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且說殷盼柳和聞弦歌得到公冶音出事的消息後就想立刻回京。葉雲桑這次拿出一宮之主的氣勢不放人, 殷雲楓對兩人曉以利害,這才讓兩人留下。但是平日的打鬧嬉戲再也沒有,兩人都在替公冶音擔心。
“早知道就不告訴她們了。”葉雲桑看着兩個人這樣無精打采的, 心疼死了。
“早晚的事。孩子大了, 有些風雨是要自己擔在肩上的。”殷雲楓拍拍愛妻的肩膀。
“你說, ”葉雲桑坐在丈夫身邊,眼睛亮亮的, “你哥真的會殺了阿音嗎?”說起來大家可都是親戚呢。
“這件事不是皇兄想殺阿音, 是天下人想殺阿音。”殷雲楓搖搖頭, “這件事阿音做得太過火了。她想報仇, 有很多方法能讓她繼母生不如死, 甚至讓整個劉家倒臺都可以,但是她不能直接殺人。我國以孝立國,這麽做就是在打皇兄的臉。如果這樣皇兄都能放過她, 那麽以孝立國就是一句笑話。”
皇權巍巍,不容挑戰。
“那丫頭就是個火爆脾氣, 雖然做得不對, 但是我贊賞!”葉雲桑叉腰, 幹得漂亮!
殷雲楓搖搖頭, 得,合着方才這一番話都是白說了。就想着逞一時意氣, 這樣的人能有什麽大作為?太不可控了。還是他的柳兒好,他相信, 這種事要是發生在殷盼柳身上,殷盼柳能直接把劉家連根拔除還能讓人說不出一個錯處。
苦等了幾天, 霜火宮終于收到了蓮衣的消息, 公冶音正在朝霜火宮趕來。
“師父救了師姐!”聞弦歌捧着蓮衣的信直抹眼淚。
“你看, 我娘讓咱們留下是對的。要不然咱們極有可能和阿音錯過。”殷盼柳也長出了一口氣。現在想什麽都是多餘的,護着公冶音平安離開穎國才是最主要的。
聞弦歌點頭,只要她師姐沒事,說什麽都是對的。
“我們在這裏等着師姐,然後護送師姐離境好不好?”聞弦歌現在連出門都得請示,被管得服服帖帖。
殷盼柳剛要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皺起了眉。
“怎麽了?”
“阿音不能來霜火宮。”殷盼柳說完伸手抱住聞弦歌,不等她問就開始解釋,“霜火宮之前受沉音谷監視,如今沉音谷被燒,皇伯父那邊一定得到了消息,如今派誰來監視霜火宮我們還不知道。阿音這件事我不知道皇伯父是否真的動了怒,我覺得他多半是做做樣子。可是如果他是來真的呢?那麽阿音一在霜火宮露面就可能被抓。我們可以保護她,到那時就會和官府撕破臉,我爹的事可能會被掀出來。”
誰能保證皇帝永遠會掩護這個弟弟呢?如果皇帝趁機将穎王掀出來,然後治個臨陣脫逃,欺君罔上的罪名呢?當然以殷盼柳的機敏,并沒有覺察到皇帝有這方面的意思。但是她之前同樣沒有覺察到皇帝讓人監視霜火宮的意圖。對于君王,永遠要以上線對待,以下線提防。
聞弦歌不明白這背後的彎彎繞繞,她只關心師姐的安危。
“得另外找個地方,我們提前走。”總之要最大限度降低被皇帝發現的危險。
聞弦歌咬着唇想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去宋家老宅!”
遠松關的宋家老宅是她外祖父的房子,那裏只有一個老家人,并沒有外人。而且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聞弦歌和宋家的關系,聞弦歌也只去過一次,掩人耳目夠了。
殷盼柳不敢擅自決定,事關公冶音安危,她非常慎重。在和殷雲楓商議過後,殷雲楓也覺得那裏是個不錯的地點。他很快謀劃好出境的路線,交代給殷盼柳。傳了消息給蓮衣後,兩人也收拾好東西趕往遠松關。
遠松關,宋家老宅。
宋家老仆人宋橋看見聞弦歌十分欣喜,趕緊讓兩人進來。
“橋伯,這是我的朋友柳姐姐。我們要在這裏等人,可方便?”雖然是宋晖陽唯一的直系血脈,聞弦歌依舊沒有是這裏主人的意識。
宋橋笑着點頭,“方便方便,孫小姐是這裏的主人,怎麽會不方便?”
他端詳着跟進來的殷盼柳,心說這位小姐通身的貴氣,身份必定不尋常。不過姓柳?他在心裏尋思了一會兒,并沒有想起來,想來是他孤陋寡聞了。
“孫小姐,我這就去收拾房間,您和柳小姐先在小客廳坐着喝口熱茶。”他蒼老的身體因為來了客人都活泛起來,堆滿皺紋的臉也染上了光。
小客廳裏,聞弦歌喝着茶,見殷盼柳站在房間裏擡頭看着屋裏的裝潢,“柳姐姐認得這些?”
