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3)
是西部省市的一個普通公務員。張正康看看藍雅氣質沉穩,不卑不亢,也就大略放心了,于是喉嚨一沉,切入了正題。
☆、第 19 章
“要把你父母從紀委撈出來,現在還不算晚。”張正康把手搭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眼睛微眯着,嘴角浮起一絲神秘的微笑。
“真的?”猶如聽到天大的喜訊,圖圖的精神不由一振。
張正康微微伏過身子,眼睛從圖圖和藍雅兩人掃過,壓低聲音說:“幸虧你今天打來電話,本來就錯過這個機會了。我和徐縣長雖然是多年好友,但沒有親人出面,這事我也不好做主。”
圖圖聽到機會兩字,簡直喜出望外。她兩眼直直地看着張正康,一字一句地說:“張叔叔,請你幫幫我,只要你幫助我爸爸出來,不管什麽條件,我都會想辦法做到。”
張正康擺擺手,笑着說:“圖圖,這你就見外了。我和你爸爸就像兄弟一樣,該幫的我一定會幫,只是……這事不是我一個小科員所能辦到的。說你運氣好,是因為我剛好認識一個上面的人,我可以介紹給你認識。”
“上面的人?”圖圖一愣,不知張正康說的是誰。
張正康輕輕說了一個詞:“京城。”
北京?圖圖和藍雅狐疑地互相看了一眼。圖圖自然知道京城意味着什麽?那就是最高權力機關。有京城的關系,那麽自己的父親确實是有機會了。但是,關系不是那麽好攀的,她有些猶豫地看了一下張正康,一個政法委的小科員,他有那麽大的能量嗎?
似乎是看到了圖圖的心思,張正康嘴角輕輕一牽,眼睛眯了起來:“一般的人我是不會說的,但是為了你爸爸,我只能動用這個關系了。”
“他是誰?”圖圖不敢說出自己心中的懷疑,更不敢放棄心中的希望,低聲問。
張正康把頭一偏,眼睛斜斜地瞥了她一眼,嘆口氣說:“圖圖,因為你小,我也不來說你,以後千萬不能這樣打聽京城裏的人。他們誰也不喜歡說出自己的身份的。不過你還小,我也不怪你。”
藍雅忍不住了,她皺起眉頭問:“那他可以怎麽做呢?有什麽辦法可以救圖圖爸爸媽媽?”
張正康又神秘地一笑,舉起一只手:“京城的人的力量你們小姑娘是想不到的,我不能說出他的身份,只能說是這幾個裏面的。”他搖搖手掌,食指彎曲成一個“7”,示意兩個女孩看清這個數字,“所以我說圖圖運氣好,因為他的親戚剛好今天在杭州,而他又是我大學裏最好的朋友,只要我開口,他是什麽忙都願意幫的。”
“真的嗎?”圖圖被他這麽神神秘秘地一說,覺得誇張,但頓時也有了信心,如果是那裏的人,那麽要救出爸爸媽媽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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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正康點點頭,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說我沒有把握,晚上會來見你嗎?我這人最重視情誼了,雖然你爸爸媽媽落難,但是我是不會忘記我們昔日的感情的。圖圖你看你現在,還有哪個人會來幫你說話?”
聽了這番推心置腹的話,圖圖只覺得一陣心酸,今天一天感受到的無助和世态炎涼湧上心頭,眼睛一酸,竟濕潤了。她的喉嚨也覺得麻麻地,哽咽着說:“張叔叔,謝謝您。我爸爸媽媽就要靠您幫忙了。”
“我自然是不用說了,不過……”張正康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我的老同學是個性情中人,他願意幫我的忙,但是不一定願意幫你的忙。畢竟我和你父母也只是同鄉的關系。”
圖圖一聽,覺得有理,連忙說:“張叔叔,無論如何,這事情要拜托您了。至于需要我怎麽做,您只管吩咐。需要錢的話,您盡管說,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張正康臉色一沉:“不要和我談錢,如果是為錢,多少人拎着整箱的錢排隊想送我同學呢!我說過,他是個性情中人,講的就是有沒有入眼。只要他願意,你爸爸媽媽的麻煩就是一個電話的事。”
圖圖一聽,更加覺得這個傳說中的人物了不起了,于是她連忙懇求:“張叔叔,那怎麽做呢?請您指點我。”
張正康沉吟了一下,就說:“我給他打個電話,看看他願不願意出來。他就住在西湖旁邊,離這裏很近。”
說罷,他拿起手機,直接撥了一個電話。鈴聲響了幾下,對方接起電話,張正康就問:“你和李副省長吃好飯了嗎?來老地方喝茶吧!”
這樣閑聊了幾句,張正康擱下手機,說老同學要過來了。
圖圖和藍雅不由得有些緊張了,雖然她們自己也是官員的孩子,在巴黎留學也接觸過許多高官的子女,但這是第一次和處于傳說中權力頂峰的人的親戚見面,更何況現在還是有求于他人。
張正康又細細囑咐了她倆見面時要注意的事情,比如不能具體問操作辦法,不能問對方行蹤,尤其是不可細問對方的背景。
圖圖和藍雅連連點頭稱是。
過了大概半小時,張正康的手機響起,他的同學到了。于是,張正康就走出去迎接,很快,包廂門打開,圖圖和藍雅趕快站起來。放眼望去,兩個女孩不由吃了一驚,張正康的老同學居然是個打扮時尚,風情萬種的女子。
這個女子聘聘婷婷地走進來,帶進一陣濃郁的香風。她一頭波浪卷發,臉上化着濃妝,皮膚搽得雪白,眼睫毛長長地卷起,襯得一雙眼睛又黑又亮,顧盼之間,帶着一種女性的妩媚。胸前還戴着一塊泰國的佛牌,時髦又貴氣。
圖圖連忙迎上去,伸出手:“您好,我是徐圖圖。”
那個女子也伸出手,圖圖馬上注意到她手上的一只圓潤透亮的翡翠手镯。她看到過媽媽手上也戴着一只,這只的水色似乎比媽媽那只更好,應該價格不菲。
張正康在旁邊介紹:“這位是環亞金屬公司的總裁郎清波女士。”
圖圖和藍雅連忙再次問候。
郎清波微微點了點頭,轉而嗔怪地瞧了一眼張正康,說:“正康,你怎麽不告訴我這裏有兩位小妹妹呢?”
張正康笑着說:“我說了,你這位尊神還還會來嗎?”他又用手指了指圖圖,“她是我好兄弟的女兒,我的侄女也就是你的侄女。”
“哦。侄女很漂亮呀!”郎清波的眼睛也在笑,圖圖覺得這位阿姨很和氣,頓時有了幾分好感。
圖圖趕緊上前說:“郎阿姨。是我求張叔叔請您來的。”
郎清波連忙擺手:“你叫他叔叔可以,我可不想那麽老,叫我姐姐吧。”
圖圖連忙改口:“郎姐姐。”
郎清波坐下,見服務員跟進來倒茶,她就用眼睛瞟了一下張正康,嘟着嘴說:“今天累了一天,和這個省長,那個廳長談事情,本來以為你請我喝茶是讓我放松的,看起來還是上你的當了。”
張正康但笑不語。等服務員出去了,就對圖圖說:“圖圖,你趕快給郎姐敬茶。只要她喝了你的茶,就放心吧!”
