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柱清香, 寄托哀思。一杯水酒,灑在土地之上。
在墳前,宋橋給聞弦歌講了很多宋晖陽的事情。聞弦歌聽完之後感覺她外公就是一個傳奇。雖然宋家是邊關大族,但是到了宋晖陽這一代所剩人才已經不多, 原本一個大家族也分崩離析。分家後, 宋晖陽作為組長只分到了這座祖宅。當然, 當時的祖宅遠沒有現在的規模。
宋晖陽在二十年間就将自己手上的家産翻了十倍不止,讓族裏的親戚眼熱不已。宋晖陽并非只有一個女兒,只是其他的孩子要麽沒生下來,要麽生下來很快就夭折了。所以他老來得女,才将宋氏看得比命都重要。至于為何他的孩子都出事了, 他這樣聰明的一個人, 自然清楚。
宋晖陽沒有做出任何的行動, 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相反的,宋家其他房的人靠着他的接濟生活的反而比以前更好了。宋氏出嫁之後, 宋晖陽生活得更加惬意。他不在商場上打拼,幾乎将名下的産業全部變賣,靠着手中積蓄, 也足夠幾世無憂了。如果不是宋氏過世, 宋晖陽大概會一直做個田園翁。
聽了宋橋的話,聞弦歌皺眉,“宋家其他人呢?這麽一大筆家業,他們會不觊觎?”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不信貪婪的宋家人會突然變得厚道起來。
宋橋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老爺過世後, 宋家其他房都斷了接濟, 也來鬧過幾次。可我一個老頭子, 怕他們什麽?老爺說,就算宋家人餓死, 也絕不再給一文錢。”
“那宅子呢?”這麽一座大宅子,賣出去也夠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這宅子……”宋橋說到這裏頓住,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交給聞弦歌。
聞弦歌打開來看,裏面是宋家祖宅的地契和房契。令她吃驚的是,那上面的名字竟然是宋韻致,這是她娘的閨名。
“這……”聞弦歌疑惑地望向宋橋。
“老爺捐了一大筆錢給官府,改了房契和地契。族中耆老知道後來鬧了很多次,老爺以族長的身份壓下去了。”宋橋雖然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話,聞弦歌卻能想象當初外公所面臨的壓力。
拼着得罪全族也要将家産留給女兒,這其中固然是身為慈父對女兒的愛,應該更有對于族人心狠手辣的恨吧。
兩人在宋晖陽的墓前說了這麽許多,聞弦歌這是才意識到宋晖陽身為宋氏族長,竟然沒有葬在宋氏祖墳裏,而是一個人孤零零葬在這山上。
“橋伯,我外婆呢?”據聞弦歌所知,她的外婆韋氏年紀輕輕就過世了,為何也沒有和外公合葬一處?
宋橋道:“孫小姐,夫人是和老爺葬在這裏的。不過夫人的身世比較特殊,所以臨終前囑咐老爺不要為她立碑,老爺一直記着夫人的話,所以這裏沒有夫人的名諱。”
聞弦歌感覺自己的腦子要炸了,怎麽每個人都這麽複雜?她這次來就是想查查父親當年的死因,祭拜一下外祖,順便弄懂地圖的事情,怎麽連着看似最簡單的祭拜外祖都牽連出一系列說不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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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她是……”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宋橋搖頭。“孫小姐,老奴并不知道。老爺臨終時說,若是有機緣,後來人自然會知道。”
一個無解之謎。好在聞弦歌并不是一個執着于身世的人。她點點頭,看天近中午,就提議下山去。
兩人最後對着宋晖陽的墓碑拜了三拜後,下山回來宋府。沒想到才回到前院的客廳,就聽到大門被拍得震天響。
宋橋微微皺眉,聞弦歌問:“是什麽人?”
宋橋道:“孫小姐先喝杯茶,老奴去看看就回來。”他進後面先給聞弦歌重新泡了茶後,才去大門處查看情況。
宋橋依舊開了角門,“良少爺有何貴幹?”
男子過來,冷哼了一聲,“橋伯,我伯父在世時說了會供養我們家三十年,如今他人沒了,可是話還在,我已經來要過五次銀子了,今天你必須給我。”一旁他的手下跟着附和。
宋橋不慌不忙,“良少爺說得是。不過這話老奴沒聽老爺說過,良少爺說是老爺說的,請拿出證據來。”
“我伯父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證據嗎?他是邊關四鎮最大的富商,誰不知道他說出來的話都是算數的?而且過去這麽多年,他也一直是這麽做的。你別說你不知道啊。”宋良急了。
宋橋點頭。“良少爺,老爺過去卻是每年都接濟你們家,他說他是宋氏族長,這些都是應該的。可是他過世前,你們不是一起罷免了他族長的身份嗎?既然不是族長,他自然就沒有接濟您家的這份義務了,您說是不是?”
