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任修說天氣很好,他呆在病房太久了,想出去走走。于念梳了幾根頭發在耳邊,把鏡子還給護士後,這才下床。她看了一眼任修拄着的拐杖,然後把拐杖拿過來,用手扶着他往醫院的花園走。
五月末的陽光還很溫柔,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花園裏有各種花花草草,空氣也很清新。于念想,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這樣漫步着欣賞風景了,而且身邊還有任修,雖然他不記得她,并變得沉默冷淡了。
于念一邊扶着任修,一邊問:“嚴卓雅呢?她不是寸步不離地在你身邊嗎?怎麽不叫他陪着你?”
“嗯。”任修回了她一個字,然後什麽都沒說。
于念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瞪眼看着他,而他面不改色,還問:“你最近在忙什麽?”
“哪有忙什麽?在養病呗,争取早日出院。”在醫院裏沒人說話,沒事可做,很無聊。她想去看他,又不想見到別的女人無微不至地照顧他,而她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
兩人說了幾句又沒說話了。任修沉默是習慣,而于念沉默是在想一件事。因此,過了不一會,于念認真地看着他,問:“這幾天嚴卓雅照顧你,她是不是很好?”
任修看着她的眼睛,說:“還行。”
“你喜歡她嗎?”于念又問。
“不讨厭。”
于念不說話了。她有些悶悶不樂。
“你這是在吃醋?”任修忽然說。
“你想太多了!”于念哼了一聲,扶着任修的手忽然松開,任修身形不穩,腳步一退,退到了身後的那顆大樹上。
只聽任修悶哼一聲,于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怎麽松手了。她趕忙走到任修面前,拉着他左看右看,擔心地問哪裏弄疼了?哪裏弄疼了?
任修皺着的眉漸漸舒展開來,只不過仍然淡聲說:“沒事。”
于念又一連說了幾聲“對不起”,然後扶着任修在一張長椅上坐下。她對他說:“現在有人照顧你了,我也放心了。因此,我打算明天就出院。”他們面前是一個噴泉池。噴泉開成花形,又落入池子中,反反複複。
見任修沒有說話的意思,于念說:“你好好養傷,我們公司見。”
“因為嚴卓秋說的車展?”任修沉默一會後,問。
這當然是一個方面。不過,于念還是點了點頭。
“我會讓嚴卓秋把資料發過來,我再看看。具體工作的施行,交給下面的員工就行了。難道研發部門就只有你一個員工嗎?”任修不急不緩地說。
“這畢竟是我負責的,我想親手做。”于念仍然堅持要出院回公司。
任修想了想,然後說:“我知道了。”
于念看向他。任修說:“一會兒我讓卓雅訂機票。”
卓雅?于念從來沒想到自己聽到他親切地叫別人名字時,會悶悶不樂。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是這麽小氣的人。她将目光轉向面前的噴泉,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心思。
她陪着任修又坐了會,然後說扶着他再走走。任修沒有拒絕,任她扶着他走在花園中的小道上。于念忽然想起大學時,江海不在,她跑步受傷後,任修就是這樣扶着她在校園裏散步的。那個時候他總有話說,她也總笑個不停。然而,現在她扶着的這個人卻和當初恰恰相反。她不知是惆悵還是怎樣,嘆了一聲,說:“任修,你還記得以前嗎?”
任修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說。于念突然無奈地搖了搖頭,“算了。你怎麽會記得?”
“你是說大學時的那些巧合?”任修倒說話了。
于念現在已經知道那些事哪是什麽巧合,只不過,現在的他倒反而不相信她說的話了。于念想想都覺得好笑。她點頭,“是啊!”
任修望着前方,兩眼沒有焦距,似乎是在努力回想她說的那些事。
于念和任修正走在通往另一條小路的臺階上。任修的腳下突然一滑,于念的手力拉不穩他,松手後,立即雙手張開,向前撲去,剛好抱着任修的腰。任修也同樣将兩只手固在她腰間,以使重心在她身上,而不至于滑倒。兩個人的姿勢,便成了互相摟着腰擁抱的姿勢。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照進來,灑在他們身上,斑斑駁駁像是畫裏的場景。于念突然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仿佛許多年前,很多次,她和他就在這個地方這樣擁抱着。她擡起頭來,有些懵懵地看着他。而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眼裏深深的蘊含着某種情愫,讓她一時迷惑。
“任修。”她輕輕呢喃着他的名字,聲音柔得像水一般。
任修看着她那樣的神情,聽着如此溫柔的呼喚,情不自禁緩緩低頭。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任修”将兩人拉回現實。于念有些尴尬地松了環在任修腰上的手,改去掰他的手,好再次扶着他。而她卻沒有掰動任修的手。她擡頭疑惑地看着他。剛才那個聲音又喊了聲“任修”後,任修才松了力道,由于念重新扶着。
于念看向聲音傳出的地方,嚴卓雅正快步向他們走來。等她走到了他們面前,嚴卓雅自然而然地從于念手中将任修接了過去,然後又深深地看了于念一眼,這才對任修說道:“我說去給你洗水果。一回頭就不見你了。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了?也不等我?”