圖圖走過去,端起茶,走到郎清波旁邊,蹲下身子,把茶遞給郎清波,低聲說:“郎姐姐,請喝茶。”
“哎呦,圖圖,別這麽客氣。”郎清波接過茶,微微抿了一口後放下,“茶不錯。”
“啪啪、啪啪。”只見張正康拍拍手,笑着說:“好了,既然你喝了茶,就要幫圖圖辦事。”
郎清波翹起手指點了點張正康,微笑着對圖圖說:“說吧,你是正康的侄女,那就是我的侄女。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的,能幫的我一定幫。”
☆、第 20 章
回到賓館,圖圖還是興奮不已,好像在沉沉的黑夜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她又有了期盼。
就在剛才,當着圖圖和藍雅的面,郎清波給省紀委書記打了一個電話,很明确地說要他去幫忙解決三江縣縣長的事情。而從口氣來看,這事情似乎并不難解決,那位書記說一定會盡量幫忙的。
“藍雅,也許我爸爸媽媽過兩天就會出來的。”圖圖興奮地說。
藍雅卻并不那麽高興,她對圖圖說:“圖圖,我總有點覺得奇怪。這事情解決的實在太容易了。”
“也不容易啊。”圖圖反駁說,“我明天馬上把杭州的房子過戶給書記的親戚,讓那位書記受之有愧,更有壓力,加上郎姐姐的情面,我爸爸媽媽應該沒事了。”
“但願如此。”藍雅雖然有懷疑,但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回國才一年多,她的關系網還不夠強大,而且她也确實知道北京高層的力量是驚人的,看那個郎清波的架勢,也是個有來歷的人,就只能把自己的懷疑藏在心底。
她想再和圖圖讨論一下今晚的事,電話響了,是林自清打來的。她按下接聽鍵,輕聲說:“自清。”
“小雅,”林自清的聲音非常疲憊還有一點酒後的含糊,“我在蘭州的這個項目告一段落了。今晚慶功宴,喝了點酒,有個領導知道了我和你的關系,非要和我多喝幾杯。多虧你爸爸的影響,這個項目合作的非常順利。明天我就可以直接回北京。圖圖的事情怎麽樣了?這幾天我飛來飛去,忙得沒有時間關心你們。”
藍雅看了一眼忙碌着整理資料的圖圖,就到洗手間把自己的懷疑和林自清說了。林自清一聽,也覺得不太可信,他的聲音也不由得清楚了許多:“藍雅,這套房子是在誰的名下的?”
“是圖圖的名下的。他們在讨論的時候,圖圖自己說的。”藍雅回憶了一下今晚後來發生的事情。當時他們是說用什麽方法讓那位紀委書記不敢耍滑,張正康就說軟硬兼施,讓郎清波姐夫打個電話,再送他一點重禮,圖圖就自告奮勇說送這套位于西湖旁邊的房子,産權在圖圖這裏,随時可以轉讓。郎清波還不屑一顧,說一套房子拿不出手,可圖圖手頭上委實沒有更多的財物了,時間又拖不得,她才勉強說好的。
“可是張正康自己也在政法委上班,總不會欺騙朋友的孩子,落井下石吧!”藍雅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林自清在電話裏嘆了口氣,說:“小雅,沒有親自接觸過,我也不敢妄下斷論。但這樣匆忙,總覺得蹊跷。這一年,我在社會混,也看到了很多黑幕,和校園裏的競争是完全不一樣的。你要讓圖圖小心,可惜我太忙,趕不過來。本來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的。”
藍雅急忙說:“自清,你的心我懂的。這一年,你這麽辛苦,還不是為了我們?你要照顧好自己,爸爸媽媽那兒,其實态度已經轉變,你不用太拼命。”
林自清在電話那頭說:“放心,小雅,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承諾過,一定用優異的表現讓爸爸媽媽滿意你的選擇。我愛你,小雅,已經半個多月沒有見到你了,好想就在你身邊啊!可是明天我又要飛北京了。”他的口齒又漸漸地染上了一點醉意朦胧的感覺。
“是的。自清,我也好想你,好想回到巴黎的那段日子!”藍雅想到回國後糾結的日子,想到林自清為了博得父母的好感,甘做空中飛人,飛來飛去加班苦幹的身影,不由一陣心酸。
“你放心,這樣的日子馬上就會來到。我已經掌握許多投資竅門,很多操作是實踐出真知呀,教科書上根本學不到的。你相信我,馬上,我就會獨立操作項目了。”林自清的話裏有一種隐隐的激動。
藍雅甜甜地笑了,她相信林自清的能力:“我知道你的能力,你不要太拼,在外面一定要吃好,別吃太油膩的食物,不要熬夜,你的酒量不好,應酬時寧可裝醉。”
藍雅絮絮叨叨,林自清乖乖地聽着,直到藍雅猛然發現時間太長了,才急忙剎車:“我先擱了,再和圖圖商量一下事情。你也早點休息。”
“好吧。我愛你。小雅。”林自清對着話筒溫柔地低語。
“我愛你。”直到藍雅也溫柔地說了一聲後,林自清才戀戀不舍地擱了電話。
藍雅走出洗手間,圖圖問:“是林自清打來的電話?”
“嗯。”藍雅又提起剛才的話,“剛才我在電話裏和他說了郎清波的事情,他也說不準。但是他希望你小心,不要急着把房子轉讓掉。”
“嗯。我知道有風險的。可是這也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圖圖的眼圈不由得又紅了,“藍雅,以前我覺得你和林自清可憐,被父母阻隔,不能自由相愛。可是現在對我來說,什麽都不重要了。不要說房子,就是以後一無所有,只要爸爸媽媽能自由,能在我身邊,我也願意。”
“所以,你也不和李成墨聯系了?”藍雅也一陣心酸,确實,和圖圖的遭遇相比,自己和林自清的問題簡直算不了什麽。
圖圖低着頭,自從回國,她就沒有再想起過李成墨,有時候腦海裏突然閃現李成墨的身影,她就趕快思考父母的問題,及時讓自己清醒頭腦。
離開巴黎才兩天,但她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仿佛兩天前的自己是在一場迷離的夢裏,而現在,夢醒了,現實是如此冷漠直接地在她面前咧開猙獰的大嘴,足以把她整個吞沒。此時此刻,她實在不願去想巴黎的日子,她隐隐覺得,自己的快樂,自己的那場绮麗的夢,其實是建立在父母的痛苦之上的。但是,她現在不想去考慮,她只有一個目的,讓爸爸媽媽早點恢複自由。
她避開藍雅的問題,強抑住淚花,低聲說:“藍雅,我明天回老家拿來鑰匙後,再在家裏找找有什麽可以送給張叔叔和郎姐姐的禮物。雖然他們瞧不起我的禮物,但總歸是我的心意。再說,我卡裏的錢也要不夠了,今天會所消費了1萬多,我覺得下次如果約他們出來,消費也不會低。我去找找爸爸媽媽的存折。”
藍雅連忙說:“你錢不夠對我說,我可以向我父母去拿。”
圖圖慘白着臉,努力笑着搖搖頭,對藍雅說:“如果找不到存折,我就只能麻煩你。這幾天又要你開車送來送去,林自清也沒有這樣的待遇吧!”
