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靖國公公冶家祖上出過三位皇後,是鼎鼎有名的外戚家族。這一代靖國公公冶祥是當今太後的親弟,年輕時征戰疆場,立下軍功赫赫。如今年邁,回到京城安養天年,手中兵權由次子公冶禹接手,依舊戍守邊關。
公冶祥的長子公冶術自幼身體羸弱,只能棄武從文。成年後娶黎陽王之女商陽郡主為妻,兩年後,商陽郡主産下一女,取名公冶音。一年後,商陽郡主再度有孕,生産時難産,母子俱亡。
一年後公冶術娶威遠将軍之女劉氏為繼妻,又生了一子三女。劉氏雖是繼妻,但因生下公冶家嫡長孫,依舊被封了二品诰命。
公冶家長房長女公冶音年幼時進入國樂坊學藝,被樂錦收入門下。國樂坊規定:及笄後的女子都要回家居住,雖然日常依舊可以在國樂坊學習音律,卻不能在坊內留宿。
延壽宮。
一個姿容嬌美豔麗的黃衣少女手捧着點心盒子,捏住一塊糕點送到太後嘴邊,太後張口吃了,笑得慈愛非常。
“音兒,這次跟你舅舅去封地走了一圈,收獲很大吧?”
黃衣少女公冶音笑道:“姑祖母,外地比京城好玩多了。要不是想念您,音兒可不想回來。”
“你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玩心還這麽重。”太後拉着公冶音的手拍了拍,“回來了,也該收收心了。你爹給你選了幾門親事,你好好看看,挑中了哪家就和你爹說,他若不同意,哀家給你做主。”
公冶音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姑祖母,音兒還想多陪您幾年呢?難道連您也厭棄音兒了嗎?”說着一雙頗為勾魂的眸子望着太後。
太後被看得一陣心酸。這孩子從小沒有親娘,自然不受待見。自己能照顧的畢竟不周全。“傻孩子,你成了親依舊能陪着哀家。之前聽說景陽候世子對你有意,你是什麽意思?”
“姑祖母……”公冶音皺眉,“音兒對安世子沒興趣。”
“好好好,你自己回去挑。音兒,婚事關乎到你一輩子的幸福,哀家會給你做主的。”太後只當公冶音不放心父母給她安排的婚事。
公冶音點點頭,并沒有多做反駁。從小她過得諸多不如意,不過沒關系,如今她已經長大,這天下間就再沒有什麽能強迫她。
無極殿。
殷盼柳剛剛從丹青閣回來,就聽說公冶音來看她。
Advertisement
書房中,書案上放着一個不小的木箱。殷盼柳看了眼一旁老神在在的公冶音,“這是送我的禮物?”
公冶音攤手,示意她打開看看。
殷盼柳過來打開木盒,卻見裏面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石頭。她當然不會以為公冶音大老遠會帶一些沒用的石頭來消遣她。她拿出一塊石頭仔細看了看,眼中的眸子瞬間精光大盛,“沒想到真被你找到了!”
“不是我的功勞。我舅舅派人去找的。我分不清這些礦石到底能不能用,所以帶回來一些給你看看,若是能用,我讓舅舅多運一些回來。”公冶音帶回來的是一些能夠作為顏料的礦石。
殷盼柳專攻繪畫,需要很多礦石作為顏料。但饒是她貴為公主,依舊有很多顏色無法調制,主要原因是礦石難尋。此次公冶音随舅舅黎陽王前往封地游玩,殷盼柳就拜托她幫忙尋找可作為顏料的礦石。
“你有心了。”殷盼柳讓荷衣收了這些石頭,她要和丹青閣的師傅們好好研究一下。
“好說。”公冶音喝了一口茶,“就當是你前幾天護着弦歌的謝禮了。”
殷盼柳眉梢微微挑了挑,公冶音既然知道這件事,想必自己出賣她保護聞弦歌的事也是知道的。
果然,公冶音看着殷盼柳,“至于你出賣我的這筆賬,我也記着呢。”話音未落,她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根銀絲,直接襲向殷盼柳。殷盼柳手中折扇“刷拉”一下打開,擋住了銀絲的攻擊。兩廂碰撞,竟然有金石之聲發出。
銀絲光華一斂,已經重新回到公冶音手中。“我在想,我什麽時候能夠破掉你這青缯裁葉扇的防守。”
“誰知道呢?”殷盼柳收了折扇,只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你想贏過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幾時成功過?”
