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wb有加長版的
釋完一通,看他擔憂的目光反倒過意不去:“哎,應該沒事,我們馬上就要去外地讀書了,沒多少機會再碰到那老不要臉的。嗯,小的小的混不吝,老的老的不要臉。”
鹿鳴批完趙家人,左拳一擊右手心:“然後我出來順勢就揍了他兒子一頓!玉樹,你說我是在以大欺小嗎?”
“沒事,”玉樹認真道,“你以大欺小的時候,他的父親正在以強欺弱。”
“也是,哈哈。”
“而且那種人不叫同性戀,那是觊觎葉生色相的變态。”
“……有道理!”
——
“玉樹玉樹,我和葉生村長他們考到一個學校了!”鹿鳴今天第三次從樓上一路蹦下來找他。
“恭喜。”玉樹說。
“真沒想到,我随便填的志願竟然能錄取上。”鹿鳴在他書桌旁支臂托腮,煞有其事分析一通。
“也真沒想到我能和他們考到一個學校,村長是發揮失常,要不然可以上985重本的,葉生是分數夠了,可以去外省讀個更好的學校,可惜他媽只想他留在省內讀師範,唉,可惜。”
玉樹轉了頭看他:“提前批出來的時候,也沒你這麽高興。”
“這不一樣,我和葉生村長他們一個學校!”鹿鳴興沖沖的模樣,無名的責任感打心底裏油然而生,“村長不用人操心,我們家小葉生就交給我照顧吧!”
玉樹低頭輕笑:“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
“你不相信我。”鹿鳴佯惱。
“你別看葉生眼窩子淺,總是動不動掉眼淚,真要遇到事,他比誰都剛強。何況葉生從小自力更生慣了,反而是你,從小都是鹿老師給你一手包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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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樹目光打趣。
反而是鹿鳴,更讓他擔心。
從此往後,他們就不能同進同出,同吃同睡了。
鹿鳴自動忽略他後半段調侃的話,抿了唇笑:“嘿嘿,你這麽說也沒錯。葉生總是用最慫的語氣說最硬的話,你還記得高一那年,我們跑出去買試卷,教導主任非逮着我們說是逃課,他一邊紅着眼哭唧唧,一邊把教導主任怼得說不出話……”
玉樹也笑了,和鹿鳴同出一轍的抿唇笑。
以後葉生還會用最軟的态度,最慫的語氣,去杠心腸最硬的人呢。
許多話都成了日後的預言。
葉生經過事,遇過人,迅速重振成長,鹿鳴受傷無法治愈,走上一條尋找自我的流浪之路。
作者有話要說: 估算失誤,還有一章玉樹的番外。
本來是想做一章的,今天沒時間碼字,所以先把這章放上來。
沒時間……是因為硬被家裏人拉去了家族聚餐,吵吵鬧鬧,就這種痛苦的感覺,讓一個素食主義者坐上餐桌,就是只能徒看滿桌佳肴無從下口,而且佳肴在自己眼裏是惡心的肉類,聞着都難受。
晚會回去還得自己開火,做點吃的填飽肚子,我好難……(=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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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樹番外2
樓衡從一場酣暢淋漓的性.事倦怠中醒來, 發現身邊沒人, 卻看到了落地窗前極目遠眺的單薄背影。
樓衡對玉樹的第一印象,是一個被阻隔在白家門外哭泣的六歲孩童。
瘦小,脆弱, 白得有點透明的膚色, 還有如他母親玉蔻一般的柔弱。
是一株纏繞枝幹,需要依附他人而生的菟絲花。
第二面是在他的上班路上。
瘋狂堵車的街道,刺耳的鳴笛噪音, 還有耳麥裏來自家人的催婚。
他只想按喇叭宣洩這該死的郁悶。
他家老太太不好好養老享福,還答應了她侄女的拜托,讓他去照顧人。
他能照顧什麽人, 一個所謂的工作狂, 能把自己顧好了,不得胃病就不錯了。