藍雅看着故作堅強的圖圖,走過去抱住她:“圖圖,你不要硬撐。想哭就哭,我這裏,你不要逞強了。”
圖圖把頭埋在藍雅的肩膀上,淚一串串地流了下來。但是,她緊緊地咬着牙,不發出一點聲音,她試圖讓自己相信,明天一定會好起來的。
☆、第 21 章
圖圖爸爸是三江縣的縣長,但是圖圖老家卻在相鄰的一個縣,距離杭州大概一個半小時車程。
圖圖先去了趟爺爺奶奶家。爺爺奶奶都是退休教師,一直住在教師宿舍樓,後來即使他爸爸買了別墅,他們也不肯搬去住。本來圖圖不想去打擾兩位老人家,但是她出國時沒有帶家裏的鑰匙,所以只能去他們那裏拿了。
爺爺奶奶并不知道兒子出事了,看到圖圖回來,非常驚訝。圖圖也不想讓他們擔心,只說放假了回國玩幾天。今天帶朋友去家裏看一下。
奶奶把別墅的鑰匙給圖圖,埋怨着:“你爸爸媽媽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告訴我們。唉,他們工作這麽忙,我也不好打電話去打擾他們。”
圖圖心裏一酸,但臉上還是不露聲色:“奶奶,他們确實忙,連我回來也沒時間陪。”
拒絕了爺爺奶奶的午飯,圖圖直奔自己的家。
圖圖的家在一個高檔小區,物業管理得很好。保安認識圖圖,便讓藍雅的車子直接開進了她家的地下車庫,然後兩人從車庫的內門進了家。
好多天沒有開門,樓裏有一股悶悶的氣味。
藍雅好奇地打量着圖圖的家。客廳裏挂着巨幅的中國山水畫,氣勢恢宏,大氣磅礴,仔細一看,是當代一位國畫大師的作品,應該價值不菲。客廳裏的擺件不多,但是精致典雅,可以看出主人的品味并不俗。
圖圖獨自到父母的房間裏找房子的鑰匙和産權證,過了半晌,她拿着一個牛皮袋子出來了。
“走吧,今天就不招待你在家裏吃飯了。”圖圖故作輕松地說。
藍雅點點頭:“下次再讓你破費。”
兩個人又從地下車庫直接開車出發回杭州了。
在房地産交易中心,她們按照張正康電話的遙控指揮,和一個身穿灰色T恤的中年男子接上了頭。張正康說書記是勉強同意接受這套房子的,但絕對不能聲張出去,所以只派了個遠方侄子來辦手續,不要在侄子面前多說,以免好事變成壞事。圖圖也知道官場的人行事作風不喜歡張揚,便答應了。
這個男子剃了個光頭,項戴粗粗的金項鏈,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他簡單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後,沒有和圖圖多說什麽,來到辦事窗口,兩個人遞交了各自的資料,按照要求填好表格,簽了協議。
圖圖留意看了一下對方的身份證,發現是北方人。她想了想,那位紀委書記好像就是北方調來的,她的心裏略微寬了些。
圖圖很喜歡杭州,西湖邊的這套房子,可以遠眺一湖山水,是非常稀缺的湖景房。當初爸爸媽媽作為十八歲的生日禮物送給她,她驚喜萬分。
後來,一家人雙休日時也經常住到這裏,去湖邊散步,看着“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西湖,圖圖爸爸常說退休後就住到這裏來養老。當時只覺得歲月靜好,哪知會風雲突變!現在簽了字,她就不再擁有這美麗的湖景房了。
圖圖一陣心酸,但還是狠狠心簽下了最後一個名字。
她看着那個光頭男揚長而去,就給張正康打了電話:“張叔叔,我已經辦好手續了。”
張正康聽圖圖的語氣比較低落,便笑着說:“圖圖,你是個有魄力的女孩,能這樣為父母着想的兒女還是不多的。晚上叔叔請客,你想吃什麽?”
“不了,晚上我想去那套房子整理一下東西。明天,我就要搬家的。”圖圖低聲說。
“那,要叔叔幫忙嗎?”張正康熱心地說,“有沒有想好住到哪裏去?要不要叔叔幫你找房子?”
“不用了,不能再麻煩您。張叔叔,請您一定要幫我催一下郎姐姐,讓我爸爸媽媽能早點恢複自由。”圖圖雖然覺得父母離重新自由越來越近了,但不知為何,她的心裏還是一片忐忑。
張正康的聲音又變得很嚴肅了:“圖圖,注意,電話裏盡量不談正事。”這是在會所裏第一次見面,張正康就再三叮囑的,他說他懷疑圖圖的電話被監控了,重要的事情不能在電話裏說。
圖圖一驚,連忙說:”好的,我會注意的。”
她又問:“明天,我可以請您和郎姐姐吃飯嗎?”
張正康說:“你別急,她答應的事情不會跑的。但是像這些大人物最讨厭別人不信任他們,我約約看,明天她會不會有空。”
“謝謝張叔叔。”圖圖感激地擱了電話。
稍頃,張正康電話打來了,說郎清波這兩天要去江蘇的幾個縣市考察項目,三天後才能回來。
圖圖知道自己空着急也沒有用,就和藍雅去那套房子收拾物品了。
房子只有一百二十平方,但設計得非常合理。因為不常住,所以也沒有很多東西,圖圖只是把一些照片整理起來,其他的也懶得再管。
藍雅看着這套房子,不由為圖圖可惜:“圖圖,這套房子市值也要好幾百萬了吧!關鍵這麽好的地段,這麽好的風景,現在有錢還可能買不到。”
圖圖抱着膝,坐在飄窗上,這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從窗口望出去,遠處就是煙波浩渺的西湖,楊柳飄拂,游船蕩漾,飛鳥展翅,好一片如詩如畫的風景。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她喃喃念着,淚水不知不覺地滑落,“如果李成墨在,他可能會這樣安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雷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藍雅一愣,圖圖回來後從來不肯說李成墨的名字,現在突然提起,倒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圖圖,你給他打個電話吧,他沒有你的消息,一定也很急。”藍雅想着李成墨的個性,他雖然看上去儒雅灑脫,但是骨子裏,應該是個執着的人。
“我不能,我不能給他打電話。”圖圖已經淚流滿面,“我不要他看到我這麽狼狽。我也不要想起巴黎的一切,藍雅,你說是不是我的原因,爸爸媽媽會走上今天的路?”
“你怎麽會這樣想?”藍雅心痛地看着默默流淚的圖圖。
“我今天得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應得的呢?李成墨常說因果循環,是不是所有的好運氣已經被我揮霍光了呢?就像這套房子,如果本來就不是我的,那麽今天我失去它,是不是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呢?”
圖圖淚眼朦胧地環視了一下屋子,然後看着藍雅,定定地問:“你相信我們在巴黎的一切,都是應得的嗎?”
藍雅語塞,她比圖圖大了三年,又經過社會的歷練,自然知道她們享受的一切并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的,但這麽多年,早已習以為常。現在圖圖的發問,讓她無語,也有了一點惶恐。
“圖圖,你是不是有什麽新的發現?”藍雅小心地問。
圖圖把身邊的牛皮袋倒過來,“嘩”地一下,十多本本子掉了出來。
“是什麽?”藍雅拿起一本,發現是一個三江縣城商鋪的産權證。她再打開一本,發現又是一本商鋪的産權證。
“這?”藍雅明白圖圖的難過了。
“以我爸爸媽媽的收入,可能供得起我到巴黎讀書,可能買得起一套杭州的房子,可能買得起縣城的一幢別墅,可是他們怎麽能同時辦得到這些?還要加上這麽多的商鋪!”圖圖的目光嘲笑地看着這些本子,“他們要這麽多房子有什麽用?”
