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錄首歌當紀念
帝都的春天來得很早,或許是因為被群山包圍的緣故,一眨眼冬去春來,薄冰乍解。
陳斯祈把脫下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淡色系的襯衫看上去很輕松,整個人也明朗了不少。
他還年輕,就應該像個年輕人一樣自信地揮霍自己的青春。
現在他正坐在錄音棚外面等着做完節目趕過來的沈玖言。
之前演得那部懸疑劇劇名因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後來改成了《老樓》,除了少數片花放出外大部分劇情還是保密的,所以在觀衆看來,劇組今天錄完上傳的ed MV會成為他們認識這個劇最直白的一個開始。
當然之後很快就會有預告片放出。
他沒什麽激動的感覺,就是覺得挺神奇的,這麽快自己就和一群人做出來這麽個東西,不管它好壞現在被人們知曉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何況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會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陳斯祈打開手機微博,微博上人身攻擊的黑粉少了不少。他随意翻了幾頁,又上了自己的私人微博寫道:沉默的人之所以不是羔羊,是因為他們還懂得掙紮。
這個微博賬號是他大學時注冊的,頭像是一只甩尾巴賣萌的Q版白澤。他點開粉絲欄,裏面只有不足一百人,大多還是推銷號。沒有入V也沒有官方認證,如果讓那些粉絲知道他的賬號,自己大抵就不得安寧了。
一個滾圓的身影鑽進來,奇胖還穿着毛衣,走過來捏住他的下巴讓他擡起頭,左右仔細地看着,“瘦了?”
“你胖了。”陳斯祈笑笑拍開他的手。他讨厭被人捏來捏去,像個散了陷的包子。奇胖抱怨着他太不會說話了,搬了把凳子過來坐,“教主在下一個戲前你得胖回來。”他料到陳斯祈會驚訝。這厮不看合同只看戲本的臭毛病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他無奈道,“別這麽驚訝,你演得這兩個劇都是我的。啧,中國拍這種劇的導演太少了。因為拍完不能正常上映最後難産的數量太多,大部分人都不會這麽想不開,當然我就是想不開…所以你要想拍這種劇,多半還得受我摧殘。”
“那也不錯,說不定哪天我從你這個魔頭手裏畢業就可以直接飛升上仙了。”陳斯祈站起來活動。印歌詞的單子在短短半個鐘頭的時間裏已經成了飽受滄桑的老人。
奇胖捏了下他的肩膀,“你不覺得自己瘦得有點過嗎?有點…啧,脫形了。”
“胡扯。”陳斯祈根本不信。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一日三餐規律,他就是瘦也不該成他說得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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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玖言敲門進來,順便帶來一股寒氣。他淡淡地掃過奇胖,奇胖很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開始吧。”
“你咋了?”奇胖明知故問,沖他指指桌子上的一次性紙杯,“先喝口熱水暖和一下。”
“我趕時間。”他把水一口喝光,空紙杯在桌上一磕竟也發出聲音,“陳斯祈的采訪謠言是你安排的?”“是。”奇胖主動走過去,滾圓的身子比沈玖言矮了半頭,仰視沈玖言的樣子很好笑。“你不能控制他的自由。”
“說得很有道理,可又關你什麽事?”沈玖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吹涼了喝着,“劇組你是導演,我确實不得不聽你的,但現在不是在拍戲,你沒有指揮我也沒有安排他的權利。”他站起來拿了歌詞快速浏覽,說了句實話,“我五音不全。”
奇胖啞了一下,怒道,“那你為什麽要我把歌留下!”
“我是讓陳斯祈唱不是我…你這還弄了個對唱?”沈玖言無奈地哼了兩句,“先錄音?”
“好。”陳斯祈和沈玖言并肩進入錄音棚。
“開始是你的。”陳斯祈沒聽過沈玖言唱歌,有些吃不準他所謂的五音不全究竟到什麽程度。
沈玖言戴上耳機聽DEMO,評價道,“有點難聽啊。”“奇胖唱的,他就想給你找個音,正式的時候也不用。”陳斯祈早就聽過了,他在腦中組織了一下對奇胖聲音的評價,“餘音繞梁,宮牆盡毀。”
“…”褒貶中和。
沈玖言那一部分先唱,如果他唱跑或者效果不佳後面就很難補救,說不定還會把陳斯祈帶跑。
沈玖言難得有些緊張,他給了做好準備的手勢,BGM響起。
音律不快,但每一件樂器的彈奏都格外有力,有種異常沉重的錯覺。沈玖言看着歌詞,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很多。緩緩的,如同沙漏裏的細沙在無聲流逝。
“不能忘,誰在悵,無數的悲傷…
“路茫茫,看不清,誰痛得過往…
“不掙紮,不彷徨,不追逐希望…
“我站在這黑暗的長廊。”
小提琴餘音不止,鋼琴聲驟然響起,快速激蕩的音符像人在山谷中不斷吶喊,聲音回蕩不絕。
陳斯祈接着唱,“埋骨藏,生死償,生死又能怎樣…
“痛者痛,哀者哀,黃泉碧落是滄桑…
“都已逝,任放下,不在期間,怎遇其傷?
