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湖,對于這些官家女子來說,始終是一個傳說一樣的存在。并非會了武功就算江湖人。比如聞弦歌,學了多年武功,依舊是個官家小姐。再比如殷盼柳,明明是王爺之女,金尊玉貴,卻也算半個江湖人。所以,江湖朝堂,原本就不是格格不入的。
嫁妝一事過後,鄧氏對于聞弦歌愈發好了。她是個精明人,明白這個侄女的手中沒準還握着什麽,不說出來,正是一個長期的威脅。目前皇後盯着這件事,她不便有所動作,自然只能好好對待聞弦歌。等到風頭過來,一個孤女而已,就算出了什麽意外死了,又有誰會在乎呢?
聞家姐妹最近卻十分郁悶。因為歸還嫁妝一事,聞家最近所有的開支都收緊了。兩姐妹房中一些值錢的擺設也被拿了去收歸庫房,生怕擺出來有所損傷,這可都是要銀子的。
二小姐聞雲婷一方面覺得鄧氏小家子氣,不過就是幾樣擺件,哪裏值得這麽精心?另一方面,她自視清高,連同房間裏剩下的幾樣擺件都一并還了回去,房間裏只擺一些書畫文具,再沒有那些俗氣的東西。
一張古琴放在靠窗的琴案上,旁邊的矮幾上焚着上好的檀香。聞雲婷輕撫琴弦,彈了一曲高山流水。
作為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必然是不能有差的。聞雲婷的琴藝在京城貴女圈子裏至少是不落下風的。當然,貴女圈子裏從來不會把國樂坊出身的公冶音和聞弦歌算進來。
“小姐的琴藝又長進了許多。”丫鬟纏枝奉承道。
聞雲婷嘆了口氣,“有什麽用呢?和清越居的那位一比,高下立現。”她自視清高,卻也服人。雖然她天天厭煩聞弦歌彈奏樂器,也佩服聞弦歌的技藝。
“小姐多慮了。您要比較的對象是您那個圈子裏的人。三小姐說到底不過是個伶人,斷不過出現在您那個圈子裏的。”纏枝跟了聞雲婷多年,十分清楚主子的性子,幾句話就把聞雲婷的心結解了。
“你說得有道理,她的演奏技巧再高超也得不到旁人的認可。一個樂坊出身的理由,就足以斷了她進入這個圈子的道路了。”
官家小姐閑來無事,無非就是風花雪月,比所有能比的東西。比出身,比樣貌,比才藝,将來還要比夫家,比兒女,比兒女親家。總之身在這個圈子當中,什麽都要比。被比下去的人就是衆人嘲笑的對象,出席不出席這個場合都是要被人背後嘲笑的。
聞雲婷自然不想成為被人嘲笑的人。所以她努力營造自己的名聲,不如人的盡量掩藏,竭力突出自己的才情。
說句實話,有時她也覺得厭煩,可是為了不成為別人的笑柄,她必須展示出自己最光鮮的一面,成為別人羨慕的人。
所以她一直搞不懂聞弦歌到底在想什麽。好好的出身因為去了國樂坊算是毀了。回到聞家後,如果聞弦歌能夠伏低做小,将來說上一門門第不高的親事也是可以的,偏偏聞弦歌鬧了要嫁妝這一出,自己母親那種性格是絕對不會容下她的。如此一來,聞弦歌的将來還有什麽指望呢?
離經叛道,聞雲婷年少輕狂的時候也曾想過。可是随着年紀漸長,她知道那根本就行不通。一個女子,終究還是要依附家族的。如果被家族厭棄,縱然成了親也沒有了倚靠,夫家也會看不起的。所以,無論出嫁前還是出嫁後,女子都要依附娘家生活,這才是當今的生存之道。
聞弦歌這種放棄家族的做法,将來一定會自食惡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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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弦歌回到自己的清越居,慶兒将賬本給她過目。
“這些東西……”聞弦歌指着賬本中的一溜首飾器物,“便是我不懂這些,也知道這些東西不是上品。外公當年怎麽能拿這種東西給娘做嫁妝呢?”
李嬷嬷接話道:“小姐說得是。雖然奴婢沒有經手過夫人的嫁妝。但是當年在宋家的時候,老太爺可是提前兩年給夫人張羅嫁妝。凡是收入嫁妝中的必是珍品。光是淘汰下來的東西都比這些東西強上千百倍。大夫人真是欺負您不經事呢。”
慶兒嘴快,也憤然道:“劉嬷嬷說得對。奴婢們看着都不像話,這些東西材質粗糙,全都不加一起都值不了幾個錢的。”
聞弦歌将賬本交給慶兒,對劉嬷嬷說:“明天一早你去請了管家,将這些東西一并都擡去當鋪當了。”
慶兒和劉嬷嬷面面相觑。就聽聞弦歌繼續說:“不是我娘的東西,留它做什麽?”
