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鄧氏一聽“嫁妝”二字, 臉色更加蒼白。她顫聲道:“你胡說!你根本就沒有你娘的嫁妝單子,這一定是你自己僞造的!對,一定是你僞造的!”
聞弦歌面對差點戳到自己臉上的手指,微微偏頭。“原來如此。大伯母是篤定我沒有我娘的嫁妝單子, 所以才肆無忌憚地侵吞了我娘的嫁妝。”
鄧氏哪裏肯認?哪裏能認?她賭咒發誓這單子一定是假的, 直到其中一位小姐看到嫁妝單子上的字跡, 驚訝道:“這……這是承雲公主的字跡!”
承雲公主殷盼柳,以畫聞名京城。不過歷來書畫不分家,殷盼柳在書法的造詣也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多少閨閣小姐看到她那俊逸的字,都帶着無盡的羨慕之情。閨中女兒寫字多學簪花小楷,字體清秀。殷盼柳的字跡卻有着自己的風格, 如她給人的感覺一樣, 挺拔舒朗, 是一種能夠模糊性別的字跡。
“這位小姐說得不錯。我此次被大伯母所迫,要我承認我娘的嫁妝只那麽一點, 我心裏不忿,又不敢與長輩頂撞,是以連夜出京, 去了邊關尋找我外祖一家。我外祖雖然已經過世, 家中尚有親戚仆人在,我娘的嫁妝單子亦有存檔。當時我在邊關偶遇承雲公主,她怕我拿着嫁妝單子回京大伯母不認,便親筆為我抄錄了這張單子。沒想到她的擔心竟然不是多餘的。”聞弦歌當真是信口胡謅。嫁妝單子确實是殷盼柳回京之前給她的, 殷盼柳怕聞弦歌讓鄧氏歸還嫁妝逼得鄧氏狗急跳牆, 會做出有害聞弦歌的事情, 所以将單子拿出來,讓聞弦歌找準機會一擊致命。
圈套早在這兩人回京之前都設計好了, 聞弦歌只是找了一個合适的機會下套而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宋氏當年的嫁妝上面,竟然沒人管一旁尴尬的聞雲婉和那男人了。
那男人當然不傻,一看沒人注意自己,就像偷偷溜走,被眼尖的慶兒看見,高聲叫道:“這個男人想跑!”
男人憤怒地轉頭,就看見所有的夫人小姐齊刷刷向他行注目禮。不過這一看,倒是有幾位夫人認出了這個男人。
“這不是齊大人家的小公子嗎?”一位夫人叫道。
工部員外郎齊遠有三個兒子,這是他最小的兒子齊浩。此子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因齊遠官職不高,他也不敢在勳貴遍地的京城耀武揚威,就只能日日跟着幾個侯爵公爵家的世子爺厮混。齊遠的夫人家頗有勢力,所以齊浩被嬌寵得有些過分。只是他也沒有太大的能耐,只是貪杯好色,年紀輕輕就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虛弱樣子。
他今天之所以會來後院,當然是有人暗中和他聯系。他曾經無意中見過一次聞弦歌演奏琵琶,驚為天人。不得不說,聞弦歌正兒八經地演奏樂器的時候,确實很有仙子的感覺。
齊浩從那天起就心心念念地想着聞弦歌,也曾制造各種不期而遇的機會。可惜聞弦歌被師父師姐保護得太好,就算有時真的在街上遇到,聞弦歌的身邊多半也會有公冶音在。對于這朵帶刺的玫瑰,又是靖國公府的大小姐,齊浩還是知道輕重的,他只要腦子還沒昏,就決計不敢打這位大小姐的主意。
偶遇不成,他就只好刻意拉進和鎮武侯府的關系。奈何鎮武侯府連個少爺都沒有,他根本無從下手。不過他這一番刻意的動作,聞弦歌大大咧咧地沒發現,卻被聞雲婉發現了。所以當鄧氏想要壞掉聞弦歌名節的時候,聞雲婉就提出了齊浩這個人選。
齊浩聽說鄧氏願意幫助自己得到聞弦歌,事後還願意把聞弦歌嫁給自己,自然喜出望外,對鄧氏的計劃言聽計從。今天他趁着前院人多,偷偷溜到前後院的角門處,發現角門沒鎖,就蹑手蹑腳地進了後院。按照聞雲婉給他的侯府地圖,他很順利地找到了小屋。透過門縫往裏一看,之間一個姑娘臉朝裏躺在榻上,他一陣心癢,想也沒想就進了小屋。等他将榻上的人翻過來,卻發現這人不是聞弦歌,而是聞雲婉。
他雖然吃驚,但是色心已起,來者不拒。聞雲婉畢竟也是個美人,得到她齊浩自覺也不吃虧。就在他欲行不軌的時候,感覺背後一痛,然後人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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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的當然是聞弦歌。她看到地上的人,嫌惡地踢了兩腳。雖然她對鄧氏和聞雲婉陷害自己感到寒心,但是她卻不能眼睜睜看着聞雲婉毀了名節。就當是她心軟吧,她還是及時阻止了這件事。
見到有人道破了齊浩的身份,聞弦歌涼絲絲地說:“難道這件事不應該問得清楚一些嗎?”
