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皇帝下令徹查監牢走水一事, 歷時半個多月,這期間彭升王鬧過,叫過, 哭過, 皇帝都不予理睬。公冶音一直留在無極殿中, 原因是監牢被燒了,人沒處關, 又不能放了回家, 只好在宮中暫住。
“彭升王會不會狗急跳牆?”公冶音還是很替皇帝擔心的。如果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讓彭升王造反, 那可就不是自己一個人的生死了, 刀兵一起, 生靈塗炭,那就是她的罪過。
“放心,他不敢。”殷盼柳提筆作畫, “皇上不動他因為時機未到。同樣,時機也不在他那一邊。”
造反, 彭升王還沒有那麽實力。
半個月後, 皇帝派出的人終于查明了情況, 所有證據都和彭升王有關, 皇帝叫來彭升王詳談了一番,之後彭升王負氣離去, 不是離開皇宮,而是離開京城, 回封地去了。
收到消息的殷盼柳一敲折扇,“塵埃落定了。”
皇帝聖旨下, 公冶音誤殺彭升王世子彭熙, 念及靖國公府世代戰功, 罰公冶音在家禁足三個月,抄寫佛經替彭熙世子祈福。其父公冶術教女不嚴,罰一年俸祿。靖國公亦難辭其咎,罰俸三個月。
這樣的處罰對于闖了大禍的公冶音來說簡直太輕了,彭升王那邊竟然也沒有反駁,此事就此落定。
公冶音出宮回家,原本一切都很好,沒想到公冶音很快就闖出了更大的禍事。
公冶音回到靖國公府,靖國公将她叫來好好談了一番,祖父鬓發花白,說的話在情在理,公冶音脾氣雖然不好,人還是很孝順的,點頭跟靖國公保證,一定不會再闖禍了。
靖國公讓她回自己的院子,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出門了,這既是皇帝的命令,也要磨磨她這無法無天的脾氣。
公冶音聽話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心中也下了決心,這次一定要好好待着,不能再給家裏人找麻煩了。
結果她剛待了兩天,又出事了。
公冶家是個大家族,一年到頭人情往來不斷,公冶音作為靖國公府大小姐,好多事情還是要出面的,因為出了事,劉氏游說靖國公夫人,公冶音不便出面,不如讓二小姐,她的大女兒公冶妙代為出面。這件事原本也正常,大小姐不能出面,二小姐代替,哪家都這樣做。但是靖國公夫人并沒有同意。
公冶音的案子,其實是公冶音自衛殺人,錯不在她,只是前朝政局錯綜複雜,皇上能夠這麽判罰已經是格外開恩了,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但公冶音依然受了委屈,而她是一個不能受委屈的人。
靖國公夫人也是心疼孫女,加上劉氏想要讓公冶妙頂替公冶音的心思太明顯,老夫人看着也不喜,只讓公冶妙參加了威遠将軍府的賞花宴,其餘公冶家的小姐們都沒有參加。
威遠将軍是劉氏的娘家,公冶妙去參加外祖家的宴會,旁人便不會多想,公冶音知道了也不會覺得意難平。然而就是這次賞花宴,還是出了問題。
對于不能出去參加旁人的宴會,公冶妙是十分不爽的。她比公冶音小三歲,也生得花容月貌,是京城裏有名的美人兒。公冶音雖然美,奈何脾氣火爆,且仗着家世和太後的寵愛,誰的面子也不給,在京城名媛裏并沒什麽好的人緣。公冶妙則剛好相反,她生得溫柔婉約,楚楚動人,加上博學多才,性子也和順,走到哪裏都有人願意結交。公冶音的家世同樣也是她的家世,而且公冶音再威風也是個沒有親娘保護的小姐,劉氏雖然是繼室,那也是正妻,公冶妙同樣是嫡出女兒。
“唉!”一聲無奈的嘆息從公冶妙口出發出,僅聽聲音就足以惹人憐惜了。
“表妹,無端嘆什麽氣啊?”威遠将軍府的大小姐劉娉婷湊過來問。她和公冶音同歲,已經訂了親,等年後就要過門了。
“沒什麽。”公冶妙嘴上如此說,可是那微蹙的眉頭卻訴說着完全相反的情緒。
劉娉婷拉着她坐下,“前幾天吏部尚書家的品茗宴不見你去,我還和人打聽了一下,聽說這段時間的各家宴會你都沒有參加,為什麽?”