說他工作狂也确實沒錯,活了三十年依舊沒有成家的打算,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不過他樂意。
結婚有什麽意思,麻煩,還不如處理他公司的業務來得簡單。
平時他就自力更生, 偶爾挑個合眼緣的女人上床, 日子也就這樣過了。
雖然經常性要被某個沈姓人士嘲笑是發.春的種馬, 發.情期到了就出去獵豔。
但他大好的年華,過不來沈某人禁欲的和尚生活也是實話,屬實沒什麽好比較的。
就是在這個他煩躁地要破窗而出的時候, 他一轉頭,看到了打他車邊經過的玉樹。
他早忘記了那個六歲孩童,但這人給他一種相熟的感覺。
舉着手機說話慢條斯理,聲音特別溫柔,身上沒有都市人常見的浮躁感,在人來人往的人流中,他那種特殊的沉靜氣質依舊能讓人一眼注意到。
他豎耳聽了一下手機裏的交談,立刻聯想到他即将要當保姆照顧的人。
憂郁清俊,皮膚依舊白得透明,觸目可見的細白滑膩,帶着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頗有書卷氣。
像一株戈壁灘上的小白楊,迎風搖曳。
他對玉樹的印象,現在仍然是削瘦,柔弱,毫無攻擊性,因為玉樹那女人般盈盈一握的勁瘦腰肢,憂郁的清秀面孔。
但給他的感覺卻不同了。
他再次見到玉樹的第一感覺卻是,煩悶的躁動。
他有着精準到吓人的直覺,這個人對他來說,會有不一樣的意義。
但他迅速壓制了,他不會憑感覺行事。
他依舊理智地對待玉樹,至少明面上不會讓人看出,他對玉樹和別人有什麽不同。
可他也清楚記得,得到玉樹的時間是在剛過玉樹的成年禮不久,他迫不及待地把人帶到床上,氣血上湧,急不可耐的像個毛頭小子。
要說他以前的性.關系也不少,從沒這樣毛毛躁躁過。
他下意識把這個原因歸咎于,他以前的床伴都是女人,這是頭一回和男人上床。
事實證明,他這次的嘗鮮是正确的,沒有誰能比玉樹給予他的征服感和滿足感要強。
換了其他人,乃至男人都不行。
這已經不是性別的原因了,而是只能對方,獨一無二。
他清楚地知道,玉樹有着不符合外表的堅韌。
潛藏在玉樹柔弱外表下的倔強,隐忍的無聲生理性落淚,他可以用一千種方法毀滅他的意志,但就是征服不了玉樹。
無論床上如何被他欺負慘了,玉樹可以咬唇洩出痛苦的呻.吟,眼角發紅,但就是沒有縱情的尖叫,哀聲求饒,甚至回應他動.情的呼喚也沒有。
在見過會所那些男孩放.蕩的浪.叫,他愈發明确這一點,在玉樹身上有他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樓衡盯着落地窗前的人,那截堪堪容他一握,仿佛可以輕易被折斷的腰肢,一步步靠近。
怎麽辦,他是手控,可是為什麽,比起那雙手,他更中意那截腰肢呢。
他可沒聽說還有腰控這種病症。
他還沒靠近,前面的人轉頭望他。
他身材修長,性情沖淡而溫和,儀态高雅,舉止言談間可見平和的底氣。
他待誰都溫和友好,樓衡從沒見過他與別人置氣,反襯得他魯莽粗俗,活像個大老粗。
他從後面抱住玉樹,咬他耳朵:“叫我名字。”
這是一個信號。
但是玉樹不想接收,夏日炎熱,他就不樂意樓衡接近他了。
今晚給過一次就夠了。
每次上床都因為體格嚴重不相契合,讓玉樹傷筋動骨,這讓他很煩惱。
樓衡暗罵這個小沒良心的,冷的時候就要他,不冷的時候就嫌棄他。
可他還是舍不得丢開這個小沒良心的,沒辦法,他也眷戀玉樹身上的溫度。
涼涼的,總能安撫他的燥熱。
即使不幹什麽,玉樹就待在他身邊,他也能獲得心上的寧靜……
“暑假有安排嗎。”男人嘴裏叼着一支煙,沒點燃,垂眸看身邊趴着的人。
玉樹臉埋在臂彎間,輕飄飄擡了眼望人,眼尾一抹殷紅。
無端的,樓衡身下又燥熱了。
“那就和我去國外度假吧,回去記得收拾好東西,過幾天就走。”
沒有目的地,沒有預告,通知完就離開,一如既往的嚣張作風。
玉樹從床上撐起手臂:“我有安排……”
“別在這種小事情上違逆我。爽快點答應我這次,回來我給你一個獎賞的禮物。”男人回頭一說,拎了西裝外套往肩上一搭,推門徑直離去。
樓總裁習慣了生意場一言堂的局面,就是動不動過億的項目,看準了都能斬釘截鐵拍下,實在不耐煩和人在生活裏的小事情上磨叽。
可這是小事情嗎?