然後,她又嘲笑地看着這個屋子:“本來,這裏就不是我的。所以,能用它來換取我爸爸媽媽的自由,你說是不是很值得?”
“其實,我在巴黎只要稍微用腦子想一想就應該知道,我的消費是不是父母的收入支撐得起的。可是我不願想,我覺得一切是理所當然的。我買名牌包,我買名牌衣服,我住高檔酒店,所以,你說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讓爸爸媽媽犯了錯呢?”圖圖的眼睛又黯淡下去,“我是故意不去面對現實的,我是一個有原罪的人。冥冥中,自有因果循環。”
藍雅無言以對,有時候想得太明白并不是好事,她們這樣的家庭,确實會有許多灰色的空間,可是,沒有真正面對法律的制裁時,又有誰能幡然醒悟?
圖圖苦笑了一下,又接下去說:“可是盡管如此,我還是貪婪。我希望能幫助爸爸媽媽能逃過這次劫難。所有財産可以失去,但是我不忍心見到爸爸媽媽失去自由。”
藍雅說:“會的,一定會的。徐叔叔的政績還是不錯的,希望他和你媽媽吉人自有天相!”
圖圖轉眼看着夕陽下的湖光山色,她的心也如這暮霭,即滿懷希望又迷離朦胧,一切,只能交給命運了。
☆、第 22 章
五天過去了,每次圖圖用藍雅的手機打電話過去,張正康總是隐晦地說事情已經有了轉機,但是郎清波還沒回來,所以一直沒有确切的消息,圖圖也不敢多問。
藍雅又通過父親的關系聯系了省內最有名的一家律師事務所,但是在她們說清委托事項後,親自接待的趙主任明确表示,在紀委移交到檢察院之前,律師是無法接觸到當事人,也就幫不上忙。而且,那位兩鬓斑白的主任嘆着氣說:“你們應該知道的,即使最後提起抗訴,但是紀委定性的案件,在法院基本也是過場,律師的作用并不大。”
走出律師事務所,圖圖更是覺得只能指望郎清波的能量了。于是,她又單獨邀請張正康出來吃飯,送了一個自己在父母卧室找到的翡翠彌勒佛挂件給他,又讓張正康轉交給郎清波一幅徐悲鴻大師的畫作。張正康推辭不過,就收下了,說一定會催促郎清波的。
臨別時,張正康和圖圖握手告別。他的手緊緊地抓着圖圖,油膩溫軟,眼神裏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暧昧,讓圖圖很不好意思,又不敢馬上抽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張正康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意味深長地說:“圖圖,你該努力的時候必須努力呀!”
圖圖非常反感,但是又不能生氣。回到酒店,她拼命地洗着手,她厭惡這樣的張正康,厭惡這樣的自己,但是,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訴藍雅。她只能希望事情可以快點結束。
又過了幾天,一個上午,圖圖接到省紀委的一個電話,讓她下午2點去省府大院內的紀委辦公室一趟。
圖圖非常緊張也非常奇怪,紀委是如何得知她已經回國,并且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難道自己的行蹤真的已經被紀委監控了?還是書記那邊發生作用了?她立即又給張正康打了個電話。張正康卻什麽也不知情,只是再三囑咐她不要和調查人員說出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要承認任何事情,以免壞了郎清波的計劃。
藍雅也再三叮囑圖圖不要亂說,什麽都當不知情,圖圖就壯着膽子獨自走進了那棟高高的大樓。
一直到晚上六點,圖圖還是沒有出來,她的手機也關機了。
藍雅的車子就停在附近的停車場,她給自己的父親打了電話,讓他設法打聽一下紀委找圖圖的原因。藍父很快回了電話,說自己雖然了解有限,但估計不會和圖圖有大的牽連,紀委已經基本掌握了圖圖父母受賄的情節,找圖圖應該是核對一些細節。
藍雅坐在車上,又焦急地等了2個多小時,總算接到圖圖的電話,她可以出來了。
藍雅趕快發動車子,開到省府大院門口附近,停到那個已經失魂落魄的姑娘面前。
白色的路虎有點高大,圖圖上車也似乎很吃力。一個下午和晚上的時間,她似乎耗盡了渾身的精力。
等圖圖系好安全帶,藍雅拍了拍圖圖冰涼的手,什麽也不問,就開動了車子。
圖圖的身體靠在椅背上,一動也不動。她的臉煞白,嘴唇失去了血色,眼睛也失去了一向的明亮,整個人微微地顫抖着,像在時間和空間裏失去了真實的存在而茫然失措。
這6個多小時,圖圖經歷了什麽?藍雅能大概能猜到,又不會确切知道。她看着圖圖筋疲力盡的樣子,決定還是先讓她去吃點兒東西填填肚子。
在日料店一個古樸典雅的包廂內,圖圖狠狠地一口喝下了一杯清酒,臉色漸漸泛起了一絲微紅,活力似乎回到了身上。
“不管怎麽樣,先吃點東西再喝。”藍雅勸圖圖。
圖圖聽罷,乖乖地夾起拼盤上一片黃中帶紅的三文魚,肥厚的肉質吃進去卻索然無味。她機械地咽下去,感受着芥末在舌尖的叫嚣,嗆得鼻子酸酸辣辣的,心底卻是一片冰涼。
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氣喝了下去,希望籍此能讓自己暖和起來。
藍雅同情地看着面前這個借酒澆愁的女孩,還是讓她盡情地喝吧,也許這樣能讓她減輕一點痛苦。
圖圖的酒量并不好,兩杯酒下肚,臉色就已經染上了一層桃粉。體內有一股動力,讓她漸漸回到了現實,又讓她想起了下午那段時光。
她把玩着酒杯,看着殘餘的一點淡黃液體在杯中留下點點痕跡,突然說話了:“藍雅,我爸爸媽媽的案件,不太有機會了。”
“那麽肯定?”雖然已經有所準備,藍雅還是吃了一驚。
“嗯。紀委已經掌握了我爸爸媽媽受賄的事實,我見到了媽媽簽名的一份認罪書。”圖圖淡淡地說,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今天我把店鋪的産權證交上去了。”
圖圖想起那個空曠冰冷的房間,望着對面那兩個一臉嚴肅的工作人員,她不自禁地又瑟瑟發抖。她本來想什麽都不說的,但是那個男子給了她一份母親的認罪書,上面有母親的簽名,寫着一些父親和她受賄的事實,但其中并不包括圖圖知道的那幾間店鋪。
那個女的說,紀委的工作人員已經去圖圖家查過,通過監控,他們了解到圖圖曾經回來過。因此希望圖圖交待家中財産的下落,否則将以窩藏贓物的罪名起訴她。如果能檢舉揭發,可以幫助她父母減輕罪責,有利減刑。而且,圖圖不會忘記那個女工作人員同情的眼神,她說:“你的媽媽有自殺的傾向,幸虧我們及時發現。所以你要配合好調查,可以讓你媽媽盡早結束審問的日子。”
圖圖慌了,她懇求他們讓她見一見父母,可他們都拒絕了,只是催促圖圖說出她知道的財物下落。而且明确的說,如果圖圖再不說,就要查她在巴黎留學的費用,這樣只會給她父母帶來更多的麻煩,只會讓審訊的時間拖得更久。
圖圖慌得沒有辦法,立即帶着工作人員去自己居住的酒店取回了那幾本店鋪的産權證,然後又作了幾份筆錄,那兩個工作人員露出滿意的笑容,她才被同意出來。
短短的半天時間,圖圖感受到了國家機器的冰冷和無情。她可以想象父母所面臨的處境,只會比對她更絕情更冷酷,所以媽媽真的可能會承受不了壓力選擇自殺的。想到媽媽現在的遭遇,她頓時不寒而栗。這一個下午,她終于有了份絕望的又是清醒的認識,爸爸媽媽是在劫難逃了。
藍雅的手機響起了,是張正康的電話,她交給圖圖。
“喂,圖圖。”電話裏的聲音依然親切無比,“今天情況怎麽樣?我托過人,對你的态度應該還好吧!”