劉嬷嬷領命出去了。聞弦歌又招呼慶兒過來,“我有事要師姐幫忙,你替我跑一趟靖國公府,一定要親自見到師姐。”說着,她寫了一張字條交給慶兒。
靖國公府,還在病重的公冶音接到慶兒送來的字條,笑得岔了氣。
“回去告訴弦歌,這件事我會辦妥,讓她放心吧。”
第二天,劉嬷嬷請了聞府管家聞盛一同擡着所謂的嫁妝去了京城裏最大的一家當鋪永寧當。
當鋪掌櫃的一見是鎮武侯府的人,立刻讓人把東西擡進後院。聞盛是聞钊的心腹,也是個人精。知道今日之事必然有蹊跷,于是不動聲色地看着。
當鋪掌櫃和夥計一樣樣評估着擡來的東西。幾樣東西過手後,掌櫃擡頭看了眼聞盛和劉嬷嬷,不過沒有說話,繼續開始估價。
半晌過後,掌櫃将所有的東西都估了價,正要一件件說給聞盛和劉嬷嬷聽,就聽劉嬷嬷道:“掌櫃的,我就是個奴婢,替我家小姐過來典當的。煩請掌櫃的将東西的價碼一樣樣寫在紙上,回去我也好和我家小姐有個交代。
掌櫃聽了點頭應允。不一會兒,東西的單價已經一一記錄,最後是總價。幾大箱子東西,一共當了一千多兩。掌櫃的生怕是自己眼拙,沒有看出好東西。畢竟侯府當東西,怎麽也不該是這個成色。
劉嬷嬷看到總價後,并無異議。“盛管家,您老看看這對不對呀?”
聞盛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整個嫁妝這件事都是鄧氏一手包辦,因為聞钊不管銀錢,所以聞盛也盡量不去沾這些,免得鄧氏懷疑,給聞钊惹麻煩。如今看到這麽多東西當了這麽點銀子,聞盛已經明白了三小姐的意思。這就是打臉,活生生打了鎮武侯府的臉。
“永寧當算出來的價格,從來都是公道的。”聞盛選擇了明哲保身。這件事有宮裏的人插手,鄧氏還這麽敷衍,眼見着是作死的行為。聞盛是聞钊的心腹,不是鄧氏的心腹,鄧氏他能保則保,保不了就該及時舍去。
劉嬷嬷喜滋滋地說:“盛管家說得是。那就這樣吧,煩請掌櫃的兌成銀票給我,有勞了。”
永寧當金字招牌,辦事十分麻利。很快就拿了銀票交給劉嬷嬷。劉嬷嬷特意拿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偷偷塞給聞盛。
聞盛怔了一下,“劉嬷嬷,這是何意?”
“盛管家,這是小姐的吩咐。小姐說您多年在侯府忙裏忙外,小姐雖然回府,每日依舊要出門,将來免不了要麻煩您,這不過是點心意,您老可別駁了小姐的面子。”
這就是要結一個善緣,聞盛明白。他收了銀票,“三小姐實在客氣了。她是主子,我是奴才,但有吩咐,哪敢不從的。”
回到侯府,聞盛先把這個消息透給了鄧氏。鄧氏今日出門去參加其他府的宴會,剛剛回來。一聽到這個消息,鄧氏就覺得腦袋裏炸了。
“她把那些東西都當了?那是她娘的嫁妝,她鬧到皇後面前要回來的,怎麽能當了呢?”鄧氏實在想不通,聞弦歌瘋了不成?
她身邊的齊嬷嬷小聲提醒,“夫人,會不會是三小姐看出了問題?”
“問題?”鄧氏坐在椅子上,“她能看出什麽問題?那些東西可都是府裏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皇後娘娘插手過問的事,我哪裏敢怠慢?”
“可這些畢竟不是當年的那批東西。”齊嬷嬷下人出身,看不出東西的材質,卻也能看出這兩批東西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你懂什麽?宋氏嫁妝裏的那些東西除了宮裏面,整個穎國也沒有幾件。一時間我上哪去找那些相似的補上。若是重金求購,反倒引人注意。弦歌一個小丫頭,能看出什麽破綻?再說,我不是在銀錢上多多補足了嘛,她還想怎麽樣?”饒是鄧氏嘴硬,心裏終究是覺得理虧的。說起話來底氣也沒那麽足了。
齊嬷嬷看鄧氏面色不善,也不敢再說。她總覺得這件事要不好,一個處理不當,怕是要鬧大。
聞钊從衙門回來,聞盛立刻将這件事告訴他。聞钊皺眉,“幾大箱子東西只當了一千多兩?怎麽可能?宋氏的嫁妝可都是珍品,随便一件當個一千兩都不成問題。你可看仔細了,別是當鋪故意坑劉嬷嬷呢。”
聞盛着急道:“侯爺,您不信劉嬷嬷,還不信老奴嗎?依老奴看,當鋪給的價錢很公道,那些東西确實只值這個數。”
聞钊想了想,突然醒悟道:“這麽說是夫人……”
聞盛點頭。“此事老奴已經告知夫人,侯爺您還是和夫人好好商量一下吧。若是三小姐将這件事捅出去……”聞盛擡頭,語重心長道,“此事可大可小啊!”
作者有話要說:
可樂 8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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