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靡它(5)
儲榮将死者的雙腿架起, 以窺陰鏡檢查處.女.膜的完整情況, 最終得到結論:
“處.女膜完整,生前并沒有遭受過性.侵害,除了頭頂以及嘴部外,身體其他部位并無明顯傷痕,身上值錢的物品也都沒有丢失,所以, 殺人動機中不存在圖財圖色的情況。”
說着, 他擡筆在記錄本上記下這一檢查分析結果。
屍體被拆下縫合棉線的嘴唇, 因長時間浸泡在水中已經變得慘白腫脹, 唇邊布滿密密麻麻的針孔, 但依稀可以辨認出,因唇珠飽滿,導致嘴唇一直處于微微張開的狀态。
祝玉寒看了一會兒,接着微微別過頭。
這張嘴唇一直和記憶中花轎裏那張豔麗紅唇重合在一起, 以及劃過下巴的那滴晶瑩淚滴,令人産生了非常壓抑的情緒。
那邊刑偵科的警員一直到下午才提着勘察箱從案發現場趕回,将所有線索整理了一遍。
永安縣警局刑偵大隊的隊長楊利民把線索羅列好張貼在白板上, 一條條加以分析:
首先,因為案發現場的河是當地居民吃水的河,因此那邊腳印雜亂, 無法通過現場腳印判斷兇手特征, 但是在河邊的草地發現一條拖行痕跡, 并在草地上發現幾縷纖維, 要先同死者身着衣物做纖維鑒定對比,如果不是死者衣物的纖維那最好,方便警方縮小排查範圍。
再者,在之前曾經報道過的長裙男孩以及“百人坑”一案中對于死者身上存在的奇怪現象有過“邪術論”的解釋,那麽,死者頭頂十公分的粗針、被縫合的嘴唇、嘴中所含發絲以及脖頸上所挂的沙囊、手中的木塊等,是否也同某種邪術,或者說某種民俗傳統有關。
最後一點,死者身着紅色喜服,有可能是剛結過婚,但是死者死亡時間明顯超過兩天,卻無人報案失蹤。
而且死者的處.女膜完好無損,說明她如果是剛結婚那還沒有行房。
楊利民稱,在當地習俗中,行房要在男方也就是新郎吃過酒、敬完來賓、拜過祖先、子時後才可行房。
尤其這地方把規矩習俗看得特別重要,因此楊利民猜測,死者有可能是在夜裏九點至十二點之間這個時間段被害的。
“查一下最近當地居民的嫁娶記錄,看能不能從中得到什麽線索吧。”
祝玉寒若有所思道,腦海中卻一直浮現前幾日同儲榮一起出去吃特色菜碰到的那家迎親隊伍,以及第一天到這邊時那家稱要迎娶孫媳婦的百歲老人。
如果是死亡時間在十二點前,那麽受害者便不是當晚他們碰到的結婚隊伍。
“哦,這位是?”楊利民看着這個突然插話的男人,表情略有不快。
“不好意思,忘記介紹了,這位是我們市警局的刑偵科分隊隊長,祝隊長。”儲榮說着,湊到楊利民耳邊壓低聲音,“去年蔡志傑的案子以及蕭雅等多個大案都是他們刑偵科負責偵破的。”
楊隊長一聽,表情立馬變了,只差不能跪舔,忙跑過去握住祝玉寒的手:
“原來是祝隊長啊,失敬失敬,您跟照片上不太像,一時沒認出來,實在抱歉。”
一提那給自己磨皮美白瘦臉加特效的領獎照,祝玉寒就覺氣不打一處來,別說外人,就連他媽看了也認不住來。
傅懷禹當時看了那張照片,憋了半天來了句:“突然感覺自己的審美觀已經和這個社會脫軌了。”
祝玉寒嘴角抽了抽:“沒事沒事,您太客氣了。”
兩人商業互吹過之後才重新将案子撿起來。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根據死者身上現有的線索來推測嫌疑人的作案動機,但基本可以确定,将屍體拖至河中抛屍的應該是名男性,年齡在十八歲以上,且從河邊腳印來看,當地居民并無雙腿殘疾,都是身體健康者。
頭頂銀針是為什麽,懸挂沙囊是為什麽,手中的木塊又是為什麽。
但基本可以确定,出現此類特征一定是與當地民俗風俗有關。
當晚,永安縣警局聯合外地刑偵科就永安土樓女性抛屍案做了一個詳細研究,有關風俗記載的書籍堆了一桌子,一幫人就廢寝忘食地抱着這些書啃。
只是啃到半夜三點鐘,也依然毫無頭緒。
祝玉寒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努力睜開困頓的雙眼,瞧了瞧其他人。
童嗣正坐在桌前低頭沉思,面前攤着一本有關于“道術”記載的書籍,儲榮還在翻看永安當地風俗大全,黃赳眼看着支撐不住,腦袋一沉一沉,最終抵不過睡意,重重磕在了桌角。
“我知道了!”伴随着腦殼與桌角相撞的聲音,童嗣一聲低呼,猛然站起身。
就是這一聲,令在場除黃赳外的所有人都清醒了過來。
童嗣上前一步,拿起記號筆,将白板上的死者細節照片一一畫了箭頭。
“剛才我看了一本有關茅山術式記載的書籍,發現了幾條很重要的線索。”
幾人瞪大眼睛,精神奕奕地望過去。
“死者頭頂的銀針,在道家思想中,人有三魂六魄,而頭頂以銀針封穴,以使三魂無法遁走。”
“還有這種說法?”鄭法醫忍不住插了句嘴。
“不僅如此,在五行說中,五行分為金木水火土,死者手染金色甲油,意為金;手持木塊,意為木;浮屍于河面,意為水;頸部的沙囊,則意為土。”童嗣在細節照片下一一記錄下來。
“那麽火呢?不是還缺一行?”