圖圖說:“不算太兇。”
張正康說:“不兇就算好了。你沒有說什麽吧!”
圖圖就把事情大略說了。
“啊?你怎麽可以承認的?我不是叮囑過你嗎?”張正康驟然嚴肅起來,“這都是他們的套路,都是在套你的。”
“可是他們給我看了媽媽的簽名,而且,他們說我媽媽有自殺的傾向。”圖圖連忙說。
張正康的聲音透着不耐煩:“你怎麽就這麽不懂事呀,我叫你什麽也不要承認的。簽名也可以仿造的。為了達到目的,他們什麽謊話不會說呀。算了,你說了,就等于承認你父母受賄了。這下子你把自己的父母送進大牢了。誰也沒有辦法了。”
藍雅在旁邊依稀聽到張正康的話,再看看面色鐵青的圖圖,一把奪過手機說:“張叔叔,你怎麽可以這樣指責圖圖?你到底為圖圖的父母做了什麽?為什麽事情會向越來越壞的地步發展?”
張正康在話筒那端愣了一下,随即冷冷地說:“我好心幫你們,既然你們這麽說,那就算了。”
說罷,他就擱了電話。
圖圖連忙去搶回手機,一邊按號碼,一邊哭着說:“張叔叔,我沒有埋怨您的意思。”
但是,電話撥出去卻是關機的提示。
圖圖捧着手機,“哇”地哭了起來,她沒想到,最終是自己證實了父母的罪責,她怎麽這麽糊塗?
藍雅看着哭得一塌糊塗的圖圖,不由懊悔自己的沖動,她默默地遞過紙巾給圖圖,低聲說:“圖圖,我會去找張叔叔道歉的。”
圖圖擦着怎麽也止不住的淚水,哽咽着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居然親口承認爸爸媽媽受賄的事,我太愚蠢了。”
藍雅搖搖頭,她真切地說:“圖圖,換作我,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你的心,将來你爸爸媽媽一定會懂的。”
夜色已深,包廂外的庭院裏燈光晦暗,圖圖本來很喜歡日本這種枯山水的設計,但此刻,她只體會到一種極致的絕望,
☆、第 23 章
第二天,因為打不通張正康的手機,圖圖和藍雅就去省政法委辦公大樓找他。但是驚人的事發生了,打聽一番後,省政法委大樓居然沒有這個人。
她們不敢相信,藍雅又拜托爸爸的朋友去打聽。結果更糟糕:張正康已經在一年前因為工作出問題,自動離職了。
兩個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張正康已經離職,那麽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嗎?那麽郎清波呢?也是假的?
圖圖這才意識到自己除了張正康的電話號碼,對于他的其他信息一無所知。生活已經對她張開了血盆大口,但是沒想到還有更多的陷阱等着她。她覺得這幾天自己的生活簡直比狗血劇還要狗血,經歷的事情比自己二十二年人生的總和還要驚悚。
藍雅也不斷自責,如果自己能再警醒一點,提醒圖圖多個心眼,或者自己早一點去調查一下張正康的背景,那麽事情就不至于發展到這個地步。
無奈之下,兩人又去咨詢了藍雅父親介紹的那位趙有鋼律師。
聽了她們講述的事情經過,趙律師深表同情:“兩位小姑娘是落入了騙子的陷阱啊。”
“可是那位郎姐姐當着我們的面給紀委書記打了電話,而且她晚上還和副省長一起吃飯呢!”圖圖努力想證明自己沒有看錯人。
“你們知道那個電話确實是書記的嗎?你們見到她和副省長在一起了?”趙律師反問。
“這……”圖圖細細回憶,确實,都是張正康和郎清波兩個人在一唱一和,她并沒有真正見到高層的人。
“可是我一直把他當爸爸的好朋友。他也一直說會幫助我的,他怎麽會這樣無情無義?”圖圖喃喃地說,只覺得手腳冰涼。
趙律師把玩着手中的筆,他實在太忙了,如果不是藍雅父親的面子,他不會有時間聽單純的圖圖抱怨生活的殘酷。最終,他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徐小姐,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以前可能一直在校園的象牙塔內生活,不了解生活的真實面目。你要明白這樣一個現實,你爸爸已經失去了權勢。這個社會上,沒有人無緣無故會對別人好,所以,你一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覺得人人理所當然會對你關愛有加。相反,可能會有更多的人落井下石,你要有正視現實的準備。”
也許是覺得自己說得太尖銳了,他又緩和了一下語氣:“徐小姐,等你父母移送法庭,我一定會讓所裏最好的律師為他申辯。不過在此之前,你不要再作無謂的努力了,紀委沒有證據一定早就釋放他們了。從目前我了解的信息看,你父親涉嫌的貪污數目還是相當大的,具體要等最後檢察院立案才能知曉。至于你被騙的房子和財物,因為現在還不知道是否會成為你父母貪污的證據,所以我也建議你暫時不要去報案。等一切水落石出再作計較。”
藍雅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緩不過勁來:“難道我們就只能任由這些騙子逍遙法外嗎?”
