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wb有加長版的
的領域。
從來到這個小城,葉生的家鄉,見着這的綠水青山,鳥語花香,他心裏已經有了個規劃圖。
俗話說綠水青山也是金山銀山,這個地方的人就是被他們上屆的領.導班.子耽誤了。
他為首的投資團隊來了,資金和技術資源也就來了。
而要發展的同時不破壞這裏的生态環境,開發生态園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最好是面向高收入階層,打造适宜居住的休閑養生之地。
裏面建辦有機農場,多色果園,提供綠色食品,果蔬,方便來客體驗田園牧歌式生活,也可以給附近的居民帶去就業崗位。
裏頭額外建的療養別墅區則不對外開放,面向特地的階層出租,現在的人都渴望緩解都市生活壓力,放松身心,如此客源不擔心沒有。
有他在,打出去廣告也容易。
而想的再多,他最想的也不過是在療養區留一棟別墅,四野無人,安靜不受打擾,裏面只有他和葉生兩個人生活。
若能如此便好了。
他可以留下長期居住,葉生也不必為了他離開家鄉和親人。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沈昱思慮的同時,趙家的別墅裏,趙父大發雷霆,訓斥兒子和将他溺愛過度的家人。
可罵什麽、做什麽都沒用了。
不說趙陽深受重傷,還在重症監護室出不來,他的事不過是一個開頭,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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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要搞他們趙家!
——
隔天葉生沒被派出所的人傳喚,倒被叫去了莊校長辦公室。
郝漢趾高氣揚在門外等着他:“包庇親屬,等着處罰吧。”
葉生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聽他一說,倒是擔心起何進做的事東窗事發,他還不知道沈昱插手進去了,面上不禁露出憂色。
郝漢見狀更自得了。
莊校長喝過一口濃茶,将他們倆都打量了一遍,最後放下杯子,清清嗓子。
他一輩子也沒做過什麽惡人。
郝漢坐直身體,挺胸擡頭,葉生受罰,留校轉正的名額一定是他的!
葉生是一直端正坐着的,莊校長那副嚴肅架勢,他也仍舊溫和凝睇等着的。
“郝老師。”莊校長一開口,竟然不是先說昨天那幾個學生的事。
郝漢皺眉,這樣怎麽被何葉生帶下水。
“郝老師。”莊校長又把他叫了一遍,“請你卸任暫時回家休息吧,你教的班級,教務處會安排給其他老師負責。”
“什麽?”郝漢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莊校長嘆口氣:“我知道你帶的班級,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可教學和育人都不能罔顧任何一邊,有的時候育人還更重要。從你來到我們一中,有家長表揚你認真負責的,也有學生投訴你體罰不尊重他們的……”
郝漢急不可耐打斷:“學生都是貪懶有惰性的,怎麽能信他們的話!”
莊校長直接不接他這句話:“你知道你班上有學生已經得了抑郁症嗎?”
郝漢一屁.股坐下:“不、不可能……肯定是唬人的。”
“已經在家裏鬧自殺了,幸好救下來了。”這回是葉生替莊校長答的話。
那個學生一向不自信,經常被郝漢責罵,打擊得早就從垂頭喪氣了,有回葉生見着那學生挨不住哭泣,還安慰過人。
請走郝漢,莊校長一改神情,笑呵呵抽出一張請柬,推到葉生面前。
葉生打開一看,驚喜道:“莊顏老師的訂婚宴?”
“可不是,年紀也不小了,去市裏學習遇到個好的對象,這就訂下來了。”莊校長的心情顯而易見的好。
“恭喜了,莊校長。”
莊校長擺擺手:“這話你跟她面前去說,賀的可不是我。”
葉生點點頭:“成,等到日子,我去給莊顏老師送賀禮。”
說曹操,葉生出校門時就遇到了從車上下來的莊顏。
兩人互相點點頭,一個道恭喜訂婚,一個邀請那天一定要過來。
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遇到個放不下的,立在邁巴赫前,拄了手杖,人容和車貌相得益彰,沖葉生半笑不笑:“我們葉生,可招人喜歡。”
“有嗎。”葉生摸鼻子。
“不只男人,更得女人喜歡。”沈昱眸光更銳,劃過校門口進去的人。
“這可冤枉我了。”葉生道,“雖然有這麽多人有意,我就喜歡一個男人。”
沈昱一怔,似笑非笑:“你兒子不算?”
