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官家小姐們聚會多半是要做一些吟詩作對的游戲的。這種時候二小姐聞雲婷自然被請出來。她的文采很高,随手寫下一首詩,都能得到其他小姐們的贊賞。
“弦歌,你也過來和我們一同作詩啊。”大小姐聞雲婉招呼一旁的聞弦歌過來。
聞弦歌和謝柔一同走過來,所接觸到的大多是諸位小姐們略顯嫌棄的眼神。
聞雲婉遞了一支筆給她,催促她也寫下一首詩供大家品評。聞弦歌覺得好笑,為什麽寫詩供人品評就是風雅,而彈曲供人品評就是下賤呢?
“大姐,寫詩我可不會。”聞弦歌并沒有接聞雲婉的筆。
這一句話令在場的小姐們更加看不起這位侯府三小姐。聞雲婷冷冷看了她一眼,那種輕蔑和嫌棄卻與旁人不同。
聞弦歌看到了,卻仍然看着聞雲婷微笑。
聞雲婉笑道:“弦歌你一直在國樂坊學習音律嘛,這些不會沒關系,母親會請夫子教你的。”話雖如此,一個已經及笄的姑娘家還要學這些基礎的東西,京城裏的官宦人家段段不會要這樣的姑娘的。
想嫁人的女子才會在乎是否能夠嫁出去,聞弦歌原本就無意嫁人,倒是完全不在乎這些。
謝柔是個文采好的,寫了一首詩,雖然不如聞雲婷的好,卻也得到了很多贊揚。
在場一位小姐突然道:“既然聞三小姐不會作詩,不如選個拿手的,為我們彈奏一曲如何?”
聞弦歌挑眉笑道:“自然是好的。”她眸中都是歡喜笑意,可見是真的很喜歡音律。
提議的小姐看着身邊的聞雲婉一眼,覺得這位聞家三小姐真是個傻的,難道看不出自己在讓她出醜嗎?
一直抱着琵琶的慶兒将琵琶遞給聞弦歌,她找了椅子坐下,伸手輕輕撥動琴弦,試了試音,之後五指輪轉,彈了一首曲子。
這首曲子若是在其他國家,大概沒有幾人聽過。但是在穎國,幾乎家喻戶曉。這曲子正式當今太後親自寫的《落月孤芳》。曲子清冷孤高,哀而不傷,後半段平和雅致,令人聽了心緒平靜。
聞弦歌這一曲談得頗得精髓,一曲彈罷,整個後花園都安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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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你怎麽敢彈奏太後娘娘的曲子?”一片安靜之中,聞雲婷突然大聲質問道。
聞弦歌沒想到這個二姐會挑出來發難。她不是一向自诩清高嗎?
“二姐,太後娘娘将曲譜留在國樂館,就是準許百姓随意演奏,令此曲傳揚下去。”聞弦歌不緊不慢地解釋着。
“話雖如此,那是太後娘娘賢德,我們身為臣女,要時候保持恭謹之心,豈能在宴會上随意演奏。你這樣豈不是大不敬?”聞雲婷皺眉,一臉不贊同。
聞弦歌嘴角微微勾起。二姐這是讀書讀傻了?給自己扣個大不敬的帽子對于整個聞家有什麽好處?
“既然二姐這樣說,”她微微擡眸,“你打算怎樣做呢?”
“你……”聞雲婷以為一個小姑娘被扣了一個“大不敬”的帽子自然會吓得失了分寸,沒想到聞弦歌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二妹。”聞雲婉比聞雲婷圓滑,一見事情不對勁立刻過來打圓場。“弦歌一定不是故意的。想必是思慮不周,并非真心冒犯的,對吧?”
聞弦歌抱着琵琶,微微揚起小巧的下巴。“大姐誤會了。這首曲子是我精心挑選的,就是要在今次的宴會上演奏的。”
“弦歌!”聞雲婉皺眉,語氣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一旁有小姐竊竊私語,“聞三小姐竟然不理會兩位姐姐的好意,這麽讓人當衆下不來臺。”
“可不是嘛,當真是樂坊出身,教養差些也是難免的。”
幾位小姐正議論着,就聽一個聲音道:“樂坊出身又如何?我也是樂坊出身,自是比不得諸位小姐金尊玉貴。既然看不起弦歌,又何必巴巴地請她出席?國樂坊雖然不是朝廷衙門,卻也是官辦機構,容不得旁人這樣輕視。”
聞弦歌倏然回頭,就見一襲黃衣的公冶音走到自己身邊。她急忙起身将琵琶交給慶兒,驚喜道:“師姐!”