鄧氏沒想到聞弦歌竟然沒有一直揪着宋氏的嫁妝不放,不過這個話題也不是她想談論的。
齊浩的父親齊遠很快被請來,衆目睽睽之下看到這樣的場景,齊遠上前就給了兒子一記耳光。“畜生!還不快說說這是這麽一回事!”
齊浩闖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推脫的話張嘴就好。他咬定了是聞雲婉勾引他,事先和他約定了這次幽會,還給了他一張從侯府角門到這裏的地圖,否則他一個外男,第一次進侯府後院,怎麽能順利來到這裏。再者,為什麽他一路走來一個人都沒有遇到,明顯是聞雲婉支開了下人,方便兩人幽會。
鄧氏氣得臉色煞白,聞雲婉此時吓得只會哭。她突然間發現自己之前和齊浩聯絡的所有事情,此時都變成了她與齊浩私會的證據。
衆人見齊浩說得頭頭是道,一點都不慌亂,不覺已經信了三分。
“你胡說!我清清白白的女兒怎麽可能與你私會?一定是你欲行不軌!”鄧氏吃虧就吃虧在商賈出身,一生氣起來就疾言厲色,給人一種無理還要攪三分的感覺。
齊浩見有親爹在場,膽氣也壯了。“聞夫人,方才你說聞三小姐的時候也不是這麽說的。怎麽到了您自己的女兒身上,就變成清清白白的了?我好好在前院赴宴,是聞大小姐與我約好來此幽會的。角門是她開的,地圖是她送的,我如約而來,怎麽就變成我欲行不軌了?難道不是你家大小姐耐不住寂寞想與我發生點什麽?”
鄧氏語塞。這件事會說的不如會聽的。衆人都是大宅門裏生活的人,對這點大宅門裏的伎倆都是門兒清。眼見着就是鄧氏容不下聞弦歌,想借着這個滿京城名聲都不好的纨绔子弟齊浩壞了聞弦歌的名節,順便将人嫁過去。這樣不僅拜托了這個不待見的侄女,連當年宋氏的嫁妝也不用還了。
齊遠這時候站出來,“聞夫人,無論如何,是小兒行為不端。只是如今這件事大家都看到了,我想于聞大小姐的名聲也不好。這樣,無論這件事誰對誰錯,我齊家都願意一力承擔,老夫明日就讓媒人過來提親,我齊家願意讓小兒迎娶聞大小姐為妻。如此便可全了咱們倆家的臉面,聞夫人意下如何?”
鄧氏一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兩眼一翻昏過去了。
現場大亂,有搶救鄧氏的,有幫忙勸着這邊要尋死覓活的聞雲婉的,聞弦歌悄悄後退了兩步,怕被混亂的人群擠到。她注意到齊遠齊浩父子對望了一眼,眼中都是了然。
以齊遠正五品的官職能夠迎娶侯府大小姐做兒媳,那可真是高攀了。雖說有些名聲不好,但是齊浩本來也沒有什麽好名聲,倒是完全不在乎。也許在這件事中,齊家才是真正的贏家。
無極殿。殷盼柳養了好多天的眼睛,一直被好多雙眼睛盯着不許看書,不許畫畫,不許寫字。她每天就看天上的鳥,水裏的魚,感覺自己的眼睛已經完全恢複了。這期間她娘葉雲桑來過一次,抱着她心肝寶貝地叫了一通,然後亂七八糟的藥留下了一大堆。幾天之後,她就收到消息,毒火門已經被徹底鏟除。雖然門主寇臣沒有找到,但是這樣一個門派确實在江湖中消失了。
“公主,鎮武侯府出事了。”荷衣将剛剛收到的消息交給殷盼柳。
殷盼柳接過來剛要打開看,荷衣突然記起來,一把搶過紙條,“還是奴婢念給公主聽吧。”
殷盼柳無語,只好耐着性子聽荷衣把聞家發生的鬧劇念給她聽。
這件事最終還是讓齊家如了願。畢竟是大庭廣衆之下,聞雲婉就算不嫁入齊家,也不可能在嫁給其他人家了。擺在聞雲婉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嫁入齊家,二是終身不嫁。對于聞弦歌來說,如果自己遇到這種事,一定會選第二條,但是顯然聞弦歌是個異類。聞雲婉沒有考慮太多就選擇了第一條路。對她來說,雖然嫁入齊家是下下之選,但是也比終身不嫁來得好。只是她心裏的恨全都對準了聞弦歌,這一切本該由聞弦歌來承受,卻變成了自己。她發誓一定要讓聞弦歌付出比自己還要慘痛千倍萬倍的代價!
“鄧氏竟然真的對弦歌用了這麽下作的手段。”殷盼柳笑了笑,森冷的笑意吓得荷衣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之前讓你查了鄧家名下的那些産業,查得如何?”殷盼柳打開手中折扇搖了搖。
“已經全部查清楚,蓮衣已經全部記錄好了。”荷衣回道。
殷盼柳緩緩回頭看着荷衣,“你知道我要做什麽。”
荷衣點頭,“奴婢這就讓蓮衣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