葉生扁扁嘴:“沈先生這麽說就沒意思了。”故意為難他呢。
沈昱最受不了葉生這樣叫他,三年前還覺得葉生是怕他敬他,才有這樣生疏的稱呼。
有了如今對他直呼姓名的稱呼,才知道這滋味還不如以前呢。
沈昱一伸手,輕松攬過葉生腰肢,下巴隔在葉生肩膀上就嘆氣。
今天陽光好,葉生也樂意跟他在街上多曬會太陽,聽他嘆氣才懶洋洋問:“怎麽了。”
沈昱就可憐似的說:“我該下鄉了,這一去得幾天才能回來見到我們葉生。”
葉生聽他這口吻就想笑:“所以是來跟我告白的啊。”
葉生原本還以為沈昱是來接他去吃飯的,這些天他要上課,不得空,可不得沈昱自己主動幾回了。
這有了一就有二,沈昱開了個頭便每天巴巴來找他了,沒多少時間出去,校門口見個面也好,沈昱能安心。
期待落了空,葉生也不好受:“這麽急嗎,過兩天我們就放月假了。”
葉生想了想:“也許我回了家,你會經過我們那?”
沈昱便眯了眼露出點笑意,葉生看不到:“如果我有空,就去找你。”
他還挺端着。
葉生撇嘴。
說是如果,就是沒空,沈昱也要抽出空來。
沈昱略放開他,親向額心:“等我回來,将你想說的都告訴我吧。”
他說完放開葉生,上車,走得毫不留戀。
葉生愣怔,摸摸額頭,臉發燙。
總感覺沈昱話裏有話,可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好像……就瞞了年年的事。
哎。
葉生像模像樣嘆口氣,三年臉第一次流露孩子氣性子,踢踢踏踏路邊的石子,花了平常兩倍的時間才回到出租屋。
沈昱在車裏打眼看到他這副模樣,眼就彎了。
連着兩天曬了太陽,第三天,沈昱登高望遠,第一次有了窺覽全局的心思。
他想認真看看葉生從小生長的地方。
看看什麽的山水,能養出葉生這般,玉面菩薩似的鐘靈毓秀人物。
原本就有坐直升機鳥瞰的計劃,縣裏早做了安排,包括駕駛員、設計師和兩個保镖,另加幾個陪同的代表,如此機艙裏就滿滿當當了。
沈昱卻不想這麽多人跟着,如果不是其他人不放心,他一個人就夠了,原本他自己就會開直升機。
最後删删減減一番,成奎反倒留在了地面,只有四人飛上了天,包括駕駛員。
其餘兩人是有正事幹的,沈昱倒是成了偷閑的人。
他也心安理得拿着望遠鏡俯瞰風景。
霧影重重,沈昱眯眼看下面的山頭,心裏一道道規劃好,哪裏做什麽用,建什麽好。
湖邊就建一棟別墅,裏頭一個他,一個葉生,再沒旁人。
最近的鄰居也隔着幾裏地。
有什麽需要,療養區都能提供。
他活了三十多年,什麽願望都沒許過,到現在也不過這麽一個小小的期望。
想想未來那樣的生活,倒是期待起來。
如果如何進所言,非要用東西才能換得,等他完成這一切,打造好這個生态園,他擁有的一切都能拿去。
比起那一個人,他什麽都沒稀罕過。
也許上天就是這樣巧妙,他這麽想了,老天爺就這麽許了他。
晴空一道霹靂。
祈樂天在學校補課,他打着瞌睡,旁邊是認真看書的何進,見他驚醒還軟了聲音安撫他沒事,春雷起,只怕要下暴雨了。
祈樂天受寵若驚都來不及,接了成奎的電話,滿臉愕然。
前兩天他才贊了一句他小舅用情至深,轉頭就接到這樣的噩耗。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哪條他小舅都占了。
心顫。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看來今天二更不了,那這四千字就算二更叭(不要臉→_→)
☆、三年
高空的氣流襲卷。