這麽多年浸淫法律界,趙律師早已混成人精,自然知道如何踢球:“藍小姐,最好請你父親出面,找本地的公安打招呼,私下裏偵查比較合适。”
這樣啊,藍雅心裏有些躊躇,她并不是動不動就依仗父親權勢的大小姐,更何況不是同一個省,她父親也不一定願意插手。
“藍雅,算了。一套房子算不了什麽,我們還是把重點放在我爸爸媽媽的事情上吧!紀委的人說,我媽媽已經有自殺傾向,我希望能盡快讓媽媽平安出來。”圖圖勉強讓自己平靜,“謝謝你,趙律師,請你一定幫我關注我父母的事情。”
離開律師事務所,她們走在灑滿香樟樹樹蔭的街道上,不發一言。杭州的夏天又悶又熱,皮膚上仿佛附着一層易燃的油脂,太陽一照就會起火。但是圖圖沒有懼怕這點炎熱,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經在坍塌,但是沒有想到會毀滅得如此迅速徹底。除了家裏年邁的長輩,還有陪在身邊的藍雅,她不知道天地之大,自己能如何容身,更遑論去救自己的爸爸媽媽。她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自己以為能拯救父母,笑自己對人世的認識,笑自己所有努力只是一場笑話。
藍雅也陷在深深的後悔中,圖圖當局者迷,自己看到了不妥,但是并沒有堅決阻攔,其實也是心存僥幸,希望事情是真的,希望圖圖一家能得到貴人相助。但是這世界其實哪裏有那麽多僥幸?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圖圖,只能這樣默默地陪着她走着。
轉過街角的一家房産中介所後,圖圖突然回了身。她細細地看着外面張貼的房子的信息。
“看這個幹什麽?”藍雅不解地問。
圖圖擡起頭,認真地說:“租房子呀。我打算休學,不回巴黎了。我在巴黎的東西,會讓同學幫我處理,有價值的,她會幫我寄回來,其他,該送的送,該扔的扔,反正我不會回去了。”
“你真的決定了?你告訴李成墨了嗎?”藍雅知道圖圖的選擇是必然,但是想到圖圖将失去什麽,心中不免一陣難過,“那個趙律師的話也有點絕對,你不要太當回事。”
“嗯。”圖圖堅定地點了點頭,“不過,也确實是需要人提醒我正視現實了。租了房子,我在杭州也可以方便一些。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但是事在人為,我打算再去找找關系,哪怕是厚着臉皮也去試一試。成墨,我現在不知道怎麽和他解釋,還是不說了。”
藍雅點了點頭,現在她很佩服圖圖的冷靜了,事到臨頭,圖圖還是能勇敢面對的,她不是那種柔弱沒有主見的人。現在她們一直住在酒店裏,畢竟不是長遠之計。于是她也幫圖圖挑了起來。
兩個人權衡許久,挑了一間位于市中心的單身公寓,去現場看後,發現房間幹淨整潔,周圍環境也不錯,離武林廣場很近,只有38平米,月租金要3千。圖圖本來想挑一間1千多的,但是離市區比較遠,被藍雅否決了。藍雅說一個姑娘還是住在市中心比較安全。圖圖面有難色,現在的她其實卡內的存款已經不多,她還不知道接下去的日子怎麽辦呢!
藍雅執意付了一年的租金,她說:“你不要介意,如果換成我出事,我知道你也不會袖手旁觀。現在就當你借了我的錢,以後我等你還呢!”
圖圖接受了藍雅的好意,她知道自己已經欠了藍雅許多,暗暗提醒自己,以後不能再養成依靠藍雅的習慣了。那位趙律師說得對,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今天藍雅的幫助,是因為昔日巴黎的情分,但是如果她一味軟弱依賴下去,只會讓藍雅對自己厭倦。這幾天的遭遇,已經足以讓她明白人情冷暖,她珍惜藍雅的情誼,所以更不想繼續依靠藍雅了。
圖圖的行李本就不多,在藍雅幫助圖圖把行李從酒店搬到單身公寓後,圖圖泡了杯茶給藍雅,然後認真地說:“藍雅,你回上海去吧!”
藍雅說:“急什麽呢?我的工作又不要緊。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沒有什麽壓力,你別擔心我。”
圖圖搖搖頭,她笑了笑,雖然笑容淺得像一抹不易覺察的微風:“藍雅,這些日子,你為我東奔西走,求爺爺告奶奶的,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但是,未來的路總要我一個人走下去的。爸爸媽媽一時估計也出不來了,我會耐心等待的。如果有機會,我還是不想放棄。所以,你先回去上班吧!”
“好吧,那如果有事情需要我幫忙,你就打我電話。”藍雅畢竟在一家大型珠寶集團的設計所上班,能請那麽多日子的假無非也是父親的面子。她也是時候回去了。而且,林自清過幾天就會休息,到時候兩個人再過來看圖圖。
“嗯。讓我請你吃頓好吃的吧,為你餞行!”這些日子兩人其實都沒有好好吃過飯,圖圖便提議去飯店吃一頓。
藍雅說:“算了,看你每次食不下咽的,我也沒有胃口。等會兒去樓下吃碗片兒川就行了。”
圖圖也不勉強,招待藍雅吃了一碗杭州的特色面條片兒川,就送藍雅上了那輛白色路虎。
藍雅笑着揮了揮了手,對圖圖說:“我回去了。你的卡上我打了點錢,所以你暫時不要為錢擔心。多想想辦法幫助叔叔阿姨,我也會留心的。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
“哎呀,這怎麽行。”圖圖急了,但是藍雅已經發動汽車,緩緩駛離了。
雖然這個世界傷得圖圖遍體鱗傷,但是,此刻的圖圖,還是被藍雅的心意感動得無法形容。越失意,才會越加體會到情誼的珍貴,才會越想保護這份情誼。
☆、第 24 章
快一個月了,圖圖父母被雙規的消息也漸漸傳遍了小城,并且在網絡上慢慢發酵。傳言越來越離奇,說圖圖爸爸不但貪污了巨款,而且非常好色,有諸多情婦,許多流言簡直污穢不堪。這些話也終于傳進了圖圖爺爺奶奶的耳裏。圖圖的爺爺奶奶一輩子都是清高的知識分子,一直以兒子事業上的成就為傲,現在乍聽噩耗,血壓都直線上升,奶奶甚至一病不起。
圖圖不得不回去照顧了幾天,在老家,她再次體會到了那種疏離的目光,以及被人小心翼翼問候的尴尬。
奶奶身體一有好轉,就要求圖圖去一趟杭州最有名的寺廟——靈隐寺去燒香。這個有着許多傳說的寺廟,一直被視為有求必應之地。一向不信神拜佛的奶奶也不得不認為這是個劫,也許只有菩薩才能保佑自己的兒子媳婦逢兇化吉了。
雖然是夏末,靈隐寺內香火仍然鼎盛,沿着一步步石階上去,圖圖虔誠地跪倒在塵埃裏。以前,她也曾經和父母一起來拜菩薩,當時她暗笑父母的迷信,但此刻,她看着佛祖仿佛看透一切的慧眼,內心忽然得到了一絲平靜。她祈願大慈大悲的佛祖能幫助她,能讓她父母逃過劫難。佛祖面相莊嚴,嘴角的笑容似憐憫又似嘲諷,紅塵滾滾,多少人能明白佛祖拈花而笑的用心。
在低頭的某一個瞬間,她甚至有恍惚在他鄉的感覺,仿佛一切都成為了過去,或者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但是,當她擡起頭,看着周圍熙熙攘攘的香客,她又明白自己所為何來,一切都是正在經歷的。
在靈隐寺用了齋飯,圖圖坐上公交車,打算返回。
手機響了。圖圖一看,是藍雅打來的。藍雅和林自清前幾天剛來過杭州,莫非有什麽新的消息?
“喂,圖圖,你在哪裏?”電話一通,藍雅沒有客套,劈頭就問。
“我在公交車上。”圖圖輕聲說,車上人不多,正午時分,基本上人們已經昏昏欲睡。
“圖圖,”藍雅的聲音裏竟有一絲驚喜,“你知道嗎?李成墨到上海了!”
什麽?如同一個錘擊,圖圖竟差點握不住這個電話,李成墨?怎麽會來大陸?
“他聯系上了林自清。”藍雅繼續說,“林自清讓我問問你,要不要把你的電話告訴他。”
“不要。”圖圖立即說,甚至還來不及思考。
“為什麽?”藍雅不解地問,“李成墨既然來了,你為什麽不讓他聯系你呢?在巴黎時,你那麽喜歡他,現在他都為你追到國內了,你又何必躲着他?”
為什麽?圖圖不知道為什麽,她甚至不敢去想為什麽?巴黎,那是一個多麽遙遠的地方!