玉樹問自己。
他慢吞吞打理好自己,前輕車熟路,出了套房直接打車,回自己真正住的地方,行雲流水的行蹤。
今天卻有了意外。
門前的臺階上坐了一個人迎接他。
“玉樹。”鹿鳴沖他張開手臂,“大哥來投奔小哥了。”
“別耍貧嘴,進來吧。”玉樹悄悄彎了眼眸,徑直從鹿鳴腳邊跨過去開門。
鹿鳴跳起來跟進門,行動間還像高考後的那個少年。
玉樹印象裏的鹿鳴,總是懶懶散散的,半睜不睜的眸子眼角下垂。
今天一看,鹿鳴神采奕奕的,還有終于曬黑了一點。
不管怎樣,鹿鳴總算恢複了往日的精氣神,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行過這麽多地方,現在才想起來我這。”玉樹的話像是抱怨,可他話音仍然溫和。
“那我現在就把我行過的地方,喝過的酒,還有看到的雲,一一都說給你聽。”鹿鳴一副要跟他徹夜長談,不眠不休的架勢。
“那麽,有遇到個正當好年華的人嗎。”他接了鹿鳴話問。
“嗯……”鹿鳴歪頭皺眉。
玉樹認真瞧着他,半晌聽他果斷利落說:“沒有。”
玉樹松了口氣:“不要着急,最好的總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
縱使傷心,也不要愁眉不展,因為你不知道誰會愛上你的笑容,對于世界而言,你是一個人,而對于某個人,你是他的整個世界。
這句名言,玉樹送給了鹿鳴。
夜間同床共枕,鹿鳴還是像高中時一樣,毫無防備地親親熱熱靠過來。
反倒是他自己,一時沒反應過來,竟有點抵觸除樓衡之外的溫度。
玉樹嘆了口氣,就到了早上,鹿鳴又要離開了。
他問鹿鳴為什麽還要繼續上路,鹿鳴說他也不知道,只是習慣了在一個地方待不住。
“好了,我要去經行下一個地方了。”鹿鳴大手一揮,“不要想念我,也不要回憶我,偶爾擡頭看一看,也許有我在布達拉宮為你祈福放的長明燈。”
“你的地理該重修了,這裏可看不到。”玉樹無奈,“不要耍貧嘴了,出發吧。”
“欸,玉樹你真不浪漫,這話我跟葉生說的時候,他可是很感動的。”
也許世間的緣分就是這麽奇妙,鹿鳴剛說完葉生,葉生就來了。
玉樹剛把鹿鳴送走,轉身就看到一個人在他門前轉悠,仿佛不确定有沒有找對地方似的。
玉樹幾乎也不确定,面前這個人是不是葉生。
若非那顆标志性的殷紅美人痣,他差點認不出來。
葉生身上完全不見他以為的,和愛人分手後的憔悴,嗯,白裏透紅的好氣色,還圓潤了些。
眉宇間的怯懦、稚氣,都不見了蹤影,仿佛洗盡鉛華般,由內而外散發坦然的大氣,眼神流露出的沉穩的平和,望之令人心安。
那副天生的觀音相貌,也就愈發顯出莊嚴的慈美,神聖不可侵犯。
只有龇牙沖他笑的打招呼方式,還能看出以前的影子。
假以時日,葉生徹底褪去這層天真的稚氣,還不知怎樣攝人心魄。
玉樹微微一笑,回以反應,目光落在葉生微挺的腹部。
葉生毫不猶豫就說了,他不是胖了,而是肚子裏揣了一個小寶寶。
“很奇怪又驚訝吧,哈哈,小哥你臉色再淡定,我也能從你的瞳孔地震中看出來,哈哈!”葉生笑完,用略帶懊惱的口吻說,“欸,為什麽在你面前就毫無壓力,跟別人就說不出口呢。”
“我是醫學生,醫生眼裏沒有奇怪的病人。”玉樹伸手摸了摸葉生的肚子。
“說不定我還可以給你剖腹産。”
“那得九月份啦,開學的日子。”葉生高興地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可惜到時候我已經在很遠很遠,很偏很偏,比我老家還窮的山溝溝裏,我要出來見你們就難了。”
他順帶說了自己即将去山區支教的事,這也是為什麽他一定要過來見見老朋友的原因。
他不定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玉樹擔憂:“你不是在我們一中實習得好好的?而且你現在這種身體情況,不适合……”
“沒辦法,因為別人不是玉樹嘛,我沒辦法忍受着他們的異樣眼光生下孩子,只能躲到暗處去啦。”葉生平淡而坦然的語氣。
至于其他某個外界因素,他就不好意思說給玉樹聽了。
被一個猥.瑣老男人觊觎色相,不得不遠走他鄉以逃躲禍害什麽的,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玉樹一時沒有聯想到當年那個趙小霸王的父親,當下羨慕葉生的勇氣。
當初一力掙脫了那人給他營造的溫柔窩,現在又獨自承受壓力生育孩子,還甘心放棄縣城高中的優渥待遇遠赴山區奉獻。
那麽他呢?
