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霜火宮的武功詭異,以火見長。殷盼柳手中的青缯裁葉扇正是霜火宮的鎮宮之寶。穎王還活着的消息宮中只有少數幾人知道。皇上,太後,連皇後都不知曉。
是以多年來皇上對于殷盼柳疼寵非常,一方面因為穎王的關系,另一方面,霜火宮在江湖中有一定實力,可以成為朝廷的助力,也可以成為朝廷的隐患。顯然,皇上希望的是前者。
殷盼柳自從得知太後手中有了宋家的羅漢佛珠後,就想着弄明白這件事。聞家不好下手,太後身邊的江吟姑姑給她出了主意,從邊關的宋家下手調查。
如今珞瑜送來當年宋韻致出嫁時的嫁妝單子,可以說鐵證如山。這下聞钊夫婦可沒辦法再抵賴了。然而,殷盼柳卻不想把這張單子交給聞弦歌。
“公主這是何意?”荷衣不明白。大老遠調用了霜火宮的勢力才查到的證據,為什麽不給人家呢?
“那丫頭是個沒良心的。需有些東西釣着她才好。”殷盼柳讓荷衣收好嫁妝單子,“讓她自己去查吧,反正最後也便宜不了那對黑心的夫妻。”
翌日一早,聞弦歌剛剛起來,鄧氏就來了。拿了一張清單給她看。
“弦歌,你娘的嫁妝單子确實找不到了。這是我昨天連夜叫人清點了庫房裏的東西,記錄的單子。你好好看一看,也許還差了些什麽。昨夜黑燈瞎火的,下人們看漏了也說不準。你發現短了什麽就說出來,伯母讓他們去找。”
聞弦歌看了一遍清單,只說自己也不清楚具體有什麽東西。有印象的不過就是一串羅漢佛珠,如今佛珠已經找到了,其他都是身外之物,讓鄧氏不必介意。
鄧氏如今可不敢小觑這個侄女,聽她這麽說,心裏愈發沒底。叫了大女兒聞雲婉過來陪着聞弦歌說話,自己則帶着心腹的人繼續張羅去了,看看還能往清單裏面填什麽。
夏公公來到鎮武侯府,有所準備的鄧氏把清單拿出來,說明這就是當年宋氏的嫁妝單子。夏公公看到單子上林林總總幾十項,想來就算有所出入也差不多了。他問了聞弦歌清單是否是真的。
聞弦歌并沒有因為此事焦心。看了一眼清單,搖搖頭。“回公公,我并不知道亡母當年留了多少嫁妝,我有印象的只有三件東西。”
夏公公道:“三小姐請說。”
聞弦歌看了一眼鄧氏,“一是羅漢佛珠,二是一匹雲霞錦,三是一尊觀音坐像。”聞弦歌垂眸,如今這單子上,這三件東西僅有羅漢佛珠。
宋氏當年的嫁妝裏,尤其以一尊暖玉的送子觀音最為引人注目。暖玉養人,送子觀音意頭又好,當真是無價之寶。鄧氏早些年便将送子觀音送去了宮裏給了賢妃,送去不久賢妃就有了身孕,雖然最後因為一些原因孩子沒有生下來,但是安國公府依舊在鎮武侯的仕途上出力不少。
至于那匹雲霞錦,是錦繡閣老閣主親自織就的一匹錦緞。錦緞裏面摻了罕見的金絲蠶絲,老閣主窮七年之功才織出來一匹,也是當世唯一的一匹。宋家家主曾經救過老閣主的性命,老閣主才以雲霞錦相贈。後來老閣主病逝,金絲蠶絕跡,世上再不會有雲霞錦。聞弦歌的外公本想以雲霞錦做一套嫁衣,宋韻致卻舍不得,她想留給自己未來的女兒出嫁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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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氏看到雲霞錦簡直愛不釋手。皇後所出的玉屏公主出嫁時,鄧氏為了能在賀禮上拔得頭籌,忍痛割愛送出了雲霞錦。玉屏公主看到後果然高興,公主的夫家雖然在朝中沒什麽實權,但也是個富甲一方的諸侯。玉屏公主以雲霞錦做了嫁衣,出嫁時驚豔了整個京城。投桃報李,驸馬家在生意場上給了鄧家很多好處。
這兩樣東西自然是拿不回來了。鄧氏用府中最好的布料和玉佛代替,可惜無論材質還是做工都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弦歌,我可從來沒有看見過你說的東西。許是……當年失竊的時候,被賊人偷去了?”鄧氏急忙否認。
聞弦歌笑道:“伯母說得對。賊人既然來偷,自然要挑着好東西去拿。這幾樣東西随便一個就是萬金之數,丢了也不足為怪。”她轉頭望着夏公公,“有勞公公又跑了一趟。我這點家事,實在不敢勞煩皇後娘娘挂心,煩請公公禀告皇後娘娘,就說亡母的嫁妝都已經找到,如皇後娘娘肯見,弦歌自然要進宮謝恩的。”
鄧氏一看聞弦歌這是要息事寧人的做法,也跟着說道:“是啊,勞煩公公了。”說着朝身邊的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掏出一個荷包塞進夏公公手裏。