“藍雅,你讓我想一想。”圖圖幾乎是在求藍雅了,“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他了。”
藍雅嘆口氣,她不能理解圖圖的選擇,但是還是同意了她的要求:“好吧,那我會把你的意思轉告李成墨的,現在我還沒接到他。等他到了,我陪他在上海玩幾天,估計他也不能久留。”
圖圖覺得心髒的深處似乎有一根針在刺,痛得呼吸也困難了,她閉上眼睛,說:“謝謝你,藍雅。”
挂了電話,圖圖望着窗外一掠而過的波光潋滟的西湖,一行淚水悄悄地順着鼻梁落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拒絕聯系李成墨。如果說剛回國時,是因為驟然的打擊讓她無暇面對遠在巴黎的感情,但是現在,她怎麽會不想見他了呢?那個溫暖寬厚的懷抱,那個磁性低沉的聲音,那個寵溺溫和的眼神,難道她都不需要了嗎?可是,如果李成墨知道她現在的際遇,知道她在巴黎的一切是父母的違法而得,知道她現在這樣不顧自尊委屈求人,以他的清高與修養,還會再尊重她嗎?
圖圖的淚滑落在屏幕上,她用手輕輕拂去淚珠,朦胧間,卻發現屏幕上跳出一條短信提示。
她的心突然一緊,會是李成墨的嗎?藍雅告訴他號碼了?
她不知道是緊張還是高興,心砰砰跳着,迅速解開手機鎖,查閱那條信息。
“圖圖,理解你對父母的關心,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實在幫不上忙,愛莫能助。以後不用再給我發信息了。”這條信息是法院的那位王叔叔回的。
圖圖立刻回了神。
這段時間,她幾乎天天給幾位在省城有一定地位的父母的朋友打電話、發短信,甚至跑到他們單位去堵截。但是,他們有的接起電話就擱,有的幹脆不接,也從來沒有收到過他們回複的短信,去他們單位每次都被拒之門外。可是圖圖沒有放棄,她繼續不厭其煩地發消息,打電話。她已經明白,再也沒有不用努力就能容易成功的事情了。自尊,是什麽呢?
圖圖還想到去求助自己父母的上司,當年提拔她爸爸的領導。可是,同樣被拒絕見面了。對方透過秘書,隐約提醒,讓圖圖好自為之。
這一個月,圖圖幾乎是在絕望中苦苦掙紮的。
現在有人回了信息,是不是意味着被圖圖的誠意打動了呢?靈隐的菩薩的确是有求必應嗎?
圖圖迅速整理自己的思緒,立刻回了短信:“王叔叔,謝謝您回複。我知道您并不是我父母的好友,也并不是想讓您為難,做有違法紀法規的事情。可是我一個多月沒有爸爸媽媽的消息,無處依靠的我實在是惶恐不安,只能冒昧不斷打擾您,請見諒。”
短信發出,很長時間沒有回複。但是圖圖的心情卻為之一振,她只願自己的每一點行動,能讓父母離自由更近一點。她不在乎自己毫無尊嚴的乞求,企望自己的悲慘能激起對方的一點同情。
公交車到站了,圖圖緊緊握着手機,不想錯過任何一條信息。
但是直至回到公寓,手機上還是沒有一點回複。
圖圖已經習慣了這種失落,她繼續給能想到的有影響力的熟人發信息,繼續承受石沉大海的結果。
夜幕降臨,圖圖沒有吃飯也沒有電燈,她躺在床上,任憑黑暗将自己籠罩。
她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麽,她甚至已經不敢有什麽期待,也許現在沒有結果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驀的,手機發出了“叮”的一個提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圖圖迅速打開屏幕,看到一條短信,是王叔叔發來的:“你在哪兒?”
一陣欣喜襲上心頭,她幾乎馬上按了回複:“我沒有任何安排,可以見您嗎?我馬上過來。”
“來我辦公室吧。”這條信息簡直像一場甘露,讓圖圖幹涸的心田重新煥發了了生機。
她迅速起床,很快地換了衣服。因為回到國內是匆忙決定的,所以她只帶了幾條裙子,怕錢會不夠用,所以也不敢買新衣服,這幾條裙子都有點舊了,她只能盡量挑一條大方素雅一點的長裙穿上,淡淡地化了個妝,灑了一點香水,就出門了。
☆、第 25 章
一個幹練的秘書把圖圖帶入了一間寬敞的辦公室。
整排的書架靠牆而立,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占據在最醒目的地方,一邊的牆上“浩然正氣”四個字厚重古樸。王勤正伏案寫着什麽,看到圖圖進來,便點頭示意說:“坐吧。”
圖圖拘謹地在辦公桌對面的那條轉椅上坐下,隔着偌大的辦公桌,她很快就察覺到自己和王叔叔之間的距離。眼前這個不怒而威的中年人不再是多年前飯桌上遇到的和藹可親的王叔叔,而是現在有求于他,地位懸殊的法院領導了。
秘書為圖圖泡了杯茶便走開了。
“王叔叔,謝謝您見我。”圖圖捧着茶杯,努力讓自己表現都大方一點。
王勤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圖圖。兩三年前,他曾經遇到過這個女孩幾次,印象其實并不深刻。她的父母和他也沒有太深的交情,他們的案子也是證據确鑿,他并不想給這個女孩任何希望。但是圖圖的執着讓他有一絲動容,他也有女兒,如果他出事,自己的女兒會如此無依無靠?會如此努力嗎?
今天他願意見圖圖,與其說是被圖圖的努力打動,還不如說是因為一點好奇。但是圖圖既然來了,他當然也不會毫無情面地。
“每天收到你的短信,你為父母做的一切,我很感動。”王勤看着這個有點慌張的女孩,淡淡地說。
圖圖努力正視王勤,雖然對方的眼神淩厲得讓她瑟縮,但是她告訴自己,不能怯場,不能讓他看輕自己:“王叔叔,謝謝您的關心。”
王勤點起一支煙,吸了一口,又輕輕地吐了個煙圈,一天的案牍勞形,讓他有些疲憊,所以,他習慣在與人閑聊時點支煙去乏。不過,他還是禮貌地問了一下:“我抽支煙,沒關系吧!”
圖圖不喜歡煙味,但是,王勤這樣自在抽煙的樣子倒讓她感覺減輕了壓力,更何況,她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王勤?她趕快說:“沒關系,我爸爸也抽煙,我很喜歡聞煙味的,不過這煙得好,味道才好聞。”
王勤不置可否地應了一下:“哦。我這煙可不好。”
圖圖深深地吸了一口飄過來的煙霧:“好聞的呀。”
王勤微微笑了,這是個聰明的女孩,只是讨好寫在臉上太明顯了。畢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
圖圖看到他洞察一切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紅着臉,喃喃地說:“王叔叔,我是不是很傻?”
面前這個羞怯的女孩,眼神清亮又有一絲淡淡的憂郁,頭發紮成了一個清爽的馬尾,瘦瘦的身軀,穿着一條略舊的碎花長裙,不失動人的氣質。本來是花朵一樣美好的年紀,現在卻承受了與年齡不符合的壓力與痛苦。王勤掐滅煙頭,他又想到了自己讀大學的女兒,也是差不多的年紀,卻任性嬌蠻,生活,的确是最好的老師。
圖圖見王勤笑而不語,鼓起勇氣問:“王叔叔,您可有我爸爸媽媽的消息?”
