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公冶術卻覺得這是門不錯的親事。如意侯如今只任個閑職, 沒有什麽政績,但是做生意卻是個好手。他暗地裏用下人的身份開了很多店鋪,還和宮裏搭上了線, 成了皇商, 一句話, 如意侯府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銀子。
公冶家雖然門第顯赫, 但是支撐這麽大的門第所需要的銀子也着實不少, 公冶術的俸祿不算多, 交給劉氏後, 剩下的就沒有多少了。他想活動一下關系都沒有多餘的銀子。若是這門親事成了, 以兩家的門第來看,公冶音算下嫁,劉家給的聘禮定然不會少, 他留下一小部分也夠在官場上疏通關系了。
一切都想好了,現在就差靖國公夫婦點頭。其實不點頭也是可以的, 只要他答應, 到時候把女兒送過去, 生米煮成熟飯, 難道還能和離不成?最後不過是被靖國公訓斥一頓罷了。
想到此,他暗中答應了如意侯府的親事, 單單聘禮就要了十萬兩銀子。
如意侯聽了大笑,“十萬兩銀子買個兒媳婦, 不虧。”若是聘來的兒媳,他家還得好好待着, 可若是買來的兒媳, 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件事要說進行得十分秘密, 公冶術瞞得風雨不透,生怕露了口風把這件事搞砸。但是如意侯府卻沒有這個意識,十萬兩銀子的調動必然是個大動作,這件事就被殷盼柳的人發現了。
“如意侯府調用數萬兩銀子做什麽?”殷盼柳用折扇敲着另一只手,“荷衣,讓他們查清楚,我聽說最近靖國公府有人喜氣洋洋的,讓人一并查一下。”她刷拉一下打開折扇扇了扇,嘴角露出一抹笑,“該不會如我所想,這是一件事吧?”
殷盼柳在外面的人有太後配備的人手,也有霜火宮的人手,官私兩面都吃得開,只是她為人低調,很少有人知道一個公主手裏居然能調用這麽多人罷了。
趁着外面的人還在查,殷盼柳出宮去了一趟靖國公府。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公冶音見來的是她,也不見外,繼續抄着手裏的佛經。
“看你笑話的人多得是,也不差我這一個。”殷盼柳坐在對面,看着那字搖搖頭,“心浮氣躁,佛祖怎麽肯收你這樣的經文?”她雖然學的是話,但書畫一向不分家,她的字在宮裏可是數一數二的好。
“你倒是心平氣和,不如你來抄?”公冶音遞了筆過去。
殷盼柳哪裏肯接?“皇上讓你抄寫佛經是要磨磨你的性子,你莫要會錯了意。”
公冶音放下筆,“我的性子就這樣,聖旨下來我也沒辦法。大不了讓皇上殺了我。”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她也知道不好,可是這世上沒有誰值得她委屈自己,如果讓她委委屈屈過一輩子,還不是立刻讓她死了。
殷盼柳從小和她一起長大,也明白她的性子,再說下去,兩人很可能不歡而散。她今天可不是來吵架的。
“聽說令尊最近很高興?”
公冶音不能出院子,可也不是什麽事都不知道,靖國公夫人會來看她,自己的丫鬟也能出去。
公冶術其實把自己的情緒掩藏得很好,可惜他之前總是郁郁不得志的樣子,最近幾天稍稍表現出一點高興的樣子,就被留心察言觀色的下人看得清楚。公冶音也奇怪之前還在自己這裏生氣的親爹怎麽就突然高興了,只是她覺得無論因為什麽,一定和自己無關,親爹看見自己只有生氣的份。
“連你都聽說了。”這倒是令公冶音有點意外。如果連宮裏的殷盼柳都聽說了,那她爹得高興成什麽樣子?
殷盼柳微微眯起眼睛,“我想知道因為什麽?”
“管他因為什麽,橫豎和我無關。”
“你确定?”殷盼柳的手落到桌子上,修長的手指白皙精致,連關節上的褶皺都漂亮得不像話。
公冶音皺起眉,她喜歡直來直去,最讨厭殷盼柳這種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你有話直說好不好?”
殷盼柳起身,過來拍拍公冶音的肩,“就是沒話才來問問你。你的性子我還不清楚,有确定的消息會來告訴你的。不過你最近留個心眼,當心被人賣了。”
“誰?我?誰敢賣我?不想活了!”公冶音手腕一抖,牽情絲從袖子甩出,淩空打了個旋,襲向殷盼柳。
殷盼柳的青缯裁葉扇一豎,擋住了牽情絲,“你現在還因為殺人受着罰呢,這麽快就忘了?”
“總歸不能委屈了我自己。”公冶音收了牽情絲,“別賣關子了,說吧,你查到了什麽?”
殷盼柳撓撓頭,“還需要再查查,你自己也留心些。”
公冶音斜着眼睛,“說一半留一半,最煩你這樣的。”自己是怎麽和這個家夥從小長到大的?
