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原本所有人都以為有了孩子葉雲桑就能夠收心了, 可惜他們低估了葉雲桑對于宮廷的厭倦程度。生下殷盼柳不足一個月,葉雲桑就留書出走,回到了霜火宮。她不是不思念丈夫和孩子,但是她也絕不會容忍自己不喜歡的生活。
其實後來葉雲桑還是來過京城探望過自己的丈夫和女兒的, 可是穎王對于妻子的思念日益加深, 無法忍受。于是。兩個任性的父母以同樣詐死的方式雙宿雙栖去了, 留下殷盼柳這個可憐的娃獨自成長。殷盼柳剛剛得知自己身世的時候怎麽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但是當她見過自己的父母後,她立刻就明白了。這樣任性的兩個人,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她自認此生絕對不可能遇到比這兩人更加任性的人,直到後來她遇到了那個任性到神佛都要讓路的女人。
殷盼柳微微後退, 成功避過親娘的懷抱。她用扇子擋開親娘湊過來的嘴, 嫌棄道:“一把年紀了, 注意一下形象。”
“柳兒,你這是嫌棄為娘啦?當初為娘十月懷胎……”葉雲桑轉眼就是哭天抹地, 一副要水漫金山的樣子。
再看霜火宮其他的屬下,全都眼觀鼻,鼻觀口, 口問心, 一言不發。
“你夠了啊!再說這些話我走了啊!”殷盼柳毫不客氣地威脅。
葉雲桑立刻閉嘴,美麗的臉上一副委屈的模樣。她伸手拉住殷盼柳的衣袖,“好啦,讓為娘好好看看, 你瘦了沒有。”
殷盼柳深呼吸, 好不容易扯出一個笑臉。她覺得誰要說自己不孝順, 那人鐵定會被天打雷劈。
“娘,你發紅煙火什麽意思?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她決定, 只要葉雲桑說是為了逗她玩,她就立刻轉頭離開,絕不多看親娘一眼。對于老人家,堅決不能慣她這任性的毛病。
“有啊。你之前傳消息回來要查的那個叫倩雲的婦人,已經有了消息。不過吧……”葉雲桑摸下巴。
“直接說,別賣關子,別說廢話!”
葉雲桑放下手,繼續委屈臉。看到殷盼柳又要張嘴,她趕緊說:“她帶着她的女兒搬家了。我讓人一路跟着,并沒有發現她和什麽人聯系,看起來只是單純地害怕報複而已。”
殷盼柳皺眉,“這算什麽緊急的事?你等我回宮再說也是一樣。”
“為娘不是想你了嘛。”葉雲桑絞着手指。
殷盼柳轉頭就要走,被葉雲桑拉住長發。她疼得“嘶”了一聲,扭頭怒瞪着親娘。
“柳兒,你讓宮裏查的這些事,可都和你沒什麽關系。但是和一個叫聞弦歌的小姑娘有關系。所以呢……”葉雲桑湊近小聲問:“你們倆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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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阿音的師妹。一個才及笄的小姑娘自己到邊關來追查當年的事,于情于理,我都該照顧一下。”殷盼柳平靜地說。
葉雲桑撅起紅豔的唇,“你是我生的,居然還想騙你娘。”
殷盼柳絲毫不為所動,“随你怎麽想。”說着又要走。
“你不和我回宮啊?”葉雲桑又要去拉女兒的長發,這次殷盼柳卻不會在吃虧,手中折扇一背,擋開了葉雲桑的手。
“我還有事,過幾天回宮。”
葉雲桑收回手,看着遠去的女兒,嘴角的笑意淡淡。她招手叫過一名心腹,“去給我查查那個叫聞弦歌的小姑娘。”
聞弦歌在習峰關裏逛了三天,并沒有什麽發現。小玩意兒倒是買了一堆。要走的時候才發現這些東西都是累贅,于是她拿着這些小東西,走在街上,遇到小孩子就給一樣,一路走過來,她身後跟着一串小孩子,差點讓人家以為是人販子,送到官府去。
出了習峰關,外面是成片的山嶺。邊塞的風光自然與內地不同,到處是蒼茫粗犷,此時雖是盛夏,邊關卻并沒有那麽炎熱。習峰關外有兩個鎮子,高秋鎮和隆泰堡,再過去就是最大的關隘遠松關了。
聞弦歌騎着馬,一路疾馳,沒有在城外留宿,直接進了遠松關。所謂邊境四關之首,氣派就是不同。僅僅是城池,就比習峰關高大得多。
進了遠松關,聞弦歌挑了一間比較大的客棧入住。她手裏銀子是不缺的,當然不會委屈了自己。
雲來客棧,取客似雲來之意。東家姓李,幾代經營下來,雲來客棧已經是遠松關最大的客棧,而且在其他三關裏都有分號。
