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冶音來到國樂坊,和樂錦說了一路上的見聞。樂錦對于自己的這個徒弟是比較滿意的。公冶音在音律上的天賦比聞弦歌還要高,自己能收了這麽兩個入室弟子也是福氣。
公冶音邊和師父聊天邊時不時望向門口,到最後樂錦都繃不住了。“弦歌家裏有事,今天不來坊裏了。”
公冶音努力裝出不在意,卻還是忍不住問:“師父,師妹家裏有什麽事啊?”
“鎮武侯夫人今日宴客,特地留了弦歌演奏樂曲助興。”樂錦微笑,她猜想自己這個大徒弟應該馬上就會趕去的。
果然,公冶音随便胡扯了幾句話,立刻趕去了鎮武侯府。
樂錦望着窗外透進來的光線,微微嘆了口氣。她常年鑽研音律,深知凡事皆有平衡之道,感情亦然。公冶音對聞弦歌太過上心,并非好事。
鎮武侯府,清越居。
聞弦歌薄施粉黛,淡掃蛾眉。她是個美人,上了妝後一改平日裏的嬌俏可愛,也顯出了令人驚豔的美麗。
丫鬟慶兒侍候她換上大紅的錦衣,鬓邊一支紅玉山茶步搖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搖動。
“小姐,您真的要去演奏嗎?您身份尊貴,豈能和那些伶人一般?”慶兒對于聞弦歌輕易答應在宴會上彈曲助興感到十分不解。
“慶兒,莫要看不起那些伶人。音律之中,只有高下,沒有尊卑。既然伯母有意讓我自貶身份,我總要陪她唱好這一出戲。”聞弦歌唇角勾起,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鎮武侯府花園中,諸多官眷已經到場。今日是鎮武侯府例行宴客的日子。鎮武侯夫人鄧氏是商戶出身,從前在娘家的時候為了和其他商戶聯絡感情,就每月都會舉辦宴會。她嫁到聞家後,因為丈夫沒有承襲爵位,花銷幾乎都靠她娘家接濟,所以她在家中說一不二,依舊保留了每月宴客的習慣。如今丈夫襲爵,她的宴會更加受到官眷們的喜愛。
大小姐聞雲婉穿着一件蘇緞裁成的新衣,頭上是聞弦歌昨天剛剛送來的精巧頭飾。耳邊的瑪瑙耳墜閃着光澤,趁得她的耳垂小巧可愛。
“娘,你說今天弦歌會來嗎?”聞雲婉趁着人少的時候,拉住鄧氏小聲問。
“自然。她昨日都答應了。”鄧氏拉着大女兒到了一旁僻靜處。“今日湘王妃會來,你千萬不要和弦歌搶風頭,今日一定要讓她成為宴會上最受人矚目的女子。”
聞雲婉撇撇嘴,有些不服氣。“娘你什麽時候對她這麽好了?”
Advertisement
“娘自有娘的打算,總之你別來添亂。娘自然是向着你的。”鄧氏拍着大女兒的臉頰,“看見雲婷沒有?”
聞雲婉繼續撇嘴,“雲婷那麽清高,這麽宴會她哪裏肯來?”
鄧氏搖搖頭,自己商賈出身,一直為這些官宦人家的女眷看不起。自己苦心經營了這麽久的宴會,如今才有這麽多官眷願意來參加。為了讓女兒不再如自己一般被人看不起,她請了京城裏有名的女夫子教自己這兩個女兒。大女兒學會了長袖善舞,于文采上是不成了。二女兒倒是個成器的,可惜學了文人的本事,也學了文人的性子,太過孤高。不過再想想,怎麽也比二房的聞弦歌有出息。看來她當初送聞弦歌去國樂坊還是對的,一個只會彈曲的女子,不過就是個供人取樂的玩物罷了。
聞弦歌一襲紅衣出現在花園中,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說不笑的聞弦歌,竟然也有一種出塵的美麗。
“弦歌見過大伯母,見過各位夫人。”聞弦歌來到諸位夫人面前見禮。
對于這個聞家女兒,大部分的夫人小姐們是陌生的。這麽多年,她們只道聞家有兩個女兒,直到數月前聞弦歌及笄回到聞家,衆人才知道原來當年鎮武侯聞鈞還有一點骨血存在。
聞鈞當年征戰沙場,自然有同袍在朝為官。明安侯謝陵就是其中之一。今日明安侯夫人陳氏帶着女兒謝柔前來赴宴,見到當年的故人之女,陳氏瞬間紅了眼眶。
“三小姐,我與你娘是舊識,當年你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不想你已經長這麽大了。”陳氏拉着聞弦歌的手,仔細地從她的臉上尋找着聞夫人的影子。
聞弦歌對于陳氏自然沒有一點印象。這些年,她被師父保護得很好,一直在國樂坊中學習,不曾與外界接觸。唯一有過交集的就只有師姐的公冶家。
看到聞弦歌一臉茫然,一旁的鄧氏急忙介紹道:“弦歌,這是明安侯府的謝夫人。”
提起明安侯,聞弦歌還是知道一些當年的淵源的。謝陵和聞鈞曾在一起領兵征戰,雖然時間不長,卻有着同袍之情。當年聞鈞傷重不治,朝廷也是派了謝陵領兵随穎王前往邊關。
聞弦歌望向陳氏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溫暖。“多謝夫人還記得弦歌。”
陳氏叫來自己的女兒謝柔介紹給聞弦歌認識,年輕人總是有共同話題,謝柔人如其名,溫柔文靜,雖然話不多,但是明理博學,很快就和聞弦歌熟識了。
聞雲婉和熟悉的小姐們聊了一會兒,遠遠地就看見聞弦歌和謝柔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樣子,她心裏莫名有一點不爽。
一旁的一位小姐問:“雲婉,那個穿紅衣的就是你堂妹?”
