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靡它(6)
幾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任憑楊隊長在門口敲得震天響, 最終叫醒他們的, 還是那條提示下午登機的短信。
“你怎麽起這麽早啊。”祝玉寒揉着惺忪睡眼, 望着門口那滿面焦急的楊隊長。
“都十二點了, 虧你們能一直睡,就不覺得餓?”楊隊長也是佩服這幾個人, 睡了九個小時都沒有要醒的意思, 真是群戰士。
一群人鬼哭狼嚎地被從床上拖下來, 起床穿衣洗漱, 吃過不知算是早點還是午餐的送行宴,楊隊長派人把那三頭蒜送到了機場。
這個時候,去到各地旅游的警員都陸續回了警局, 迫不及待分享起這趟行程的見聞,重案組更是神清氣爽,更有誇張的全程錄像,特別是日本有名的紅燈區,多少男人的終極夢想。
就連儲榮,也忍不住在薛垣發的“歌舞伎町”的配圖下點了贊。
這樣一來, 祝玉寒才覺得是真愧疚, 人家儲榮即使去不成日本,去三亞曬曬太陽也挺好,本來也是恣意快活的,偏要陪自己在這鬼地方跟一起與自己毫無關系的案子,吃苦受罪不說, 覺都睡不飽。
而自己,對于儲榮的感情确實很複雜——
忘不掉當初那個以公事為由的深吻,但同時也忘不掉朝朝暮暮每一日的陪伴,只能說,當初儲榮看似非故意的這個舉動真的讓自己很為難。
祝玉寒總是這樣安慰自己,好多沙雕視頻中都會出現魔幻的男生宿舍中“強人鎖男”的場面,或者“男上加難”、“知男而上”的大型翻車現場,這是沙雕男孩兒間表達親昵的玩樂方式,無可厚非。
可儲榮不是沙雕男孩啊!這才是問題的根本。
回頭看看儲榮,他還在河邊同幾個痕檢的法醫重新勘察河邊,試圖找出不易被察覺到的蛛絲馬跡。
“怎麽樣,有什麽線索了沒。”但只要跟儲榮在一起,談起公事就完全不會覺得尴尬。
因為作為工作上的搭檔,儲榮真的是無可挑剔的,認真負責又學富五車,最重要的是,私心來講,帶這樣顏值高的搭檔出去比較有面子。
那總比隔壁掃黃組的那位禿頭組長強吧,那位組長往那一站,猥瑣的氣質頓時顯露無疑。
記得之前在網上發布了禿頭王組長帶領組員在酒店抓嫖的照片,下面竟然有網友評論說,如果不是王組長穿着警服,他們都以為他王組長才是被抓的那一個。
這就很尴尬了。
儲榮用手背推了下護目鏡,指指還在河中打撈的刑偵隊員,道:
“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所謂能囚魄的物體,倒是打撈上一堆垃圾,根據書籍記載,囚魄用的東西一般為五行之首,金,而且仔細想想,屍體在這河中泡了兩天才被人發現,只能說明在浮上來之前是以重物吊在腳上,而拴重物的線或許被魚蝦啃食,也或許自動脫落,失去了重力,屍體這才浮上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囚魄用的東西有可能是金屬制品?”祝玉寒反問。
“對,大概是這樣,而且還是普通居民家比較常見的金屬,唾手可得的。”
兩人列舉了下載普通居民家中比較常見的帶有重量的金屬用品,羅列出以下:
置物架、不鏽鋼鍋、不鏽鋼垃圾桶、啞鈴、秤砣。
這四種算是比較常見的金屬制品。
但要再從這幾樣中繼續做排除法。
首先,置物架最小的也有三十乘四十的長寬,拖個人,再拖個置物架,生怕目标不夠明顯是麽?所以這個東西首先被否定。
再說不鏽鋼鍋,鍋柄一般是用木頭或者塑料制成,但這邊的居民用的鍋子大多還是老式的木頭握把,而這鍋柄上的木頭則會破壞五行不可複之說,所以也不太可能。
不鏽鋼垃圾桶……這個,怎麽說呢,首先它的造型就決定了不管它是什麽材質都不可能沉下去的。
至于啞鈴,祝玉寒他們是真的不覺得在這老齡化嚴重的永安土樓內,會有八十老妪每日舉啞鈴鍛煉肱二頭肌。
那麽就是秤砣了。
體積小,不易被察覺,又有一定重量,就目前為止看起來算是比較理想的囚魄之物。
“找下河中有無秤砣之類的物品!”楊隊長對着搜尋隊高喊一聲。
“楊隊!秤砣的話有一個,當垃圾扔那兒了,您找一下!”已經漂到河對岸的隊員扯着他那破鑼嗓子大喊道。
這一聲,漸漸吸引了不少前來圍觀的村民,他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但比較奇怪的是,他們對此事并未表現出太多的好奇或者驚恐,仿佛稀松平常的,看了兩眼就散了。
這倒是有點奇怪了。
人群中,一對年輕的情侶相依偎,這倆人往那一站,倒是顯現出一股很不搭調的氛圍。
男孩,标準理工男的打扮,長相普通,穿着土氣,看起來木讷老實;
女孩,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沉魚落雁,清純時尚,看起來恬靜沉然;
而且,女孩有一頭如潑墨般的長發,保養的非常漂亮,相較于男孩再普通不過的板寸,倆人看起來真的極不協調。
這是一個世紀疑問——為什麽很多漂亮女孩找的男朋友都那麽不堪入目呢?