靠着和上司發展不正當關系得來的庇護,是不是也該改變了?
——
很快到了樓衡定下的去國外的日子。
這是玉樹第一次和他以親密關系的身份,出現在公開場合,甚至介紹給他的朋友。
樓衡是個講究公私分明的人,平時在公司絲毫看不出他和自己的秘書有染,有多餘的關系存在。
公事公辦的好品質,他發揮得淋漓盡致,身為領導的霸道專橫暴脾氣,也會公平地發洩到玉樹和其他下屬身上。
到了私下裏,又會膩膩歪歪地纏着玉樹再來一次。
雖然是單純的情.人關系,樓總裁還是會尊重情.人的意向。
雖然這為數不多的優點,一旦到了床上又會失控,霸道的本性暴露無遺。
玉樹不能自主,只能下了床好聲好氣和他商量。
這時候樓衡會謙虛地表示記住了,吸取教訓,下次改正,可到了下次,依舊故态複萌。
玉樹心累。
幸好他的人生已經夠心累了,不差他樓衡這一個麻煩。
私人飛機到了國外某處貴族狩獵場。
從飛機上跳下來的男人是倒三角的完美身材,體格壯碩,一身發達的腱子肉,胸肌是玉樹體感過的精壯。
很明顯,這是個愛好健身的男人,樓衡的健身場所不局限在健身房,他也經常到國外去狩獵,用最原始野蠻的方式釋放天性,返璞歸真。
他也是因此認識了沈昱。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人彼此趣味相投,只是樓衡不像沈昱那般以虐殺為樂。
樓衡是單純以男人的方式放松,休閑,就像他會和其他人上床,也會想和玉樹上床一樣,都是沒有感情投入的減壓方式。
玉樹認真思考過樓衡的思維方式——愛情是忠貞不渝,唯有肉.體可與任何人歡愉。
玉樹也沒辦法為樓衡、為自己開脫與诠釋什麽。
但他的潛意識的選擇裏,如果沒有了樓衡,大概他以後也不會接受任何人了吧。
反觀樓衡是不是這麽想,他一點不在意。
所以當看到獵場旁邊的酒店,有女人跑起來,親昵地想抱住樓衡的手,他揉揉非常淡定。
他和鹿鳴的淡定都是天生自帶的天賦,等閑人休想讓他們破功。
那個女人叫阿薩,曬成小麥色的性.感皮膚,五官極具野性美。
聽說還是哪個小國的公主,和樓衡有沾親帶故的關系,但卻沒有明确的女朋友或是未婚妻身份。
嗯,聽說床.伴也不是。
酒店的其他人也都是和樓衡身份匹配的朋友,有律師、軍官、投資人、也有樓衡這樣的地産商,各行各業的佼佼者。
正是所謂的人以群分。
“宗耀沒來?”避開女人的擁抱,樓衡環顧一圈問。
“他有任務執行,離不開,”一個面容邪氣的男人道,“不像我,如此清閑。”
嗯,還有無所事事的富二代,玉樹心裏補充。
那人轉頭看了他一眼,似是看穿他的了然,目光含笑玩味。
玉樹別過臉,不與他對視,卻看到另一個受盡在場人矚目的男人。
那是葉生手機裏一張加密照片上的人,面孔是極清俊的東方古典美,相對的,也冷。
他們各自組隊出發去獵場,玉樹因為沒玩過槍械,全無經驗,需要接受基本的射擊訓練,樓衡留下陪着他,二人出發就晚了。
進去玉樹也不習慣狩獵,樓衡指點着他又落後了許多。
說是指點也不對,玉樹不想殺生,不是因為憐憫生靈,只是單純沒有開槍的理由而已,樓衡卻非要逼他至少打出一槍,兩人幾乎争執起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們遇到了單獨行動的沈昱。
從麋鹿的碎裂屍體,一片血泊中,清淩淩擡起一張古典的冰冷面孔,眼底是目空一切的漠然。
從心底裏油然而生的恐懼,促使玉樹不禁後退一步。
他看到了,在這個人眼裏,他也是如同麋鹿一般的獵物存在。
