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聽了聞弦歌的建議, 公冶音好笑地捏着她的臉蛋,“傻丫頭,和親是國家大事,姑祖母到底是後宮之人, 在這件事上, 她能做的并不多。以她的身份, 能保住一個就已經很不錯了,你覺得姑祖母會保誰?”
聞弦歌眨巴着大眼睛,“柳……承雲公主。”
“對啊,一個是親孫女,一個是侄孫女, 誰都知道該怎麽選的。”公冶音笑得出奇的溫柔。“弦歌, 你記着, 這世上誰都靠不住,想要不被人欺負, 只有靠自己。”言下之意,在和親這件事上,她并不準備去求任何人的幫忙。
聞弦歌癟癟嘴, “皇上會有更合适的人選的。”這已經是在自我安慰了。
“是啊, 誰說就一定是我呢?再說,就算真的選了我,誰說我一定要去呢?我難道不會跑嗎?天下之大,哪還容不下我呢?”公冶音笑眯眯地看着聞弦歌, “小師妹, 萬一真到了那一步, 你願不願意陪着師姐亡命天涯啊?”
聞弦歌老實搖頭。“師姐,你不要總把事情想得那麽壞。國公和國公夫人不會答應的。”
公冶音哈哈一笑, 掩去了眼中的失望。“祖父祖母卻是很生氣,祖父把我爹叫去責罵了一通,可是我爹獻女的奏章已經到了皇上那裏,祖父祖母也無能為力。即便是一品國公又能如何?皇權威赫,誰敢拒絕?”
聞弦歌突然上前抱住了公冶音,帶着哭腔說:“師姐,我不要你去和親!”這就是小孩子的行徑了。不管其他事,只一味地希望身邊人永遠不要離開。
公冶音難得地溫柔,伸手抱住聞弦歌,“你乖,師姐答應你,不會去的。”
從靖國公府回家,聞弦歌一直悶悶不樂。她從小學藝一律,自己的喜怒哀樂都會用音樂表現出來。慶兒見她的樣子,也不敢打擾,又怕她胡思亂想憋出病來,只好将琵琶塞到她的手裏。
琵琶弦動,曲聲流淌而出。原本是青天白日,豔陽高照,沒想到轉瞬間就是烏雲密布,大雨傾盆。聞弦歌手中的琵琶聲突然轉入高亢,拔節而出,直沖天際。
一直在門口守着的慶兒都忍不住回頭,這樣的聲音,小姐這是想到了什麽?
夏日的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雲銷雨霁,太陽重新露出臉來。聞弦歌放下琵琶,命慶兒研墨,在紙上記下剛剛的樂曲。她以一腔憤懑,譜成一曲《動離憂》。
下午小睡了一會兒後,聞弦歌剛剛起床梳洗,有小丫鬟來通知,鄧氏後天宴客,請聞弦歌參加。
“後天宴客?”聞弦歌摸着下巴。“大伯母已經許久不見人了,怎麽好端端要宴客?”她問的是慶兒。
慶兒道:“後天是老爺的生辰,再過兩天是二小姐的生辰,大夫人說一并辦了,要辦得熱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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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也是這樣嗎?”聞弦歌今年是第一年回到侯府居住,對于侯府裏的很多事都不熟悉。
“是的。”慶兒話雖這麽說,今年這種時候鄧氏要辦生辰宴,她總覺得還是有問題。
“你覺得事情不簡單對吧?”聞弦歌嘆了口氣,“我從師姐那裏學到了不要把人想得太好,有些人,什麽龌龊伎倆都能使得出來的。”
兩日後,鎮武侯聞钊和二小姐聞雲婷的生辰宴,鎮武侯府前院後院同時開了席,請了兩撥戲班子打胎唱戲,好不熱鬧。
主角聞雲婷清高依舊,對于府裏鬧哄哄的很是不喜。她覺得讓這些夫人小姐們給自己過生辰,使得自己都沾了俗氣。她最希望的就是邀三五好友,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寫詩作文,寄情山水。
“婷兒,娘這麽做還不是為了給你擡身份?如今家裏什麽情況你多少也知道一些,這麽破費還不都是為了你。娘也不需要你多做什麽,今天你總要拿出一副笑臉來,別在擺出看不起人的樣子,聽話啊。”鄧氏可不想好好一個宴會被自己的女兒攪和了。
“我知道。”聞雲婷整理着自己的裙子,她喜歡的都是素淨的顏色,看着就有股子書卷氣。
侯府辦生辰宴,很多人都是全家出動。男客在前院喝酒,女眷們在後院裏聊天。聞雲婉作為主人,充分發揮自己長袖善舞的本事,往來招呼,頗有當家主母的做派。她知道自己才學不如妹妹,所以這些年只一味地學習掌家理財,往來應酬,看着倒比聞雲婷更接地氣。
聞弦歌到了後院花廳的時候,這裏已經十分熱鬧。
“弦歌啊,你怎麽才來?快,我給你介紹幾位夫人。”鄧氏穿着簇新的衣裳,榮光滿面地過來拉着聞弦歌給幾位眼生的夫人介紹。态度親昵,竟然比對自己的女兒還要熱情。
