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漆身(17)
在讀書那些年,童嗣要是聽到什麽“聚餐、唱K”之類的字眼能開心到升天。
但這會兒,在一堆十幾歲小朋友的群魔亂舞中間,他只想回家睡覺。
望着KTV包廂內的屏幕上播放着爆紅嗨曲,幾個學生踏在桌子上,大跳扭扭舞,包間裏充斥着破鑼嗓子裏發出的五音不全的魔音,就像一群聒噪的鴨子,嘶啞亂叫個不停。
童嗣歪在沙發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旁邊就坐着那個約他來的妹子鄒昕彤。
平時穿着校服倒是看不出來,換上便裝後才意外地發現這妹子身材倒挺有料,前凸後翹,小蠻腰不盈一握。
童嗣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鄒昕彤注意到童嗣的目光好幾次在自己身上打量過來打量過去,不免嬌羞,忙正襟危坐,不着痕跡地向童嗣那邊移了移。
“一直想問,你有心儀的大學麽?”鄒昕彤聲音很輕,但卻在這振聾發聩的歌聲中格外清晰。
對于學生來說,“大學”是個很敏感的字眼。
“大學啊,不想讀普通大學,想去警校。”童嗣怕鄒昕彤聽不見,特意放大了聲音,幾乎是用喊的。
好死不死,恰好被正嗨得起勁兒的其他同學聽見了,于是他們從開心地嗨皮變成了憂郁地嗨皮着。
鄒昕彤雙眼亮晶晶的,一抹緋紅爬上雙腮,兩只細白的小手忍不住握在一起:“真的?我非常喜歡當警察的男生。”
童嗣看了她一眼,笑着搖搖頭。
“你要是去警校的話,那……我也可以報警校麽?”鄒昕彤滿臉期盼之色地望着童嗣,期冀着得到一個滿意的回答。
“你?”童嗣只覺好笑:“像你這種甜姐兒就該被衆星捧月着在鮮花和掌聲中一直到老,警察不适合你的,那活兒太累,還不讨好。”
鄒昕彤咬了咬下唇,似乎對于童嗣對自己的小瞧稍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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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其實我懂很多的,比如……比如我知道教唆咱們班同學自殺的人其實是國王游戲裏的國王,并且我還知道那人是誰!”甜姐兒鄒昕彤不滿被看輕,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并非童嗣口中無知的傻白甜。
童嗣拿爆米花的手頓在半空,他吞了口口水,緩緩回過頭看着這個滿臉倔強的小女孩。
“是誰!”童嗣一個激動抓住鄒昕彤的纖纖玉手,身子随之前傾,将人壓在沙發中。
鄒昕彤被這一猝不及防的舉動吓得驚呼一聲,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旁邊的女生見了忙伸手想将童嗣拉開,還不等碰到童嗣,卻忽見一模糊身影忽閃而至。
緊接着,所有人都毫無預料的,童嗣臉上重重挨了一拳。
他猛地擡頭,就見一五大三粗的男生正站在自己身旁,怒目圓睜,氣喘如牛,要是有胡子他都能給吹起來。
“你做什麽!”鄒昕彤忙從沙發上坐起來,推開這大個子,心疼地去檢查童嗣臉上的傷口。
“我就看你小子賊眉鼠眼沒個正行,你也不問問彤彤是誰罩的,當我面欺負彤彤,活膩歪了吧你!”
這一拳可着實把童嗣打懵逼了,自己一個警察,無緣無故被一個高中生打了,還打在臉上,這力道下去,明天鐵定要青了;這人打了還不算完,還當着這麽多學生面公然挑釁自己。
童嗣這暴脾氣就忍不了,但口袋裏那本略帶體溫的警員證卻如同一道警戒線,及時将自己的理智拉了回來。
“你有毛病麽!我讓你這麽做了沒!笨蛋走開!”鄒昕彤沒好氣地罵了兩句,聲音尖細刺耳。
接着,她伸手拉過童嗣,一個使勁兒将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接着推開包間的門沖了出去。
本以為是個甜姐兒,結果是個大力女金剛,自己這一頓掙紮愣是沒給掙脫開。
童嗣現在有點懷疑這女孩的真實屬性了……
鄒昕彤拉着他一直跑到KTV前面的馬路邊,這才停下腳步。
“你也太能跑了吧。”童嗣扶着雙膝大喘氣。
鄒昕彤看着他,小胸脯微微起伏,半晌,她忽然笑出了聲。
“笑什麽。”童嗣白她一眼。
“如果這樣的你都能報考警校,那我也能。”說着,小姑娘還很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知道自己失态,鄒昕彤忙止住笑,畢恭畢敬地對着童嗣鞠了一躬:
“對不起,是我失禮了,包括剛才在KTV,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
這樣一來,倒顯得童嗣一個大男人有點小肚雞腸了,于是他也忙擺手:“沒關系,誤會而已。”
“真的很對不起,因為大雷一直在追求我,所以對于我有好感的男生多少會有點敵意,你別放在心上,他人還是很不錯的。”
而童嗣,根本就不關心鄒昕彤的戀愛史,他只想知道,如果“國王”不是最有作案動機的傅予之,那麽又會是誰。
“如果你真覺得對我抱有歉意,那麽就告訴我,國王游戲裏的國王到底是誰吧。”童嗣微微俯下身子,望着這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孩。
鄒昕彤下意識倒退一步,小皮靴踩在地磚上發出清晰的“咯噔”聲。
她回望着童嗣,眼神缥缈。
接着,就見她倔強仰起頭,故作強硬道:
“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童嗣開始懷疑這小姑娘是不是在訛他,但仔細想想,之前有聽小劉說過,在這場游戲中只有公爵知道國王的真實身份,那麽這個鄒昕彤,會不會是公爵牌呢?
