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靡它(1)
民俗,由幾千年文化積澱而成, 它不僅是一個民族對于美好生活的祈求和向往, 随着年代變遷更成了一個民族的精神寄托。
除此之外, 它之所以能夠與世長存,最重要的是,它已變成了比法律更具有約束力的指示行為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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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山路上, 一輛看起來頗有年歲的大巴沿着路邊緩緩行駛, 壓過崎岖不平的土路發出巨大的躁鳴聲。
坐在車子最後一排的是一對小情侶,看起來只有二十一二歲的模樣,女孩有一頭很美的秀發, 黑亮柔軟,襯托如凝脂般肌膚, 溫柔而恬靜。
相較于漂亮的女孩, 一旁的男孩則稍顯遜色——平凡無奇的一張臉, 扔到人群中便再也找不見的那種。
不僅如此,單從衣着判斷,女孩家庭條件也很不錯, 衣服都是牌子,背包還是新春剛發行的大牌新款;而一旁的男孩,像是理工科男的标配,格子衫外加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運動鞋倒是不便宜, 但也是老幾年的舊款, 鞋頭處已經出現輕微磨損。
女孩靠在男孩肩上, 閉目養神。
這樣的組合實在是有些詭異,所以車裏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巴終于“卡啦”一聲停在了路邊,男孩輕輕搖醒女孩,用軟糯的閩南腔同她說着什麽,女孩揉揉惺忪的眼睛,牽着男孩的手同他一道下了車。
血紅的夕陽灑滿天際,這是在北方的冬季中見不到的景象,于是女孩便擡頭多看了幾眼。
男孩背着舊舊的登山包,裏面裝的鼓鼓囊囊,左手還提着幾只禮品盒,右手則牢牢牽着女孩的手,慢慢順着那條凄涼蕭瑟的小路走向那巨大的的神秘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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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三!”
“要不起。”祝玉寒看着手中僅剩的兩張牌,喪氣一扔,“輸了,我只剩一張老K和一張4。”
童嗣将手中最後的底牌亮出,上面紅鼻子的小醜露出嘲笑臉,正對着祝玉寒。
“你就不該拆那一對K和4,其實你不拆的話哪一個對子都能壓過我。”童嗣說着,伸手開始重新洗牌。
“不打了不打了,一會兒老李馬上回來了,讓他看見咱們上班時間打撲克他肯定要啰嗦沒完。”祝玉寒說着,站起身,伸手捏着酸痛的腰,“傅予星的案件記錄你整理好了沒。”
“整理好了,發你郵箱了。”童嗣收好撲克,剛要出門,又想起什麽,折回來,“對了祝隊,周曉冉和你說了沒。”
“說什麽。”
“我聽隔壁反黑組的說,今年年前警局會組織外出旅游。”
“早知道了,對于警局組織的旅游,我真是一點興趣也沒,就這群老梆子,你以為他們會帶我們去什麽好地方?前年去了浮夢鎮,過了七天吃糠咽菜的日子,反正今年我是不抱什麽期望。”
童嗣聳肩:“不是,據說今年實行抽簽制,有公費的日本七日游,你确定不去?”
祝玉寒回頭,眼神深邃:“什麽時候抽簽。”
“今天下午。”
祝玉寒一聽,馬上開始穿外套:“我去求個簽,等我回來,李副局要是問起來就說我出公務了。”
信奉科學又游走于迷信邊緣的祝隊可謂是十分虔誠了,他買了三炷香在神像面前呆滞站了會兒,也不知該說什麽,擠了半天,就擠出“保佑我抽到日本七日游”幾個字,說着,學着旁邊的香客把香往香爐裏一插,拍拍手,大喇喇往外走。
這一行為引起不少虔誠信仰者的不滿,他們誠心禱告道: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請求您們懲罰那些不懂禮數之徒,以佑我生活和諧穩定——”
當晚的警局頭一遭這麽熱鬧,各路大佬齊聚一堂,旁邊警員加油助威,他們一撸袖子,按照順序牌挨個抽簽,反正都是奔着那日本七日游去的。
熱絡中,唯獨不見儲榮,聽法醫科的人說,儲榮已經請了好幾天事假,說是過幾天回來上班。
祝玉寒不明白,儲榮在這兒連個親戚都沒有,什麽事足以讓敬業的他扔下工作請這麽長時間假?
每個科組都派了平時手氣最好的警員參與抽簽,在拿到簽子後在心中默念了幾遍文明和諧富強友善,結果一打開簽字,臉“刷”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誰能告訴我峨莊在哪?”
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罪犯肖像師擠進來:“那地方我知道,我大學時候系裏組織去那邊寫生來着,這麽跟你說,從村頭走到村尾,就一間小賣部,還只賣辣條。”
聽完這番話,抽到峨莊的警員被他們組裏其他警員圍毆至慘叫連連。
眼看警員們一個個拆開簽子,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覺得無所謂,甭管去哪兒,能暫時逃離老婆的管轄範圍這就已經是上天對自己莫大的恩賜了。
最後,就剩重案組和刑偵科還沒拆簽子,日本七日游目前為止還沒有開出來,也就是說,這等大獎就在兩人之中。
“霍組長加油!重案組必勝!”
