浴袍，用吹風機吹幹了頭發，門鈴響了。
圖圖打開門，王勤看見穿着浴袍的女孩，不由愣了一下。
圖圖說：“衣服都濕了，不舒服。晾一個晚上估計才會幹。。”
王勤點點頭：“以後不要這麽任性了，小心感冒。”
“嗯。”圖圖甜甜地說：“王叔叔是關心我。”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王勤幹咳了一聲，說：“我洗個澡，你先看會兒電視。”
圖圖點點頭，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是心裏總還是有點害怕。
她坐在軟軟的床上，打開電視，電視上都是關于臺風的信息，她卻沒有精神注意。
王勤走了出來，他也披着浴袍，坐到了床邊。
“今天要抗臺風值班，所以我才有時間陪你。”王勤看到電視上風大雨急的場面，說。
“那你在這裏沒關系嗎？”圖圖問。
“遲一點我就走。你晚上睡這裏吧，明天直接離開就行，房間有人會結賬的。”王勤掀開被子，坐了進來。
圖圖瑟縮了一下，往旁邊移了一點。
“圖圖，別害怕。”王勤一把攬過圖圖，讓圖圖依偎在自己懷裏，他輕輕撫摸着圖圖光滑的頭發，說，“你好香。下次和我在一起，不要噴香水，我怕染上香氣，不好和別人解釋。”
“好的。”圖圖乖乖地說。
“你很懂事，所以，我很喜歡你。你放心，你的所有事情我都會幫你解決。”王勤一邊說，一邊打開了圖圖的浴袍，随着他的手掌移動，圖圖只覺得渾身皮膚一陣陣地顫栗，她咬着牙，閉上眼睛，用力去感受“五月玫瑰”熱烈甜美的味道，只有這濃烈的香氣。才能讓她勇敢地去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她害怕，普羅旺斯的那一夜，她覺得疼痛難受，但是，因為是成墨，所以她願意忍受。接下去的幾夜，也因為她害怕，李成墨沒有再勉強她，只是抱着她希望她能慢慢信任他。可是今天，她卻無恥地出賣自己，想到要面臨的痛苦，她有一種上刑場的感覺。
當一切結束，圖圖發現并沒有普羅旺斯那一夜那種痛苦的感覺。也許是因為王勤娴熟的技巧，也許是因為她努力摒棄了所有的感覺，當王勤滿足地一聲長嘆，從圖圖身上翻下來，圖圖覺得一切也不過如此。
只是王勤看着圖圖身下，有一絲不高興：“圖圖，你不是第一次？”
圖圖卷起身體點了點頭。
王勤嘆了口氣：“聽說留學生在國外很亂，我看你很清純，沒想到也是這樣。”
圖圖不吭聲，她又一次被羞辱了，可是，她配和王勤講自尊嗎？她還有自己的驕傲嗎？這一切都是她的選擇，她沒有任何辯解的理由。
王勤見圖圖不吭聲，似乎也發現自己講得有些過分，而且從圖圖青澀的反應來看，她應該也不是那種開放的女孩，所以他又摸了摸圖圖嫣紅的臉頰，輕聲說：“圖圖，別介意，我講話就是這樣直接。放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我不會嫌棄你的。”
圖圖看着他，微微一笑，說：“王叔叔，你對我這麽好，我不會介意的。”
王勤見圖圖沒有生氣，就笑着說：“那你去洗一下，早點睡吧。我休息一下就去值班。”
圖圖聽話地起了床，邁開腿，她才發現身下還是有點痛。她難受得差點一個趔趄，王勤見了，倒是心中一喜，等圖圖洗完澡回來，他又忍不住了。
窗外的疾風驟雨似乎一點也沒有影響到室內的旖旎風光，圖圖一覺醒來，看着房間內昏暗的光線，竟不知是什麽時候。
昨夜似乎是一場夢，望着寧靜的房間，她清晰得可以想起每一個經過，又似乎忘記了所有的細節。王勤離開後，她徹底地清洗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膚，然後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睡着了。現在環顧四周，沒有王勤的一絲痕跡，如果不是下身依稀的的疼痛，她真的會以為昨夜只是一場夢而已。
她微微拉開一絲窗簾，發現遠處就是碧波茫茫的西湖，水汽蒸騰的湖面像蒙着一層厚厚的紗巾。風雨仍然繼續，只是和昨夜的狂風暴雨截然不同，只剩下一些零星的雨點打在湖邊的樹葉上，葉子被浸潤得油光發亮。但是也有一些樹枝在昨夜暴虐的風雨中被摧折了，像受傷的士兵垂頭喪氣地歪着。
臺風過去了。堅強的仍然堅強，脆弱的，就留下滿地狼藉。圖圖嘆口氣，拿出手機想看一下時間，發現手機仍然在關機狀态。
她打開手機，一連串未接來電和信息便跳了出來，甚至提示收件箱已滿。
她删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最後發現，昨夜除了李成墨，還有藍雅也在找她，都在短信裏問她去哪兒了？為什麽關機？
圖圖的心兀的一動，昨天晚上上車時聽到的那聲呼喚，莫非真是李成墨？難道，他竟然就在樓下，沒有走開？
如果是真的，那麽，李成墨就會徹底死心了吧！圖圖想着，在唇上深深地咬出了牙齒印，卻渾然不覺。
藍雅這邊，該怎麽解釋呢？圖圖想了許久，給藍雅發了短信：“昨夜和朋友聚會，才醒。”
手機響了，藍雅直接打電話過來了：“圖圖，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麽關機？”
“是李成墨告訴你的嗎？”圖圖沒有回答，反而問藍雅。
藍雅說：“是的，昨天晚上臺風，你出去幹什麽呀？害得李成墨半夜三更打電話給我。我都沒睡好。”
“半夜？他怎麽會打你電話？”圖圖的聲音沉了下去，那種熟悉的心痛又來了。
“是呀，淩晨1點。聽聲音，他還在外面，那正是風雨最大的時候。圖圖，你究竟和他怎麽了？”
“我已經和他說得很明白，我們分手了。”圖圖黯然說，“你也幫我勸勸他吧，我不可能回頭了。”
“你真的決定了？圖圖，你要想清楚，不然，以後你要後悔的。”藍雅恨不能現在就在圖圖身邊，可是兩個人的感情，旁人是很難體會的，她也只能這樣提醒。
“我不會後悔的。藍雅，你勸勸成墨吧，他可能還放不下。”圖圖故意輕松地說，“不過，他也快回臺灣了。時間是最好的療傷神器，我相信，很快他就會忘了我。”
藍雅沒有接話，停了一會兒，她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