殷盼柳就當沒聽見,擺手道:“走了,皇上要一副朝晖圖,我得去看看顏料。”
出了公冶音的院子,殷盼柳帶着荷衣往外走,遠遠的看到一群人過去。殷盼柳眼尖,看出為首的婦人正是劉氏,和劉氏走在一處的婦人她卻不認識。她轉頭朝着屋頂點了一下頭,一個白色人影幾不可見地探了個頭,然後就消失了。
等到殷盼柳回宮,進來回話的就是蓮衣了。
“公主,今天和劉夫人在一起的是禮部侍郎孫銘之妻劉氏,和劉夫人是姐妹。”
“姐妹?那倒是無妨了。”殷盼柳剛要問別的,卻見蓮衣還有話要說的樣子,“還有事?”
“奴婢去偷聽了兩人的談話,劉家姐妹好像在商量親事。”
“親事”這兩個字就有點敏感了。殷盼柳看着蓮衣,示意她說下去。
“好像是如意侯府的親事,她們說得很隐晦,不好分辨。”蓮衣縮縮脖子,自己這話回的,自己都覺得敷衍,但是她聽了半天,只能分析出這些來。
這不就對上了。殷盼柳擺擺手,蓮衣趕緊退了出去。再進來的人已經是荷衣了。
“公主,外面有消息了,公冶大人這幾天一直在活動關系,看樣子是想高升了。”
“他有銀子了?”殷盼柳擺弄着桌上的赭石,“如意侯給的?”
荷衣沒有确實的消息,不敢答話。
“是不是都沒有關系,這件事先瞞着阿音,給靖國公透透風。”
很快,靖國公從老友口中得知兒子最近在活動關系的事,回家将公冶術責問一番。公冶術也不是沒腦子的,這件事他早就想好了說辭,只說自己謀求上進,使的銀子都是劉氏的嫁妝。劉氏借機哭哭啼啼表了一番衷心,只說自己為了公冶術能夠高升連嫁妝都填進去了,還被夫家嫌棄雲雲。
靖國公是沙場武将,說話喜歡直來直去,看到這一番自然就信了,不好對兒媳婦多說什麽,倒是對公冶術安慰了一番,又讓靖國公夫人拿了銀子出來,讓兒子補給兒媳婦。公冶家再窮,也不至于拿着兒媳婦的嫁妝過活,這話要是傳出去,自己的老臉還要不要了?
得了意外之財,公冶術夫婦樂開了花。劉氏對公冶術倒也大方,反正活動的銀子不是她拿的,這筆錢她也不要,都給公冶術拿去官場打點了。
公冶術多年在父親的羽翼下,做事謹小慎微,手頭一直是緊巴巴的,這次終于充裕了一回,難免得意,最近幾天經常邀請同僚在酒樓喝酒。
公冶音這幾天很安靜,因為她收到了聞弦歌的信。聞弦歌跟随樂錦大師已經到了隐國,只是心裏一直擔心師姐,興致少了大半。
聞弦歌這信是唬人的。她和樂錦大師此時都在千音閣,只是她怕時間久了師姐擔心這才編了在隐國游歷的消息。
在得知公冶音已經在家禁足反省後,她和師父便也不那麽着急了,皇上這樣的處罰,遠遠在她們的預料之外。
想到師父籌劃了這麽久的雲游之旅因為自己的事就此作罷,公冶音還是很自責的。想了想,她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給殷盼柳。
收到信的殷盼柳連夜來了靖國公府,“你要我去阻止樂錦大師回京?”
“我知道師父為了這次雲游籌劃了好多年,她有官職在身,不是什麽時候都能離開京城的。錯過了這一次,下次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師父說,樂為民聲,若久坐廟堂,必然失去民間之樂。我不願意她留下遺憾,那就是我的不孝了。”
一向桀骜不馴的公冶音是真心尊敬樂錦大師,她的回信必然沒辦法攔住師父,為今之計,她只能求助殷盼柳這個閨蜜。
“要我走這一趟,你要如何謝我?”殷盼柳笑着問。
公冶音“哼”了一聲,“你記着離弦歌遠一點我就謝謝你。”
“這麽不放心我,那還讓我去?”殷盼柳搖着折扇,“我可以拒絕你的。”
公冶音盯着她,“去不去?給個痛快話!”
殷盼柳無奈搖頭,“哪有你這麽求人的?”她終于坐下來,坐在公冶音的對面,“阿音,老實說,我不想在這個時候離京。”
“你在擔心我?”
被說中了,殷盼柳反而傲嬌地扭頭,“不是。”
“我管你是不是,我能照顧好我自己,再說家裏有祖父祖母護着我,宮裏還有姑祖母,我沒事。”公冶音始終覺得自己有能力自保。
殷盼柳沒有和她争辯,沉默了半晌,她終于還是點頭了。橫豎都是為了這位好友奔波,“我可以幫你跑一趟,但你要答應了不要輕舉妄動。”
這話讓公冶音皺眉,“這次你怎麽這麽擔心?”
“感覺吧。”殷盼柳不願多說,“我把蓮衣留給你。”
“蓮衣是你的心腹,你還是帶走吧。”公冶音并非客氣,只是覺得自己用不着。
“她跟不上我的腳程。”殷盼柳一句話讓公冶音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