公冶音微微眯眼。她和殷盼柳同歲,因為太後的關系,兩人從小就經常見面。她一直覺得殷盼柳就是自己宿命的對手,說不上為什麽,只是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這樣覺得了。
所以她一直想比殷盼柳強,兩人一學音律,一習丹青,沒有可比性,那就比武功。這樣的比試從小到大分不清進行了多少次,基本都是不分勝負。
公冶音知道自己應該感謝殷盼柳的存在,這才讓自己的武功突飛猛進,師出同門,自己的武功遠不是聞弦歌這個傻丫頭可比的。
“我的牽魂絲攻不破你的裁葉扇,但是你說玉山公主能不能接下我的一招呢?”公冶音美麗的眸子裏漸漸多了一絲別樣的色彩。此時天色漸暗,昏黃的餘晖照在公冶音的眸子裏,出現了妖異的光。
殷盼柳看着她,“你最好不要胡來。否則你師父,你師妹都會被牽連。”
公冶音眨了一下眼,眸子的妖異顏色已經不見。“我知道。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傻到直接對她下手的。她不是喜歡安鳳溪嗎?我偏偏讓她得不到。”
“幼稚!”殷盼柳不贊同地搖搖頭。“何必置這些閑氣?”
“你倒是雲淡風輕,可惜又如何呢?宮中除了姑祖母外,還有誰惦記着你?既然別人不讓我好過,我就先不讓別人好過。”公冶音冷笑着,眸子裏的妖異顏色一閃即逝。
振武侯府。
聞弦歌剛剛從國樂坊回來,回到自己的清越居,院子裏面都是一個個箱子。
“師姐回來了?”她問院子裏的李嬷嬷。
一個面皮白淨的老嬷嬷笑道:“可不是。公冶小姐下午打發人送了這些箱子過來,吩咐說就放在院子裏,等小姐您過目了再收進去。”
“師姐就是喜歡較真。”聞弦歌過來打開一個個箱子,裏面都是一些年輕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有金銀珠寶,绫羅綢緞,脂粉首飾等等,雖然樣式新穎,都是京城裏看不到的,但到底還是一些尋常東西。
李嬷嬷悄悄走到聞弦歌身邊,“小姐,公冶小姐還有東西送您,在您的房間裏。”
聞弦歌立刻不理會院子裏這些,進了房間。東西就在桌子上,一目了然。一把琵琶,通體暗紅,聞弦歌一上手就知道是用上好的紅木所制。山口、六相、鳳枕等處都是用象牙制成,弦是上等的冰蠶絲。她輕輕一撥,聲音清透悅耳,果然不是凡品。
“師姐人呢?”她雖然喜愛好的樂器,卻也不會忘了送樂器的人。
“送東西來的人說,公冶小姐今日進宮去見太後,明日會去國樂坊,之後會來咱們這裏。”李嬷嬷口齒清楚,她是聞夫人的陪嫁丫鬟,聞夫人過世後,她就一直留在清越居守着聞弦歌。
“是哦,師姐要先進宮的。”一說進宮,殷盼柳的腦子裏立刻出現了那個青竹一般的身影。她臉上微微泛紅,手指一抹,琵琶聲流淌而出。
一曲《胡笳十八拍》,整個侯府都能聽見。聞家二小姐聞雲婷在自己的落霞居裏發洩着不滿。“弦歌這是又得了什麽寶貝?這次的琵琶聲格外大了,不是和她說過這樣會打擾到我們嗎?”