王勤點點頭,他不打算隐瞞這個無助的女孩:“你爸爸媽媽的問題紀委基本已經調查清楚,這幾天就會移交檢察院提起公訴。”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圖圖的臉色還是白了:“一定要提起公訴了嗎?那怎麽辦?”她無助地看着王勤,整個人仿佛塌了。
王勤已經見多了罪犯家屬的哭求,但是圖圖無助的神情還是讓他有些不忍。他站起來,走到圖圖旁邊,拍了拍圖圖的肩膀,說:“一步錯,步步錯。你爸爸媽媽已經觸犯法律,那就要接受法律的懲罰。不過你別太擔心,只要移送檢察院,有些問題還是可以通過法律手段來處理的,可以盡量減輕罪行。”
“真的?”圖圖眼睛一亮,她也站起來,面對王勤,激動地說,“王叔叔,您是法律專家,又是領導,請您一定要幫我。”
王勤看着面前這個嬌小的女孩,斟酌了一下。由于距離近,他能聞到女孩身上甜甜的香味,不知是香水味還是女孩身上本來的氣息,讓他的心也不由得軟了下來。本來,他只是打算告訴這個女孩她父母的處理結果,但不知為什麽,見了她,他就有些心軟,覺得應該幫她一把。也許是因為她父母的原因吧,他想,所以他不忍心見這個女孩繼續受苦。
他示意女孩坐到靠牆的長沙發上,自己也在旁邊的一張沙發上坐下。
“圖圖,你現在要抓緊做的,是請一名有經驗的律師。最好是杭州排名前幾位的律師事務所。”王勤說。
圖圖趕緊說:“我請了趙有鋼律師。您知道他嗎?”
“哦?我知道,他打這類官司經驗還是比較豐富的。”王勤點點頭,然後意味深長地看着圖圖,“你托了誰?一般人請不動他的。”
王勤的眼神自有一股看透一切的壓力,圖圖不敢隐瞞,就把藍雅和自己的關系和盤告訴了他,講到最後,她的眼睛隐隐有了淚花:“到現在,幫我的只有藍雅了。”
王勤了然地望着圖圖,的确,她父母出了這樣的事情,一般官場的人是絕不敢再沾身了。這不僅是世态炎涼,更是明哲保身的無奈之舉。自己若不是因為圖圖锲而不舍地發消息,有所感觸,再加上圖圖父母的事情已經基本調查清楚,也不會伸出援手。這個世界是現實的,法律冰冷無情,比法律更冷更無情的,其實有時候是人的心腸。不過,現在他倒願意幫一下圖圖。
“這樣吧,圖圖,你聯系一下趙有鋼,讓他這幾天來我辦公室一趟。”王勤又從紙盒裏抽出一張紙遞給她,“,擦幹眼淚,一切會好起來的。”
“謝謝。”圖圖是真的感激王勤,她知道這次自己是真正遇到貴人了。
她剛想繼續說,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是藍雅,就拒絕了,打算回去再給她打電話。
王勤看圖圖不接電話,就問:“是男朋友的電話?”
圖圖搖搖頭,老實地說:“是藍雅,我剛才說的好朋友,她每天會給我打電話,關心我。”
王勤“哦”了一下,又笑着問:“你的男朋友呢?你這麽漂亮,追你的人肯定很多吧!”
圖圖又搖搖頭,低聲說:“我沒有男朋友。”
圖圖躲閃的神色自然逃不過王勤銳利的眼睛,但是他很快想到以圖圖這樣的身份,以前的男朋友估計也是非富即貴,現在家庭出事,那些男孩子大抵是沒有擔當的,所以,這段時間她才會如此孤單無助吧!
王勤自覺分析得不錯,也不再繼續追問,站起來說:“時候不早了,我也要下班了。你住在哪裏?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哦,不用了。不好意思,打擾您這麽長時間。而且,我就住在武林廣場附近,離這裏不遠。”圖圖連忙站起來,她心情好多了,膽子也大了許多,“我下次可以再來拜訪您嗎?”
王勤笑着說:“恐怕以後你還要經常來呢,你父母的事情可不是那麽快就能解決的。”
圖圖望着面前這個卸下了架子的男人,一陣激動。但是,她又有一些不确定,幸運來得太快,她有些惶恐,怕又是像遇到張正康那樣一場空,所以,她要更努力些表示才行:“太感謝您了,王叔叔。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了!要不我請您吃夜宵?”
王勤罷罷手:“改天吧!今天我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
“那我請您去泡腳!”圖圖馬上想到一個放松的方式。
王勤愣了一下,說實話,對這個女孩的提議,他居然有點心動。但是很快他就感覺不妥: “算了,圖圖,等以後吧。坐我的車回去吧,反正也是順路。”
圖圖見王勤很真誠,也不想錯過近距離交流的機會,就答應了。
他們一起走下大樓的臺階,駕駛員已經把車停在了門口。王勤的車子是黑色帕薩特,屬于公務車的标準配置。
王勤坐在副駕駛室,讓圖圖坐後面。圖圖知道駕駛員開車的時候,領導其實一般都是坐在後面的,因此對王勤更添了一份感激與敬重之意。
車上,圖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不料她的肚子居然“咕咕”響了起來。圖圖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王勤也聽見了,轉身問圖圖:“你還沒吃晚飯?”
圖圖不好意思地“嗯”了一下,說:“我燒好晚飯了,可出來的時候不餓就沒吃。”
王勤也沒有說什麽,很快,車子就開到了圖圖住的小區。圖圖下了車,王勤也随即下來了。他打量了一下環境後,和圖圖緊緊地握了一下手:“不錯,這裏鬧中取靜,一個小姑娘還是比較安全的。”
王勤個子并不是很高,但也許是當了多年的領導,自有一種逼人的氣勢,在圖圖旁邊一站,圖圖就有一種渺小的感覺。她的手被王勤握着,覺得有點痛,又有點安心的感覺,這樣有力的手,才能拯救自己的家庭。
王勤發現圖圖不吭聲,才醒覺自己還緊緊握着她的手,雖有點尴尬但也并不是很在乎。他松開手,笑着對圖圖說:“你快上去吃飯吧,再聯系。”
圖圖連忙笑着說:“您先走,我送一下您。”
王勤見圖圖如此懂事,滿意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上了車。圖圖一直目送車子消失在夜色中,才回了自己的公寓。
☆、第 26 章
拖着快要虛脫的身子,圖圖走進房間,看見那張小床就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
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那賣火柴的小女孩,又累又餓,無人關心。唯一慶幸的是,自己還有這個房間可以容身。可是她比小女孩還不如的是,她已經不會幻想了。她知道自己所處的現實是什麽。
她的腦子亂糟糟,晚上的經歷讓她又有了前進的勇氣,但是,又讓她有一種忐忑的感覺。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她也不願去想。
肚子餓得快痛了,圖圖打算泡方便面吃。這些日子,方便面成了她的主食,她已經吃得快要吐了。但是,她自己一個人懶得燒飯,有時候煮了點吃的又沒有胃口,結果還是浪費,所以她索性就不燒飯了。去外面吃太貴,實在餓了,就只能泡方便面。
手機又響了。圖圖一看,居然是王勤。她連忙接起電話:“王叔叔!您好!”
王勤在電話裏問:“你吃飯了嗎?”
圖圖說:“打算吃了。”
王勤說:“你的飯也涼了,不好吃了吧,剛才路過一家小吃店,他們的廣東點心做得很好,我讓駕駛員給你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