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劉氏聽了公冶音的話, 賠了笑臉道:“音兒這話從何說起?我本不想走這一趟,奈何你弟弟他小不懂事,看中了你的東西,你做姐姐的, 讓讓他又何妨?如果你覺得吃虧了, 我那裏還有幾塊玉佩, 拿來與你換可好?”這番話說得也是入情入理,換做其他人就做個順水人情松口了,可這是公冶音。
“既然夫人手裏的東西這麽好,為什麽弟弟不要?夫人,我這裏的好東西全都是宮裏和祖父祖母賞的, 不敢相贈。至于其他的……”她唇角微微勾起, “夫人派人送來的東西是個什麽成色, 您自己還不清楚嗎?”
劉氏到底是武将家庭出身,不僅脾氣火爆, 也是會些武功的。幾番話下來人已經有了火,她想着自己到底是長輩,如此低三下氣說話都不成, 索性板起臉, “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我好歹是你的母親,你平日裏對我毫無恭敬之心也就罷了,如今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我又是親自過來和你說, 你竟然這般态度。到底是樂坊出身, 真真上不得臺面!”
公冶音微微眯起漂亮的眸子, “我自是上不得臺面,不比夫人好手段, 還未過門就和我爹珠胎暗結,當真是将門手段。”
劉氏漲紅了臉。她确實是未婚先孕,嫁入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因為這一點,靖國公夫婦才對她頗有意見。這是她最不願被人提及的事,如今就被這麽一個晚輩說出口,她氣得手都在發抖。“你……你堂堂國公府大小姐,竟然也學那些市井村婦搬弄是非!這些話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該說的嗎?”
公冶音故作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夫人做出這種事的時候,可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您做都做得出來,我說說怎麽了?”
“你……”劉氏也是氣得狠了,伸手就是一記耳光。這一招她從小在家打下人都打慣了,很熟練。
然而這是公冶音,豈能讓她打着。閃身一躲,劉氏用得力氣也是大了些,直接一個趄趔,坐到了地上。
公冶帆坐在一旁看着,都被吓傻了。在他眼中,他娘就是府中最厲害的人物,什麽人都得聽他娘的,連他爹都是。他娘教訓長姐,她竟然敢躲!
“我娘教訓你,你竟然敢躲!來人,掌嘴!”這話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學來的,說起來極為熟練。
不過他說完發現周圍人根本沒有動作,他站起身跺着腳又說了一遍,然後發現周圍的丫鬟都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
“公冶帆,這是我的院子。你讓我的人掌我的嘴,你的腦子呢?”公冶音不願意和一個小孩子計較,要不然早就踹出去了。
劉氏這時已經在丫鬟地攙扶下站起身,丫鬟正在給她拍身上的土。“大小姐,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好,你很好。”劉氏咬着牙說了這幾句話,帶着還在混鬧的公冶帆走了。
當晚,公冶術回府的時候,劉氏就哭天抹淚地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和公冶術說了,公冶帆也在旁邊不停地幫腔。公冶術大怒,立刻叫人将公冶音帶來。不過派去的人還沒回來,國公卻派人請公冶術過去。
在國公的院子裏,公冶術見到了公冶音。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見公冶音的左頰上一個明顯的指印,已經高高地腫起來,這明顯是被人打的。
國公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長子。國公夫人怒斥公冶術治家不嚴,大罵劉氏竟然對公冶音下了這麽重的手。公冶術替劉氏辯解了幾句,就被怒氣值蓄滿的國公一通訓斥,再不敢說一句話。國公夫人直接下令讓劉氏禁足院子裏,每日抄寫佛經清心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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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大呼冤枉,她真的一手指頭都沒有碰到公冶音,然而她的話國公夫人不願聽,更不願信。
公冶帆氣不過,過來找公冶音理論,被公冶音警告道:“你要是再敢來我的院子,我就殺了你。”
公冶帆去找祖父祖母告狀,二老雖然喜歡他,卻不信他的話。氣得公冶帆直哭。
這麽一番鬧騰下來,國公府裏卻是安靜了很多日子。劉氏的子女每次看到公冶音的都怒目相視,然而并沒人敢過來找麻煩。
面對殷盼柳的關心,公冶音只是笑笑。“我也好,弦歌也好,甚至你也好,誰敢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寄托在這樣的親人手中呢?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是沒有姑祖母,你敢把終身大事托付給皇上和皇後嗎?我早就想好了,如果遇到心儀的人,大不了私奔。如果沒有遇到,大不了終生不嫁。日後若是國公府容不下我,我就去各國游歷,憑着我的本事,到哪裏還掙不到一口飯吃?”她說得潇灑至極。
無論殷盼柳贊同不贊同公冶音的的觀點,有一句話她要承認,就是她真的不敢把自己的婚姻托付給皇上皇後。好在她有爹娘在世,又有太後護着,不然也許真的只能如公冶音所說,遠走他國了。
“既然你都想得這麽清楚,又何必和這些人置氣?”