她的貼身丫鬟蘇霞道:“二小姐,奴婢看到下午公冶家送來了很多箱禮物,都擺在清越居的院子裏,足有十來箱呢。”
聞雲婷冷笑了一聲,“這是她那個師姐回來了。去了一趟黎陽王的封地,就弄了這麽些東西來送人,十足的小門小戶嘴臉。弦歌也是,不過就是一些金銀之物,咱們這樣的侯爵之家,哪裏會要呢?真是俗氣。”
聞雲婷在京城中素有才女之名,一向自視甚高。她雖然出身武将侯府,但是父親卻是個文官,所以她一向自诩詩禮傳家,對于黃白之物甚是不齒。
一曲奏罷。聞弦歌放下琵琶,讓丫鬟慶兒把琵琶收好。她出門在這些箱子間轉了轉,從裏面挑出一些樣式精致的首飾,讓慶兒帶着幾個小丫鬟去給大伯家的兩個堂姊妹送去。又選了一尊小巧精致的觀音坐像送去了大伯母,鎮武侯夫人的院子。餘下這些她讓李嬷嬷登記造冊,收入了庫房。
她一個孤女,常年住在國樂坊,原本是沒有什麽體己錢的。及笄後回到聞家,公冶音就開始流水一般給她送東西。送的東西有時精巧,有時普通,但都是值錢的,所以目前聞弦歌雖然看似孤苦無依,手頭的銀子怕是比自己那兩位堂姐還要富裕。
和自視清高的聞雲婷不同,大小姐聞雲婉卻是個愛財的。如今的鎮武侯夫人鄧氏是商戶出身,對府中的銀錢一向把得死緊。聞雲婉身為侯府大小姐,平日裏與其他小姐的聚會不少,手頭卻緊緊巴巴。所以一看到公冶家送禮進侯府,她一邊不忿公冶音竟然會對聞弦歌這麽好,一邊等着聞弦歌送東西給自己。
收到了一些精致的首飾,她雖然高興,卻覺得有些不夠。這些首飾雖然精巧,但到底不值什麽錢,遠不如那些黃金白銀來得實在。
于是清越居裏,很快迎來了這位大小姐。
“大姐今日怎麽有空過來?”聞弦歌雖然在殷盼柳面前呆萌,平日裏卻不是個傻的。前腳自己送了禮物過去,後腳大堂姐就過來了,她可不信是來道謝的。
“弦歌,你送了首飾給我,我自然要過來道謝。”聞雲婉笑得和善。只是一雙眼睛卻不住地打量着聞弦歌的房間。
聞弦歌的房間裏擺設簡單,幾乎是一目了然,并沒有什麽奢華之物。
“大姐客氣了。你我同在一個屋檐下,弦歌得你們照顧,有了好東西自然要孝敬長輩,和姐妹們分享。”聞弦歌讓丫鬟上茶。
聞雲婉點頭,“你是最懂事的。聽丫鬟們說,今日公冶大小姐又給你送了十來箱禮物,不知都是什麽稀罕玩意,拿出來讓我看看眼界如何?”
聞弦歌搖頭,一臉不願多談的樣子。“大姐還不知道我那師姐嗎,送的都是一些俗物。送給大姐和二姐的這幾樣首飾都是我精挑細選才選出來的,剩下再沒有能入眼的。”
她越是這麽說,聞雲婉越是心癢。這麽說別的必然都是真金白銀了。
“弦歌啊,你別不知足。公冶大小姐對你這樣好,這是你的福氣。你看看我,明面上是侯府大小姐,其實手裏拮據得很。不怕你笑話,前兩天禮部尚書家的小姐請我去聚會,我都沒敢去。實在怕了她們那些湊份子的聚會。每次都要三五兩的銀子,雖然不多,但是日日如此,我們這樣的人家也吃不消啊。”聞雲婉說得可憐,還拿出帕子沾了沾眼角。
聞弦歌心裏雪亮,面上卻笑道:“如此真是難為大姐了。為何不去和大伯母說?大姐出去畢竟是代表鎮武侯府,大伯母斷然不會讓大姐沒臉的。”
聞雲婉繼續嘆氣,“我娘也是難做。府中這麽一大家子人,靠着爹爹那點俸祿,實在不易。我怎麽好意思和娘開口,只好閉門不出了。”她說着,不時用眼睛去看聞弦歌的反應。
聞弦歌點頭。“大姐真是懂事。其實閉門不出也挺好的。二姐就很少出門,可是在京城中的才女之名卻越來越盛,可見出不出門聚會,原是與名聲無關。”
用聞雲婷來壓聞雲婉的話,聞雲婉也只有暗自憋氣。自己那個清高妹妹自然不出門,她連郡主都看不起,自己卻沒有那樣的本事。
無論聞雲婉怎麽把話題往銀錢上面帶,聞弦歌就是四兩撥千斤,根本不說給些銀錢的事情。聞雲婉說了半天,也只能無功而返。
聞雲婉走後,慶兒不滿道:“大小姐也真是的,小姐您就這麽點私房錢,她還想着要,一點都不為您着想。”
“大姐一向如此。我娘留給我的那些嫁妝還不都被她們私吞了去?真個以為我是個孤女無依無靠,即便知道了也不敢發作罷了。”聞弦歌性子天真爛漫,從小就被師父師姐寵着,原本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但是她娘的那些嫁妝都是她娘的遺物,她留着就是有個念想。連這個都動,她當真忍不了。
依着公冶音的主意,直接鬧開了,看看是誰沒臉。但是殷盼柳卻出了一個緩緩圖之的主意。雖然師姐待自己極好,但是她還是選擇了殷盼柳的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公冶音:哭暈在廁所。小師妹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小北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