樓衡的大掌貼上他後背,支撐了他動搖。身形,傳遞了一絲溫暖的力量。
樓衡低笑道:“這家夥越發瘋了,我們繞路。”
沈昱隐藏在平靜面孔下的冷血瘋狂。
連樓衡也忌憚不已。
他半扶着玉樹肩膀離開,到了大路就分開。
不想和玉樹繼續無意義的争執,幹脆分道揚镳,他繼續他的狩獵,玉樹則從大路返回酒店。
“可以嗎。”一個人回去。
玉樹轉身就走,完全不像被這人輕視。
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他啊,完全被樓衡小瞧了。
所以在床上的時候,他幼稚地不想服輸,偏不想如樓衡的意。
可是在床上期冀獲得的平等感算什麽呢……
他是個什麽人?
玉樹問自己。
在樓衡眼裏,他是個脆弱、柔弱,需要他保護的小家夥。
在別人眼裏呢?
“你是個勾引男人的下.賤.貨色。”一個清脆的女聲一字一頓說,普通話明顯不标準。
玉樹記得,是那個叫阿薩的女人。
被人這樣诋毀,對他來說,不是人生第一回。
但被一個愛慕樓衡的女人用獵.槍指着,倒是破天荒的神奇經歷。
不知道這獵場的槍質量好不好,容不容易走火。
“你死定了,敢和我搶男人,樓衡是我的!”女人得意而尖銳的笑聲猖狂響起,同時又伴随一聲冷冷的輕笑。
“螳螂撲蟬,黃雀在後。阿薩小姐在國外待久了,忘了這個道理。”
女人額角冷汗滴滴地流,竟比玉樹還緊張。
她狠狠啐一口,不甘心地收槍放過他。
雖然并沒有對玉樹開槍的打算,也是真心實意想要吓唬他一下。
可這家夥卻沒有如她預料中的,被吓得軟腿膽顫,簡直鎮定得過分。
玉樹轉過身,看見剛剛繞着走避開的男人。
竟然是沈昱。
“狩獵愉快。”沈昱也放下了指着阿薩的獵.槍。
那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惡劣笑容,黑瞳裏的幽然森意,直叫女人畏懼又氣不可遏。
偏又拿沈昱這樣身份的人沒辦法,只得不甘心地氣跑了。
這個面冷心冷的男人,竟會出手相救一個陌生人,真真叫人大開眼界。
但無論如何,玉樹是真心感謝沈昱替他解圍的,雖然後者并不稀罕他的感謝,完全沒多看他一眼就走了。
腿腳似乎還有些不便,一深一淺的。
收回視線,玉樹嘆氣,為今天這一回的遭遇。
他真搞不懂,樓衡以前的女人也不少,都沒聽說過這個阿薩計較,為什麽要在意他一個注定成為不了樓夫人的男人。
回到酒店,衆人已經齊聚在大廳閑聊。玉樹沒有多言,跟樓衡訴說是不可能的。
幸好那位沈先生也不是個好事的,沒有提及獵場的事,方才的多管閑事已經是破天荒了。
卻沒想到,那個叫席淵的邪氣男人這時候會開口:“方才遇到阿薩跑過來,哭得梨花帶雨與我抱怨,說是想教訓一個人而不得,被我們沈先生阻止了。阿昱可真不懂憐香惜玉,唉,或者說,我們沈先生還有這等好心腸,不知道那是怎樣大跌眼鏡的場面呢。”
女人霎時白了臉,萬萬沒想到席淵會如此不給她面子。
沈昱無動于衷般,自若地品着一杯鮮血似的濃稠飲料。
玉樹聯系到在獵場的場景,不禁犯惡心想吐,倒是把席淵接下來的話忽略過去了。
再回神擡頭,他看到前面的樓衡猛地站起,對女人說:“他說的是真的嗎,你拿槍對準了玉樹。”
聲音好像依舊沉穩冷靜,看背影也是如常,可是阿薩為什麽臉色難看,辯解的措辭磕磕絆絆的。
完全沒有在獵場用槍指着他時,揚言要殺他的氣派。
玉樹看不下去了,這場以他為中心引發的鬧劇。
樓衡卻還想把他摘出去,方式卻是,大步走過去,捉了女人的脖子提起就去了外面。
女人幾乎是被他拖着走,尖銳地大叫:“你不能這麽對我!樓衡!!”