“什麽條件,你先說……要錢沒有啊,我事先聲明。”
鄒昕彤緊張地深吸一口氣,手指絞在一起,但還是強裝鎮定,故作高傲:
“如果想讓我告訴你,那麽你也得對我表示衷心才行,所以,你得做我男朋友。”
童嗣愣了下,不敢相信這傻白甜竟然還敢和自己談條件。
“我可以答應你這個條件,但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拿到了公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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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難得的大晴天,祝玉寒起了個大早,在鏡子前臭美了十幾分鐘,才趕去廚房做好早餐,叫醒傅懷禹,伺候他吃過早餐,目送他出門上班後,才去敲傅予星的房門。
傅予星穿着祝玉寒借給他穿的小雞圖案睡衣,揉着惺忪睡眼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快點去洗漱過來吃早點,吃完早點我們要早些出發,不然一會兒路上會堵車。”
祝玉寒說着,将傅予星推進衛生間,拿下牙膏替傅予星擠好,接滿水,沾濕毛巾,就差親自給他刷牙了。
其實這麽做,并不是因為祝玉寒是什麽大善人,他一直覺得,傅予之的死,自己也有逃避不掉的責任。
如果不是被兇手的小計倆帶偏了思維,懷疑到無辜的傅予之身上,或許自己早就抓到了兇手,這樣傅予之也不會枉死,傅予星也不會像現在這麽可憐無助。
他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個哥哥。
“要……去哪裏呀,哥哥。”傅予星說着,将牙刷換到右手。
“剛剛是在用左手刷牙麽?”雖是極其不引人注意的動作,卻還是被祝玉寒捕捉到了。
傅予星迷茫地看着他,嘴裏含着泡沫口齒不清道:“那……該用哪只手呀。”
他含着牙刷,看看自己的兩只手,似乎有些理不清頭緒。
是了,肯定是理不清頭緒的。
祝玉寒自嘲地笑笑,沒想到現在已經敏感到要懷疑一個低能兒了。
“沒關系,你喜歡用哪只就用哪只。”祝玉寒接一抔清水,給傅予星洗了把臉:“吃過飯我帶你出去玩,同事給了我一張蹦極的票,我老早就在網上求票了,一直求不到,想不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嘿嘿。”
傅予星乖乖地閉着眼睛,又問道:“什麽是蹦極呀。”
“就是一種解壓方式,從很高的懸崖上跳下去,在跳下去的一瞬間會産生很複雜的情緒,比如,臨死前對于這個世界的不舍,以及,于不堪中掙脫而出的解脫感,都有。”
祝玉寒說完,看着傅予星迷茫的小臉,忙摸摸他細軟的頭發輕聲哄道:“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孩子就是孩子,哄兩句就輕松展露笑顏。
兩人雖然起了個大早,但還是碰上了大堵車,祝玉寒于大排長龍的車隊中龜速前進,傅予星在一邊不堪倦意,腦袋一沉一沉打起瞌睡。
路怒症患者祝玉寒罵了一路的髒話,終于在将近正午時才趕到蹦極谷。
此時的儲榮已經在寒風中等了三個小時,手指已變得僵硬,嘴唇還微微泛紫。
“抱歉抱歉,太堵了。”看儲榮這樣子,祝玉寒只覺負罪感上湧。
傅予星見了儲榮,略顯驚訝:“儲……儲老師?”
“小星星,好久不見。”儲榮微笑着輕輕攬過傅予星,摸摸他的頭發。
在傅予星并不清晰的意識中,儲老師是個溫暖且耐心的老師,很多時候,在別的老師批改自己的作業時他們總會無奈地說一句“白癡”,儲老師不會,他會溫柔地喊自己小星星,不厭其煩的一遍遍為自己講解題目。
所以,對自己來講,他是明燈,也是恩人。
“都這個點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暖和一下,等下午場吧。”祝玉寒看看手表,發現時間已晚。
“也好,小星星想吃什麽。”儲榮輕柔地攬着傅予星的肩膀。
祝玉寒站在後面看着。
這個語氣,這個場景,莫名讓他聯想到恩恩愛愛琴瑟和弦的一家人。
祝玉寒終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