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靡它(7)
就這麽一句話, 祝玉寒那剛杵到嘴邊的廬山雲霧又給吐了出來, 噴了正蹲在門口擇菜的小夥子一頭。
祝玉寒趕緊回去拿紙巾替那位“幸運兒”擦拭, 一邊還不好意思的道歉連連。
小夥子嘴上沒說什麽, 嫌惡的神情倒是非常明顯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吃下午茶?”祝玉寒渾身抖如篩糠, 想把或許安插在自己身上的監聽器給甩出來。
接着,就聽傅懷禹那邊一聲輕笑, 帶着絲寵溺的意味:“回頭。”
“嗯?”祝玉寒不明白。
“請你轉過你那尊貴的頭顱。”
這一聲, 祝玉寒覺得自己似乎是聽到了回音, 開始他還在研究是不是手機出問題了才發出奇怪雜音, 但當他重新細細思忖這句話之後,他才終于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
傅懷禹來了。
而且,可能, 就站在自己身後。
因為,他已經順着帶有潮意的風,嗅到了傅懷禹特有的香味。
盡管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麽,但還是覺得自己的确做錯了,不然為什麽心虛的不敢回頭。
就在氣氛快要凝固之際,楊隊長仿佛身披金光, 手持方天畫戟筷, 筷子上還夾了塊油晃晃的豬皮,随着楊隊長說話的動作一颠一颠。
“小祝,上菜了,趕緊進來吃吧。”
楊隊長是個熱情人兒,就是沒什麽眼力勁兒。
祝玉寒認命地回頭, 一回頭,就見傅懷禹就站在自己身後,臉上表情莫測,總之不是什麽好表情就對了。
“你怎麽來了。”祝玉寒尴尬撓頭,以此來掩飾心虛。
傅懷禹背着手,俨然一副老幹部做派:“過來捉奸。”
“幸會幸會,原來是同僚。怎麽,最近又有掃黃行動?”楊隊長夾着那塊豬皮擠了過來,上下打量一番傅懷禹,問道,“這位是?”
這楊隊長怎麽回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嗎?
“這位是楊隊長,永安縣公安局刑偵科的總隊長,哦這位我朋友,我市警局原重案組組長,傅懷禹。”
例行公事的介紹,例行公事的握手。
“傅組……傅先生,歡迎來到我們永安縣,舟車勞頓了,還沒吃飯吧,要不要一起吃點?”
楊隊長這麽一說,祝玉寒在心中直抽他大耳刮子。
不過想想也不能怨人家,畢竟他又不知道傅懷禹這小心眼的一直跟人家儲榮不對付,現在問題就是,儲榮還在屋裏坐着呢,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人一見面,不得打起來啊。
但事實上,祝玉寒實在是有點低估傅懷禹的情商,再者,都是成年人了,倒真不至于一見面就大打出手。
再說,就算傅懷禹要打,儲榮也不會同意。
見到儲榮,傅懷禹倒未表現出過多情緒,平和的同他打招呼,甚至還略顯關心地寒暄,問問最近身體如何,聽說之前生了肺炎,有沒有好利索之類。
儲榮也一一答了,并且始終面帶笑意。
盡管兩人表面琴瑟和弦,但祝玉寒這格外敏感的卻總覺得氣氛不對。
比如,像是傅懷禹說的:“小祝一直麻煩你照顧了,他這人暴躁又龜毛,遷就他很辛苦吧,不過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
儲榮笑笑,還禮貌的給傅懷禹斟茶:“其實還好,反倒是他一直在遷就我。”
“是麽。”傅懷禹冷笑一聲。
楊隊長看着二人,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就是覺得還挺熱鬧,也跟着加入進去:“龜毛暴躁沒發現,不過咱們小祝愛管閑事倒是真的。”
“吃飯吃飯。”祝玉寒終于受不了這種幾乎達到冰點的氣氛,忙開口轉移話題。
“吃飽了咱們還要繼續走訪當地居民,之前聽導游說,那位九十九歲的老人家最近不是要辦喜事嗎,或許我們可以找她探探情況。”
“你是說那家姓徐的,老太太九十九歲,四世同堂的那位?”楊隊長一聽,臉色馬上變了。
“您認識他?”祝玉寒在心中竊喜,這麽輕易就岔開了話題,自己真他娘是個天才。
楊隊長連連擺手,臉色鐵青:“那家老太太……我說句難聽的,就是個老古董,不搭理人,也不愛別人管她的閑事,典型的地主婆做派,話不投機半句多,你找她,還不如找她重孫子。”
經過楊隊長這麽一提點,祝玉寒覺得好像是這樣。
那老太太不光不搭理人,甚至有些古怪。
“其實他們那一家都怪裏怪氣,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即便到了這個年代也還是改不了,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那老太太的兩個兒媳婦,還都裹着小腳,聽聞還是指腹為婚,誰被指給她家也是倒黴。”
“這麽誇張嗎?”