心顫的不只祈樂天。
直升機因為有人的作祟而失控, 而沈昱已經不想去細究誰與他有仇, 總歸沒幾個盼望他過活得好的人。
他來到這個小城這麽久,仇家也就那麽一家人。
即便他們不動手腳,随後的暴風雨突襲也會逼得他不得不在山裏迫降。
呼……面對死亡, 沈昱心裏竟然很輕松。
天災人禍, 哪個都不是他能預料的,權勢、財富,在這一刻都不起作用, 即便他在別人眼裏已經算足夠強大,災禍面前一樣平淡。
倒不如坦然地迎接。
生死關頭,他也有閑心平靜地回憶往事, 那不是小時候和祖父在老宅共度的一點溫情時光, 不是孤身在海外求學的寂寥獨居。
竟是從春城那一刻相遇的驚豔開始變得深刻。
從平淡如水到色彩斑斓,沈昱必須承認,就是從葉生身上體會到了一點正常人的喜怒哀樂。
不管他一開始是不是在演戲,慢慢也投入了許多真情實感進去,最後戲如人生,還是人生如戲,有一瞬間自己是分不清的。
葉生推開他, 自己走了的時候, 他也有一瞬間松了口氣, 那時候葉生的果斷,其實是給了他時間空間反省。
只是他一向自負,不肯承認自己的弱勢無用。
初到西歐, 他有一段時間夙夜不能寐,反反複複理不清,想不明。
于是在獵場像兒時一樣,用虐殺加倍釋.放自己的性情。
許久血不沾手,一度反胃。
可習慣了也就好了。
血液的溫度,脖頸裏跳動的脈搏,能讓他感覺到自己還真實地活着。
否則他的人生也太無趣了些。
他每每仰頭看天,空中稀稀散散飄蕩的雲,飛過的鳥,都是灰白黯淡的顏色。
經過那一次恐.怖襲擊,生死邊緣活下來,更不覺生命可貴。
沒了也就沒了,總沒人記着他,他也不需要。
有人活得精彩,就有人一成不變。
要說喜好,他沒甚別的,任何領域的事他做得再完美,得了再多交口稱贊,也不是他真心想做的。
他唯一的喜好,竟然只能算一個欣賞人生百态。
看別人生,看別人死,為家産打的頭破血流,為一份小小的願望實現喜笑顏開,也為一句争執面紅耳赤。
那段時間,他經常出入的地方便是股市場所。
後來這些也勾不起他興趣,他尋到了一份新的樂趣。
那就是觀察葉生。
這個年僅二十的學生,他不夠聰明,不夠優秀,一無所長,心思還最好猜,除了一份皮囊,什麽都沒有。
可他總能在他身上探索到無窮無盡的興趣。
看着他的喜怒哀樂,為別人牽動的心情,竟像自己經歷了一番。
漸漸自己也為他的喜怒哀樂牽動了心緒。
葉生足夠真實,不像他,活得像段虛假的程序。
如果平常人的生活有個标本,那一定非葉生莫屬。
他是許多人身邊随處可見的人,平庸。
卻庸俗得可愛。
即使遭遇了許多打擊,經過了許多不平事,他仍然活在明光裏,掙紮出黑暗,不甘堕落。
沈昱的人生,就這麽被照亮了。
他想過,被分手後,放縱內心的陰暗想法,用肮髒手段強迫葉生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到底不忍心啊,因為葉生那樣信任着他。
即便自己受着傷,對他失望,嘴裏說着狠心罵他的話,還是對他抱有改變和重逢的期待。
沈昱卻對自己沒有信心,一日日陷在葉生離他而去的夢魇裏,早上起來便砸碎了一地玻璃。
直到獵場玉樹一語點醒他,願不願意改,如果他自己戰勝不了心裏的陰暗,那就求助外力。
這并不是可恥的事情。
沈昱奮起,奪過駕駛員的工作,操縱直升機懸而又懸地避開山頭。
砰——
最後一點意識,來自那三年裏無休止的心理調解。
他要将自己的所思所想一點一滴傾訴給一個陌生人:“我昨晚做了個夢。”
對面的人說:“你夢到了什麽?”
