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請溫柔對待每一個人(下)
深夜注定是安靜的,無聲的雪自血紅的天空飄然落下,只有在昏黃的路燈下才顯得那麽集中,匆忙。
陳斯祈給自己熱了杯牛奶,看着視頻中喬先生一個人坐在飄窗上,看着窗外。
冷氣和熱水碰撞輕易模糊了他的視線,擡起手貼合的玻璃上,好像就能感受外面的溫度。
今天他在雪地裏撿了一只貓,雪白的毛髒兮兮的,有些凍僵了。
他不知道這只貓會陪自己多久,他養過很多貓,也丢過很多貓,只是再也沒有碰見那只最特別的。
或許他已經死了,又或許他成仙了,這都說不準。
喬先生只是覺得那只貓是真實存在過得,其他他什麽都不知道。
把貓從窩裏拎出來,貓咪溫順地舔舐他的掌心。
現在他在一所中學任教,很多人都說他說話不漂亮,無論是當面罵他還在背地都和過去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父母很擔心他重蹈覆轍,每周都會帶他去相親,現在還有一個月,他就要結婚了。
貓醒來的時候就遇到了喬先生,有點天意弄人,但他不敢再變成人,前世的愚昧讓他這世格外敏感。
他知道喬先生喜歡靠窗戶的位置是因為孤獨,他會坐在十七樓的屋裏看着窗外發愣,一年四季,他只是個看客。
曾經的喬先生會下雪會帶他出去看雪,夏天雨後會帶他出去散步。那時他們都好動,一點小事就能笑半天,像個傻子。
現在的他養貓卻從不親熱,更不會帶着外出。喬先生目光是溫柔的,像一捧溫水,會聚成并不快樂的淚。
喬先生也會笑,只是并不快樂。
他偶爾也會提起那只特別的貓,曾經的留戀成了放縱孩子胡鬧的縱容,只是貓覺得喬先生還是沒有放下,一直也沒有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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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曾經的自己帶給了喬先生什麽。神學喜歡說人來世上是來受難的,無知的生靈都過得很快樂,所以他們失去了轉世為人的機會。
貓喜歡粘着他,每次看見喬先生看他,他都會愧疚,他想道歉,可道歉又何嘗不會變相的傷害。
他只能沉默。
有一天他變回人了,因為喬先生病了。
喬先生辭了工作,搬了家天天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河,總有一天他會跳下去。
貓不知道那天是哪一天。
喬先生晚上做飯打碎了碗,瓷片在手腕上劃了一道,血花了地板,星星點點十分刺目。
他聽到腳步聲擡起頭,沖着貓笑笑,并不驚訝。
“你回來了?”
貓鼻子一酸,把喬先生拉起來,整個人都被他抱住。“喬梵,我回來還債了…”
以前喬先生的貓吃得比人吃得還精貴,睡在主人的床上,沒事幹就拿着喬先生的手臂連爪子…
除了喬先生沒有人知道這只貓對錢有偏執,貓喜歡錢,為此殺過人搶過銀行,只要沒被抓到他就不會停手。他前世确實活的太舒服了,可他又傻得要命,把錢埋在喬先生小區的花園裏,一身血地鑽進主人的屋裏…
他從未考慮過後果,喬先生也從未責怪過他。
喬先生害怕失去,他習慣享受。
所以他們走進了死胡同再也走不出來。
很多人都說這部劇太虐了,喬先生在大街上被當衆指責,父親打得頭破血流後還要被按着寫保證書…
太多東西是陳斯祈只是拍戲沒有看過的,就像那只貓,總是自私又自以為是的委屈,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他按了按酸脹的眼睛,手指濕潤。
他一邊删除搜索記錄,一邊繼續看。
貓再也不敢幹涉喬先生的生活,但他一樣不能眼睜睜看着喬先生自殺。
他藏了喬先生的藥,因為他故意吃過量。
喬先生結婚了,新娘子被他扔在客房裏,自己抱着貓睡了一晚上,新娘子就跟着哭了一晚上。
總有人喜歡那種陰郁有故事的男人,但他們從不想這個故事又和他們有什麽關系。太多人在故事裏沉淪,生老病死再也走不出來,又怎麽會還記得消失了的人。
喬先生成了喬先生的命。無論喬先生去哪兒他都帶着,找不到了他就瘋子一般地找。
喬先生瘋了,誰都治不好他。
總有人讓他妥協,妥協的忘了自己要什麽,忘了自己是誰。
“今天天氣不錯,你說是不是?”
喬先生站在河邊看着流淌的河水。
夕陽下的河水波光粼粼,游動的魚被閑來無事的老人吊上,又放了,周而複始,打發時間。
貓老了,對于一只只有十來歲壽命的動物而言,他要死了。
“喬梵,你要幹什麽?”
貓真得很害怕,如果他跳下去自己不會跟着。他不想死,只有正常死亡他才能轉世為人,他不想在當一輩子貓。
一直跟着一個死氣沉沉的人這麽多年還不足以抵消他的錯嗎?
“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沒有名字。”
貓從後面拉住他,“求求你,再陪我一年,再過一年我就能轉世成人了。”
“你總是這麽說,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累了?”
喬先生和貓往回走,天色暗淡下來,最後化為烏有。
音樂再次響起,哄烈得如同一場驟雨,這樣才能在雨過天晴後留下足跡。
“喬梵!”
貓撕心裂肺的喊聲讓人心中恍惚,落水聲遠沒有想象中那麽響亮,反而沉悶的讓人窒息。
十二聲鐘響驚醒過往,卻也預示着新一天的到來。
貓苦澀的聲音響起,“我果然是個龌龊的人…”
“啊!”後背被人拍了一下,陳斯祈吓得差點從凳子上掉下來。他連回頭都顧不上就手忙腳亂的把東西都關了。
“你果然還是看了,什麽感覺?”沈玖言看着陳斯祈慌忙關了電源,哭笑不得,“你防賊呢?”
陳斯祈把椅子一扭,“這不是怕你查崗嗎?”他笑笑,“你不應該先向我彙報一下感受嗎?被虐到水裏的人。”
“別瞞着我好嗎?”沈玖言蹲下身仰視他。
不知情的人才能安穩的活到最後,陳斯祈沒什麽本事,但他可以讓很多事就爛在自己的肚子裏。
所以他習慣做個沉默的人。
“安冼又和你說什麽了?”
陳斯祈垂眸不去看他,沈玖言心疼卻無法開口,那些血跡斑斑的東西已經讓他直接燒了,他只是看着都觸目驚心,又怎麽敢再提起?
而且陳斯祈這個回避樣子告訴他,這次陳斯祈也不會開口。
“不想說就算了,有些東西還是不想起來比較好。”
陳斯祈低頭揪着衣角,“你…”他眨眼思索着說什麽,最後伸展手臂道,“求抱抱。”
作者有話要說:
斯祈求抱抱啦,酷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