公冶音美麗的臉上帶着笑,伸手刮了一下聞弦歌的鼻子,“人家看不起你你還好心為她們演奏,你幾時這樣好欺負了?”她轉頭對着面前一衆小姐們,“你的演奏是得到皇上贊揚的,豈是她們能聽得出好的?真是白白浪費。”
諸位小姐一見是她,都有些瑟縮。公冶音雖然在家裏不受寵,确實太後疼愛的人。就是在宮裏,一般的嫔妃公主都不敢輕易惹她,何況是這些官家小姐們。另外公冶音的眼眸時常出現異色,令人感到膽寒。
旁人能夠退縮,聞雲婉卻不能。這畢竟是她家的宴會。她過來陪笑道:“公冶小姐,既然來了,就同我們一道賞花游玩吧。”
公冶音冷笑,“我可不想一會兒也被無端扣了一頂不敬太後的帽子。”說着拉着聞弦歌就走。
聞雲婷冷豔看着公冶音最後眼眸中隐隐出現的異色,心中驚懼非常。她是才女,可每次對上公冶音都有種秀才遇上兵的感覺。
其他小姐們面面相觑,被公冶音一陣搶白,都弄得有些沒臉。聞雲婉急忙岔開話題,努力把氣氛帶動起來。
兩人回到清越居,公冶音有些生氣,“你明知道她們沒安好心,為什麽還要去呢?”
聞弦歌笑道:“因為我要出現在衆人面前呀。我要讓京城裏的人知道,聞家不止有兩位小姐,還有我。”
“是不是盼柳給你出的主意?”公冶音沒好氣地說。
“師姐。”聞弦歌扯了扯公冶音的衣袖,“這裏畢竟是我的家,她們畢竟是我的親人,我不想一下子把事做絕。”
“你知道鈍刀割肉的痛苦嗎?”公冶音問。
聞弦歌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沒有師姐你那樣的決心,只有痛得狠了,我才能死心。”
公冶音不說話了。這個師妹,她真是從小疼到大。她是個強勢的女子,自從有了聞弦歌這個師妹,她就很自覺得把疼愛聞弦歌當成了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她看不得聞弦歌受一點委屈。
“師姐。”聞弦歌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你送我的琵琶真好,我很喜歡。”聞弦歌笑眯眯,一臉嬌憨的樣子。
面對師妹的撒嬌,公冶音一向沒什麽免疫力,她不自在地扭過頭看着琵琶,“在黎陽得到的,看到它就想到你了。”
其實公冶音本身就是個琵琶演奏的高手,只是她有了一把琵琶,是她娘商陽郡主的遺物,再好的琵琶她都不會換的。
“師姐待我最好了。”聞弦歌撒嬌地過來圈住公冶音的脖子,甜膩膩的呼吸就在公冶音的耳畔。
公冶音伸手拍拍全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你知道就好。照顧好你自己。你若是真想讓京城裏的這些人知道你,我可以幫忙。”
“師姐,我已經長大了。”聞弦歌擡頭看着她,“我想自己來處理這件事。”
公冶音看着面前這張嬌俏的小臉,“随你。”
鄧氏的這場宴會雖然出了一點小波折,到底還是很順利的結束了。湘王妃向鄧氏打聽了很多聞弦歌的事,似乎對這位聞家三小姐很滿意。
不久後,京城裏突然傳出湘王妃有意和鎮武侯府結親的消息。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殷盼柳。雖然她常居深宮,但是她有自己獲得消息的渠道。聽到這個消息她就是一皺眉,讓人又仔細調查了一下消息的來源,确定是從湘王府和鎮武侯府兩家傳出來的消息,千真萬确。
“湘王的長子已經成親多年,目前合适的人選就是次子殷昌建,可我聽說他的名聲不大好,所以這些年才沒有成親。”殷盼柳這話是說給荷衣聽的。
荷衣道:“回公主,殷二少爺前幾年成過一次親,不過成親不出三天新娘都過世了。湘王府說是新娘得了急病過世的,新娘的娘家門第低,也不敢過度追究,拿了銀子田産就了事了。後來殷二少爺房裏又陸續擡出去過幾個姑娘,也都是說得急病暴斃的。”
“這樣的人家,想來鎮武侯府是不會傻到把女兒嫁過去的。”殷盼柳笑着問:“荷衣,你說鎮武侯府還有誰能出嫁呢?”
荷衣沒敢接話。她感覺殷盼柳的笑容裏都是寒意。
“把這個消息告訴阿音,她自己的師妹自己護着。”
荷衣離開後,殷盼柳刷拉一下打開手中的青缯裁葉扇,房間裏的空氣一下子熱了起來。
公冶音收到消息後立刻就炸了。她要出門去鎮武侯府的時候,聞弦歌已經主動來靖國公府找她了。
“你也收到消息了?”公冶音不确定是殷盼柳穿的消息,還是聞弦歌自己聽到的消息。
“我前幾天就聽到消息了。不過今天又收到了承雲公主傳來的消息,想着師姐你不知道要氣成什麽樣子,就趕緊過來了。”聞弦歌還是一臉天真爛漫,仿佛不知道馬上就要大禍臨頭。
公冶音看着她,“你有什麽打算嗎?”
聞弦歌的神情漸漸冷了下來,“我想試試大伯父一家到底能有多絕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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