公冶音冷笑,“這些人變着法子算計我,我自然也要想辦法不讓他們好過。不過還不是你和弦歌都不在京城,我太閑了。你看如今你們回來了,我都收斂了好多。”她一副“我很大度”的樣子。
兩人閑聊了很久,直到丫鬟進來,說國公夫人留承雲公主用午飯。殷盼柳和國公夫人也是相熟的,席間少不得說一些逗老人開心的話,她和公冶音在宮裏哄太後都是得心應手,兩人聯手哄得國公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用過午飯,殷盼柳帶了荷衣回宮。路上看到幾隊巡城的官兵過去,她皺眉,“京城裏最近要有什麽大事發生嗎?巡邏的官兵多了這麽多。”
荷衣也不清楚,不過這是她職責之內,回宮不久,她就打聽到最近的消息過來禀告殷盼柳。
“荥國和親使團?”殷盼柳問。
荷衣點頭,“聽說這兩日就會到達京城。荥國要為皇子求娶我國一位公主。”
公主和親,是各國聯合普遍采用的政策,用一個公主就能結兩國之好,怎麽想都很劃算的買賣。但是對于各國公主來說,除非有了心儀的人,否則最怕聽到的就是公主和親。
遠嫁異國他鄉,從此音書杳然,這對于從小嬌生慣養的公主而言實在是個可怕的結局。多少公主和親之後不出幾年就香消玉殒,連真實的死因都無法被世人得知。
“公主,荥國求親,您也在适齡之內。”荷衣不得不提醒一句。
“那有如何?難道皇伯父真的會把我嫁出去嗎?”殷盼柳笑着問,完全不擔心。她爹娘可都在呢,除非皇上想要朝局不穩,否則就不會來動她的心思。不過說到這裏,她也在想能夠去和親的人選。皇上的公主雖然有幾個,可是适齡的不多。不算她,也就是皇後嫡出的玉山公主和方才人所出的平樂公主兩位而已,如此看來,多半是平樂公主了。“大概會是平樂。”
荷衣立刻想到有件事發生了很久,但因為殷盼柳沒在宮裏,所以她一直沒有禀告。“公主,上個月您不在宮裏的時候,皇上已經下旨将平樂公主指給了禮部尚書孫大人家的次子孫顯陽了。”
殷盼柳打開折扇搖了搖,“平樂還是有福氣的。要不是下手早,這次的和親一定是她。不過如此看來,那就只剩玉山了。”她看着荷衣,語氣十分的懷疑。
皇後怎麽舍得讓玉山公主遠去荥國和親?無論使出多少招數皇後都一定要阻止這件事。而從皇上的角度來看,他也不會希望嫡出公主前去和親。做最壞的打算,如果有朝一日兩國動兵,一般的公主大不了就不管了,可是嫡出公主到底身份貴重,無疑将成為穎國的掣肘。
“所以奴婢覺得公主您要當心才是。皇上固然不會打您的心思,可是這後宮皇上是不管的,和親這種事,皇上還是要聽皇後的意見的。”這些年來,皇上确實對殷盼柳照顧有加,從不苛待,可是皇後就差了好多。歸根到底并不在于一個殷盼柳,而是殷盼柳跟着太後,這是皇後想去動又不敢去動的權威。所以皇後每次看到殷盼柳都覺得心裏不舒服,久而久之,積怨甚深了。
“看起來宮裏要熱鬧了。”殷盼柳收起折扇,輕輕敲打着桌子,“我有點好奇這件事最後會如何收場了。”
此時的殷盼柳還在幸災樂禍,因為她斷定事情如何發展最終和親也不會落到她的頭上,然而她終究還是高興得太早了,殊不知,麻煩才剛剛開始。
和親使團進京的消息皇後早就知道了。她一收到消息就在暗恨為什麽要同意平樂公主的婚事,否則不是有現成的一個人選。如今适齡的公主只有她親生的玉山公主和那個承雲公主。如果可以選擇,她當然毫不猶豫地選擇殷盼柳,可是她也知道,要讓殷盼柳和親,必須要過太後這一關。
明知道太後絕對不會同意,可是為了能夠留下自己的女兒,皇後硬着頭皮也要來找太後說一說了。
太後當然也收到了消息,這位老人每天待在自己的延壽宮裏,很少踏出宮門,但是宮裏的任何風吹草動她都能夠最早得到消息。民間婆媳尚有嫌隙,何況是這天家的婆媳之間,那完全是兩代後宮霸主的拉鋸和争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