“是,因為她家在當地也算有點威望,即使是都封建到這種地步了還是有不少人願意把女兒嫁過去。”
“參不透他們的想法。”祝玉寒撇着嘴搖搖頭,一垂眼,就見自己碗中的飯菜已經堆成了小山,傅懷禹依然在那邊孜孜不倦地往自己碗中夾菜。
“別夾了,我剛才已經吃不少了,都到這兒了。”說着,祝玉寒指指自己的喉嚨。
“你才吃了多少,小雞的胃都比你的大,再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工作。”傅懷禹說着,還毫不客氣地将盤中看起來最為肥美的雞腿夾到了祝玉寒的碗中。
雞腿在食物塔頂端搖搖欲墜,祝玉寒又不好再夾回去,只好認命地抄起雞腿機械地往嘴裏塞。
好不容易轉移了話題,他倒好,一句話又給轉回來了。
“你什麽時候走。”
此話一出,不光傅懷禹,就連祝玉寒都跟着愣了。
這句話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是從儲榮嘴裏說出來的。
祝玉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傅懷禹,生怕他一怒之下把桌子給掀了。
但事實上,傅懷禹依然只是笑:“儲法醫,這麽不歡迎我?我這凳子還沒坐熱就要攆我走?”
“我的意思是,你來這邊是打算多玩兩天麽?”
“其實這裏也沒什麽好玩的,走兩步就看完了,但無非就是自己一個人在家,無聊,又怕小祝隊長在外面被某些不法分子盯上,不放心,索性過來看看。”
傅懷禹還在那邊氣定神閑地飲茶,祝玉寒這邊筷子都快拿不住了。
“二位感情不錯呀,是在同居?不對不對,是在合租?”楊隊長無意間适時打了圓場。
“在談戀愛。”傅懷禹擡眼,卻看向了儲榮。
“嗯?”楊隊長以為自己聽錯了。
“開玩笑,畢竟也一起生活了七八年,現在就處于一種誰也離不開誰的狀态。”傅懷禹放下茶杯,“儲法醫呢?還一直單身?我真的好奇,什麽樣的絕色才能入得了您的眼。”
“長相不重要找不到合适的,就先這樣吧。”儲榮輕笑一聲,“并不是誰都像傅組長這麽好運,能碰到這麽喜歡的人,即使經歷了喪親之痛還依然堅定不移地走在一起。”
“喪親之痛”四個字猶如晴天霹靂,給祝玉寒劈了個外焦裏嫩。
他覺得儲榮是不是故意的,這不像他儲榮會說的話,戳人痛處,揭人短板,什麽解饞撿什麽說,完全不顧裏別人的感受,甚至是自己的感受。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的傅懷禹,笑容霎時僵在臉上。
在外人看來,你把你媽氣死了,竟然還是選擇和“始作俑者”繼續在一起,這已經不是不孝的問題了,甚至可以說你這個人就是壞,壞透了。
“家母不幸離世,我這做兒子的自然要為她查明真相,讨回公道,一碼歸一碼,但如果因此讓我放棄心愛之人,說實話,我做不到,因為根因本不在此,我說的對不對,儲法醫。”
這是個陳述句,而非疑問句。
就連祝玉寒,也不太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楊隊長在此适時充當了和事佬的角色,他忙起身:“各位吃好了吧,我去付錢,咱們休息一下,喝點茶潤潤嗓子,馬上出發。”
付了錢,打了招呼,幾人沉默地走出這間飯館。
傅懷禹走在最後面,手裏還拖着行李箱,走得不緊不慢。
見楊隊長他們還在和儲榮就浮屍案讨論下一步調查進展時,祝玉寒悄悄溜到了傅懷禹旁邊,伸手搶過行李箱,賠着笑:
“其實你來了我挺開心的。”
傅懷禹沒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麽。
“今晚我帶你去土樓逛逛吧?”傅懷禹不說話,祝玉寒心都涼了半截,臉上甚至出現了假笑。
傅懷禹還是不說話。
祝玉寒心一橫,四處張望一番,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他悄悄伸出手,拉住傅懷禹的小手。
南方的一月份也不是很冷,空氣中還夾在着一絲悶熱,但傅懷禹的手卻冷得像冰塊。
祝玉寒搖了搖他的手,努力勾起嘴角:“不要管別人說什麽,重要的是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呀。”
這次,傅懷禹終于回握住了祝玉寒的手,緊緊攥在手心。
良久,才得到他一個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才從鼻子裏發出的“嗯”字。
因為對傅懷禹來說,這裏人多嘴雜,但是小祝同志還是在衆目睽睽下握住了他的手,這樣,才使他有勇氣繼續循着這不堪走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晚了,下班後和同事吃了點宵夜,抱歉抱歉!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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