他昨晚夢見,除夕夜接到那個無聲的電話後,葉生在一個小院子抱頭蹲下,問他:“沈昱……我該怎麽辦……”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不是真實的。”
怎麽會不是真的,那樣脆弱,第一時間想着是要跟他求助的葉生,才是最真實的。
“幻覺,沈先生,雖然我不介意與你一起探讨一下尼采的思想,不過很可惜,我是個心理師,不是哲學家,與我相比,您在德國的街頭遇到的哲學家都會比我優秀。”
深知這個病人和以往的都不一樣,不能用以前的常規辦法對待,那人問:“我們先弄清楚一個問題,沈先生,您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沈昱眼半阖許久,開口,只有一句——心有所屬,已無他願。
對面的人嘆了聲氣:“以往的心理暗示對你不起效,不如我們今天來做個假設吧。”
“你從現在開始設想,假如他死了。”
沈昱猛然僵住,清冷的古典面孔如覆寒霜。
“想到他死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的心痛,你是否能承擔起這個後果,生命短暫,你和他錯失的這些日子,都是彼此生命的無情流逝,而如果輾轉流連,我終于又回到你的身邊,這種情節,想想就太美了,不是——嗎?”
心理師啞然失聲。
時間仿佛戛然而止。
沈昱擡眼,在對方震驚放大的瞳孔裏看到了面無表情的自己,他一擡手,抹了一手淚。
無聲落淚,悄無聲息,甚至連表面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從那一刻起,他開始真正學着了解一個人,放下所有的自矜與驕傲。
如此卑微而沉寂得愛着你,我不善表達,我更沒有虛僞做作,做的永遠比想得少,我眼裏流露出來的絕不是空洞,除去發自內心得愛意還有對上蒼得感謝,我就此去了也絕不會有任何悔恨,仍然是深深的眷戀與不舍。
從來都無法得知,人們究竟為什麽會愛上另一個人我猜也許我們心上都有缺口,呼呼往靈魂裏灌着寒風,我們急切需要一個正好形狀的心來填上它。就算你是太陽一樣完美正圓形,可是我心裏的缺口,或許恰恰是一個歪歪扭扭的鋸齒形,你填不了。
他從葉生喜歡閱讀的書中,看到這些标紅的精彩段落。
他也從葉生愛讀的外國史中讀到,他是典型的福爾賽性格。
唯利是圖,認為“財産是生活的基石,唯有財富是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唯一衡量杠杆”。
他自私、冷酷、任性而又頹唐絕望。
除了對財産有貪得無厭的追求之外,還帶有強烈的占有欲以及精神上的空虛堕落。
這些以往他并不多感興趣,只是用來打發時間,汲取的知識也只是用來裝點所謂紳士修養的門面,從分開這一天他開始了細細研讀。
真正的感情,從開始了解另一個人喜歡的東西開始。
地中海沿岸的暖風和煦,吹開百葉窗,一摞摞書籍堆在地毯書桌,藥片散亂,有幾顆滾落在地,拉開被主人忘了關合的抽屜,拆開的信封裏裝着從國內寄來的照片,卻不是成奎的手筆……
一晃三年,他來到小縣城的紫荊花酒店,雖然挂了四星級的名頭,也比他以前住過的酒店差得太多。
宋哲推門而進,見沈昱站在落地窗前,居高臨下俯視,将一個小小的縣城看了許多遍。
外頭陽光刺眼,他不禁眯了眯眼,直到看到一個人走進酒店,他轉身。
宋哲彎腰打開門:“沈先生,一切已經準備好了。”
他拿起沙發邊的手杖,一步步走下去,他的路,絕不會停在這。
往後的日子,生也好,死也好,一定有一個人陪他走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1-31 20:37:21~2020-02-01 21:38: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答案(正文完)
年年哇的一聲哭出來, 跌跌撞撞爬下床。
外頭原本晴朗了大半天, 到下午忽然陰雲密布,至傍晚時分已經演變成了暴風雨。
瓢潑大雨傾倒,不時響起驚雷。
年年受不住, 原本葉生陪着他午睡的, 這會被雷聲驚醒,人卻不在了。
他哭着叫爸爸,小胳膊小腿蹬着往下爬。
床下的槌槌本來愣愣看着外面的動靜, 這會反應非常迅速地跑過來,及時接住了要摔下來的年年。
他自己卻一頭磕到了桌角。
槌槌伸手,抹了一手血, 額頭的血窟窿還在咕嚕咕嚕冒血出來。
