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聞弦歌主仆二人坐在屋脊上看下面的情況。小屋裏一片安靜, 小屋外面也沒有人走動。慶兒不解地看着聞弦歌,不明白這有什麽可看的。
“再等等。”聞弦歌語氣輕松,眸子裏卻有些陰暗不明的光。
又等了一會兒,就見從花廳方向呼呼啦啦來了一大群的夫人小姐, 一個個一邊小聲聊着, 一邊跟着為首的鄧氏往這邊走來。
慶兒有些興奮, 轉頭看向自家小姐,發現聞弦歌的眸色更加深沉。
鄧氏到了小屋門口就開始了自己的表演,先是問一個丫鬟:“你說弦歌在這裏?這裏是給下人們休息用的屋子,弦歌堂堂侯府千金,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那個小丫鬟嗫嚅着, “夫人, 奴婢見三小姐進去後不久, 還……還看見……”她欲言又止,把原本在閑聊的夫人小姐們的胃口都吊了起來, 大家不再說話,都聽着小丫鬟回答。
“還看見什麽?”鄧氏大怒,“讓你回個話, 怎麽也這麽吞吞吐吐, 仿佛弦歌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聞弦歌冷哼了一聲,摸着下巴繼續看。
小丫鬟被吼得瑟縮了一下,慘白着一張小臉說:“奴婢看見一位公子也進了小屋,所以才向夫人禀告。”她被鄧氏吼得怕了, 這一句話聲音非常大,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安靜的人群漸漸有了議論聲, 聞弦歌根本不必仔細去聽,無非就是樂坊出身, 持身不正等等說辭。反正她是國樂坊教出來的,仿佛骨子裏就是不檢點的,做出什麽不知廉恥的事情都是不足為奇的。
鄧氏似乎被氣傻了,也不說話,任由人群議論紛紛,污水一股腦兒潑到聞弦歌的身上。等大家有了一個比較統一的判斷——都認為聞弦歌人大心思也大了,不等長輩給她安排婚事,自己就去找男人的時候,鄧氏這才如夢方醒一般上前給了小丫鬟一記耳光。
“你胡說,弦歌清清白白的姑娘,怎麽可能和男人在此私會?再說今日後院中都是女眷,哪來的外男?”
人群中一位夫人提醒道:“聞夫人,今日侯府前院也在宴客呢。說不準是那個小子打錯了注意,借此機會溜進後院來和三小姐私會的。”
其他人紛紛點頭贊同。鄧氏卻依舊在徒勞地搖着頭,仿佛不能相信這一切。
慶兒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聞弦歌抓住肩頭,身子再一輕,人已經落到地上。慶兒瞪大了驚恐的眼睛,仿佛在說:小姐,您都是這麽拎人的?
聞弦歌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我們去偶遇。”
Advertisement
小屋外,人群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突然有一個眼見的小姐道:“那……那個不是三小姐嗎?”
衆人都順着小姐的手望過去,只見聞弦歌正帶着慶兒從小路的另一端走來,轉眼間已經過了小橋。
衆人都像被定格了一般,傻傻地望着主仆二人走近。鄧氏後退了半步,宛如見鬼一般。
聞弦歌走到近前,看着這麽多人,不解道:“大伯母,衆位夫人小姐不在花廳飲宴,到這裏來做什麽?”
沒人回答。
聞弦歌繼續一臉天真地問:“發生了什麽事?”
鄧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啞着嗓子問:“弦歌,你……你怎麽從那邊過來?”
“大伯母不是命弦歌去找二姐嗎?弦歌去了二姐的院子沒找到人,正着急,慶兒過來說二姐找到了,弦歌就回自己的院子裏整理一下儀容,免得人前失禮嘛。”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讓大伯母和各位夫人小姐久等了,是弦歌的不是。”
這一番解釋沒有任何問題。人是鄧氏支走的,也是鄧氏讓找回來的,如今人就在這裏,那之前的一切猜測豈不都成了笑話?
當然不是笑話。來的夫人小姐中自然也有好事的,此時問道:“既然三小姐在這裏,那丫鬟看到的和男人私會的人是誰?該不會是丫鬟說謊吧?或者是三小姐說謊?”
鄧氏有些尴尬,就算真是聞弦歌和男人私會,如今沒有證據,聞弦歌完全能夠抵賴,何況這一切根本就是假的。鄧氏心中暗恨聞雲婉辦事不利,這時才想起來,既然聞弦歌在這裏,那被她派來鎖門的聞雲婉哪裏去了?