聞弦歌選了一間相對僻靜的房間住下,小二張羅來熱水,她好好洗了一個澡,然後躺在床上休息。她要想清楚下一步應該怎麽做。地圖的事情她并不着急,而且看地圖上的标示,地點也不在這裏。她的外祖宋家老宅就在遠松關內,她準備明天去看看。她的外祖已經去世,她娘又是獨生女,所以她外祖這邊并沒有什麽親人。至于那些宋家遠親,她并不打算去拜會。
她看着床頂的幔帳,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她一個從未出過京城的侯門千金,居然已經躺在了邊關的客棧裏。不知道回去之後京城裏的風言風語會怎麽議論她呢,可是,有什麽關系呢?她不在乎。她心中始終認為自己不屬于那個京城,她是屬于江湖的。
遠松關雖然不比京城繁華,但是作為邊關重鎮,該有的酒肆歌坊都有。聞弦歌白天睡飽了,晚上睡不着,換了一套男裝出來閑逛。她是樂坊出身,自然尋着有樂曲的地方去了。
春風樓。絲竹聲聲,不必走進都能聽到。她此刻是男裝,顧忌少了很多,來到門前,自有人招呼她進入。她剛剛進入大廳坐下,全場的蠟燭突然都熄滅了。
有熟客明白接下來的節目,興奮地吹起了口哨聲。聞弦歌挑挑眉,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精彩的表演。
不多時,中央的舞臺上亮起燈光,一個紅衣女子懷抱琵琶坐在椅子上,玉指輕彈,樂曲如珠似玉一般流淌而出。
聞弦歌只聽了三個音就已經知道這是國樂坊裏流傳出去的曲子,叫做《年年如意》。曲子雖然普通,但是曲風歡快,去了如意的好意頭,倒是各地歌坊樂坊經常演奏的曲子。
她又聽了一會兒,漸漸聽出了興趣。這紅衣女子琵琶技藝非常高,可見這邊塞之地,亦有高人卧虎藏龍。
不知不覺間,周圍的蠟燭已經重新被點亮。有夥計遞上酒水單子,聞弦歌不喝酒,點了一壺明前龍井。茶水上來的時候,場上已經開始彈奏第二支曲子,竟然是一首她沒聽過的曲子。聽曲風頗有邊地風格,想來是這邊塞流傳的。
聞弦歌對于聲音,尤其是樂曲極為敏感,幾乎可以過耳不忘。她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品茶一邊仔細聆聽這曲子。
待到快板之時,紅衣女子五指如飛,之間一片殘影。一曲完畢,聞弦歌第一個起身叫好,引來周圍人的側目。她朝周圍見了兩眼,立刻坐了下來。
這紅衣女子彈了兩首曲子後就下臺去了。後面又上了一個黃衣女子,前面案上一架古琴,黃衣女子的古琴造詣也十分厲害,聽得聞弦歌頻頻點頭。
聞弦歌的古琴不如琵琶彈得好。不過這是對于她自己來說,比起別人,她的古琴也是其他人望塵莫及的存在。國樂坊中,除了她師父樂錦,古琴談得最好的是她師姐公冶音,其次就是她了。
《韶華醉》,這是她師姐公冶音兩年前所做的曲子,那年公冶音剛剛及笄,正是無雙年華。公冶音出身高貴,天賦驚人,從小就心高氣傲,極為強勢。及笄那年,公冶音回到國公府居住,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寫了這首《韶華醉》。
聞弦歌時常和公冶音用古瑟和古琴合奏,所謂琴瑟和鳴。心裏這樣想着,她的手在桌子上輕輕敲擊着節奏。過來續茶的夥計看到,輕聲道:“看公子也是懂行之人,何不上臺與鏡彤姑娘合奏一曲?”
夥計說話雖輕,但剛好樂曲在此刻有了一個停頓,周圍桌上的客人卻都聽得清楚,頓時開始慫恿聞弦歌上臺。
聞弦歌本是好音律之人,見到高手本就想着切磋一下,當下問夥計:“我可以上去嗎?”
夥計賠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們春風樓的規矩就是歡迎客人上臺,這樣姑娘們也會高興的。以琴會友,本就是雅事一樁。”
此時臺上的鏡彤姑娘聽說有人要上臺,已經停下了手裏的彈奏,站起身恭請聞弦歌上臺。聞弦歌很大方地走上臺,朝着鏡彤拱手道:“多蒙姑娘不棄,在下獻醜了。”
鏡彤急忙回禮,“公子過謙了,不知公子要用什麽樂器?”
“可有古瑟?”聞弦歌道。
鏡彤聞言擡頭看了一眼聞弦歌,臉頰微微發紅。臺下亦有人開始起哄,琴瑟和鳴,這代表什麽誰都清楚。聞弦歌是因為常年在國樂坊中,又一直和公冶音合奏,所以完全沒有想那麽多。再者她到底是個女子,并不認為琴瑟合奏有什麽,但她卻忘了,此刻她可是男裝打扮。
下面很快有人把古瑟擡上來。聞弦歌坐下試了試音,音色不如國樂坊中的好,卻也不錯了。她滿意地點點頭,轉頭問:“姑娘接下來要彈什麽?”
鏡彤笑道:“公子什麽曲子都會嗎?”
聞弦歌搖頭。“自然不是。所以才要事先詢問。”
鏡彤想了想,“看公子不是邊關人士,我們談一首京城裏的曲子可好?”
聞弦歌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