公冶妙扭着帕子,“表姐你也知道,家裏最近出了事,大姐在外面殺了人,陛下怪罪下來,最近她都不能出門。”
劉娉婷皺眉,“她不能出門和你有什麽關系?陛下怪罪的是她,又不是你們整個國公府。”
公冶妙微微搖頭,一臉無奈,“祖母怕大姐想不開,所以不許我們出來,要陪着她一同禁足。”這話就有些扯了。靖國公夫人确實不許她們去參加宴會,但并沒有禁足其他的小姐,否則她怎麽出來的。
“這也太不像話了!你祖母當真偏心。”劉娉婷怒道。
公冶妙趕緊用帕子遮了她的嘴,“表姐慎言。”她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這邊才松了口氣,“當心讓旁人聽了去,說我在外面搬弄是非,到時候又是一通責罰。”她說得委委屈屈,居然還紅了眼眶。
劉娉婷和這個表妹的關系很好,只是最近大半年她都在忙着自己出嫁的事情,彼此談心的機會少了,聽了這話她瞪大了眼睛,“你祖母會為了她責罰你?你可也是嫡女,怎麽能這般受氣?姑母也不管嗎?”
公冶妙搖搖頭,“我怎好讓母親因為這些小事為我出頭?不過是祖母的訓斥,她是疼我,我做孫女的自然不會有其他的心思。”她說得十分乖順,旁人聽了只會更加心疼。
劉娉婷後來就找機會将這件事說給祖母聽了。威遠将軍夫人趙氏聽了立刻火了,“這也太不像話了!都是孫女,都是嫡出小姐,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麽能如此厚此薄彼?”自己的外孫女還得自己疼,趙氏借着這場宴會讓公冶妙出了好大的風頭,順便把靖國公府偏疼公冶音,苛待其他小姐的事傳了個遍。
這也就罷了,京城裏的流言蜚語從來沒有停過。大家都是聽聽就算,極少有人會真正往心裏去。
但劉氏當了真,跑去靖國公夫人那裏哭訴,說自己沒用,護不住女兒,給公冶家抹黑,不如一根繩子吊死算了。要死要活鬧騰起來沒完,公冶術得知後自然也站在妻子這邊,隐晦地指出靖國公夫人太過縱容公冶音,才把公冶音寵得如此無法無天,殺人闖禍,連累全家。
“以你說,當如何?”靖國公夫人當年跟随靖國公戍守邊關多年,屍山血海見過,金玉華堂也見過,劉氏這點伎倆她還不放在眼裏。
“這是我的決定,你若是不同意,大可以不做我公冶家的媳婦。”
此言一出,縱然劉氏再不樂意也不敢說什麽了。公冶術見到母親說出如此重話,立刻也慫了。只是這夫妻倆不敢對靖國公夫人說什麽,卻都怨怪在公冶音身上。
劉氏作為繼母,不好明面上苛待公冶音,公冶術卻是親爹,他跑去公冶音的院子裏将正在抄寫佛經的公冶音大罵了一頓。
公冶音知道親爹是個什麽德行,也不争辯,在公冶術罵完後,冷漠道:“父親責備完了嗎?若是完了還請回去休息吧,女兒還要繼續抄寫佛經,這是陛下的旨意,女兒不敢違逆。”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皇上,公冶術又是指着公冶音的鼻子一頓罵,聲音之大引來外面好多下人的議論紛紛。
公冶音的火已經上了腦門,被她生生壓了下來。不管公冶術是不是存心來找茬,這次她确實闖了大禍,挨頓罵也是應該的。
公冶術罵了半天,得不到半點回應,他自己就覺得無趣了,怒沖沖離去。
公冶音冷笑,聲厲內荏的家夥,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親爹?
公冶術回到自己的院子裏,還在生氣,大罵“逆女”。劉氏想了想,“要說音兒年紀也不小了,我哥哥家的娉婷和音兒同歲,去年就定親了,如今嫁妝都置辦完,等來年就要過門了。”她說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女兒都是外姓人。若是公冶音嫁了人,就算靖國公夫婦再心疼這個孫女,也插不上手了。
“也不是沒提過這茬,之前不是還有人上門提親嘛,但是都被父親回絕了。母親總說要再留音兒幾年,二老不點頭,這親事也是難。”公冶術也想早點将這個炮仗脾氣的女兒嫁出去,過好過壞那就是個人的造化,至少不用再來煩他了。
劉氏的眼淚說來就來,“老爺,妙兒也快及笄了,及笄之後就該議親,可是前面有個沒有議親的姐姐,人家會怎麽想?知道的是父親母親疼惜音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國公府的小姐們有什麽問題呢。女兒家,總歸要嫁人的。留來留去留成愁,這都是老話。”
公冶術不住點頭,“夫人說得是,改天我找時機和二老再說說看。”
劉氏擦擦眼淚,“其實啊,女兒家的親事還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的話她沒說,她相信公冶術已經明白了。
公冶術不僅明白劉氏話裏的意思,還覺得很有道理。他這個當爹的怎麽就做不得女兒親事的主?
說來也巧,不出兩天,就有人上門來給公冶音提親。是如意侯的次子劉自省,和威遠将軍是出了五福的遠親。
靖國公一聽是劉自省,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劉自省可是京城裏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喝酒賭錢,鬥雞狎妓,據說手上還有人命,不過就是買通了受害者的家屬,把事平息了而已。
這樣的浪蕩子,如何能配得上公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