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鄧氏看見怒氣沖沖進屋的聞钊,一向強勢的她也不得不伏低做小。“侯爺,我實在沒想到弦歌會把東西當了。那些東西是我在庫房裏挑了又挑才拿出來的,并不是一般物什。”
“不是一般物什?”聞钊忍不住冷笑,“夫人真是好算計。你當弦歌她還像當年那樣懵懂無知,任你欺騙嗎?她已經長大了。你看看她身邊都是些什麽人?靖國公府的大小姐,還有宮裏的承雲公主。你真當她不發作就是可欺?你別忘了她是誰的女兒!聞鈞帶兵一向以詭道著稱,她的女兒豈是好糊弄的?”聞钊一想到那個從出生後一直壓在自己頭上的弟弟,心裏一股怨氣無處發洩。
“侯爺,你先別急。等弦歌回來,我去找她好好說說,她不過就是要銀子嘛,大不了咱們照價賠給她就是了。她到底姓聞,并不敢真正和咱們撕破臉,咱們可是能夠左右她議親的。”鄧氏是後宅裏的人,所想的事情也都是後宅中的手段。大宅門裏的主母往往通過親事挾制不聽話的子女,這都是常用手段。
“這件事你好好去和弦歌談談,她若是肯讓步,便是多給些銀兩也行。我們是她的長輩,估計她也沒有膽子和我們撕破臉。實在不行,還有族裏的耆老主持大局,總不能讓她一個小姑娘翻了天去。”聞钊對聞弦歌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他沒想到拿捏聞弦歌,卻也不想聞弦歌給他惹麻煩。
正說着,外面小丫鬟報信說三小姐已經回府了。鄧氏立刻帶着人去了清越居。
聞弦歌是收了劉嬷嬷的銀票之後才出去的。她就是不想聽鄧氏過來說話。就算拖些時間,讓鄧氏着急也好。不得不說,她依舊是小孩子的心性。
鄧氏一進門就哭天抹淚,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莫須有的盜賊。說宋氏的嫁妝大多被偷走,她只好挑了府裏最好的東西補上,餘下的都用銀兩進行了折算,讓聞弦歌千萬不要被小人挑唆,用那些東西的價格來衡量。
聞弦歌掏掏耳朵,一直等着鄧氏把這場戲唱完。等到鄧氏哭累了,聞弦歌才說:“大伯母何必如此?弦歌只是覺得這些東西笨重,生怕侯府再遭盜竊,不如當了省事。大伯母千萬別多心,弦歌住在侯府中,哪裏會和大伯母計較這些呢?”
這樣的話一再出現,完全不會讓鄧氏放心。如果此時聞弦歌厲聲質問她,她倒是比較放心,憑她一張巧嘴,總有解釋的餘地。可是現在聞弦歌滿嘴都是不在意,不計較,讓她無處使力。然後過後又是一記致命的殺招讓她防不勝防。
“你能這樣想最好。你娘的嫁妝雖然剩的不多,但是你放心,你出嫁的時候伯母一定會額外給你備上一份豐厚的嫁妝,保管讓你十裏紅妝。”鄧氏開始許願。
“那就多謝伯母了。”聞弦歌滿口應承,看起來乖巧極了。可是她的笑容在鄧氏眼中卻十分陰險。
不管怎麽說,侯府裏各懷心思的雙方表面上還是很融洽的。鄧氏回來讓聞钊安心。然而聞钊安心還沒過半日,外面的小厮就傳進來消息,說是街上都在傳聞家三小姐當了生母的嫁妝,幾大箱子的東西只當了千把兩銀子,現在外面多少人笑話侯府偷換了人家的嫁妝,欺負一個小女孩不懂事,竟然用不值錢的東西蒙騙。
聞钊氣得差點昏過去。他身為朝廷命官,一向自诩清流,最看重名聲。聞鈞的家産他占了也就占了,畢竟都是侯府裏的東西。可是宋氏的嫁妝他若是占了,這件事傳揚出去實在太丢臉了。
丈夫用妻子的嫁妝,本身就是沒本事的表現。何況他一個大伯子用弟妹的嫁妝,這就是普通百姓家也是要被人戳斷脊梁骨的。
“聞盛!聞盛!”聞钊用發顫的聲音叫着聞盛。
聞盛身為侯府官家,一般都在前院忙活,很少會進後院。等他聽到小丫鬟的消息,一溜煙兒跑進後院的時候,聞钊剛剛服下了安神的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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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您叫我。”聞盛當然也收到了外面的消息,他就知道這件事要糟糕。
“你快點去查,外面到底誰在亂傳?這是惡意中傷,查到人立刻抓起來送去衙門!”聞钊一說起來又氣得不行。
聞盛低頭,卻沒動。“侯爺,這件事已經傳開了,咱們這麽做,只會适得其反。”
相比聞钊,鄧氏反倒比較冷靜。她一邊給聞钊順氣,一邊問:“你說應該怎麽做?”
“回夫人,為今之計,必要釜底抽薪。只要三小姐肯出面澄清,才能保住咱們侯府的名聲。”
聞钊看着鄧氏,鄧氏明白這事自然還是落到她的頭上。她站起身,“侯爺,你別着急,我這就和弦歌去說。”
此時天色已晚,鄧氏再度去了清越居,敲開門後,守門的小丫鬟說聞弦歌已經睡下了。
鄧氏畢竟是有求于人,不好太過霸道,見院中燈火都熄滅了,只好作罷。
等她走後,慶兒道:“小姐,夫人走了。”她拿出一個包袱,戀戀不舍道,“小姐真的不能帶慶兒一同走嗎?”
“傻丫頭,我是去弄清楚一些事,不是去玩的。你好好看着院子,我很快就會回來。”聞弦歌接過包袱,“不用替我擔心。記得把書信給大伯母看。”她說完悄悄出了房間,擡頭看看明月星輝,腳尖點地上了房頂。慶兒不敢喊,只在心裏默默希望她此行平安歸來。
聞弦歌想出去走走的想法由來已久,之前她問過樂錦,樂錦也很贊同她走出去,畢竟侯府并不能帶給她快樂。
“京城再繁華也終究是一城一地,大陸上這麽多國家,你若是能夠到處去看看,對音律,對武功,對人生的理解都會不同。”樂錦并不贊同女子整日出入閨閣,那樣豈不是浪費了大好的人生?
原本聞弦歌還想問問公冶音的意見,可是看到公冶音這幾日病着,她想了想,還是不要告訴師姐比較好。
公冶音若是知道多半會陪着她出去,可是一來她要調查的事是她的家事,二來師父身邊總要有個人照顧,三來公冶音已經十七了,正是該議親的時候,可不要耽誤了。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一個人離開。之所以選擇這個時機,是在當嫁妝這件事中,她覺得自己是個關鍵。如果鄧氏來找她,要她出面澄清傳聞,她很難拒絕。既然這樣,不如不見。
聞弦歌施展輕功出了城,城外有人牽着事先備好的馬等着她。她接過缰繩,道了聲“多謝”,翻身上馬,直奔邊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