嚴卓雅自動忽略掉在場的于念,扶着任修要往病房走。
任修并沒有動,他回頭看着于念,說:“一起走吧。”
于念立即笑着點頭。
嚴卓雅沒有問于念和任修在花園裏的事。一回到病房,嚴卓雅就又跟任修說起了在美國的事情。于念沒有機會插話,就一直回憶剛才和任修在一起的場景,這會子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燙。而任修聽嚴卓雅說話,也很少開口,只時不時地朝坐在椅子上發呆的于念看一眼。
最後,嚴卓雅終于停了下來。而任修問還在發呆的于念:“既然要回A市了。你現在跟我說說車展的事吧。”
于念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開始和任修談起了這次的概念車展。這次的展會,國內的名企都會參加。其中就有她曾經就職的騰躍汽車公司。聽說他們這次都做足了充分的準備。騰躍汽車就足足做了兩年的準備,目的是要在這次展會上一鳴驚人。于念回顧了一下自己任職騰躍時,騰躍固用的思維和方法,說宇達新涉及汽車,在這方面比騰躍還是有所不足。但是,這次既然是她親手負責的,她還是很有信心能與騰躍水平相當。
任修說:“光是相當,不如不做。”
于念一噎。任修便道:“我們一定要做到最好。宇達沒接手前的公司要趕超像騰躍這樣數一數二的汽車公司自然很難。但是,宇達既然接手了,一切就都會改變了。念念,自己要有信心。”
沒想到他是在為她打氣。于念“嗯”了一聲,如果他能記起來,有他幫忙,她肯定更有信心。因此,她問他失憶了能不能幫忙。任修說:“是失憶,又不是失去智商了。”
于念笑嘻嘻地說:“誰又說得準呢?”
嚴卓雅在一旁看兩個人說得熱鬧,幽怨地看着任修。她那麽努力地要逗他說話,他哼都不哼一聲,卻和這個叫于念的女人說說笑笑。她從她哥哥嚴卓秋那裏知道,任修一直喜歡的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因此,她心裏很不服氣。她也喜歡了任修那麽多年。不過,現在任修不記得了,說不定是她的一個機會。于是,嚴卓雅一直想插話,但是他們說的車展,她一時想不到該怎麽插話,一聽于念和任修開玩笑了,她才說:“就是!這兩者沒有任何關系。你們兩個在休息就不要談公事了。養病就要輕輕松松的養。”
她看向于念,繼續說:“于小姐的繃帶都拆了。雖然臉上有疤,但是,也不難看。所以,基本上可以出院了吧?”
她這樣的情況果然還是毀容了嗎?于念想。再看嚴卓雅,臉上是精致的妝容,找不到一絲瑕疵。雖然,她平時很注意自己的容貌,但是從來沒有要在容貌上勝過別的女人這種想法。因為,她自認為自己還是個大美女。而現在……她忽略掉嚴卓雅眼裏的笑意,點了點頭。
于念以為任修是讓嚴卓雅幫她訂張機票,沒想到任修和嚴卓雅都要和她一起回A市。于念看着任修,忍不住說:“你怎麽不顧自己的身體就回去了?”
任修說沒事。于念心裏有氣,她都忍着不介意他說不讨厭嚴卓雅,也不介意嚴卓雅在他身邊照顧他了,而他卻這樣胡來,跟着回A市做什麽?看着被嚴卓雅扶着慢慢走在後面的任修,于念忍着氣等着。
機場離醫院有幾十公裏,航班又早,因此,任修讓嚴卓雅在機場附近訂了家酒店。
到了酒店,辦了入住手續後,嚴卓雅将一張房卡遞給于念,說酒店只有兩間房了,她不習慣和別的女人一起睡,而她是任修的女朋友,正好和任修一間。
“你真的是任修的女朋友?”于念終于忍不住問。
“當然。”嚴卓雅笑着說。然後扶着任修往客房走。
任修冷冷地喊了聲“卓雅”。
嚴卓雅一頓,委屈地看着任修。
“你和念念一間。”任修不容分說。
嚴卓雅還不死心,“我是你女朋友!”
“不然,你再找別的酒店。”任修沒有退讓。
最後,嚴卓雅還是和于念一間。只是,到了晚上,嚴卓雅說自己沒有睡意,讓于念先睡,她去了任修的房間。
于念把自己整理好,在床上躺了許久,也不見嚴卓雅回來。她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二點過了。她突然有些心神不寧起來。最後,她打開房門,發現任修正靠在她門邊。
于念驚訝地看着他。他淡道:“卓雅睡着了。我現在搬不動她。”
“那我也搬不動啊!你讓服務員把她抱過來吧!”于念以為他是過來讓她幫忙的。
任修“嗯”了一聲,卻向她伸手,說:“我站得有些累了。扶我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