“不認得。”殷盼柳老實道。她精通繪畫,但是對建築并不在行。“不過我覺得這上面雕的花紋甚是精美,是京城看不到的樣式。”
聞弦歌聞言放下茶杯走到殷盼柳身邊,也擡頭看梁上的花紋。“是四獸螭紋,不過……”聞弦歌在千音閣裏也見過這種花紋,想來是邊關常用的樣式。
“不過什麽?”殷盼柳轉頭看她。
“我好像在木梁以外的地方看過。”聞弦歌用手抵在下巴上冥思苦想。可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明明已經有了影兒,卻越想越想不起來。
殷盼柳等了一會兒,見聞弦歌的眉頭都擰成疙瘩了,不忍她受傷之後還要勞神,伸手将她拉進懷裏,“好了,咱們不想了。”
聞弦歌依舊皺着眉,“我好笨。”她生氣,生自己的氣。
“不笨,弦歌能練成含音集,是難得的奇才呢。”
明知道殷盼柳在哄她,可是聞弦歌聽了就是高興。她仰起頭,“柳姐姐,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人也從殷盼柳的懷裏退了出來。
“怎麽了?”殷盼柳搞不懂,小丫頭一會兒一個樣兒,這又是唱哪出?
聞弦歌搖頭,頭上的玉蘭花簪晃來晃去,“沒事啊。”
宋橋再來的時候,端了飯菜。聞弦歌好奇:“橋伯,這些飯菜是你做的?”
宋橋笑,“孫小姐說笑了。我已經老了,莫說做不了這些菜,就是能做,我的手藝也不敢獻醜。這些都是從醉仙樓裏買的,來,二位小姐趁熱吃。”
殷盼柳招呼着宋橋一起吃,宋橋卻堅稱主仆有別不肯就坐,最後實在擰不過,才在一旁落了座。
“說起來,我上次來的時候去過春風樓,不知道現在生意如何?”聞弦歌吃得少,她身體還在恢複,體能和精力都很差。
“春風樓?”殷盼柳挑眉,聽名字不是尋常地方。
宋橋趕緊放下碗筷,解釋道:“柳小姐不知,春風樓是我們這裏最大的琴樓,生意好着嘞。”
“哦,琴樓啊。”殷盼柳挑了聲調,意味不明地看了聞弦歌一眼,看得聞弦歌後背發涼。
“我……我上次……穿男裝進去的。”說不清為什麽,聞弦歌就是要解釋這麽一句。
但是有些事,解釋了比不解釋更糟。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心虛。
這件事就此過去,席間三人相談甚歡。殷盼柳是個很奇妙的人,她不想說話的時候,看別人一眼都懶。她想說話的時候,什麽樣的人都能和她談得來。
宋橋今天高興,多喝了兩杯,走路已經不穩了,卻還是拒絕了聞弦歌要送他回房的好意,自己扶着牆慢慢走了。
聞弦歌帶着殷盼柳去了自己上次來住的院子。宋橋收拾了兩間房,聞弦歌讓殷盼柳住正房,殷盼柳并不客氣,只是進了房間她就不讓聞弦歌走了。
“幹嘛啦!”聞弦歌被殷盼柳抱在懷裏,心砰砰跳着。此時的她覺得這懷抱無比燙手,她想要掙脫,卻實在舍不得。
“從方才起你就不對勁,到底怎麽了?”殷盼柳腦子好,剛才的事都記得。
“沒……沒事。”聞弦歌漲紅了臉,“我在擔心師姐。”
殷盼柳低頭看着她,半晌松開手,聞弦歌趕緊縮起來,像只受到了驚吓的貓。
“因為阿音要來了對吧?你以為我喜歡阿音,你覺得你我如今這樣是對不起她?”殷盼柳有點無奈,小丫頭太善良了。
聞弦歌将自己越縮越小,最後捂着耳朵大叫:“別說了!”她将臉埋在膝上,眼淚一滴滴落下,“對不起,是我貪心,對不起師姐!”明知道柳姐姐喜歡師姐,可她還是貪戀柳姐姐的溫柔。在師姐不在的時候,一點一點靠近,甚至……想到那天自己剛醒來和殷盼柳的親密接觸,她覺得自己太壞了!
殷盼柳癱着臉,怪小丫頭蠢嗎?這樣的結果不正是自己刻意誤導的嗎?她伸出手,卻讓聞弦歌又後退了好幾步。
“不行!我不能再這樣!這樣的我好卑鄙!”她哭成了淚人,這樣背德的負罪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每次都在想公冶音不在,她從殷盼柳那裏偷得一點點的溫柔不過分吧?可是一點一點,她越來越貪得無厭。如今公冶音要來了,她該将殷盼柳還給公冶音,自己不能再犯糊塗,否則她就對不起公冶音從小待自己的情分了。
殷盼柳撓頭,怎麽整?好像搬起石頭把自己的腳砸了。
就在殷盼柳猶豫要不要告訴聞弦歌實情的時候,聞弦歌的哭聲突然停了。殷盼柳擡頭一看,聞弦歌已經軟軟地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弦歌!”
聞弦歌昏倒是因為內傷未愈,連着多日為公冶音擔心,加上方才的情緒起伏過大所致。殷盼柳将她放在床上,翻出帶來的藥丸喂了一粒,就坐在床邊枯等。
作者有話說:
大家小年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