“是啊。她叫弦歌,是我二叔的女兒。”聞雲婉想起母親的話,努力地介紹起聞弦歌。
“怎麽從來沒見過她啊?她之前不住你家嗎?”另一位小姐好奇地問。
“她一直在國樂坊學習,從小就住在國樂坊的。最近才回到我們家。”聞雲婉溫柔地笑着,她知道她會聽到自己想要的話。
果然,又一位小姐皺眉,“國樂坊?那裏不是專門教授伶人的地方嗎?你這堂妹怎麽也是官家小姐,怎麽會去那種地方?”
其他幾位小姐也露出嫌棄的表情。
聞雲婉急忙擺手,“你們不要誤會。國樂坊是官辦機構,那裏的女子可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兒。”
最開始問的那位小姐不屑道:“雲婉你就不要替你堂妹掩飾了。就算是國樂坊的坊主樂錦,也不過就是一個在音律上頗有造詣的伶人罷了。還不是要時常進宮為皇上演奏?伶人就是伶人,不過是演奏的對象尊貴一些而已。”
其他幾位小姐紛紛點頭。像她們這些官家小姐,自然也要學習音律的,但是她們都會請了國樂坊的師傅來家裏傳授,并不會去國樂坊學習,就是因為名聲的問題。進了國樂坊,就算拜入樂錦門下,依舊是伶人身份。而這種身份一旦被認定,一輩子都別想摘掉。
聞雲婉又為聞弦歌辯解了幾句,卻是越描越黑。幾位小姐都覺得聞雲婉為了維護聞弦歌的形象盡了最大的努力,紛紛感動于聞雲婉的姐妹之情。
另一邊,聞弦歌問謝柔,“謝小姐不在乎我是國樂坊出身嗎?”
謝柔笑得溫柔如春風,“三小姐說笑了。國樂坊是皇上下旨親設的官方機構,有什麽問題呢?”
聞弦歌望着遠處聚在一起的一群小姐們,“可是總有人覺得是上不得臺面的,頗為不齒。”
“三小姐,”謝柔也望向了聞弦歌望着的方向,“我不是那些人。對背後說人是非沒興趣。而且我也不覺得國樂坊是什麽不好的地方,其實當年我也去過國樂坊。”她笑着伸出手,“可惜我的手太笨,把教我的師傅都氣跑了。”
這次輪到聞弦歌吃驚了。謝柔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難道于音律上一無所知?這在京城這些小姐們中幾乎是不可能的。
謝柔被聞弦歌吃驚的表情逗笑了。“我真的于音律上一無所知。所以我特別羨慕那些會彈琴唱歌的。我唱歌的時候,我養的三花貓都會吓跑。”
聞弦歌覺得自己要重新評價謝柔了,這位謝小姐其實挺活潑的。
“三小姐……”
“謝小姐,不嫌棄的話,還是叫我弦歌吧。”
謝柔也不矯情,點頭道:“弦歌,你也叫我柔兒吧。”
兩個姑娘迅速混熟。謝柔問:“弦歌,你會彈奏什麽樂器?”
聞弦歌想了想,“差不多能見到的樂器我都會。”
謝柔瞪大了眼睛,“這是……怎麽做到了?”
聞弦歌繼續想,“慢慢學,很自然就會了。”
謝柔垂頭,“我有點受打擊。”
聞弦歌的手中變戲法一般出現了一支黑色的玉笛。笛子黑得通透,并不是那種暗沉的顏色。
謝柔好奇,“你怎麽變出來的?”
聞弦歌笑笑,也不多做解釋。這麽多年她在國樂坊可不是只學音律的。樂錦除了是音律大師外,亦是一個武功高手。只是她傳授給公冶音和聞弦歌的武功都只是最基礎的內功心法。剩下的外行功夫就讓兩人去國樂坊的典籍中去翻。
兩人有一段時間整天泡在國樂坊的典籍庫中,幾乎翻遍了每一本典籍,最終公冶音學會了牽魂絲,而聞弦歌學會了含音集。
含音集可以以任何一種能夠發出聲音的東西為武器。聞弦歌在衆多樂器中選擇了簫。不過最近殷盼柳剛剛送了這只叫做“暗飛聲”的墨玉笛給她,她自然果斷改用了笛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月夜千宜 22瓶;小北、sakura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