童嗣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也不是研究這個的。”
“提起火,大家會想到什麽呢?”祝玉寒托着下巴,若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
“熱。”小劉道。
“燙。”楊隊長道。
“火,大概是……紅色?”儲榮這樣說了一句。
“沒錯,就是死者身上所穿的紅色旗袍。”
衆人恍然大悟,但聽到這個消息,不免感到渾身發冷,寒意直沖頭頂。
“這也太邪乎了吧。”
“在茅山術中,除了講究三魂無法遁走,還要講究一個六魄無處離走,而紅衣服,使得魂魄散盡,永世不得超生,也就是說,按照術式一般記載,死者身上應該是有什麽東西遺漏在河中,而那東西,就是囚魄用的。”
童嗣自己說着,都禁不住起了一起雞皮疙瘩。
“太狠了,中國人最講究一個死後魂魄安寧,讓人家魂飛魄散,這還是人嘛。”小劉撓撓發麻的頭皮。
“那麽被棉線縫合的嘴唇,以及口中的頭發,又寓意着什麽?”楊隊長不解。
“不知道。”童嗣的回答非常簡潔。
“或許是……觸媒?”小劉一指照片中用紅線綁起的頭發。
“觸媒,是說催化劑?”儲榮也是有點懵,他只知道,在化學中,所謂“觸媒”是催化劑的另一種說法。
“不是不是,不是那個觸媒。”小劉連連搖頭,在心裏感嘆句“果然是理科生思維”。
“我小時候聽我奶奶說過,結發有媒妁、婚媒的說法,而頭發就作為媒妁的一種祥兆,用紅繩紮起,就有結發之意。”
幾人長長的“哦”了聲,接着祝玉寒便道:
“之前我們觀光土樓的時候,不是恰好碰到一家近幾天要辦喜事的,等天亮後去那家走走瞧瞧,問一下,看能不能從中獲取什麽線索。”
說罷,哈欠襲來,祝玉寒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
“行,麻煩各位了,各位早點睡吧,我再把線索整理下也去睡了。”楊隊長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幾人揉肩捶腰地往回走,童嗣問沒他們什麽事可不可以先回去,還說鄒昕彤馬上要過生日了,想趕在她生日前回去,畢竟是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意義非凡,絕對不能錯過。
小劉也說今年過年去第一次去女朋友家拜訪準岳父岳母,得早點回去好好捯饬下自己,做做美容治治臭腳,不然在岳父岳母家連鞋都不敢脫。
黃赳剛要張嘴,便被祝玉寒打斷:
“你赤條條的大光棍,也要給女朋友過生日或是拜訪岳父岳母?”
“這倒不是。”黃赳搖頭,“只是我臨走前只給家裏的狗放了五天的水糧。”
“嗯?什麽狗?”
“哈士奇。”
“那……你回去吧……”
黃赳一抱拳:“多謝祝隊保狗不拆家之恩。”
接着,祝玉寒一撇嘴,一扭頭,發動星星眼攻勢:“榮榮……”
儲榮“啊”了聲,擺擺手:“我不用拜訪岳父岳母,也沒有女朋友,家裏不養狗。”
“那,有別的借口嘛?”
“沒,暫時沒想出來。”儲榮的回答非常耿直。
“哇,兩個人之間這種寵溺的氛圍好惡心。”小劉睥睨道。
“滾滾滾,能有你的香港腳惡心?”祝玉寒回罵道。
幾人入住到當地招待所時,已值淩晨三點半,渾渾噩噩洗漱過後,幾人一頭紮到床上,一秒鐘入睡,打呼、夢話、磨牙、放屁聲此起彼伏,猶如一支噪音交響樂隊。
夜風起,像是哀怨的哭聲,隐匿于房間中的噪音下。
此時的窗外,一個晃頭晃腦的影子正不停徘徊,大概幾分鐘後,那影子停了下來,趴在玻璃上,一動不動地盯着房內熟睡的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