“喜怒哀樂,不知又何妨…
“轉瞬—唯剩霜華…”
音律加快,最後一句稍帶電音。有什麽東西此時轟然倒塌,石子震碎剛剛結起薄冰的湖面。
B段開始。
“不見長夜相伴道一聲原諒…(原來對錯惘然)
“時光可逆一夢十載醉一場…(不過都是妄想)
“遺棄自己抛下故塵不去回想…(任由沉浮靈魂游蕩)”
沈玖言有些跟不上。他看着陳斯祈把AB兩段輕松連接唱完,平穩的好像不用呼吸一般,嘴角難以察覺得揚起。
可惜沒有人看到。
C段合唱曲調放緩。
“只想平凡一生…死化塵埃…千年之後…都被遺忘…
“哪怕難躍心中長鴻,仰首明月朗朗…
“誰是誰非—存者妄!”
回聲蕩漾,音樂在此停止。
“十八遍…沈十八你不用當九爺了。”奇胖郁悶地敲着錄音棚的玻璃,“教主嗓子都啞了。”“嗯。”沈玖言盯着歌詞沒有回嘴。
唱得什麽效果自己還是清楚的。
陳斯祈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回去給我買含片。”他喝了口水又進了錄音棚。
沈玖言一同跟進去,看着他拿了根鉛筆在歌詞上寫着,“A段部分唱得不錯,但B段接不上,每一句都慢,還會和我唱亂。你試試只唱後半段。”
他皺着眉頭卻沒有不悅,認真的樣子是沈玖言沒有見過的。如果他們在一起,以後一定還會看到很多不一樣的他。
沈玖言試了一下,可以。但他C段也跟不上。
“按照你的肺活量不應該跟不上啊。”鉛筆在指間靈活轉動。陳斯祈努了下嘴,“BC段間奏一共十秒,奇胖你能再擴三秒嗎?”
“可以。”
“再給三秒我也接不上,我嘴笨。”
奇胖看白癡似地看着沈玖言,“發現本質了啊,難怪冰山冷面呢。”
兩人對他視若無睹。
陳斯祈道,“再給我三秒,我要加歌詞。”
沈玖言詫異地擡起頭,“在哪兒加?”
“十三秒間奏全補上歌詞,空三秒轉C段,歌詞重寫升kyle…你需要休息幾秒?”“如果B段按原來的分配唱就再給我五秒時間。”
沈玖言不知道陳斯祈要把歌詞改成什麽樣子,擴充的三秒又該如何處理。
但他這個樣子特別可靠。
“A轉B加一段人工模拟的自然聲,比方說雷鳴什麽的,要突然一點,把人聲和樂聲都截斷…吓着人也沒關系。”陳斯祈用鉛筆敲了敲額角,在紙上快速修改着。
奇胖問道,“你在AB段中間加東西後面怎麽救?”
“所以奇胖後期我做。”陳斯祈啪得放下筆,帥氣地打了個響指,“玖言來,咋們再順一遍。”
“轉瞬—唯剩霜華…”陳斯祈用手指打出三秒空拍,沈玖言接下一句,“不見長夜相伴道一聲原諒。”
“原來對錯惘然…時光可逆一夢十載醉一場。”
“不過都是妄想。”
兩人合,“遺棄自己抛下故塵不去回想…任由沉浮靈魂游蕩。”
沈玖言稍稍呼吸調整,陳斯祈繼續接,“多年後…夜空下…仰首明月朗朗…
“風已定,灰燼彌,何處還有悲喪…”
合,“聽—何處悠悠,九曲回腸…漫路遙遙,念我故鄉…”
陳斯祈最終把C段改成了三句,加上風鈴的聲音每一句都虛無缥缈,平息了全曲的激蕩。
MV上傳的時候是在淩晨。陳斯祈抱着龍貓抱枕睡得酣暢。整個人都埋在被子裏,露出小半張臉也在月光下格外柔和。
果然人進入睡眠狀态的時候才是最真實的,不加掩飾,直白的可愛。
沈玖言沒有想過,一個幾個月前還沒靠近就會驚醒的人會這麽毫無防備的睡在身邊,後背輕輕貼着自己,有點出于本能的依賴。
沈玖言把他的被子稍微拉下來點,陳斯祈的很多變化他不會說,也不需要多餘的什麽去見證。
他只要自己記住,每一點變化都不放過的記住。
他不會幼稚臭顯擺得一定讓對方說是因為他的緣故,這種心知肚明的事非說出來實在有點傻逼。何況,陳斯祈不是個愛講情話的人,讓他說他一定會覺得別扭。而且也一定會死不認賬。
冥冥中,他确實第一次這麽主動的認識一個人,主動愛一個人。
所以他想要一個獎勵,一個永恒不變的東西,而現在這份獎勵已經漸漸勾勒出輪廓了。
從床頭櫃上拿了耳機插上,點開視頻。熟悉的場景因為音樂響起多了不同的感受,孟子凡死後白洋抱着他坐在河邊,從黃昏到深夜,看遍星辰鬥轉,月明星暗,風起風息。
風鈴聲漫不經心地響起,C段比想象中還要漫,似海水疲憊褪去,只剩沙灘上的一片狼藉。
劇中兩個人依偎着閉上眼,好像真得融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某鳥不是學音樂的所以寫的不準确,不要較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