“說什麽謊?丫鬟說了什麽?”聞弦歌裝得那叫一個天真。
“丫鬟說三小姐在此和外男私會呢。”有人幸災樂禍。
聞弦歌聽了漲紅了臉頰。一旁的慶兒真是佩服小姐這演技,要不是親眼所見,連她都要相信小姐是真的被氣到了。
“不過是這小蹄子亂說的,來人,把她拉下去掌嘴!”鄧氏如今只想盡快平息此事,既然陷害不了聞弦歌,那麽就息事寧人。
聞弦歌看着有婆子上來将小丫鬟帶走,仿佛生怕有人會繼續追問小丫鬟似的。她冷聲道:“不是說我在這裏與人私會嗎?不過一道門,打開看看便是。”說完,她也不等衆人有所反應,朝慶兒使了一個眼色,慶兒立刻上前推開了房門。
給下人用的小屋自然不會多麽好,房門一打開,裏面的一切都一覽無餘。空氣再一次凝固了。很多夫人捂住自己女兒的眼睛,自己的目光卻都望向已經一臉鐵青的鄧氏。
小屋裏,确實有一男一女,兩人此刻正互相擁抱着倒在一張小榻上,看樣子是都睡着了。
那女子半張臉朝外,衆人一眼就認出了她正是侯府大小姐聞雲婉。至于男子是誰,因為男子臉朝着裏面,衆人還不知道。
“還愣着幹什麽?快把人拉開!”鄧氏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立刻有丫鬟進去将抱在一起的兩人分開。這麽一折騰,兩人都醒了。聞雲婉醒來看清眼前的情況,尖叫着抓緊了自己的衣服。其實兩人的衣服都還完好,顯然并沒有什麽茍且之事。但是女子私會外男已經是敗壞門風之事,何況還和外男抱在一起,無論如何,聞雲婉的名聲是毀了。
“婉兒,這是怎麽回事?”鄧氏其實有心将諸位夫人小姐支走,但是事情已經這樣,如果将這些人支走,那麽從她們嘴裏不知道還會傳出什麽不好的話來。她索性留了衆人下來,此時她只能相信女兒的應變能力了。
聞雲婉臉色蒼白,擡頭看到在場這麽多人,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聞弦歌,激動地指着聞弦歌道:“娘!是她!是她打暈了我,是她把我帶到這裏,是她把這個男人引來的,都是她!”
鄧氏心中稍稍定了,她轉身走到聞弦歌面前,擡手就是一巴掌。
聞弦歌向後稍稍退了一步,避過了這一巴掌。“大伯母,您僅憑大姐一句話,就要打我?”她的眼中滿是驚恐。
“長輩責罰,你竟然敢躲?”鄧氏是真的氣得狠了。此事無論如何解決,聞雲婉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她偷雞不成蝕把米,這股子氣總要從聞弦歌身上撒出來。
“天子責罰尚要有了由頭,大伯母不分青紅皂白亂打人,請恕弦歌不敢領受。”聞弦歌眼中天真不在,全是寒霜。
“你……”鄧氏被當着這麽多人鬧了個沒臉,惱羞成怒。“弦歌,你不服管束還巧言狡辯,看來我平日确實是對你疏忽了,竟然讓你這般不知進退,不知禮數。”
聞弦歌冷笑,“大伯母這話也是有趣,我父母雙亡自是不知禮數的。卻不像大堂姐這般有大伯母悉心教導,知情知趣地去私會外男。”
她這話一出,在場的衆多夫人小姐們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聞弦歌這話可就是直接頂撞長輩了。穎國重孝,無論如何,這種公然頂撞長輩的行為都是不被世人認可的。長輩的任何言語任何行為都是慈愛,打罵也是慈愛,不能反抗。
“諸位夫人看看,看看我這個好侄女!”鄧氏用顫抖的手指着聞弦歌,“這麽多年我真是白疼你了!”她的聲音哽咽,滿臉都是失望和委屈。
聞弦歌本不想撕破臉。但是鄧氏這般惺惺作态她看了實在覺得惡心。她自幼在國樂坊長大,成長過程中,樂錦大師對她也有責罰,她幼時頑皮不好好學琴,被樂錦大師打得屁股都腫了,做都做不了,只能站着,卻還是要每日練琴。長大後她知道,師父是真的疼愛她,所以才不忍心她這塊好材料廢掉。可是鄧氏算什麽呢?如何能舔着臉說出這樣的話?
“我竟然不知道這麽多年是大伯母養了我。那我十幾年待在國樂坊中又算什麽?”
鄧氏氣得發抖,拿着帕子不住地抹着眼淚。一旁的夫人們看不下去,其中一人出來道:“聞三小姐這話都太讓人寒心了。縱然你自幼在國樂坊中長大,侯府到底是你的家。你在國樂坊的一應吃穿用度還不是由侯府支付?你真當自己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
這話引起其他夫人們的贊同。都是當家主母,她們可不想自己的晚輩有一天也敢這樣和自己公然叫板。這樣的先例不能開,必須消滅以絕後患。
聞弦歌似乎一直在等這句話,她默默從自己懷裏取出幾頁紙,遞給了方才說話的夫人。
“這位夫人,這是亡母的嫁妝單子。諸位都是識貨之人,應當能夠估量出這些嫁妝所值幾何。我一個多月前将大伯母交給我的亡母嫁妝拿出去典當了,所當不過幾百兩銀子,這其中的差距,諸位夫人應該知道是怎麽回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