“公公,一點心意,就當給公公買茶喝了。”鄧氏對待上面的人,從來不吝惜銀錢。
夏公公辦了差,得了好處,自然不會深究,樂呵呵回宮複命去了。
夏公公走後,鄧氏又說了很多關心的話籠絡聞弦歌。之後又派人送了很多布匹首飾過來。宋氏的嫁妝,她也按照她給出的清單讓人擡了過來,直接放進了清越居的廂房裏面。
“這是你娘的東西,你也大了,還是放在你手裏最合适。”鄧氏看着那一箱箱的東西,心裏都在滴血。可是既然上面插手這件事了,她就必然要做個樣子出來。至于那些擡過來的東西,大多是以次充好的東西,值不了幾個錢。可就是那些真金白銀,也足以令鄧氏心疼了。
聞弦歌讓慶兒和劉嬷嬷将所有擡過來的東西一一記錄上賬。她則去了國樂坊。
樂錦看到她,問起了嫁妝的事情。
“大伯母吐出來一些。不過師父您知道的,大伯一家原本沒什麽積蓄,都是靠着大伯母的娘家接濟。大伯襲爵這些年,雖然官職不大,但是平日裏的花銷卻不小,想來我爹娘的那些東西也花了不少。沒那麽容易補上的。”聞弦歌早就看出來聞家外強中幹,聞钊有着侯爵頭銜,平日裏和那些皇室子弟走得極近,自然也學了些揮金如土的毛病。
靠着聞钊的那點俸祿和侯爵的封賞,實在不足以支撐聞钊的花銷,何況聞家兩位小姐從小都是用最名貴的東西嬌養着,比起國公府的小姐都絲毫不差。
一家中只有鄧氏最節儉。奈何丈夫要順從,女兒要寵,哪樣都是要花錢的。
“這件事你做得對。穎國以孝治國,如果你因為這些嫁妝的事當真和鎮武侯翻臉,雖然能多拿回一些東西,但是于你的名聲有損。弦歌,你到底還沒有出閣,将來的親事還要他們來張羅的。”樂錦覺得這世上的條條框框确實對女子不公平,可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除非真的能夠狠下心來終身不嫁,否則還是要受制于人。
“師父放心,弦歌知道該怎麽做。”這件事她一點都不着急。
公冶音自從昨天晚上回了府,一整天都沒有去國樂坊。聞弦歌有些擔心,特意去靖國公府看她。
公冶音受了風寒,正裹在被子裏喝着姜湯。
“怎麽好好的就受了風寒呢?”聞弦歌不解。
“沒什麽,夜裏風涼,我多待了一會兒,就染了風寒。倒是你,沒事不要過來了,當心我過了病氣給你。”公冶音抱着自己的胳膊,還是覺得好冷。
聞弦歌擰了一塊涼帕子給公冶音放在額頭上。“師姐,你好好養病吧,坊裏的事情你不要挂心,我會幫助師父處理好的。”
公冶音咳了一陣,憋得滿臉通紅。她的樣貌原本就是豔麗無雙,此時捧心西子的模樣更加動人。“誰擔心坊裏的事情了?我擔心的是你。”
空氣中有一絲尴尬在蔓延。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半晌,聞弦歌笑道:“我知道師姐最疼我了。”
“你呀,你那伯父一家都靠着你爹的家産和你娘的嫁妝過日子呢,哪裏會輕易把嫁妝吐出來?你的這場官司,走着瞧好了,且有得打呢。”依着公冶音的意思,就是直接鬧個天翻地覆,到底是她們這邊占着理,說什麽都要把屬于聞弦歌的家産要回來。
聞弦歌不想和她再談論家産的事。她一個人,就算家資巨富又能花多少呢?若是伯父一家真心待她好,就算都給了他們又何妨?不過是些身外之物。可惜終究是她想得太好了。
從靖國公府出來,聞弦歌想起了殷盼柳。這件事之所以能争得如今的局面,還要感謝這位承雲公主。她當然應該進宮去表示感謝的。
看天色還早,聞弦歌讓車夫直接把車趕去丹青閣。
丹青閣內,殷盼柳正在和幾位夫子将剛剛研好的粉狀的東西一點點合到一起。一個畫師蘸好了顏料,在畫紙上勾出一抹紫色。
幾人過來細看,發現這一筆顏色豔麗,确實是難得的好顏料。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報,聞弦歌來了。
殷盼柳在丹青閣後面的小花園裏見了聞弦歌。“你來找我有事?”
聞弦歌搖頭。“只是想感謝公主出手助我找回我娘的嫁妝。”
殷盼柳卻問:“如果你外租家還有人在,你會不會去邊關和他們相認?”
聞弦歌卻沒有那麽強烈的盼望。“順其自然吧。若是将來有機會,我會去外祖家看看,但不是現在。”她擡頭看着殷盼柳,“公主,江湖,是什麽樣子的呢?”
殷盼柳的眉梢微微挑起,“你想出去闖蕩?”
聞弦歌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在京城中生活,想去看看京城以外的地方。”
“江湖,是個很有趣的地方。”殷盼柳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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