“祝隊祝隊!拿出你一蒙二猜三胡謅都能破案的運氣,碾壓重案組。”
霍桑冷笑一聲,也不再賣關子,随手拆開簽子,臉上表情瞬時巨變。
祝玉寒一看他那個表情就慌了。
完了,完了完了。還有拆的必要麽?
重案組的組員都湊上去查看簽子內容,接着就在衆組員的歡呼聲中,霍桑被他們擡起來抛向半空。
“祝隊,你怎麽這麽喪,你怎麽回事。”童嗣一看隔壁那架勢就明白了,指着祝玉寒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拆開簽子,只見上書四個大字:
“永安土樓。”
重案組一個警員走過去故作惋惜地拍拍祝玉寒的肩膀:“別傷心,我們會給你們帶禮物回來的,想要什麽,A.V女.優還是歌舞伎町牛郎NO.1?”
說完,衆人哄堂大笑。
“笑什麽呀,聽說永安土樓那地方曾經鬧鬼,要是我們過去把這事随手解決了,我們祝隊就能直接升任了。”
祝玉寒沖說話的周曉冉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在心裏贊嘆道還是冉妹子知道心疼人。
“曉冉,你也忙了一年了,該好好出去放松下,不然我們組給你攤機票錢帶你去日本玩玩,你順便去那屯點面膜什麽的,做做代購,又能賺一筆。”
薛垣這麽一提,重案組的人均拍手贊成。
“诶?真的可以嗎?!”
于是,刑偵科唯一的女性周曉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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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當日,傅懷禹給自家媳婦準備了一背包的零食,并千叮咛萬囑咐外出務必看好手機錢包,如果有陌生人搭讪不要理他,最重要的是,不可以看到小帥哥就跟人走。
“我都三十多的人了,說這個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嘛。”祝玉寒撇撇嘴,背上背包,拉上行李箱,對傅懷禹做了個飛吻。
“我走啦。”
“我送你去警局。”傅懷禹在玄關站了一會兒,看祝玉寒穿好鞋子,又馬上從衣架上扯下外套,拿起車鑰匙。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地鐵過去,而且,你不是你不太想過去麽?”
“儲榮會去麽?”沒頭沒尾的,傅懷禹忽然這樣問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祝玉寒着實打了個寒顫:“不……不知道,大概不去,之前聽他們科裏人說他請了長假。”
傅懷禹點點頭,伸手幫祝玉寒整理了下帽衫後面卷進去的帽子:“那你去了那邊要記得按時吃飯,不要玩起來就忘了時間,每天給我打電話,還有……”
“打住打住。”祝玉寒趕緊叫停,“那邊可沒什麽好玩的,可能也就是和當地同僚一起吃頓飯喝點酒什麽的。”
“少喝酒。”
祝玉寒應了無數聲“好好好”,眼看着要遲到,傅懷禹才乖乖放了人。
只是,一到警局,當他看到這次要去永安土樓的旅游隊時,他不禁産生了強烈的疑問。
儲榮不是請了長假嘛?儲榮不是法醫科的嘛?法醫科不是要去三亞嘛?他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拖着行李箱。
而儲榮的回答則是:
“三亞去了不少次,永安土樓倒是沒去過,去看看,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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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土樓是客家人南遷留下的著名文化建築,可謂之藝術文化瑰寶,其巧奪天工的建築工藝造型每年都會吸引大量游客前去觀光。
俯瞰而下,土樓呈圓環狀,最多可容納一千人,瑰麗壯觀。
沿着蜿蜒山路,刑偵科外加儲榮等五十多人乘大巴浩浩蕩蕩而去。
等到了村莊時,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隊員們困頓下車,從車底拖出行李箱,跟着導游張大茂一起到村莊附近的旅客基地登記入住。
說是導游,其實就是從村裏随便拉來的閑人,也沒提前訂房間,這就導致有五個人沒有房間。
那邊基地的負責人不好意思道:“這幾天游客比較多,快過年了嘛,也是沒辦法,不然我先安排您們去村莊裏面住,我家祠堂剛好有空房間,不然您們委屈一下,明天有幾個退房的,房間騰出來立馬安排您們入住。”
童嗣一聽就不樂意了,說寧願去大巴上湊合一晚也不願睡祠堂。
眼見着負責人臉色越來越難看,祝玉寒趕緊插嘴道:
“也好也好,這也實在沒辦法,就将就一晚吧,反正就一晚。”
好說歹說,童嗣才極不情願地答應下來,還說回去要祝玉寒請客做足療安撫他幼小受傷的心靈。
祠堂隐匿在薄霧月色下,遠遠看去,散發出一股生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