宋良怒道:“我看就是伯父死後,你這個老東西貪戀伯父的家産,想占為己有。今天你必須把銀子給我,否則我就住進這宅子裏!。”
宋橋神色一凜,“此宅有先帝敕封,誰敢擅闖!”
宋良當真不敢硬來,不過他指着宋橋說:“把他抓起來,我就不信你這把老骨頭禁得住折騰。”
宋橋低頭,“良少爺也說老奴只剩一把老骨頭,便是折騰死了又何妨,還可以去九泉之下繼續侍奉老爺。”
每次宋良來要錢,宋橋都是這副軟硬不吃的樣子。他這次是真的發了狠,讓手下人去把宋橋抓起來。
立刻有幾個地痞一樣的人過來抓宋橋。宋橋自知躲不過,兼之他把重要的話都和聞弦歌說了,心中也沒有什麽念想,當下不躲不避,等着人過來。
幾個地痞剛剛上手,就感覺手中一涼,似乎碰到了什麽金玉之物。他們定睛一看,一個黑色的短笛出現在眼前。
這短笛自然就是聞弦歌的墨玉笛暗飛聲。她是學習音律之人,耳力非常好。大門前的吵鬧她坐在客廳裏就聽得一清二楚。知道是宋家人有上門來鬧事,她心疼自家外公的同時也心疼宋橋。
宋良見門裏出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聞弦歌那是樂錦精心養出來的,水嫩得不行。整個國樂坊,上至樂錦,公冶音,下至灑掃雜役,哪個不是寵着她,慣着她,一個連粗鄙之音都不能聽的人,通身的氣度風華遠非邊境之地的女子可比。
“你是誰?”宋良來過很多次,可從來沒見過這宅子裏有宋橋之外的人。
“我是這宅子的主人,你有什麽話跟我說便是了。何必為難一個老人家?”聞弦歌對于宋家完全是陌生的,自然不會有半點感情。若說與宋晖陽是血脈親情,與這些遠親可就半點親情都沒有了。
“你胡說什麽?這是我們宋氏祖宅,別說你姓宋啊,我可從來沒見過你。”宋良有絕對的自信,宋家絕對沒有這麽一個人。搞不好是宋橋從別處招來一個人冒充的。
“我不姓宋,我姓聞。我爹是昔日的鎮武侯,這麽說,你該知道我是誰了吧。”聞弦歌輕飄飄地說。
當年宋韻致嫁給鎮武侯聞鈞,是驚動了朝廷上下的,皇帝賜婚,丞相主婚,充分顯示了對于邊關守将和邊關望族的重視。宋氏的嫁妝浩浩湯湯,前面已經進了習峰關,後面還沒有離開宋家。多少女子羨慕宋氏商賈之家出身能做侯府夫人,流言四起,飛短流長,京城裏都傳了大半年的風言風語。這件事無論是邊關還是京城的人都記得。
“你是韻致堂姐的女兒?”宋良按輩分算是宋韻致的堂弟,聞弦歌的堂舅。
“正是。”聞弦歌走出門,示意宋橋退後。她擋在角門處,“我不知道你是誰,不過宋府是私宅,若是你一意硬闖,那我只能報官了。好歹我還有個官眷的身份,若你是一介布衣,怕是得不了什麽好。我是晚輩,得罪長輩的地方,還望海涵。”
宋良被聞弦歌的氣勢壓住,忍不住後退了兩步。“你……你不過就是個小姑娘。”
“沒錯。我一介女流罷了。”聞弦歌微微擡眸,她的眼睛生得極為漂亮,微揚的眼尾帶着貴族女子才有的傲氣,“所以你要動手嗎?”
宋良猶豫了一下,卻沒敢動手。聞弦歌會不會武功她看不出來,但是聞弦歌可是侯府千金,對于一介布衣的他來說,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出身。就算宋家富甲一方,到底沒有人入仕,與朝廷的勳貴之家相比,還是有着天壤之別。
“外甥女啊,我到底是你的堂舅父,你是千金小姐,難道尊敬長輩都不懂嗎?”既然硬來不行,宋良就準備搬出輩分來壓人了。
聞弦歌挑眉,“你是我的堂舅父?為何一上來就要打要殺的?舅父如此對我,難道要我引頸就戮嗎?”
宋良當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立刻換了一副笑臉,“是我的錯,不知外甥女的身份。如今咱們算是相認了,不知外甥女可否讓舅父進門呢?”
他到底是長輩,如此明确地提出進門的要求,若是聞弦歌不讓他進門,可就是不敬長輩了。
聞弦歌果然沒有拒絕,讓開道路,讓宋良進門。只是她讓過了宋良,卻不許宋良那些手下人進。
手下人不幹,作勢就要沖進來。聞弦歌笑道:“堂舅父,您看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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