見狀年年又哇的一聲哭出來, 随便扯了一塊枕巾給他堵血,堵不住,不知是氣還是傷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一頭撅過去。
說實在的,槌槌現在頭上的傷口一抽一抽疼的不得了,可是比起自己來, 年年那快背過氣去的架勢更讓他慌。
“年年不怕, 年年不怕。”他一手捂了額頭, 一手摟了年年,帶着往房間外走,嘴裏還小聲哄着年年。
這樣的年年太反常了, 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傷心的樣子,以前無論是不見葉生,還是受了多大委屈,也不會哭得這麽厲害。
倒像是,心有感應一樣。
聽到哭聲的何母急急忙忙上樓來,一把抱起年年安撫,也得嘆一句,不愧是親生的父子,那個男人到底和年年有血緣聯系,斬不斷的羁絆。
這會他遭難,年年也似有感應,心慌得很。
眼見槌槌受傷,何母把他帶下去,用塵封的蜘蛛網堵住額上傷口,這玩意止血非常有效。
家裏的人都跟葉生出去了,也沒個幫手,何母一邊顧年年,一邊顧槌槌,着實忙得焦頭爛額。
正說着,葉生敲響祠堂的大鑼,進山前回來見年年一面。
他也知道年年醒來會找他。
何母看他後面跟着一串人,就知道鄉裏鄉親們都願意幫這個忙,冒着大雨進山前尋人。
一架失事的直升機,裏面四個人。
縣裏的救援隊趕不過來,滑坡和泥石流堵了路,真要發動救援,還不如他們這些土生土長的村民,老一輩的都知道些小路進去。
而要請動他們,不為錢,不為勢,不過一份情分,葉生撕下所有臉皮,差點跪下來求村裏人幫忙找人。
現在時間就是生命。
何母沒跟過去祠堂,也深知她兒子的秉性,張張口,村裏的二大伯已經截斷了她的話:“快別說這些客套話,不說何老師求着咱,咱們也不會見死不救。”
只是有自己人的關系在,他們找人會更積極罷了。
“葉生……”何母便轉過頭跟葉生說話,她對那位沈先生能否平安無事回來實在沒信心。
這老天爺要人命,不是他們能抗争的。
葉生緊繃的臉上硬是扯出一絲笑:“我一定會把他找回來。”
是死是活,他都要親眼看到沈昱,而且在沒找到沈昱本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年年扒着葉生的腿不讓走,嘴裏嗚咽着,小獸似的哭泣。
葉生狠狠心,扒拉開他,交給鈴铛照顧,何母還沒這個力氣抓住掙紮的年年。
披上雨衣,雨傘碰到這種大雨已經不管用,拿上所有可移動的光源,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山裏去。
後邊還有更多的人跟上,村裏的,鄰村的,鄉鎮上的,葉生發的廣播,聽到的人能來幫忙的都來了。
他從接到成奎的電話起,就發揮了平生最好的鎮定,有條不絮地為進山尋人安排下去。
眼見天就黑了,鄉下的夜晚是完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何母邁着顫巍的步伐,一個房間一個房間開燈,屋裏屋外全部亮起燈光,徹夜不息。
村裏留守的其他人也是,一束束光在黑暗中亮起,連村口都有人打着照明燈,照亮回家的路。
遠遠從山頂上看,就像一片光的汪洋。
更小的一片光的汪洋,散落在山裏,宛如夏夜星空裏的點點星光,一會兒淹沒在雨幕裏。
地上的人望去,天與地都是烏泱泱的一片混沌,一時竟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地,天地颠倒。
忽然出黑暗中邁出一個人影,鈴铛追着年年跑出去,哎呀驚叫一聲,撞進一個穩重如山的男人懷裏。
成奎單手緊緊抱着年年,和她點點頭致意:“何老師呢?”
鈴铛便說他帶着人進山去了,還沒回來。
成奎再度點點頭,他也知道葉生可靠,否則在他眼睜睜看着沈昱的直升機出事,而他和縣裏的其他人被困山上,都無法及時趕去救援時,也不會第一時間想到的葉生。
葉生剛好放月假,回了家裏休息,他的位置離得直升機出事的地方近。
成奎心急如焚,也不能幹等着不做任何事,他的首要任務還是保護沈昱,至于和他一起被困的那些人,只能暫時抛下他們,自己獨自摸索着下山來這裏找葉生。
沒想到還是沒趕上大部隊。
他正洩氣着,一身泥濘不堪,手腳和身上為了早點找到路下來,都磨損出了血痕,卻顧不得精疲力盡和疼痛。
聽得鈴铛一聲稚嫩的聲音:“外面的人進不來咱們這,如果葉生哥找到了那四人回來,是不是也沒醫生救他們呀?”