“是紅酒哦。”所有人都沒有理會外面的動靜,席淵這時候故作好心為沈昱證明道。
他越是這樣說,玉樹越是懷疑那是什麽動物的鮮血。
不期然和他對上視線,玉樹明白了,這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反觀旁邊的古典男人,雖然面無表情,确實比他順眼多了,從始至終沒有搭理他們這幫無聊的人,冷漠疏離到極致。
第二天的獵場,玉樹依舊是打醬油的,樓衡這回卻對他緊跟不舍。
玉樹拿他沒辦法,就當散步似的亂轉悠,變故卻在這個時候發生。
“玉樹!!”
槍響時,玉樹卻突發奇想,原來除了他鹿鳴與葉生他們,還有人記得他的真名。
他不叫白禮樹,他是玉樹!
“不要說話!深呼吸,不要緊張,沒有傷到大動脈,我會為你治療!”玉樹發揮了他比平時更甚千百倍的冷靜淡定,還有醫學生的專業素養。
樓衡這個不怕死的卻還要與他争一回口舌之利:“果然你染血的手指……很性.感。”
換了別人這時候就得哭笑不得了,玉樹臉上卻仍然冷淡,瞥他一眼,置若罔聞地繼續為他做緊急止血的措施,又脫下襯衫,給他包紮右肩。
樓衡坐在地上,白色襯衫袖子卷到手肘以上,手上是黑色的皮手套,領帶松散地系着,一點不慌,反而看着玉樹笑。
他兩肩勒的槍肩帶可不是裝飾性用的,不只勾勒出了他發達的胸肌,關鍵時刻還為他卡住了一顆子彈。
直到回到酒店,有專業人士為樓衡取出子彈,玉樹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貼着牆壁滑落坐地,仿佛他自己死裏逃生了一回。
子彈不是沖他們倆任何人來的,是誤傷,樓衡也不是為了救他而受傷。
但他仍然感激,槍聲響起那一刻,樓衡第一時間想着他的安危。
多少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被一個人放在心上,獨一無二。
他半生所擁有的一切,幾乎都不是屬于他的東西。
每一個人都有他的歸屬,除了他。
狩獵度假的旅途很快結束,樓衡受傷,所有人都沒有了打獵的閑情逸致。
玉樹陪同樓衡登機回去,面對在場送行人中,唯一一個不在意樓衡傷勢的人,他必須開口一次。
“沈先生有沒有想過問題所在呢?”