長得差也就罷了,還是個窮鬼渣男,傻姑娘們還偏就死心塌地跟着他們,被渣了要死要活問候過他全家之後又記吃不記打地繼續黏上去。
反觀自己,這麽優秀一小夥,怎麽還得跟個男的一起搭夥過日子?
這個問題,祝玉寒想不通。
幾個人在垃圾堆裏東翻西找,這河中真是什麽生活垃圾都有,祝玉寒差點吐了,還是楊隊長,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從一堆爛泥巴裏翻出了一只大秤砣。
秤砣表面已經産生大量鐵鏽,依稀能看出上面标注的“5Kg”。
“是這個麽?”
“目前為止看來只有這個比較合适。”
楊隊道:“這種老式秤砣,一般是家裏做小本買賣才會用到吧,比如賣魚啊,蔬菜或者回收廢品的。”
“秤砣來源尚不能确定,是否真的為兇器也不能确定,我們一會兒去土樓裏走訪下,看能不能獲取什麽有用線索。”
“也好,土樓居民較少,查起來也不會太費勁。”楊隊長沖着還在河中打撈的隊員擺擺手示意先收隊。
根據分析,着重調查的對象應該是最近有婚嫁或者家中有做過小生意的。
提起婚嫁,首先想到的就是之前觀光土樓時碰到的那位九十九歲老人家,導游曾經提過,她家的重孫最近有大喜事。
祝玉寒忽然想起當時無意間從花轎中探得的那位新娘,似乎和老人家重孫領着的那個女孩不太像,是他們要結婚麽?
一行人換好便衣,以人口普查為由挨家挨戶登記最近的婚嫁、生育記錄。
那家賣紅槽醉香雞的小飯館,那個瘦骨嶙峋的老板娘,依然穿着他們第一日來時穿的那件衣服,倒是洗得幹淨,只是略顯老舊。
把自己拾掇的板板正正,兒子就髒兮兮的像個泥猴;對待客人就春風和煦,對自己的兒子一言不合就又打又罵,祝玉寒真的看不明白,這老板娘到底是脾氣好還是暴脾氣。
聽到是在做人口普查,老板娘也絲毫不遮掩,如實說了:
她只有一個兒子,就是大家都見過的那個,那孩子本身患有精神病,喜歡模仿,上次把客人的手給咬了也是在模仿大街上野狗互咬的場景。
“哭呢,上次來您這兒吃飯,聽到小孩子在哭,也是在模仿麽?”
“應該是,但是在模仿誰,我就不知道了。”
老板娘說着說着,或許是觸動了內心最不堪的回憶,就見她捂住嘴巴小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抽泣着:
“我和我老公兩個人,沒日沒夜的開店賺錢,就是為了給他治病,但我真的好累,我撐不下去了,每天看到他那個樣子,真的會絕望啊——”
“真的會絕望啊嗚嗚嗚!”老板娘話音剛落,就聽角落傳來尖細的一聲,帶着些許嘲笑的意味。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個披頭散發的身影如同一只靈活的猴子般跳了出來,不斷重複着那句“真的會絕望啊”蹦蹦跳跳離開了飯館。
老板娘望着那孩子的身影,呆滞良久,終于失了力般緩緩癱在地上,扶着牆,不停地搖頭:
“沒救了。”
她這樣說道。
對于一個家庭來說,真正的絕望是後代的絕望,後代是延續家族的希望,但對于這本就窮困潦倒的家庭來說,這種精神疾病不會根治,也沒有多餘的經濟能力替他鋪路安排,這種絕望,才是真的令人崩潰。
走訪完這家,幾人心裏都是說不出的滋味,的确可憐,但也無法感同身受,甚至會慶幸着這種事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
因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感同身受這一說吧。
永安的天空如同一幅畫,碧藍的天空中浮動着如白紗般的雲絲,很容易令人聯想到旅游畫報上的宣傳圖。
即使是在這盛世美景下,有些污穢,還是被連根帶莖地挖了出來,丢到了臺面上,實在太不堪了。
又走訪了幾家,暫時是沒得到什麽有用線索,幾個人都有些灰心喪氣,打算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接着找。
剛找了間還算幹淨的土菜館坐好,這邊祝玉寒的手機又響個沒完。
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中,祝玉寒灰溜溜跑到門口,接起了這通不識時務的電話,沒好氣道:
“我發現你這人特別會挑時候打電話,別人不忙你就不打,別人忙起來,就來了你的本事了。”
傅懷禹那邊沉默幾秒,接着輕聲道:
“三點鐘的下午茶,那您可真是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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