她單純善良的心裏,還是盼望着沈昱和其餘三人都能生命無恙的。
但如果受了傷,還是要有醫生給他們治:“唔……”
鈴铛俏臉惆悵。
成奎臉色也沉重起來。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只尋到了幾具冰冷的屍體,最好的則是沈昱他們還有一線生機。
可現在這種山路情況,救護車進不來,人也送不出去,再多的生機也會被耽擱掉。
難道局面只能如此?沈昱逃不開這一劫?成奎不敢置信。
“哎!”鈴铛激動地又叫了一聲,跳将起來,“我回家去,拿點嬷嬷的靈藥過來!”
何母贊了一聲好,她想起來藍家寨的那位老嬷嬷醫術了得,自制的許多藥對治療外傷非常有效。
只是……她老人家等閑不救治外人。
“這不礙事。”鈴铛說,“我磨也要磨得嬷嬷把藥給我!”嬷嬷最喜歡她了,她死皮賴臉求一求就拿她沒辦法。
“我跟你去。”成奎沉聲道。
鈴铛哎一聲:“這感情好,大個子,跟我來。”
鈴铛跑得不比男人慢,兩人冒着大雨操小路進去藍家寨。
鈴铛摸到嬷嬷的那座吊腳樓,叫了一聲嬷嬷,進去就開始翻箱倒櫃。
成奎老老實實解釋了來龍去脈,兜着何家帶過來的書包給她裝藥瓶。
老嬷嬷心疼的喲,直罵鈴铛外向,胳膊肘往外拐,就是生來氣她的。
鈴铛笑嘻嘻的,不當回事。
結果成奎更絕,裝完能裝的藥,将老嬷嬷也帶回去何家了。
老嬷嬷氣得指着他鼻子破口大罵,倒也沒反抗,老老實實被成奎扛走了。
回到圍屋,上一秒老嬷嬷還在沒好氣說那些人活不成了,不用白費功夫。
何母臉色白了又白,想說這話不吉利,又想到這位藍家寨的老祖宗占蔔有一手,說不定是真是真話。
如此批駁迷信,否定哪一個都是自相矛盾,她正陷在左右為難之間,下一秒,外面叫嚷着,一群人擡着一副簡易擔架跑進來。
葉生落在最後頭,被谷聲攙扶着,才擡腳進門,噗通跪在地上,全身洩力般躬曲着身子,臉埋在手心,泣不成聲。
谷聲手足無措,嘴裏叽裏咕嚕也只能發出一點不明音節。
他的手勢旁人也只能懂一點。
但何母和成奎能确定一點,沈昱還活着。
成奎馬上追着擔架而去,何母走過來,蹲下,攬着葉生輕輕拍肩膀。
像葉生哄着年年一般,一聲聲在葉生耳邊說:“不怕了,葉生,不怕了……”
葉生倒在母親懷裏,回憶着山裏見到的那副景象,依舊覺得像一個奇跡。
淚眼朦胧裏,他擡頭看牆上的石英表,已經午夜零點半了。
到淩晨一點,其餘三人都被陸續擡回來,安置在其他人家裏。
無一遇難,只是受了不同程度的重傷。
老嬷嬷先去看的沈昱,不過待了十分鐘就出來了,沒好氣哼了一聲,在其他三人房間裏待的時間長了幾倍不止。
成奎不放心,還想攔着她再看看,老嬷嬷拎起老人拐杖就要揍他:“他有個甚事,全須全尾的很!”
這倒是真的,跟着去失事地點的人回來,無一不感嘆:
“真是死裏逃生。”
“老天保佑啊。”
“大難不死……”
那是一個奇跡,直升機避開了山頭相撞,墜落過程中又被蒼郁的老樹接住緩沖,其他人能死裏逃生也就罷了,沈昱就受了一點輕傷。
老嬷嬷的藥塗上去,不出幾天就能愈合,不留一點疤痕。
成奎瞅瞅屋裏,葉生正守在沈昱床邊:“那我們老板為什麽還不醒?”