聞弦歌好笑地看着鄧氏演戲一般拉着自己說東道西,也不戳破。今天她熟識的謝柔沒來,她更覺得宴會無趣。逮着個空子一個人躲在荷花池旁無聊地喂着魚。
“看你喂魚,真是一點美感都沒有。”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
聞弦歌不用轉頭也知道是她的二堂姐聞雲婷。“二姐大才,自然連放屁都是有美感的。”她微微轉頭,果然看見聞雲婷漲紅的臉頰。
“你……你到底也是個侯府千金,就算叔父嬸娘早亡,你也不該如此粗鄙。”聞雲婷今天是主角,被一群夫人們圍着問東問西,她不是聞雲婉那樣的性子,早就不耐煩了。溜出來躲個清淨就看見聞弦歌毫無形象地蹲在這裏喂魚。
“我沒有爹娘教導,自然是粗鄙的。”聞弦歌毫無介意。“在二姐眼中,誰不是粗鄙的呢?二姐是天上的仙,還是不要下凡的好。可惜被大伯母強拉着,這一天下來,不知道要沾染了多少俗氣呢。”她被樂錦教導做人貴真,她們學習音律的人,在外人看來都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的人物,其實還不都是尋常人?何必硬裝成那個樣子,反倒失去了本心。
聞弦歌這話雖然是嘲諷,卻也說中了聞雲婷的心事。她皺着眉,自覺是清雅之人,不再和聞弦歌争辯,甩了一下衣袖離開了。
聞弦歌也學着聞雲婷的樣子甩了一下衣袖,不得不承認,她甩得可沒有聞雲婷好看。她就不信,聞雲婷私底下沒有練習過怎麽甩袖子。她搖搖頭,頂着一個“才女”的名聲,真是夠累人的。
在她喂完第二把魚食的時候,花廳裏終于開宴了。聞弦歌站起身,活動一下酸麻的腿,在慶兒的攙扶下進了花廳。
她剛進花廳就聽見鄧氏焦急道:“怎麽婷兒還不過來?人去哪了?”
一旁有小丫鬟道:“方才二小姐和三小姐在說話。”
這一句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聞弦歌的臉上。鄧氏過來問:“弦歌,你可知道婷兒去哪了?”
聞弦歌老實搖頭。聞雲婷朝哪個方向走的她都沒注意。
鄧氏更加着急,“弦歌,不如你去找找你二姐,她是壽星公,不來我們可怎麽開宴呢?你說是不是?”
聞弦歌微微眯起漂亮的眸子,鄧氏以為她不答應,還要再勸說,卻聽聞弦歌道:“好。”
聞弦歌把慶兒留在花廳裏,這麽明顯的圈套,她一個人行動更加方便。
從花廳到聞雲婷的院子,中間會路過一座小橋。小橋旁邊有一間小屋,是下人們整理附近時休息用的。
當聞弦歌走到小屋附近時,之見粉衣人影一閃就進了小屋。聞雲婷今天穿的就是粉衣,她很少會穿這個顏色的衣裳,所以聞弦歌印象很深。
聞弦歌想也沒想,立刻追進了小屋,然而小屋裏并沒有人。小屋的門突然關上,有上鎖的聲音。聞弦歌手中出現了墨玉笛暗飛聲,笛子從門上的縫隙伸出,一下打在對方上鎖的手上。
“哎喲!”對方叫了一聲,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等對方還想忍痛繼續上鎖的時候,聞弦歌已經推開門走了出來。
“大姐,這種事可不是你侯府大小姐該做的。”門外上鎖的人正是聞雲婉。她見鬼一樣看着聞弦歌,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經快得手了,怎麽會被聞弦歌逃脫。
“想不通我怎麽能逃出來?”聞弦歌點頭。“你們母女到底有多瞧不起我的身手。也罷,既然你們敢做,就別怪我了。”她露齒一笑,俏皮無比。
聞雲婉只看見眼前一支黑色的玉笛打了個轉,然後她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聞弦歌接住倒下來的聞雲婉,将她扶進小屋,讓她靠在椅子上,而後她出門,果斷上了鎖,揚長而去。
宴席上,聞雲婷已經重新出現。她方才被人帶到了其他的院子裏,這時才被人重新帶回來。她并非沒有覺察出事情的蹊跷,不過原本她就不喜歡和這些夫人們一起說話,一個人待着倒是清淨了很多,也就不在意了。
主角到場,鄧氏立刻安排開宴,同時叫慶兒去叫聞弦歌回來。慶兒也是個精明的,早就看出鄧氏不安好心。她擔心聞弦歌,出了花廳一路小跑往回趕,趕到半路就感覺肩頭被人抓住,然後身子一輕,再看時她人已經在房頂上了。
她吓得剛要大叫,嘴已經被人捂住。
“別叫,免得壞人好事。”聞弦歌的聲音響在耳邊。
聽出來是自家小姐,慶兒總算放下心。不過這房頂是傾斜的,她站也站不穩,只好抓着聞弦歌的衣服不松手。
聞弦歌托了她一把,讓她學着自己的樣子坐在屋脊上。“你在這裏坐會兒,看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