飛機梯下的古典男人擡了清冷的眉眼看他。
“無論是放縱還是克制,都不能解決問題,既然如此,沈先生有沒有想過正面治療。”
“玉樹。”機艙內的樓衡半是呵斥,半是護短的聲音。
沈昱看看他佯裝生氣的朋友,第一次正視起樓衡身邊這個瘦弱的少年人。
好像是跟某人差不離的年紀,還在讀大三啊,也快大四了。
“下半年确實是大四了。”玉樹道,他可以回學校,他的兩個朋友呢。
一個還探索着他漫漫無期的流浪路,一個在偏遠山區吃苦獨熬。
——
從獵場回來後,樓衡興致勃勃在準備他所謂的獎賞禮物。
然而玉樹早就已經不在意了,或者說,他才沒期待過。
樓衡的禮物啊,想必是他自以為是的對他的好。
那是樓衡第二次給玉樹辦的生日宴,不同于上一次的二人慶祝,而是在白家豪宅公開舉辦的宴會。
這也是玉樹的認親回歸宴。
完全是樓衡一力促成的,讓白家正式公開他的存在,也許還有白禮謙的手筆在其中。
畢竟沒有他這個名義上的大哥同意,他也進不了這個家門。
同時,更是白家想讓玉樹用專業換取身份的成果,雖然被玉樹陽奉陰違沒有實際貫徹,但以後,想必他要用更多的東西去換取白家人的身份。
那不是玉樹想要的結果,沒有人問他願不願意。
“我啊,是個沒用的私生子,保護不了母親也算了,連自己也保護不了。靠着一段連辦公室戀情都不算的畸形關系尋求庇護。這種可笑的人生,連自己都接受不了,實在不好意思得到各位的認同,所以……這個認親宴也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白家的人也不想接受我吧,正好,我也沒有改姓的打算。”
玉樹站在衆人中心的臺上往下看,所有人是驚愕的又好像是不在意的,端看他這個跳梁小醜表演。
樓衡面容暴怒的,想沖上來,被白禮謙死死拉住,後者的面容也是冷的。
玉樹微微一笑,好久沒有笑得這麽暢快。
“那麽,就這樣吧,耽誤大家的寶貴時間了。”
他下來臺,來到玉蔻身邊。
柔柔弱弱的女人搖搖欲墜,欲言又止,仍然依偎在白父懷裏。
他徑直對白父說:“保護母親是兒子的擔當,愛護妻子也是男人的擔當,請不要辜負一個女人還對你保留的信任。”
既然母親已經不需要他了,他也可以走得毫不留念了。
有只結實的手臂過來拉扯他,他毫不猶豫甩開……
步入大四,玉樹卻請假去了山區,那裏連個正規的診所都沒有,他不得已,只能和赤腳醫生一起為葉生進行剖腹産。
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葉生驚嘆:“好帥啊小哥。”
他一邊興致勃勃詢問生日會的細節,一邊因為扯到腹部的傷口倒嘶涼氣。
不住問他,接下來呢,他們一定很生氣吧,被自己原本瞧不起的人拆了臺,就像活生生的打臉。
玉樹認真回憶那天的場景。
可也沒什麽好回憶的,像一場夢一樣。
他随波逐流,他奮力擊水,妄想着逆流而上,又被人生的洪流裹挾着直沖而下。
長夜漫漫,星子閃爍,偏遠的大山裏有都市沒有的繁星夜空,靜谧美好。
睡意朦胧的月色裏,他聽見葉生吟誦:“雖說路途遙遠,但已經上路,正在走來,告訴你,它決不會後退,也不會停下。”
作者有話要說: 周二今天份的更新提前~
注解:
不要着急,最好的總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縱使傷心,也不要愁眉不展,因為你不知道誰會愛上你的笑容,對于世界而言,你是一個人,而對于某個人,你是他的整個世界。——狄更斯的《雙城記》
“雖說路途遙遠,但已經上路,正在走來,告訴你,它決不會後退,也不會停下。”——狄更斯的《雙城記》
我一輩子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沈從文《從文家書》,也是沈從文寫給張兆和的情書。
☆、繼承
葉生回鄉那天, 是辭舊迎新的小年夜, 也是鄉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何老師去世的日子。
老何老師解放前是本地的名門鄉紳,造橋修路,致力于家鄉教育。
到他這一代只剩下他一人, 家道中落, 徒留一座祖傳圍屋,依舊熱心辦教育,辦學堂。
無親無後, 更是把鄉裏的孩子們當自家孩子教育,又把圍屋改成了半個幼兒園、半個托兒所,起名為綠茵幼兒園, 專門收留和照養本地的留守兒童。
葉生小時候有幸得他老人家照顧, 啓蒙教誨莫不敢忘。
一家子寄居在圍屋的後院裏,又兼多年的恩德。
葉生這次回來,便算老人家的半個孫子,替他摔盆送葬。
他扛着靈幡走在隊伍的最前頭,神色肅穆清冷,身量颀長,纖痩而又肌理分明, 于寒風中巋然不動, 穩穩當當, 似乎可見他的沉穩可靠。
本地白事風俗繁瑣,葉生獨自應付處理,待人接物, 将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
連軸轉下來,面上依舊平靜溫和,不見煩躁,從這點來看,何大姐确實可知曉她小弟的改變。
三年不見,葉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成長起來了,竟然讓她和何母一點不用操心,可以放心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