老嬷嬷作勢又要揍他,被鈴铛攔下了,她老人家更沒好氣道:“等着吧,興許是腦內受到了什麽沖擊也說不定,反正其他地方都沒骨折的。”
這話真不讓人放心。
成奎臉色扭曲,他口罩床上好不容易擡回來的沈昱,還有出了大力,現在還寸步不離守着沈昱的葉生。
如果明早沈昱醒來,卻因為腦子受傷,上演失憶且單單只忘記一個人的戲碼,不說別人,他成奎自己都得嘔死,為葉生叫屈。
不行,成奎惡寒一陣完,靈機一動。
就算沈昱忘了葉生,他這個做下屬的也得看緊了老板,不能被別有用心的人趁虛而入。
老板娘換了除葉生之外的別人是不成的。
“成……成哥。”葉生紅着眼眶轉頭看成奎,他以為成奎也是來勸他去休息的。
成奎卻正色道:“葉生你放心,我一定會幫助沈先生恢複記憶!”
葉生:???
“你守在這不要動,千萬不要随便離開,有什麽需要我去幫你拿。”成奎又道。
“謝……謝謝。”他好像也沒什麽需要的,既吃不下,也喝不下,明明身體宣告了疲倦,眼睛卻合不上。
除開方才樓下那次崩潰的隐忍哭泣,他一滴眼淚也沒流過。
也沒什麽好哭的,他總歸找回了沈昱,平平安安。
手指放進沈昱的手心,合攏,十指相扣,葉生趴在床邊,一定要親眼看見沈昱睜開眼那刻,才能放心睡下。
成奎悄悄退出房間,留下一室寂靜,不知不覺,樓下的人一個個散去,偌大的圍屋悄然無聲,逐漸,在天亮的黎明時分迎來一點動靜。
葉生打個激靈,驚醒。
一只蒼白的手将要觸碰到他臉頰。
葉生的眼淚頓時簌簌落下,那種失而複得的欣喜若狂。
昨晚看到直升機的失事地點,他就是這樣想哭哭不出,哭着哭着又笑了。
他想嘶吼吶喊,卻發不出聲音,只能将懷裏的沈昱越抱越緊,驚喜、痛苦把他的五髒六腑,所有感官都淹沒了。
沈昱垂眸承受着緊緊的擁抱:“我還活着,你就那麽高興嗎。”
葉生拼命點頭,說不出話。
沈昱手順着他的後背:“你到現在,還不肯給我一個答複嗎。”
葉生一滞,緩緩放開他:“我去給你端碗粥喝,有什麽話,等你好起來再說吧,總不遲的。”
沈昱搖頭,像是固執的孩子乞求一個答案。
那确實是一個奇跡,天邊一道綠光,照亮了他緊急迫降的航線。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突然醒悟:要将自身的愛與脆弱,明明白白表現出來。
這不是薄葉生同情,這是他最真實的自我。
“我好像……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
“你什麽都不需要,你不需要我。”
他看着空落落的手掌心如此說。
葉生忽然濕了眼眶,心口鑽心的疼。
別人将喜歡挂在口中。
沈昱對葉生的愛,一直放在心裏。
“不是的,沈昱,我需要你,我想要你,我離不開你啊沈先生!”
時隔三年的稱呼脫口而出。
“求你了,沈先生,不要這樣說,我是需要你的,事實證明,我根本就離不開你啊!”葉生哇的大哭,撲過去,重新抱住床上的人。
“果真?”沈昱臉上像是不确定的疑惑。
“真的,真的。”葉生一遍遍應,“這都是我的心裏話,不騙你。”
過去三年裏他過得再潇灑,心裏也想着一個人,經過昨晚的遭遇,他更清楚這一點,他離不開沈昱,不能沒有沈昱。
他總說自己的人生除了沈昱,還有其他人,別人的份量在他心裏占的不比沈昱的少。
可一旦沒了沈昱,他心裏頓時空去了一大塊。
即使不比沈昱心裏心外裝的全是他,沒了他就像失去整個世界。
他如果沒了沈昱,也如世界坍塌,人生的璀璨盡數衰敗。
葉生流下的淚水打濕了沈昱的脖子,沈昱緊緊抱着他,蒼白清俊的面容上慢慢浮現一個笑容:“吶,葉生,我還是贏了。”
葉生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