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低谷(三)
沈玖言在市郊買了個房子,三年裏住過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他帶着陳斯祈重新入住,恍惚中差點忘了自己住第幾棟。
哪怕是在開門的時候他仍在想,要不要戴個口罩再進去,會不會一開門塵土飛揚?
“後退,我要開門了。”這話說得好像門後面有什麽深山野獸。陳斯祈自覺向後退了一步,安靜地讓人難受。
沈玖言對他的沉默視若無睹。
打開門,屋中有米老鼠打掃過的痕跡。沈玖言一直不明白米老鼠為什麽這麽閑,放着大把美好時光不和老婆親親我我,反倒跑他這裏來勞動改造。
或許是太熱愛勞動了吧。
因為長時間無人居住,房間顯得格外空蕩,除了活人外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純白的色調給人以空洞,單調的像間巨大的停屍房。
陳斯祈想起他父母去世的時候,一個人打開門面對無人回應的空牆。植被一盆接着一盆泛起枯黃,所有的生命都在消亡,房間反而成了生死的中轉站。讓人見證出生于死亡的同時,又無能為力。
他恐慌着後退,被沈玖言拉住。
房間足夠多,沈玖言把陳斯祈的行李放在門後,“櫃子裏有生活用品,你自己拿吧。”
“謝謝。”陳斯祈坐在床邊,低燒伴随着暈眩讓他失去于生活抵抗的力氣,因病态泛紅的臉頰看不到微笑時就能露出的酒窩。
沈玖言停在門口說,“你知道嗎,我想要的不是這句話。”他下樓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翻着米老鼠留下的臺詞本。
米老鼠給陳斯祈選了兩個劇,一個靈異,一個修仙。投資不算高但很符合陳斯祈現在的條件,而且他也可以去試試。
這就是沈玖言對米老鼠最滿意的地方,一顆異常細致的心。
不過陳斯祈肯定不會明白米老鼠的好意,如果讓他從兩個裏面選一個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靈異題材的。
而沈玖言的意思是兩個都要嘗試,現在還不是讓陳斯祈自由選擇的時候,他要為觀衆展現一個多面的自己,無論是演技還是顏值都必須達到标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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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要什麽?”陳斯祈出來時在門框上撞了一下,聲音不小。沈玖言擡了下頭,忍着沒笑,“你要是撐不住就回去躺着,我沒有虐待員工額的嗜好。”
“那你也沒有養老弱病殘的嗜好。”陳斯祈把沈玖言放在下好大的臺詞本拿起來,“你要接戲?”看得出來這是個古代修仙的故事,兩個男主,一個名攻,一個名受。當然這是胡扯。大致就是篇文筆不錯的年下養成文。不過最後結局倒是挺感人的,就是不知道某局爸爸讓不讓過。
沈玖言手中那篇則和這篇畫風完全不同,靈異玄幻,女鬼老屍,主角們智商尚可,狗血為零。
說真心話他很喜歡靈異的這一篇,有看下去的沖動。
沈玖言推了推眼睛,“如果你選擇靈異篇,就兩個都接,如果不演就單接修仙。”
那大致就是板上釘釘了。
“什麽時候進組?”
“看我心情。”其實沈玖言更像說等他傷好了,但內山核桃多半不會領情。正好他也可以給自己放幾天假。
說起來除了剛出道那時候,他已經很久沒接過同性戀題材的劇了。如果當年恩師的安排只是為了讓他借着這股另類愛情出名,那他現在也是抱着相同的目的的。
所以說,演員還真是個不擇手段的職業。
他放松地閉上眼,忘了一旁認真閱讀的人。
相對于很多家庭而言,他父母是足夠富有的。所以他出生也是足夠富有的。曾經憑着一腔熱血走進來,一直有恩師陪着伴着。恩師作為一個老藝人,家中幾代單傳,到現在也逐漸淡出人們的記憶了。速度之快讓他措手不及,直到恩師去世,他都沒有看清自己的路。
後來眼疾也只是告訴他,該找個可以代替自己的人走完自己沒有走完的路了。
可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明白他的路究竟應該是什麽樣的,他甚至不知道沒有人可以代替自己把自己的路走完。那時的他是特別幼稚的,因為生活太幸福,很多東西就算他是去了也想不明白。
或許稀裏糊塗也就一輩子了。
“臺詞本數量不夠吧?”被忽略的人奪回沈玖言的思緒,“你看…沒有結尾,最後破解的內容也沒有…導演不會是想讓演員自己破解吧?”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後面拍到什麽程度他會在發相應的臺詞出來。估計這導演海龜在太平洋裏泡傻了。”這一點沈玖言也很無奈,綜藝節目還提前有人傳話呢。他倒好,啥也沒有。說不定最後觀衆看得不恐怖,演員拍得時候吓得夠嗆。
陳斯祈捏着臺詞本,“你演嗎?”他看似不經意地問起,卻依舊可以看出他的不安。第一次帶來的的恐懼是任何人都無法輕易面對的,尤其是他才剛剛因為演技被刷下來。
他在沈玖言身邊坐下,臺詞本愈發褶皺,如同老人的手,包含愁緒。他問,“為什麽要選這種題材嗯?”或許他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口,這讓我很難堪。
就像之前如果不是安冼強行規定了他的表演內容,不然他一點也不想演,一點也不想展現自己和別人的不同。
沈玖言從他手中把本子抽出來。走向黃昏的客廳除了地面上偶爾撒下的一點金色外一無所有。光線暗了,只有依靠人力才能重獲光明。
手中握着的紙張紛紛揚落下,身影掩住最後一絲光亮。沙發因兩人的重力而向下塌陷,一人平靜,一人垂眸。當黑暗徹底來臨時落下一個不含感情的吻。
肌膚的觸碰稱不上短暫,亦不算長久。只是總有一分冰冷會被溫暖融化,不和節拍的心跳也在這片刻中産生共鳴。
時間給了靜止片刻狂歡,那一刻的接觸也可以不算數。原來沒有動心的吻就只是接觸與離開,什麽也不算,什麽也稱不上。
沈玖言摘下眼鏡,不知誰又在鏡中與自己對視。
“如果不想太功利,或許你可以把它當做一種機遇。至少你不會嫌棄它,而它說不定就讓你一炮走紅了。”
又或許這連一種機遇也不是。但無論出于何種目的,現在這個機遇獨屬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